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WilliamCorax

第四章     

     阿特拉斯的主神殿充满了技术神甫，他们负责修复和监控驳船城的防御、能源网络和其他几个关键系统损坏的控制电路和机制。几分钟前，阿加皮托刚刚护送洛里亚克和第三区的其他机械贤者及来自其他区的随行人员来到科拉克斯这里。由于他们如同轰炸一般向原体提出各式问题及需求，因此这些人迅速被领了出去。现在只剩下洛里亚克、菲拉克斯和阿加皮托，他们之间坐着前贤者判官梵戈林，他弯着腰坐在一把椅子上，用他的手抓着凹陷的金属胸甲，怒视着科拉克斯。

     "你的胜利将是短暂的。"被撕裂的长袍暴露出来的他那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稠密干涸的血点。"你以为我自愿屈服于德维尔的要求吗？他掌握着比原体还要强大的力量。"

     "是欧姆尼赛亚的力量吗？" 阿加皮托站在他的领主旁边说道。"你的机械神会拯救他免受报复吗？"

     "是混沌的力量。"梵戈林那破裂的嘴唇上露出一丝冷笑。"被解放的混沌之力。"

     "你亲眼见过吗？"洛里亚克板着声音说道。"机械教大贤者在阿珀托斯上锻造出了怎样的创造物？"

     "你从你的同伴的记忆中学到了什么？"科拉克斯问道，无视机械贤者的夸夸其谈。"他知道德维尔在计划什么吗？"

     "除了我们能猜到的，什么都没有。"洛里亚克摇了摇头回答道。"德维尔在混沌的机制和艺术方面钻研已久，并借助于怀言者的纳斯拉肯，正在创造新的引擎来驾驭其力量。"

     "不仅是驾驭，还要赋予它生命，给予它神圣的机械形态！"梵戈林厉声说道。"混沌维持——是的，他做到了。物质与非物质的结合。物质和意识的共生。当他用其力量威胁我时，他向我展示了康斯坦尼克斯现在可以追求的伟大高度。当我们的力量显露出来后，我们将与安维鲁斯、格里芬（著名铸造世界）甚至火星本身一较高下。"

     "比神圣的火星更强大吗？"尽管他的话语艰难，菲拉克斯的不可思议还是表露无遗。"如果你相信这样的谎言，那么你是个傻瓜。我们抵制你的幻想是对的。"

     科拉克斯转身离开其他人，凝视着破碎的窗户。黎明正沐浴在阿特拉斯上，奇怪的是，在粉红色的光线下，整个城市变得异常宁静。梵戈林履行了他投降的承诺，正式将权力交给洛里亚克，作为交换，他保住了性命。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因为消息传开，秩序已经恢复，指挥网络恢复的速度和破坏的速度一样快。洛里亚克向外围区解释说，梵戈林被指控犯有技术异端罪，将接受其他机械贤者的审判。摆脱了梵戈林的威胁，其他地区的神殿很快承认了洛里亚克的权力，因为在黎明时分，更多的暗鸦守卫从轨道上降落。

     士兵和战斗机械的小队已经撤离，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劳动者和修复设备。起重机、重力提升器、工作组和其他无数的人和机器正在清理废墟，支撑受损建筑物，并扑灭燃烧的火焰。

     "如果德维尔对混沌的研究如此精进，那一个怀言者军团的成员如何帮助他？" 阿加皮托问道。科拉克斯扭头看到指挥官站在梵戈林身边，双臂交叉在胸前。"这个纳斯拉肯在混沌方面知道什么机械教大贤者不知道的吗？"

     "禁忌的知识。"在梵戈林回答之前，科拉克斯说道。"你还记得在Cruciax的怀言者吗？或者那些在卡密尔上可怜的生物？以及在伊斯塔万五号上向我们袭来的丑恶野兽？"

     阿加皮托面露厌恶之色，这表明他记得在登陆点大屠杀期间跟随珞珈的变异战士。科拉克斯知道自那时以来，一直有关于神秘力量的传言。

    他过去太专注于重建军团，然后是反击荷鲁斯，以至于没有平息这种说法，但现在是时候让一些真相被了解了。这些真相是由皇帝直接告诉他的；这些真相甚至现在仍然在他的头脑深处徘徊着，就像峡谷底部的阴影一样。

     他信任阿加皮托，自从几十年前他们第一次并肩作战以来，他一直如此。尽管他最近性情暴躁，但在经历了这么多敌人的折磨之后，他需要了解他们现在所面对的敌人的本质；所有暗鸦守卫都应该得到这个机会。

     "在亚空间之中有生物存在。"科拉克斯说道。阿加皮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要回答，但原体打断了他。"不仅仅是在亚空间之中，它们也属于亚空间。当船只的盖勒立场失效时，它们能够吞噬船只。导航员称之为虚空掠食者，皇帝称之为恶魔。"

     阿加皮托厌恶地嘀咕了一声，而梵戈林发出了残忍的笑声。其他技术神父们似乎对此听得津津有味。

     "是的，恶魔。"科拉克斯说道。"它们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亚空间本身的存在。"

     "但这与怀言者有什么关系？" 阿加皮托问道。

     "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力量，我在面对珞珈时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它。亚空间还有另一个名字，皇帝知道，我现在也记起来了。混沌。"

     当听到这个一直以来只被低声议论而从未明确提及的词语时，阿加皮托的眼中闪过一丝认同之色。科拉克斯继续说道。

     “亚空间的恶魔在我们的世界中无法存在，除非有一条通道。它们由虚空组成，所以现实会削弱它们的力量。我们交手过的怀言者，我们面对的扭曲战士，他们已经成为这种宿主。他们舍弃了一部分肉体，一部分思想，让这些生物可以寄居在他们之内。”

     阿加皮托转身对掐住梵戈林的脖子，单手将他从椅子上拽下来。

     “德维尔和纳斯拉肯用这种恶魔诅咒感染了伊阿珀托斯的人民？”他嘟囔道. “你知道这件事并且与他们结盟？”

     “别那么粗鲁”梵戈林低声说道。“肉体是暂时的，不持久的。但机器……机器是不朽的，非常适合未生者的宿主。”

     “放开他”科拉克斯平静地说道。阿加皮托毫不犹豫地放开了被废黜的阿特拉斯贤者判官，让他回到座位上。原体看着洛里亚克和费拉克斯。“可能吗？混沌能否在电线、电路、钢铁和塑钢的创造物中显现出来？”

     “如果可能的话，德维尔会找到方法的，”洛里亚克说。“从最小的层面上说，肉体无非是一个机制，由电流和信息交换组成，生命只是一个碳基生物机器。”

     科拉克斯深吸了一口气，抿紧了嘴唇。他曾以为怀言者可能是因为绝望而来到康斯坦蒂诺克斯二号，寻求修复或寻找新的武器和装甲。现实情况要严重得多，这使得原体更加庆幸他遵循了自己来到锻造世界的直觉。纳斯拉肯选择康斯坦蒂诺克斯二号，并非因为它资源丰富，而是相反。它是无关紧要的——容易被人忽视的，还会有哪个地方更好地进行刚才所讨论的实验呢？

     “无论我们的敌人取得了什么进展，都必须被阻止，”他告诉其他人。“我们不仅必须摧毁他们创造的任何机器，还不能让有关它们的知识离开这个世界。”

     “那么怀言者？”阿加皮托问出这个问题，虽然平静地提问，但科拉克斯可以感觉到指挥官隐藏在冷静之下的愤怒。

     “他们会被清理的”原体小心地回答。“这个任务是为了摆脱康斯坦蒂诺克斯的腐化影响。挫败他们的计划就是足够的惩罚。现在不是复仇的时候，胜利就是报复。”

      阿加皮托没有回答，原体的话明显不符合他的意愿。

     “比起简单地报复那些试图灭绝我们的叛徒，还有更多事情需要考虑”科拉克斯郑重地说，试图让阿加皮托理解。“正是由于这种错误的判断，渴望将个人需求和利益置于责任和服务之上，导致了这么多人跟随着战帅走向背叛。而混沌的恶魔寻求利用弱者的野心。即使在这里，他们的诱惑也引诱了大贤者走上一条腐败的道路，将他对知识的追求扭曲成了更黑暗的东西。”

     不清楚指挥官是否完全理解了荷鲁斯联盟所释放的威胁，但他点了点头，朝门口走去。

     “我必须去安排卡米尔送来的利爪部队的编组，”阿加皮托说。“如果您允许，原体大人？”

     “再等一会儿，指挥官。洛里亚克，你认为德维尔会多快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通过简短地检查传输日志，战斗期间与首都的通信非常稀少，”机械贤者回答。“德维尔知道发生了一次起义，并且会根据缺乏联系推断出这次起义成功了。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您暴露了。”

     “很好，”科拉克斯转身看向阿加皮托。“确保阿特拉斯上的每个武器系统都正常运作。与神甫们和护教军的指挥官合作，创建突击部队。两小时后我会审核准备情况。”

     “突击部队？”费拉克斯喘息着说道。“我们必须……首先保卫…阿特拉斯。最有可能…是德维尔的反击。”

     “我们不会给他机会。我们将牢牢握住主动权。兵贵神速，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突袭伊阿珀托斯。”

 

     在康斯坦蒂克斯二号永久低云的阴霾中，蒸汽划过正午的天空。科拉克斯与洛里亚克一起站在阿特拉斯主要神殿上的天文台，他们注视着那些渐行渐近的飞机。从这个视角，他还能看到灰色泡沫覆盖的海洋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上，一片低烟雾从酸性水域中升起。

     庞大的反重力推进器和等离子驱动器使城市悬浮在空中，尽管护盾能保护阿特拉斯免受偶尔涌过的酸雨的侵害，但对于海拔五百米处的寒冷空气他们毫无作用。对科拉克斯来说，寒冷无关紧要，但他也清楚这会给城市的普通居民带来不适。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弹药工厂里辛勤工作，为护教军和他们的战争机器制造弹壳和能量组件。工厂的轮班工人在争夺阿特拉斯控制权的斗争中已经遭受了伤亡，科拉克斯竭尽全力让阿特拉斯的人民感到他们对这场战斗、他的战士及机械教的士兵一样有所贡献。

     “你确定允许他们这么靠近明智吗？”机械贤者问道。

     “这是必要的，”科拉克斯回答道。他观察着两个交汇的中队，来自首都的侦察飞机四分五裂，而六架主力闪电截击机则两两组成对冲上去截击。“我希望德维尔看见阿特拉斯时只认为他面对的是机械军团。我的暗鸦守卫最好隐藏在虚假的情报背后。你的飞行员得到正确的简报了吗？”

     “他们会让一架敌方侦察机逃脱并返回阿珀托斯，正如我们所商议的。”

     “那我必须和我其他的部队一样将自己隐匿起来。”

      科拉克斯带着洛里亚克径直下到神殿的上层，控制中心的专家们操作着扫描仪阵列，试图确定首都的当前位置。他们花了将近三天的时间来覆盖超过一千二百公里的距离，但现在，原体感觉目标就在附近。飞越头上的侦察机的航程可以达到数百公里，但德维尔在巨型城市接近的情况下不大可能退却。如果没有意外，机械贤者预测阿珀托斯很可能正在迎头赶来对阿特拉斯进行报复。以全速行驶，两个城市预计将在接下来的十个小时内互相看到。

      不幸的是，卡密尔必须隐藏起来，避开阿珀托斯庞大的传感器和防御炮台；一次轨道扫描就足以轻易地找到阿珀托斯。事实上，这艘被俘获的突袭巡洋舰在投放了军团士兵和突击飞行器后，被迫脱潜入虚空，以避免被机械教的轨道站点或巡逻监视器发现。那些轨道资产无疑都集中在阿特拉斯当前的航线上，德维尔会准确知道敌人的位置。正因为如此，科拉克斯才允许侦察机进行飞越；敌人得不到更多他们已经知道的情报，而误导敌人的机会则应该被抓住，以扭转劣势。

      如果科拉克斯不能在他的敌人认为他在的地方以外，一个很好的妥协办法就是示弱，直到最后一刻。正如他的军团战斗信条所规定的那样，如果完全隐蔽是不可能的，部分隐蔽仍然比没有隐蔽要好。

     卡纳尔略微驼背地走近科拉克斯和机械贤者，微微点头示意。

     “无线电流分析已经检测到大约三百公里外零八十度方向上信号的汇合。上方的侦查飞机是无人机，我们正在试图追踪他们控制信号的来源。这应该让我们能与其他读数进行三角定位。”

      “准备防空炮击”，科拉克斯说着，示意洛里亚克指挥那些控制武器测距仪的跟班和专家。“我们的下降飞船尽可能隐蔽，但也不要给敌人太多时间的机会。”

      洛里亚克毫不犹豫地服从：“火力激活，原体大人。”

      能量场微微扑闪了几微秒；足够让高射炮塔的激光炮对着空中盘旋的敌方飞机发射一轮攻击。

      “没有击中”，一个神甫报告道。

     “敌机正在撤离立即领空，”另一个从传感器中确认。

     “闪电中队请求追击授权，”第三个神甫宣布。

     “二十公里，不要再多了”科拉克斯下令。“顺便清理掉阿特拉斯的领空，然后让它们返回保持空中巡逻。”

     “是的，大人。”

     科拉克斯耐心地观察着战略显示屏上闪烁的符文，拦截者追赶着敌方侦察飞行器朝东南方驱逐。他注意到，逃离的侦查机的方向是之前探测到的无线电异常的位置；阿珀托斯几乎正好在阿特拉斯的路径上。

     “阿特拉斯的贤者判官，我们一个小时后召开战前会议。所有部队必须做好最充分的准备。敌人很近了。通知所有站点、中队和连队领导人——做好战斗准备。”

     在洛里亚克回答肯定的回应后，科拉克斯离开指挥层，沿着神殿中央的楼梯下去；他不愿意蜷缩在传送笼内与较小的技术神甫一起运输。

     “阿加皮托”他通过无线电网呼叫。“到主神殿门楼和我会面。我们需要讨论一些计划。”

     “是的，科拉克斯大人”指挥官回答道。“我正在监督第一支突击列队的集结。我将在七分钟内到达神殿，请允许。”

     “很好。首先处理紧急事务，指挥官。我会过去找你。”

     科拉克斯无视着众多技术神甫的注视，从楼梯向下走去。每时每刻他都意识到机械教中的任何人都可能被德维尔的势力所影响，这位原体时刻保持警惕。他并不害怕袭击——即使所有机械教的人联合起来也无法与他匹敌——但他密切关注任何背叛的迹象。如果德维尔和他的盟友得到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原体的警告，科拉克斯的整个策略就会岌岌可危。

     评估技术神甫们的情绪并不像对待普通人那么容易。许多人的面孔都被面具隐藏，或者他们的特征被生物电子学和增强器件大大改造。有些人根本没有情感，他们的意识转移到无机的齿轮转算器中，使他们成为纯粹逻辑的生物，而这正是让科拉克斯感到最担忧的事。对报复的恐惧会使大多数技术神甫保持克制，但如果情况发生足够变化，以至于转向暗鸦守卫是逻辑上的最佳选择，那么阿特拉斯教派中的一些人将在一个纳秒内这样做。原体的目的是确保他的行动方案被证明更为优越，从而消除背叛的可能性。

     正是带着这样的思考，他的表情严防死守，科拉克斯走出主神殿建筑进入庭院。抬头看着，他看到蒸汽尾流在强风中迅速消散。

     “我已经向你展示了你想看到的东西”他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现在过来吧，攻击我们。”

     铆钉机的嘈杂声、陶瓷键合器的嗡鸣声和火花焊接机的嘶嘶声在第四区的装备库中响彻起来。在红袍技术神甫的监督下，工人们成群结队地在三条履带坦克、突击炮和人员运输车生产线上安装额外的装甲板，以增加车辆前部的防护能力。阿加皮托在装甲车辆和装甲巨兽之间走动，审查着正在进行的工作。

      一切都按时有序地开展着，工人们坚定而努力的工作，而乘员队长和班长则对他们的车辆进行改装工作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们将是冲入敌人防线的人，因此对临时升级装置寄予厚望。

     在装甲车辆列队之后，是排列着一排排火炮和自行火炮。激光炮、转轮机关炮和炮弹发射器旁边还有更奇特的闪电投射器、聚变光束枪、声波破坏器和转化射线枪。暗鸦守卫指挥官对许多设计都很熟悉，但在他为军团战斗多年中，他从来不相信这些更古怪的机械教武器。它们在运作时可能毁灭性，但由于需要不断的维护和技术神甫的关注，在原体的自给自足和灵活性准则下它们是不切实际的。他更喜欢一个经过训练的军团士兵手持性能稳定的导弹发射器，而不是其他奇怪的武器装备。

     士官Caldour宣布科拉克斯已经到达装备库，阿加皮托离开主车间，来到一个位于制造厂地板上方的楼梯间与他的原体会面。他在楼梯下等候科拉克斯，并示意请原体先行上到上层。

     “一切进展顺利吗？”原体通过通讯网络询问道。科拉克斯强调在阿特拉斯上保持严格的通信安全，指挥频道是最安全的通讯方式。密码每小时更换一次，与每个暗鸦守卫的装甲上的个别转发器配对。机械教很难监听。

     “一切都将按照您的命令进行，再等两个小时，科拉克斯大人。”阿加皮托保持着正式的回答，不确定为什么原体选择来找他。指挥官不知道自己最近的行动是否正在受到审查，并希望给人一种守纪律、可靠的印象。

     “你认为我们的盟友的资源如何？”他们两个人走到了上层，阿加皮托引领科拉克斯走到俯瞰装备停机坪的网状阳台上。“你认为它们能够为我们的目的服务吗？”

     “他们装备良好，载具前装甲进行了升级，能够承受相当大的伤害，适合正面突袭，大人”阿加皮托回答。“不过它们速度慢。由于额外的重量，甚至比正常更慢。这不会是一场闪电战。” 

     “不，”科拉克斯轻声说道。原体停顿了片刻，显然在思考。“也许太慢了。我重新评估了战斗计划并做了一些调整。我想先让你知道。当时机合适时，我会通知其他人。”

     “大人，具体有什么改变吗？我已经组织了四支攻击列队驻扎在阿特拉斯的前区，准备进行三面进攻，并按你的要求准备了一个机动预备队。将它们重新部署需要一些时间。”

     “护教军将按计划展开行动——目前无需重新组织。我改变的是我们的战士角色。”

     “您不希望我们作为进攻列队的机动支援？阿特拉斯无法与伊阿珀托斯的防御者进行一对一的对抗。我们需要将暗鸦守卫作为机动力量，以撕开敌方阵地。”

     “确实如此，这就是我给你和军团成员的新任务，阿加皮托。”科拉克斯拍了拍指挥官的肩膀，低头看着集结在一起的战争机器。“我计划以同样的方式攻占伊阿珀托斯。我们将吸引德尔维尔的部队，然后对主要神殿进行一次斩首打击。”

     “您要独自追击德尔维尔和纳斯拉金？”阿加皮托从不会对原体的决策提出质疑，也不会低估他在战斗中的能力，但是单枪匹马的进攻似乎有点鲁莽。

     “我将带上两个小队，乘坐暗鹰艇。阿特拉斯的军队实在太慢了，无法满足我们所需的胜利。”原体双臂交叉，凝视着武装区域，尽管目光似乎更加遥远，仿佛他正在朝着目标望去。“如果德尔维尔感到自己正在失败，他很有可能试图逃跑。如果他这样做，他将重新部署到另一个驳船城市，甚至可能完全离开康斯坦尼克斯。不能让他获得的知识离开这颗星球。我们需要迅速控制神殿群落，并在德尔维尔意识到自己面临失败的危险之前实现这一目标。”

     “那么利爪部队将如何战斗，科拉克斯大人？”阿加皮托恢复了一些镇定，认可了原体的推理。“除了机械教军队外，很可能还有怀言者在保护首都，我们并不知道珞珈爪牙在这里的人数。”

     “怀言者应该不多，”科拉克斯说道。“似乎卡米尔是他们与康斯坦尼克斯唯一的联系，即使满员也只能带来五百名军团成员。从导航员的叙述来看，怀言者是从考斯的几个编队在纳斯拉金的带领下集结起来。此外，如果纳斯拉金拥有更多的军团成员，他会将他们分散在所有驳船城市中，以建立更广泛的控制范围，而不是把力量集中在一个地方。如果有机会，珞珈的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扩大影响力并传播他们的信条。因此，我必须得出结论，怀言者在这里并未超过我们的人数。事实上恰恰相反。”

      “但是我们不能忽视他们作为军事威胁的存在，大人，”阿加皮托说道。“以同样的人数，我们能够控制阿特拉斯。如果我们正面交战，只会抵消我们的优势。”

      “这正是为什么我们不会直接与怀言者交战，而是让他们面对机械教军队更多的人数。我们必须集中我们的力量和努力实现中心目标——神殿和德尔维尔。”

     “我无法命令利爪分队忽视怀言者，大人，”阿加皮托抗议道，尽管这个论点更多地代表了他自己的感受，而不是为了他的战士。“我们的战士有心结要解决。”

      “战士们将按我的命令行事！”原体咆哮道，将黑色的目光投向阿加皮托、。“我们共同战斗了许多年，阿加皮托，但不要再考验我们的友谊。我是你们的原体和军团最高指挥官，你不得违抗我的命令。既然利爪分队听从你的指挥，你就必须做模范先锋。”

      “是的，科拉克斯大人。”阿加皮托低头看着地面，对科拉克斯的话感到羞愧。“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去做。”

     “很好。”原体的愤怒来得快去的也快。“德尔维尔和纳斯拉金会预料到机械教军队的进攻，并且我相信他们会寻求先发制人，迫使阿特拉斯处于防御状态。但我们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为了确保最大程度的突袭，暗鸦守卫将组成第一波攻击。每艘暗鹰艇、耳语者和其他飞行器都将携带一支突击部队进入敌人城市的核心。你们的利爪分队必须像磁石一样，将敌人拖入战斗，迫使他们放弃防线。”

     “激烈的战斗”阿加皮托说道。“我们最擅长的。我理解，我们能战术迂回吗？”

     “只有在毁灭是唯一选择时。但注意，这不是一次终点任务。我希望你尽量减少伤亡，以机动、凶狠和速度来顺利完成任务。”

     “进攻、迂回、再进攻。”阿加皮托点头道。“这不是我第一次战斗，科拉克斯大人。”

     原体微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了，你能战斗得越久，就会有越多的部队被吸引过来，洛里亚克将军队创造出一个为我发起进攻的攻击轴线。神殿位于城市的右舷。我会计算出最佳路线和攻击角度，将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左舷区域，然后我会突袭并在三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

     “我明白，主人。”阿加皮托用拳头敲了敲胸口，低下头。“您可以信任利爪分队。”

     “切记，不要让自己被包围。”科拉克斯带着严肃的表情说道。“没有后备部队可以突破到你们的位置接应你们。与敌人交战，诱使他们远离神殿。那是你们唯一需要关注的事情。”

     阿加皮托再次点头，不确定原体的坚持是怀疑的迹象还是仅仅希望确保自己被理解。指挥官无法给他的领主再提供更多的保证了。如果几十年的勇敢和奉献的服务还不能让科拉克斯相信他的意图，言辞也无济于事。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告别，离开了，让阿加皮托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如果原体有严重的怀疑，他会毫不犹豫地替换阿加皮托的指挥官职位；卡德里尔和其他人已经做好准备担任这个角色。另一方面，阿加皮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相信自己。原体明确命令利爪分队不要追击怀言者，但如果怀言者来找他们，他可不会错过报私仇的机会。

 

 

     山川间烟雾弥漫，来自阿珀托斯的数十根烟囱和炉堂污染了地平线，虽然首都本身仍然无法观察，但阿特拉斯稳步接近那黑暗的斑点，以500米的海拔飞行。在两座城市上空，机群像秃鹫一样盘旋。警报最后的响声回荡在空荡荡的阿特拉斯街道上，使落伍者冲进一座座凿入城市基岩中的掩体。

     在沉重的反重力引擎轰鸣声中，车辆发动机轰鸣和靴子踏地声响起，同时伴随着仿生增强的战士们的低嗓音鸣叫。护教军的队伍集结在船头码头半公里处。机组人员对他们的车辆进行最后检查，队长们在最后一次清点人数。

     控制室内，科拉克斯监视着两个驳船城市的相对位置，距离不到五十公里；如果阿特拉斯以目前的速度继续前进，将需要两个半小时。阿珀托斯靠岸停泊，德维尔等待叛乱分子采取行动。

     "将战斗机屏障扩展到三十公里，"原体下令说。"这次不要有侦察飞行。"

     一位沉思者用平淡的语调传达了命令，一个机仆用技术神甫们的二进制语言发出一阵含义模糊的尖锐音节和嘶哑的低声嘀咕。虽然原体耐心地等待着，洛里亚克在他身后来回踱步，双手深深地插在长袍的袖子里，紧紧地扣在腰间，他的步伐因焦虑而短小。科拉克斯不允许他的行为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每个人在战斗前的紧张片刻中都以自己的方式应对，迫使洛里亚克停止漫步只会让这位神父更加不安。

     手臂交叉在胸前，科拉克斯凝视着显示屏和扫描仪面板，警惕地观察着任何会提醒德维尔意图的迹象。很可能，这位大贤者并不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战争老兵，但有着德维尔为他指引，他的实力不容轻敌。

     如果有一课是原体从伊斯塔万五得到的，那就是永远不要把胜利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他扫视着闪烁的显示屏，也要评估技术神甫们的情绪。鉴于此刻的情况，他们似乎还算平静，但即将到来的战斗不容犹豫和错误。

    科拉克斯的策略经过精细调整，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机动精准。以残酷简单的一次合围为基础，旨在调虎离山。暗鸦守卫和护教军的进攻计划是一个精心编排的过程，通过对阿珀托斯布局的许多小时研究和对德维尔指挥下的部队所知道或可以推测的内容而制定出来的。

     "我从你们的档案中搜索了这场战斗的先例，"科拉克斯边说边闲聊，试图让洛里亚克参与其中，让这位技术神甫从他所考虑的某种充满厄运的情景中分散注意力。即便如此，原体的目光没有离开监视器。"在长夜期间的康斯坦尼克斯发生了内战，但几乎没有细节留存下来。"

     "确实如此，"洛里亚克的人工调制声音只有一个音量和速度，无法判断他的情绪。"自那次危机以来已经过去了一千两百六十八年，许多已知的东西都在战争中被摧毁了。效忠于万机之神纯洁信仰的机械贤者获胜了，但代价很大。一些珍贵的数据永远无法修复。对我们事业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挫折。"

     "你研究了旧的录像和日志吗？"

     "我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和它们在一起，原体大人，"洛里亚克说。看起来这位技术神甫的姿势和急躁的手势似乎是受到了警戒，也许是对科拉克斯认为洛里亚克对他们世界历史的无知而感到不满。"我对城市间战斗的记载很熟悉。它的破坏性很强并且极其浪费资源。"

     "我同意。"

     "然而，原体大人，您是一名战士和将军。打仗是你的天性。"

     科拉克斯在回答之前停了一下，告诉自己这位技术神甫并没有对他进行侮辱，只是观察到事实。他谨慎选择着词语，试图用几句话概括出一生的哲学。

     "战争是为了带来和平的必要条件。我的一些兄弟可能是简单的好战分子，但我不是。有些人，比如罗格·多恩，是建筑家，既是堡垒的建造者，也是世界的创造者。基里曼的帝国证明了他作为政治家和军事领袖的能力。皇帝创造我们作为完美的战士和指挥官，但原体远非简单的军阀。"

     "那么，原体大人，您建造了什么？"洛里亚克黑暗的眼睛长时间地盯着科拉克斯。"如果荷鲁斯没有转变，如果没有世界被征服，如果没有众多的孤儿寡母，您的遗产将会是什么呢？"

     "我在人们的心中建立希望。我向他们展示，在漫长的黑暗之后，我们可以进入启蒙时代。我从未迫害我所征服的人，也从未拒绝真诚的投降。但为了皇帝的事业，我也流过罪犯和无辜者的血；为了更美好的未来，为了一个摆脱压迫和暴政的生活，我也毁灭过文明。"

     "暴君是否也会声称同样的事情？没有人认为自己做错了。"

     "没有暴君会愿意在胜利后放弃权力。但对于这样的情况，我早有准备。"

 

 

     “我所说的并非指你，而是皇帝。他的银河愿景比何鲁斯、你们或者机械教的愿景更纯洁吗？你们可能是皇帝对抗整个银河敌人所使用的武器，但是是他的力量驱使了你们，解放了你的军团，让他们对抗那些反对他的人。”

     科拉克斯再次被迫思考片刻，以便将简单认知的一团乱麻解开，转化为更有理性的回答。

     “皇帝是他想成为的一切。他既是残酷无情又是仁慈怜悯。但是我曾深入他心灵，以一种别人无法企及的方式与他交流过。在其他人眼中所看到的形象，是一个谦卑、智慧和博学的人，是一个由理性驱动的人。暴君渴望统治，但是皇帝肩负起全人类的责任，他具备应有的一切，但不是出于欲望，而是出于责任和必要。”

     洛里亚克没有说话，无法确定他是否相信科拉克斯。提到皇帝总是让科拉克斯心怀感恩和谦卑。

     感激那个创造了他的基因之父。

     对那位引导他的统治者的力量感到谦卑。

     战帅的叛乱以及那些与他站在一起的原体们更加清晰地展示了近乎无限权力所带来的诱惑和危险。对荣耀的渴望、个人野心的欲望、怨恨和仇恨都对皇帝最强大的创造物造成了伤害。皇帝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才能抵挡这一切？一个如此非人类的思维，才能够经历千年的银河衰败，却从未放弃对更美好未来的追求？科拉克斯经受了严峻的考验，从他在莱卡埃乌斯冰洞中醒来时起，直到此刻，他也无法真正理解皇帝在肩负那些沉重的责任时做出的决策。

     他被这些思想所牵绊，略感遗憾地看着显示屏。今天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无论是士兵还是平民。他无法计算自己在长时间的流血中所造成的死亡人数。肯定是以十亿计。然而就像皇帝默默承担起责任一样，科拉克斯也会如此。

     如果真正的和平能够到来，那么他将毫无悔意地回顾自己血腥的过往，因为知道一直以来他的事业都是正义的。

     阿加皮托在影鹰号狭小空间中快速敲击着自己腿甲，意识到这可能被视为紧张的信号，他试图让自己停下来，尽管没有人会抱怨，但可能对其他暗鸦守卫成员产生烦躁感。

     距离目标还有两个小时。

     两个漫长的小时，他的思绪充满了各种可能性：他自己和他的伙伴的死亡；胜利或失败；复仇或失败。他试图将思绪移到战斗的仪式和目标城市的布局上。他在脑海中默诵科拉克斯的教义，但它们已不再是曾经的宁心咒语。

     两个小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期待。他敲击手指的动作不是对恐惧的回应，而是兴奋。

     还有两个小时，又要进行一场战斗。还有两个小时，正义将再次拥抱他，他可以用战争的喧嚣淹没大屠杀中死去兄弟们的凄厉呼声，他们成片倒下的身影不停地大脑中穿梭。

     不经意间，他的手指又开始敲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