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娘1 谋生
所有决定都有它的目的
月色旖旎，城墙脚下，一群少年背抵着铁色墙根收拾自己的家当，从粗布衣中伸出手数着今日的收成，银币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们仔仔细细地数过几遍，揣进口袋 ，捧着碗，快步离开。
落在队伍最末尾的小孩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对正在低头打盹的少年喊道：“飒哥哥，你还不走吗？”
飒抬起头，清冷的月光落在他 长长的睫毛上，映在他黑黑的眼睛里， 为他勾勒出一条完美的轮廓线。飒伸手拨了几下碗里的银币，转过头笑着说：“你先走吧，我还差一个。”
他们是共同在城墙下乞讨的孩子，最小的不过六七岁，最大的十来岁。他们都没有父母，要在这个社会生存，乞讨是最安全的工作了。
“好，飒哥哥也赶快回家，晚上太冷了。”
“嗯。”
目送他远去，飒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小憩。不是他不愿回家，也不是这一枚银币有多重要。飒抬头看向马路对面还亮着招牌的蛋糕店，他想给弟弟买一个蛋糕作为生日礼物 。
等了好一会儿，拐角处传来脚步声。是个贵族，飒想。 脚步声停住，片刻，碗里发出响声。
脚步声远去，消失在街角，飒揉了揉头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把碗里的银币紧紧攥在手里，揣着碗小跑到蛋糕店。
“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飒指了指玻璃柜台里摆放的草莓蛋糕，把手里温热的银币放在柜台上，用手拢了拢：“一个草莓蛋糕。”
从蛋糕店出来，寒风扑面，吹乱了他的头发，飒拉了拉衣服，低着头拐进小巷子，快步离开。
穿过车水马龙，从城市的牢笼里逃出，郊外即是清新与自由。飒跑回家时还喘着气，顾不上休息，笑着推开门。
“绒绒，哥哥回来了。”
绒绒从床上跳下来，扑进飒怀里，拉着飒被冻红的手关上门。飒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拉来两个板凳。
“绒绒十岁生日快乐，看哥哥给你买了什么。”飒打开外包装，递上叉子，“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快尝尝。”
绒绒开心地笑了，接过叉子大口吃起来。他还小，不懂生活的辛苦，只知道自己饿了，草莓蛋糕是他的食物。
飒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弟弟，绒绒在慢慢长大，只凭乞讨是无法养活两个人的。飒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还是不愿让绒绒受苦吗，可只剩他们了啊，虽然房子又小又破，但这样自由的气氛是他们所爱的，而他作为哥哥，只想一辈子护着弟弟，城市的险恶，他实在不想弟弟被污染。
也许应该找一份新工作，飒想。
“哥哥，草莓蛋糕好好吃，我还想吃。”
正在出神的飒听见绒绒的声音反应过来，看见桌子上剩下一个空盘子。
这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道留一点。
飒摸了摸绒绒的头，笑道：“好，明天哥哥还给你买草莓蛋糕好不好？”
“嗯！”绒绒用力地点了点头。
“去睡觉吧，绒绒晚安。”
“哥哥晚安！”
飒是在敲门声中醒来的，
“飒，快点，再不走就收不到钱了！”
脑子瞬间清醒，飒裹上外衣，往门口走去。正欲开门的手顿了一下，又折回去帮绒绒掖好被角才大步离开
和往常一样，他们坐成一排，听着嘈杂的脚步声，伴着时不时银币掉落的声音和一些乞讨声。飒还是靠着墙闭目养神，听到不远处的交谈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飒睁开眼，视线内是一双皮鞋，那人见他迟迟不抬头，开口问道：“你是飒？”
“对，怎么了？”听见这个问题，飒意识到 这人不是给钱的。飒抬起头，清澈的眼睛在阳光下透亮。
那人拉起飒，带他拐过街口说：“我是骊宫的老板，我叫壳，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来这里工作？”
“骊宫？那个贵族聚集的地方？”见壳点了点头，飒有些疑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去骊宫挣钱。” 壳伸手摸了一下飒细嫩的脸，“舞院的钱可比乞讨多得多，而且你长的这么漂亮，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飒冷笑一声，说到底不还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吗，看来低着头不说话的乞讨方式也没什么用啊。
飒被壳弄的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偏开头：“为什么找我？不还有更好看的人吗？”
壳笑了：“和你解释不了，你也听不懂，这是业内经验。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多少钱？”
“少说一天能有一块银子。”壳打量了飒一番，“不过你这个底子，稍微打扮一下，三块起步。”
飒抿着唇想了一下，三块银子，自己乞讨一整天也不一定这么多吧，就算是为了绒绒，不就是跳舞唱歌吗，这有什么的。
“我答应。”
壳“嘿嘿”一笑：“成交！”
总觉得上了贼船了是怎么回事……
飒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回去，倚着墙坐下，旁边金发碧眼的孩子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飒哥哥，那个人是谁啊？”
飒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找你啊？
“可能是觉得我比较好看吧。”
小孩一脸自豪地叉着腰说：“我就说吧，飒哥哥天下第一好看，不管是谁都会喜欢的！
“别胡说。”虽然嘴上这么说，飒还是低头笑了一下。
如往常一样，等其它人的身影淹没在夜色中，等银币发出最后一声响，飒才缓缓起身收拾。手中的动作一顿，转身是倚靠了八年的城墙，墙后是宫殿，是奢靡的酒肉玉帛，那熟悉的乐曲再度响起，虽悠扬，却有说不出的拘束。飒用指尖抹了一点墙灰，借着月光蹭掉， 塞好碗里的银币，像昨天 一样去买蛋糕。
“绒绒，哥哥回来了。”
即使飒回来的再晚，绒绒也还是会送上一个拥抱，所以他喜欢这里，再不完整的家，也比城市温暖。
飒趴在桌子上，看着绒绒大口大口吃着蛋糕，突然想起今天壳来找自己的事，坐直了身体问绒绒：“绒绒，如果哥哥有了一份收入很高的工作，你会让哥哥去吗？”
绒绒舔掉嘴角的奶油，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低头看了看面前所剩无几的蛋糕，又抬头看着飒，咧开嘴笑了：“那是不是就有好多好多草莓蛋糕吃了？”
就知道吃。飒弯起食指刮了一下绒绒的鼻子，也是，这种事情问个十岁小屁孩干什么。“是啊，这样绒绒就有很多蛋糕了。”
“那我要和哥哥一起吃，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下。”
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揉了揉绒绒的头催促他快吃，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当是为了绒绒，去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地方，做一份他没听过的工作，大不了就是多适应几天多吃点苦，只要是为了绒绒能好好长大，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绒绒吃完蛋糕，满意地拍了拍肚子，正要爬上床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飒：“哥哥，你要去做什么工作啊？”
正在收拾桌子的飒手里动作一顿，反应了一会儿说：“骊宫，今天有个短发男人找我问我去不去。”
“你要去当舞娘？！”
舞娘？飒从没听过这个词，疑惑地抬头看向绒绒。
“什么舞娘？”
“就是给观众唱歌跳舞的，听说这个职业很危险。”
飒走到床边帮绒绒盖上被子：“你一天从哪听说的，别乱传谣，赶紧睡觉。”
飒正要转身离开，被绒绒抓住了衣摆，他转过身，看见绒绒满脸的担忧。
“哥哥你不能去，出事了怎么办？”
飒笑了，现在的小孩怎么听什么信什么。为了让绒绒放心，飒伸出小指和绒绒的小指勾上：“哥哥和你拉钩，我保证不会出事。”
郊区已入了夜，城中心的宫殿还沉浸在灯红酒绿中。壳穿过一阵阵乐曲，径直走到走廊尽头，拉开那扇白桦木门。
“断王，骊宫的招幕任务完成了，您什么时候去看看？”
屏风后面出现一个身影，随着壳的话音落下缓缓走出。
他披着一件黑色罩袍，长发搭在肩上，烛火映出他的面庞，居高临下地审视一切。
“过几天吧，骊宫太吵了，我再歇歇。”断转身回到屏风后面，烛光将他的侧脸映在屏风上。影子停在那，断开口道：“让外面的人都出去吧，以后皇宫不开放和骊宫一样的服务。”
“是。”壳上前两步，将名单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待乐曲声终止，断才走出来，拿起那份名单翻看。
“飒……”断偏了偏头，飒……好像在哪听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