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时代的荒凉——读卡夫卡 《审判》
朋友你好:
长久以来,我持有对于虚构文学的成见。直到偶然间读到卡夫卡的《审判》,让我又能够重新审视虚构文学的力量。虚构文学绝非仅仅是花费巨大的精力只为了告诉人们一个道理,或者甚至是相反,那种急切想要让人们明白些什么的文学称不上是一流的文学作品,它像是总是急于为自己辩解的幼童。
对于这部作品的感受,说"痴迷"是毫无夸张成分的。也许正因为我有着一点法学的背景,让我更能够理解“末法时代”的凄惨荒凉。
故事来自一位名为K.的主人公,一个毫无任何独特之处的平民百姓。却在某一天醒来后发觉自己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审判。直到故事的终结,作者也始终没有像读者透露,这位可怜的主人公到底犯了什么罪。这是一个法律的秩序已经被完完全全抛弃的社会,在这样无法保有预期可能性的社会中生活,许许多多的“被控告的人”即便对于自己所犯的罪毫无头绪,却还是不得不积极地迎接对于自己的审判。因为一旦放松警惕,面对的将是更加可怕的未知结局。在不稳定的环境中寻求最后的一点可控性,从一开始,也许就暗含了西西斯福式的悲剧。作品扉页的一句话是“一个笼子在寻找一只鸟。”如此荒谬的情境。被动的“笼子”竟然主动寻找一只自由的“鸟”。法院正式这样的一只“笼子”。书中代表着法院体系的神父说“我又怎么可能需要你去做什么?法院对你无欲无求。当你来时,法院便接纳你;当你离去,法院便放开手。”这句话却和扉页的话形成了鲜明的矛盾对比。而现实中,本应闭门迎客的法院却开门做起了生意(文中主人公也曾总结到“法庭实际上是一家企业”。),寻找每一位被控告者。故事的结尾处,主人公迎来来未加公正审判后的行刑。面对此,也许唯一能做的的确只有“直到最后也要保持能够进行冷静分析的理智”了。想要全盘控制周遭的一切,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难看,并且对结果也是无济于事。对于“狗”这个意向,作者在书中共提到过两次。第一次是主人公看到律师的被代理人跪着乞求律师时候的样子说到,“这样的人,已经不再称得上是委托人了,他们根本就是律师养的狗。”造成这样局面的原因正是被告因为恐慌忘记了“整个世界”,眼中只有自己的律师,仿佛是唯一能够救自己脱离地狱之火的上帝。第二次是结尾主人公被行刑后的一句话,“像一条狗!K.这样说到,仿佛耻辱于他身故之后,尚可苟且偷生。”整部作品都透露着存在主义的足迹,荒谬的世界中渴望寻求意义的人们,踽踽独行。
书中还有一些值得一提的细节。如画家询问主人公希望得到什么样的自由。“其一,真正的无罪判决;其二,表面上的无罪判决;其三,无期限拖延判决。”原来自由的绝对意义也在这样的时代被消解了。曾经不言而喻的实质的自由是很难得到的,但是不要怕,我们还可以得到形式上的自由。为了苟且,我们可以不顾及名誉(即便无罪之人一生中也无法摆脱加之于身的罪名),只要尚且能够偷生就好。很明显,主人公放弃了后两种形式上的自由。正如故事结尾处他提到的一样,那等于“像一条狗”一样生活,势必是难以容忍的。
我读的是天津人民出版社的译本,译者是从德语直接翻译过来的。独特之处是,译者保留着原文的语序。许多的译作都会加之很多译者自己的判断,也就是所谓的意译。因为各种语言之间的表达方式是不同的,所以很多译者选择先弄懂原文某句话的意思,然后用中文的语序将它表达出来。可是这样一来,原文语序想要强调的重点也无法体现出来了。我一直比较反感这样的翻译规则。信达雅中也许还是“信”更加重要。甚至为了遵照原文翻译出来的句子从中文的角度来看非常的冗长,但也是必要的。因为只要这样才能完全表达出作者原来要表达的意思。是否通顺是其次的,如果在翻译的过程中遗失了原文的很多重点,将是对整部作品的变相歪曲。所以我个人认为这部作品能够完全遵照原文的翻译手法很好。
希望有空你也能找到读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