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蝶
梦中蝶
一
看着窗外挂在远处小山上的太阳，李昊感觉到有些奇怪。自己昨天明明是十一点睡的觉，怎么一觉起来天都又要黑了？坐在床上扭了扭腰，也没有感觉到那种据说睡了太久会引起的不舒服。果然还是很奇怪，还是先跟刘鑫联系下吧！
刚点亮手机，李昊就知道不用去打电话了。明明太阳挂在西边，手机上却显示现在是早上七点十分，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仔细打量了窗外的太阳，比起最开始堪堪爬过山头的状态，现在已经升高了不少，屋里的光线也从开始的昏暗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是不是今天就不用去上课了？李昊难得的发挥了一下幽默细胞，然而这也只能让他在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个苦笑。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不是出自人类的想象，而是真实的发生在这个世界上，发生在自己眼前。
愣神了一会儿，李昊打开了手机，打算看看网上怎么个说法。这么大的事，网上不可能风平浪静。打开了浏览器，果然各种千奇百怪的言论都出来了。什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末世在明天降临”、“太阳西升异象临，灵气复苏把仙修”、“科学已死，皇天当临”……不用点进去，李昊就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些什么，所以他把注意力转到了置顶的政府公告上了。这才多久，政府就已经了解事情始末了？点进这篇《关于太阳西升的紧急声明》，发现果然只是一份为了维持社会稳定的公告。文章中写到除了太阳今天是从西边升起外，暂时还没发现其他异常的自然情况，现代社会中用到的科技产品的使用也都没受到影响，也就是说这个异象暂时不会影响到人类正常的生产活动，公众都不要恐慌，完全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当然国家也会布置力量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希望民众继续遵纪守法，不要试图在这个时间点违法乱纪。
那么大个太阳已经从西边升起了，怎么可能当做无事发生？而且太阳都从西边升起了，牛顿、爱因斯坦那些科学家建立起来的科学体系居然还能用，这也够玄幻的。
既然政府没有发公告让大家呆在家里，也没有让去避难，那么大概学也是要上的吧？想到这里，李昊匆忙的打理下个人卫生，就背着书包朝学校赶去。
一路上都没几个人，几乎让他以为现在是周末，都不用去上班上课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果然该谨慎一点，直接呆在家里看看情况吧！有那么一个瞬间，李昊都想扭头缩回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小窝了。带着点犹豫，他漫步在平常熟悉的街道上，直到在人形道上遇见了那一抹白衣。
是否后悔当初一时大胆的搭讪呢？很久以后的李昊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大概是不后悔的吧，他这样想到。
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即使没有多注意，也可以人们都脸上看出种种慌乱来。只有眼前这个人，即使只是一个窈窕的背影，却也透着一种山岳般的从容不迫。呵呵，明明那么不搭的形象，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如此自然呢？李昊想到。大概不止这个世界出了bug，我自己也出了bug吧！他自嘲的想到。但无论如何，都想跟那个身影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世界说不定都要跟自己说再见了，那么自己临死前稍微放纵一点也没什么吧？这样想着的李昊，不自然都朝着眼前的少女迈出了脚步。该怎么打招呼呢？好不容易迈出了脚步，却又被
新生出来的念头绊住。不管了，他鼓起勇气在少女身后喊了声“小姐姐，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没有让李昊尴尬多久，眼前的古风小姐姐听到他的话便转过了身来。果然是天香国色的美人小姐姐呢，背影杀手什么的都是假的啊，看到眼前少女的面容，他这样想到。然而注意到少女那一对内蕴星河的眼眸时，李昊所有的杂念都突然消退，只剩下对无垠宇宙的敬畏。所以在这样心思清明的情况下，他听清了少女的话。“李昊”，不是“你好”！
他这个名字没少被损友们吐槽，说每个最开始见到他的人都能知道他的名字。而他也没少被这个名字所困扰，每次有人说你好，他都要去分辨是不是在叫他。然而当面前的少女准确的说出他的名字时，他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即使心中对眼前的少女有着无限的敬畏，李昊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谁料听了他的话，少女却突然笑了起来。即使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昊也忍不住被那清浅的笑容所吸引。真好看啊，他这样想着！
“你确定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少女这样反问到。你这样的美少女，见过一次面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所以李昊肯定的回答到“当然！”
“太阳都可以从西方升起，你又怎么确定你所记忆的那些是真实？”听到这样的话语，李昊如坠冰窖。即使眼前的少女依然温婉的笑着，仿若冬日里温暖的太阳，却也不能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太阳今天确实是从西边升起的，难道我以往的记忆都是错误？但不是我一个人认为太阳应该是从东方升起的，所有人都这样认为着呀！所有人都认为是正确的，就真的是正确吗？一个个从脑袋里冒出来的问题折磨着李昊可怜的脑细胞，让他沉默在原地。
就在这样沉默的氛围里，少女突然开口说话了。“你的朋友来找你了，而我该走啦！”“我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你？”即使被各种没有答案的问题折磨着，李昊依然下意识的把这句话问出了口。“你想见到我，所以你见到了我！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在你下一次想见到我的时候。”明明是中二病般的话语，少女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却依然挂着熟悉的微笑，不见一丝的尴尬。
明明是美少女婉拒痴情少年般的话语，李昊却毫无缘由的相信：当他再一次想见到她的时候，她一定会出现在他面前。
“李昊，你杵在这做什么？难道是看到了什么美女挪不动脚了？”李昊转过头去，就看到了背着书包跑过来的刘鑫。而他陷入混沌的脑袋在反应过来刘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转过头再去寻找那一身白衣时，理所应当的看到了只有寥寥几个行人路过的街道……
二
下课铃声叮叮的响起，打断了李昊快陷入魔怔的思绪。他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桌上放着的课本作业，打算等会去阳台走走。这时身边传来了刘鑫急促的声音。
“你还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别收拾了，等会饭堂都没饭了！”都已经到中午了吗？果然没有老师来上课，都搞不清楚时间了。李昊从茫然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顺从的将刚拿起来的书再丢回课桌上，朝着已经到了教室门口的刘鑫走去。
“你好，你是不是见了美女丢了魂，今早上都见你魂不守舍的。”虽然好友只是开玩笑，可李昊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早晨遇到的少女，那梦幻如精灵的少女。他问过好友是否看到了自己面前的古风美少女，好友却摸着他的头怀疑他在这个不正常的日子里见了鬼。
“我们会再一次见面的，在我下一次想见到你的时候！”李昊这样子坚信着，所以少女的问题并不能让他困扰。困扰着他的是在这个变得越来越玄幻的世界里，怎么确定眼前的真实…原来我的忧虑这么明显吗？李昊这样子想着，嘴里回了句，“你不是要快点去打饭吗？快走吧，大情圣！”
“仔细想想今天就这么些人，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吧？”
“那你急些什么？”“习惯性、习惯性！”似乎反应了过来，刘鑫有些尴尬的回到。
“虽然是这样，可说不定食堂做饭的人也没来，到时怕是饭都吃不上了…”李昊有点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正想叫好友走快点，却发现刘鑫都快跑到楼梯那了。“我先去食堂看看情况啊，你也快点来！”听到好友留在风中的话，李昊反而镇定下来。食堂有没有饭都是注定了的，不会因为自己跑得快慢而有不同的区别，那就慢慢走吧。
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中央的太阳，这样的情况跟往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可看着偌大校园里稀稀朗朗走去食堂的同学，李昊没忘记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上来的。我们生活的世界是真实不虚的吗？我们的记忆又是不是真实？这些问题刚从脑海里冒出来，就被李昊镇压了下去。“还是想想今天食堂有些什么菜吧，不然得被这些问题弄疯了。”
赶到了食堂，先前那个糟糕的猜想没能成真。得益于没几个人，李昊轻松的看到了在一张餐桌上大快朵颐的刘鑫。他打好饭来到好友身边坐下，掰开一次性筷子打算先填饱肚子。这时身边传来了刘鑫习惯性的抱怨“你怎么才来啊？”顺手回了句“好好吃你的饭吧，当心噎死你！”李昊开始解决起自己的饭菜来。
“喂，你好，下午你打算做什么呢？”虽然李昊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可刘鑫显然不会搭理这些的。咽下了嘴里的饭菜，他回答到，“大概是回家吧！”
“也对，明明好多住校的同学都请假回家了，我们还赶着来学校，也是够无语的。”“李昊你不要想那么多，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躲着就好啦！”“你啊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像我一样好吃好睡无忧无虑多好！”
听着刘鑫絮絮叨叨的话，李昊再次感到了这个世界的温暖。“嗯，我也没想这么多，只是今天这个事的确是奇怪！”为了让好友不再担心，他赶忙说到。可怎么能够放弃？要怎样才不用去思考？
“也是，我一直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是那些杞人忧天的人无聊的想象，没想到今天成真了…让我来看看过了这么久，科学家是怎么说的。”已经吃完饭了的刘鑫拿出手机来开始搜索新闻，李昊也不去管他，安静的吃着自己饭。反正新闻上有什么刘鑫不会放弃说给他听的，自己就懒得动手了。
“嗯嗯，到现在还没有科学的解释，情况也没有变坏。除了太阳的运动不对头外，一切都还正常…也不算正常，有人冒充紫薇圣人骗人钱财，淫人妻女，刚刚被抓了。还有人认为这种异象是老天对某党倒行逆施的示警，号召人们起来推倒某党。耶，居然还真有人信，他们认为自己闹得过五对轮吗？好吧，果然被抓了吧！额，好多地方都有人自杀了。这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啊，还真是热闹。”对于好友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李昊还是佩服的。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都记错了，太阳本来就是从西面升起的？所以一切才都显得很正常？水还在往下流，汽车还能开动，手机还能上网。”最终李昊还是没忍住，问了刘鑫这样一个问题。
似乎被这样的脑洞惊到了，刘鑫盯着李昊看了半晌。看得李昊都快不好意思了，才冒出一句“老李，还真看不出来，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啊！”果然，正经这种东西对刘鑫来说是不存在的。懒得再搭理他，李昊站起身来准备回教室去。
看到李昊这样，刘鑫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我说的是真的啊，可能世界真的没出问题，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记成太阳东升西落呢？总不会真的有神存在，把我们所有人的记忆都不知不觉的修改了吧？”
“你不是一直说要相信科学反对迷信吗？怎么神啊鬼啊这些都冒出来了？”
面对把思维发散到宇宙边缘的刘鑫，李昊只好说到。
“问题今天这个太阳，怎么看也不科学呀！”面对好友的反驳，李昊发觉自己无话可说。
不过，神吗？或许真的存在着也说不定…
三
跟要回家去打游戏的好友分开，李昊也准备回教室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回家了。以前总讨厌老师在自习课的时候占用时间来讲课，可现在连续上了一个早上的自习，也对能够在自习课上做自己想做的这种事失去了期待。
走到了自己的楼层，李昊忽然停下了自己走向教室的脚步，转身走向了天台。如果我这个时候想在天台见到你的话，你一定已经在天台上等着我了吧！他这样想着。
推开了天台被破坏了门锁的门，那个白色的身影果然已经在等着他了。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间点上，唯有她身上那份淡然闲适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李昊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想要向她询问，却茫然到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你是谁？”最终只能用这个俗套的问题作为开始。
背对着她的少女转过了身来，露出了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她轻启朱唇，笑着说到：“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传说中的神明亲临凡尘，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李昊不知道是该感叹自己的幸运还是感概自己的倒霉。熟悉的世界正在崩塌，而要在过往崩塌而成的废墟上重建一个新世界，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不，或许在今天的太阳开始西升的时候，所谓的真实便已不复存在了吧…
看着陷入沉默的李昊，女神只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浅笑着，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让她动容。
最终还是李昊打破了这份宁静，他问到：“这个世界未来会如何？”
“在下一个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会恢复平常。至于那更遥远的未来，那是握在你们人类手里的东西，现在的我也不曾知晓呢！”
女神似乎也很乐意为他解惑，可这样的话语却更让他迷惑了。
“下一个今天？是明天吗？还有，神也会有不知道？”
“是真正的今天哟，不是明天！”似乎怕李昊不理解，女神还详细的做了解释。“就像你们遇到的游戏回档一样，这个今天会被当做未曾发生的未来被抹去，所有的一切都会从昨天重新开始。”
说到这里，女神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对你来说，现在这个时刻不曾存在，你我未曾相遇，自然也没有过交流！这是不会发生的未来，也是不会被记忆的过往…”
我确定自己真实的站在这里，我确定我听到了对面女神温柔的话语，为什么女神会说这一切都不曾存在？一切都不曾存在，那么站在这里的我又算什么呢？即使对面站着的是一位真正的神明，李昊也因为对方否定自身的存在而感到愤怒。
神明却没有为李昊的愤怒而停下话语，她继续说到：“神明也只能在已知的范围里认识事物，已知之外即为未知，即是不知道。”
“神明因为明白自身的局限而强大，凡人因为自身的狂妄而弱小。你的愤怒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它什么都改变不了。可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他们会做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明明还是普普通通的陈述，李昊却觉得自己听到了女神悠远的叹息！
“强大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当然啦！我应该尊重你的意志，给你选择的自由？那作为一个弱小的凡人，是不是更需要尊重一下作为神明的我的意志呢？”
“尊重可不是你做你想做的，我做你认为我该做的。尊重是你做你想做的，而我做我想做的。至于结果，那自然靠力量来决定了！”
“因为我的任性妄为而愤怒？那你不如为了自己的弱小无力而生气”
……
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神明温婉而又犀利的话语依然在脑海中回荡。李昊躺回床上盖好被子，只希望这一切都如噩梦一般睡醒了就自动消散。
四
从深沉的睡眠里醒来，李昊看着满室昏暗的光，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喜悦来。
昨日那诡异的情况哪怕只经历了一天，也足够让人身心疲惫。现在太阳照旧从东边升起，那一切大概也恢复了平常。
从枕边拿起手机，看着手机上熟悉的四月一日七点十分，李昊怔怔出神。都说人生不能踏足同一条河流两次，可他却真实的经历了不一样的同一天。
挂断了电话，李昊随手把手机扔回了床上。从好友刘鑫口中，他知道了世界跟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那些是否记得太阳从西方升起的询问，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被当成了玩笑。没有被当成神经病真好呢，可李昊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不会发生的未来，不会被记住的过往”吗？脑海中浮现出了女神温柔的身影，然而那个身影真的确实存在吗？
所有的人都没有太阳从西边升起的记忆，真的是因为那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我脑海中的记忆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神明给我开的愚人节玩笑？
如果记忆可以被更改抹消，那么我们一直以来坚持的对错善恶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那个不曾发生的未来真实存在…那么我们现在所认知到的世界，真有那么真实不虚？
世界是虚假的，还是我们是虚假的？亦或者，我们和世界都只是虚假的？
这一刻，真实不再存在，李昊只能在虚无的世界里瑟瑟发抖。
究竟是作为一个人的庄周在睡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一直大蝴蝶成了精幻化成了人的模样？
不曾被知晓的便是不存在，那么便落入了唯心的藩篱。而如果真实可以存在于已知之外，那么人类所认定的虚妄说不定也会成为真实……
那些人类既不能证明，也无法证否的存在，或许只有神明能知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