【短篇连载】无畏（尾声）

        孔威在白色的大楼前伫立良久，迟迟不愿意走进去，秋风吹拂而过，让人感到格外的肃杀。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该面对的事情，永远是躲不过的。他缓缓走到了问询处的护士面前，还没等他开口，护士已经站了起来：“首长好，请问您要找谁？”

        “张北英。”孔威淡淡的说。

        “好的，请您稍等一下。”护士低下头在一大摞文件夹中寻找着。“找到了，3楼304房。”

        孔威谢过了护士，转身走上了楼梯。每走一步，他的脚下都感觉到无比沉重。附近的老百姓早已经撤离，这家医院现在被解放军征用来专门照顾伤员。这里的人有的缠着绷带，有的打着石膏，还有些人拄着拐，孔威的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诉说着那场战争带来的伤痛。或许那些陆军军官平时见到的场景比这不知道残忍多少倍，但对于看不到敌人的空军，这里的人确确实实的在撼动孔威自认为强大的内心。他不自觉的压了压他那天蓝色大檐帽的帽檐，尽可能的遮挡着眼前这片没有硝烟味的战地。

        终于，他站到了304房的门口。他抬起手，但又放了下来，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一名小战士坐在病床边上，推门发出的轻微声响让他下意识的回头。他的目光扫到了孔威领口的领章，便立即站了起来，笔直的立正站好，敬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首长好！”孔威的手微微向下一摆，并示意让他安静。然而，病床上还是发出了一个粗犷但略带虚弱的声音：“小王，谁来了？”

        还没等小王回答，孔威便对着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小王又敬了一个礼，轻轻地走了出去。

        “是我，孔威。”孔威走近病床边，看到了被固定在病床上的张北英。他的双腿都被石膏固定着，全身数个地方缠着绷带，为数不多能看到的皮肤上还留着弹片的划痕与烧伤的痕迹。孔威微微的侧了下脸，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曾经的战友变成这个样子。

         “稀客呀，什么风把孔大师长吹来了？” 病床上的张北英虽然不能坐起来，但还是将头尽力的扭向孔威，打趣似的说着。

        孔威苦笑了几声，回应道：“仗都打完了，我哪还有那么多事。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在各个医院跑跑看看你们这帮动不了的老家伙。”

        “说到底，你到底是……？”孔威平静的话语下掩盖不住内心的悲伤，他害怕触及到张北英的痛处，但又实在想知道这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哈，也没啥，苏军的空袭而已。”张北英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个话题，“不知道他们的苏-24怎么知道的我们在哪，估计是有个特种侦查小组渗透进来了吧。”

        这番话反而戳到了孔威的痛处，自从那次战斗之后，苏军几乎把他们准备拿来对付美国人的那一整套玩意都搬到了中国战场上。但孔威指挥的并不是美军，惨重的伤亡让解放军空军从那以后就很难再组织起有效的截击了。

        看到沉默的孔威，张北英又换了一个话题：“听说仗打赢了呀，我在被抬下来之前苏军的支援基本都已经到了，是哪位高人用四成的兵力就挡住了苏军呀，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也去拜个师。”

        “没人挡得住，他们直接撤了。”孔威一摊手，“敢用T-62D挡T-80的，除了你，全军还有第二个吗？”

        “那阵地呢？”

        “丢了，事实上，最坏的时候，我们都退到长春了。”孔威的眼神游离着，似乎并不太想回忆起那段最黑暗的岁月。

        张北英眉头一皱：“嗯？那你们是靠什么打回去的？关老爷显灵了？”

        “当然没有，没人能战胜那时候的苏军，我们不行，朝鲜也不行，甚至北约都很难。”孔威抬起头来，看向了窗外，“战胜他们的人，就是他们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张北英一头雾水。

        孔威将目光移回到了张北英身上，叹了口气：“如同字面意思，你还不知道吗？苏联解体了。”

        听到这话，张北英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也没有什么苏联，现在只有‘独立国家联合体’，之前在我国境内的部队都隶属于了新生的俄罗斯联邦。”孔威细细的解释着，“内部的混乱让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心思能放在作战上，用了两天的时间他们就把所有的部队都撤走了，并且向我国递交了停战书。”

        张北英似乎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曾经虎视眈眈的红色帝国，竟然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哄然崩塌，就算是曾经的敌人，张北英也不禁唏嘘不已。

        孔威坐在老友的床边，聊着那些或辉煌或伤心的往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太阳与地平线相切的时候，护士轻轻地敲了敲病房的房门：“首长，探视时间结束了。”

        孔威站起身来，一边与张北英道别一边戴上了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大檐帽，缓缓地走向了房门。出门之前，他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从这里出来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当然还是回部队喽！”浑厚的声音从病床上飘来。

        听到这里，孔威的嘴角微微的上扬了一下：“呵呵，你们这帮老家伙，都一样呀。那么，希望我们下次再见就不要是在医院或者战场上了。”

        “当然，找家小馆喝一顿才是正道！”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孔威告别了这里。

        强风吹拂下，天空中的云彩被拉成了一条一条，互相交错着。孔威注视着天空，或许那日张北英看到的景象就和这里一样吧。他没有时间像张北英一样躺在这里享受着和平，北方的威胁暂时解除了，但还有无数国家对这片广阔的土地虎视眈眈。

        带着无限的惆怅，孔威回到了空一师的驻地。但他刚踏进师部副官便火急火燎的拥了过来：“上级来命令了，东海方向的美军有异常动态，让我们转场过去参加实弹演习！”

        孔威苦笑了两声，他现在着实想用配枪给自己的大腿来上一枪，然后像张北英一样踏踏实实的在医院里躺上一阵。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

        “通知全师，三级战备，准备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