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莉莉：机巧之花 Assault Lily Mecha Flora（13）
仿佛夜深人静时屋顶上传出的弹珠声响，一声异动将梦结唤醒。她揉着眼皮确认终端上的时间，发现距离最后飞翔在海上时只过了1分钟。少女匆忙对驾驶台和手柄按压抚摸一顿，圆屏幕徐徐亮起打破了寂静，可主屏幕上仍是一片黑暗。如果不是投影线路或主传感器未启动，只能认为机体周边确实属于一团黑色的虚无。
梦结对现状的思考被铃声般清脆的话音打断：“学姐，我看到你了！还好通讯能用！”她抬头一看，梨璃的冈格尼尔就悬浮在黑暗中的前方，看不出远近。下一秒，红金色机体陡然接近到梦结面前，梨璃惊喜万分的脸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
她心里放松不少，嘴上故作镇定：“我一切正常，你也没事就好！”
梨璃不好意思地笑笑，语气转为严肃：“学姐，我的机体只能以未完全启动功率运行，就跟在机库里差不多，控制也不是很得心应手。您那边什么情况，我能过去看看吗？”
“过来？从驾驶舱出来？”梦结的心顿时吊到嗓子眼，“傻瓜，外面是什么环境谁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敢离开机体的保护？乱来也该有个限度！”
侧马尾少女坚定地瞪着她：“我相信学过的东西能保护自己，尽最大的努力，其余的就交给世界吧！”一个大面积透明的头盔闪现在她手中，这是Lily出舱在危险条件下活动的必备附件。梨璃套上头罩，握紧手枪，专心地抬头等待舱门掀开。
无力阻止的梦结只能继续守望，只见少女头上出现了光膜扰动的涟漪，但远没有真空失压之类的现象剧烈。梨璃试探着站起跳跃，轻轻挣脱座椅上的固定带，消失在机体内的通讯视角中。冈格尼尔胸外的舱门向前掀起，梨璃扶着厚重的装甲门扇直起身，蹬踏一下便漂浮起来，伸开四肢像游泳一样滑入全黑的背景。
通讯线路里，梨璃的声音如同来自千里之外：“这就是失重的感觉吗？太有意思了！不对，现在应该担心我们的处境吧？”梦结松了一大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经过短暂的人力飞行，梨璃稳稳落到轰击五星的前胸上部，抓紧机体表面敲了几下说：“有人在家吗？学姐开一下门吧！”梦结没有迟疑，操起手柄，巨人的胸前立即缓缓掀开一块外甲，露出舱口处边缘斑斓的光膜来。
梨璃的脚像试探水温一样小心地伸进来，全身跟着落在梦结的驾驶台一侧。她麻利地脱掉头盔，长舒道：“我也不知道外面用不用憋气，反正这里不用！打扰了，梦结前辈！”
“来喝茶的话倒是有，只是打扰就没必要了！”梦结故意板起脸，“你到这里来能看出什么名堂？你有工厂科的经验和CHARM修理执照吗？”
“那我怎么会有啊！”梨璃悻悻地吐吐舌头，又振奋起来：“可是我想，如果在这里不能用一个Lily的魔力使机体达到全功率，那两个人一起上会不会有用？”
梦结摇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应该不用尝试。刚才启动的机体自检程序得出了分析结果，这台CHARM的魔力晶体引擎只是暂时停机，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到全功率运转。你的机体受影响应该更少，回去待机吧！虽然这里面的时间好像不会流逝，外面应该已经着手救我们出去了，做好随时可动的准备比较好。”
梨璃的表情有些受挫，用力摇摇头说：“请让我再打扰一下吧！关于梦结学姐，我还想了解更多。您本是那样温柔，又一直受到人们的敬爱，可为什么我看不到您应有的笑容？您没有存心伤害那些后辈的意思不是吗？可否单独跟我说说？”
长发少女一时怔住，避开目光接触：“行了，是我不敢表现出他人期待的样子，那会让我止不住地回忆起当年的我——深埋于本性中的、令我畏惧的真正的我。”
百由眼镜的反光将眼神遮住，认真地问：“你确实都看到了吗，二水君？”
二水急躁地紧握双拳：“我看得清清楚楚，巨型HUGE制造的黑色光球把她们两个的机体都吞掉了，然后就飘在海上再也不动！”
工厂科主持人似有所悟地一笑：“确实如此。撤退途中，豪猪03装载的从失事飞机拆下的设备临时连上魔力供应线路，也接收到一种新的异常波动！这股波动在你说的黑球出现和扩大时达到峰值，跟我了解的过去案例非常相似！”
枫终于等到了机会，插话问：“那么梨璃同学她们到底遭遇了什么？现在又身在何处？我们还能见到她们吗？”
“我只能说，好消息是这次的现象比以往更完整，应该能更充分地观察记录。如果确认是那种事态，我就敢于断言：梨璃君和梦结非但没有牺牲，连战斗中失踪也算不上，因为她们就在黑球那里，完全可以救出！我这就去常规机场准备起飞，在前线好好把握状况！”
谢丽思点头道：“为了执行以救援Lily为目标的作战，新一批机队实力也要强化！志愿参加行动的人手增加了，感谢她们的大力支持！”
天叶庄重地上前一步说：“阿尔夫海姆立即能出动一个小队，其他人随时待命支援。梦结是我的老友，我愿全力帮助救出她和你们的小队长！”樟美紧抓她的衣袖，朝米莉亚姆等人点点头。两人身后还有一位三年级生，笑容和蔼无畏。
梅满意地抱起双臂：“除了我这个老姐妹，还有两位新生慷慨相助！”神琳摊开手掌轻轻按在胸口，诚恳地说：“解救同袍义不容辞，加上梨璃同学跟我同班，我一定全力以赴！”她身边同样高挑的女生捋了下黑色的秀发，无言地点头附和。
百由信心满满地总结：“那么梦结梨璃救援作战从现时点发动，祝各位旗开得胜！虽然我的巡逻机需要你们保护，关键时刻我也会用屏障挡个一两枪的！”
双膝跪地抬高上身的梨璃瞪大双眼，除了无距离感的黑暗，什么也不能望见。她坐回自己腿上，摇摇头说：“CHARM的传感器也好，魔力增强的视觉也罢，都不能穿透这片黑暗。不知道二水的魔具和鹰眼对这个有没有用！”
梦结紧靠在她身边抱膝而坐，两人一同挤在轰击五星驾驶舱门后方的外部装甲上，像救生筏上落难的水手。她的嘴藏在大腿后方，喃喃道：“太黑暗了，就像那个晚上一样！”
梨璃回过头凑近她，探询道：“在我初次和前辈邂逅的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失去了和我彼此珍爱的人。”梦结闭起眼睛，“我那时只是见习生，原本谈不上订立契约。那个人对我的关爱却胜似亲生姐姐，实际上等同于守护天使。连周围人也看得出来，等到我升入高中部，跟她结为金兰一定是水到渠成的。”
停顿了片刻，她睁开木然的双眼：“是我这个新手的得意忘形害死了她。就在她豁出性命保护犯下失误的我的关头，我却…做出了更不可理喻的举动！”
深邃的瞳孔在非现实的尺度上向内凹陷，挖掘出一条通往回忆的隧道。夜空寂寥中透着一股不宁，森林上方的空气紧绷，不远处依稀可见燃烧的光点。梦结不知多少次集中精神，定睛一看，还是被巨人间的搏命拼斗摄去心神。
关节的运动无声而迅速，只有武器的激烈对撞不断奏响金属刮擦和砍砸的旋律。然而激斗的景象须臾间已经凝固，也不知道将停顿多久。白色的骨质的陌生的巨物纠缠着黑色的机械的熟悉的巨人，擒抱的动态已化为雕像般一动不动的静默。
梦结死死盯着，心灵承受着猛烈的冲击。一声决绝的呼唤钻进她的耳膜，立即被痛彻心扉的叫喊淹没得不见踪影。少女的嘶吼回荡在周身的狭小空间，随后整个驾驶舱迅猛地纵身跃动，扑面的风声如一阵由远及近的号泣。
尖锐的摩擦音戛然而止，梦结的头几乎埋到驾驶台上，又猛然后仰摆正。浓烈的铁锈味气息窜进鼻腔，这在过滤装置正常运转时本是不可能的，也许实为错觉的体验。她顾不上屏住呼吸，真切地注视大大拉近的景物。背对她的黑色巨人依旧纹丝不动，一把金色的剑刃刺穿了它的主动力板，剑尖深深埋入巨人的背后。轻细的话声打破了静谧，说话人好像非常吃力，却完全没有责怪与恼怒，淡淡的宽慰缭绕在细语中……
“我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也可能是拒绝回想起来。”黑暗中的梦结脸色惨白，“这就是前辈留给我的最后讯息，随后我陷没在狂暴中，记忆又缺失了一段。我活过了战斗的最终时刻，她没有。我只知道她在我眼前失去了生命，而我什么也没做到。”
梨璃从起初的震骇中平复，问：“当时还有其他战友知道您们的遭遇吗？”
“没有，通讯一时受到严重干扰，线路里只剩我们两个。战斗记录仪也在事发的时间点出现故障，没有采集到全部过程。战后的检查发现，轰击五星上的伤痕除了敌人留下的，还有一处明显来自戴因斯雷夫，而我拿在手上的一个武器部件‘恰巧’丢失了。”
“……这不可能！为什么要怀疑梦结学姐？就因为稀有技能吗？！”
“不用激动，事实上当年也没人相信我是故意的，但证明这是事故仍需要标准程序。”梦结苦笑的脸渐渐回复血色，“结合残存的线索，调查会议判定这是一桩不幸的事故，在忘我的战斗中难以避免。至于那柄遗失的赫格尼之剑，只能作为悬案尘封了！”
“那太好了！学姐应该不用责怪自己这么久啊！”
“你和外界的想法一致，但只有我知道我当时干了什么，尽管没能如实提供这段记忆。事情是我干的，我却忘了为什么，这才是我至今无法原谅自己的根源！”
面罩后的梦结努力保持平静，泪水已潸然流下眼眶。梨璃看在眼里，心中揪紧。
下节预告：两颗心冲破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