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终章

陇西公府的公爷薨了。
这个消息没有大肆宣扬,除了公府门楣上换了丧仪,并无变化。
倒是圣驾在安州的消息流传了出去。
宇文护丝毫没有负罪感地驻留在天香楼,胆战心惊的安州各级官员几乎日日报到,随时侍奉。天香楼觥筹交错,酒宴不绝。
忽有一日,有人前来禀报公爷薨逝的消息,四周的下官们齐齐僵硬,只有宇文护喝酒的动作不带停顿。
“哦?唐国公没了?”宇文护喝完酒,似笑非笑地扫向下方:“朕知道了。”
没了下文。
通报的人告退,周围作陪的官员们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那毕竟是安州之首,是他们的上级,有小道消息传闻死的不光彩,消息被压着,以免污了圣听。
可他如今宣布殁了,不说哀痛,宴饮作乐总归不太合适。
“诸位爱卿作何如此?不过是生老病死。难不成,你们都想去给唐国公披麻戴孝吗?”宇文护这话说的很重,能让百官披麻戴孝的只有皇帝国丧,这话几乎是把唐国公架在火上烤。
官员们纷纷跪地直呼不敢,冷汗直冒地揣摩上意。
陛下这是,这是恶了唐国公?
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冷酷诛心的话?
可是不应该啊?唐国公可是坚定的皇党一派,陛下的左膀右臂,刚刚从漠北立了大功归来,还接过圣驾的,如今突然离世,不明不白。他没了,陛下怎么都不该是这般无谓。
众人心有所想,对皇帝的喜怒无常有了新认识,也深感心寒。
这样出生入死的忠诚派殁了,在皇帝这里也抵不过一句知道。
宇文护吩咐酒宴继续,只是在场恭维的官员没了之前热闹,更多的选择了附和。
人心得失,往往在一瞬间。
另一边,嬴稷暗中筹谋的大事有了应和,鲁王正在前来会见的路上。
秦地兵卒都已经分布在安州附近的月牙山里。
他压住消息,塑造和平的假象,让宇文护沉浸在他不可一世的美梦里,只等待最后那一刻到来。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皇帝冷了陇西公府的一个月后,宇文护口谕明宣,要求公府上下面圣。
听闻这个消息,安州上下官员偏移的心定了一定。
公府主人去的突然,继承人还没有定下。
虽然小少爷李芾之前已经还宗,但是不知为何没有正式入谱。国公夫人因病休养多日,无法主持大局,偌大的公府一时只能落在了嬴稷身上。可是嬴稷虽是公府大公子,名义上已经是袭爵的秦王殿下,和陇西公府没了关系。
事发突然,那些辉煌的荣耀富贵,居然没人能继承。
公府小少爷李芾地位说来尴尬,但若是皇帝开恩,袭爵顺理成章,也是对功勋老臣的一点安抚。
显然,大部分人认为皇帝此时的宣召是要赐下恩典。不然为何特意点名公府上下?
唯有嬴稷严阵以待,面对狗皇帝这莫名的宣召,他们还没到撕破脸面的时候,那么这场鸿门宴就不得不赴。
只是......公府上下,悉数要到。自然,包括了......前国公夫人。
嬴稷端坐于主院,微微侧首,看向此时居于屏风之后的那抹深色人影上。
休养月余的齐衡勉强恢复了元气。他性情变了许多,不再穿以前最喜欢的雪青,总是一袭玄色的衣衫,衬得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越加惨白。
他像是地狱归来的复仇的刀,周身凝固了一层看不见的冰,掩在平静暗沉的表面之下。李炳的死去只是稍稍化解了他的一点心结,更多的沉重压在他的眉梢。
唯有面对嬴稷关心担忧的目光的时候,齐衡才会勉强有个笑容。
嬴稷心痛难忍,却也知道,化解的办法只有一个。在那之前,所有的宽慰都是苍白的。
嬴稷把养好病的李芾带到了齐衡面前。
他本想让这个孩子来勾起元若一点生机,可是齐衡见到他时只有痛苦。
齐衡看到李芾,会不自主地想到那个他期盼过,却最终化成血水的孩子。哪怕他理智明白这不是芾儿的错,却仍会迁怒。
为什么,为什么!
不受祝福的降临人世,饱含爱意的却......在冰冷的黑暗里死去。
他克制自己几欲扭曲的怨恨心理,冷冷地拒绝了李芾渴求拥抱的手:“嬴稷......带他走!”
嬴稷看见齐衡通红的眼,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他第一时间蹲下身将李芾抱走。
大病初愈的小李芾正是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好不容易央求大哥带他见到了思念的母亲,却被如此对待。孩子的心最敏感,连黑苦的汤药汁都能乖乖咽下去的孩子骤然大哭起来。
“呜哇——”李芾在嬴稷的怀里扭动挣扎,拼命伸手:“母亲!母亲!!!”
“母亲别丢下芾儿!”
“芾儿,芾儿真的有很乖的!”
“芾儿有乖乖喝药,乖乖吃饭......嗝......”李芾哭得打嗝:“母亲!”
齐衡背着身不肯看他,可是听着孩子稚嫩的哭声,他躬下身子捂住嘴闷闷地哼着,亦是泪流满面。
李芾怎么都抓不到母亲的衣角,母亲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
害怕和极端的委屈下,他哭喊道:“母亲,你也不要芾儿了吗!”
齐衡身躯一震。
不要......
那些混沌的梦里,稚嫩的声音在哭泣。
母亲,别不要我......
不.......我没有不要你......
身体比意识还要快地反应。
齐衡从身后抱住了嬴稷,也抱住了嬴稷怀里的李芾。冰封许久的他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情绪爆发痛哭失声:“别走!”
一大一小都哭成泪人,抱着李芾的嬴稷也在齐衡看不到的方向默默红了眼睛。
哭了一场后,齐衡总算有了丝人气,嬴稷安抚完小李芾,让奶嬷嬷带他回去休息。
两个饱经苦难的灵魂战栗着贴紧在一起,纠缠彼此直到精疲力尽。
温存后,嬴稷吻去齐衡眼角的泪,安抚着他因为情动而微颤的身体,说起赴宴的事来。
齐衡的背绷紧了一瞬,嬴稷感觉到了。
他温暖的手抚在齐衡背上,轻轻拍打:“元若,你别去。”
齐衡神色不变,慢慢放松了身体,他不能再懦弱逃避。
“无事。我要去。”
面圣的地点,在天香楼。
嬴稷一行大装朝觐,却看到了一场灯红酒绿的荒诞宴席。
本该正式的会面,在女伎轻歌曼舞的背景下变得轻浮。
嬴稷注意到,这里几乎都是熟悉的官员子弟,很多还是以前的下级。
他们的笑容好像面具蒙在脸上。
李芾跟在母亲身后,宇文护在上首一眼就瞧见了这个小豆丁,招手示意。
李芾有些胆怯,看了眼母亲和大哥,才走上前端正地行了大礼。
再怎么说,面圣是件大事,贵族教习里包含所有的规矩礼仪。
小小一个孩子,礼数周到得让人挑不出错。
宇文护笑了,将他拉近前来细细打量,甚至手按上了李芾的头顶:“虎头虎脑的,今后必成大器。”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爱护小辈。
台下,嬴稷和齐衡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皇帝落在孩子头上的手。
好在,宇文护并没有对个孩子做什么。
李芾安然回到了母亲身边,依偎着寻求庇护。
他不喜欢那个伯伯,更不喜欢他的触碰和视线。
记着母亲的嘱咐,小李芾忍着没有乱动。
宇文护挥手,嬴稷和齐衡得以入座。
“你父亲,上回见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么走了呢?”酒过三巡,宇文护不在意道。
嬴稷一脸肃穆,无视身侧妖妖娆娆给他倒酒的美姬:“父亲急症突发,劳陛下挂心。”
“唔。可惜。”宇文护意味深长道,举起身边一个女人刚倒的酒,随意洒在地上:“祭奠明泽之功。”
明泽是李炳的字。
这般轻佻玩笑般的祭奠,下属的官员都有些窒息,嬴稷和齐衡却全无反应。
宇文护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默然跪坐一边的齐衡:“听闻夫人有恙,长居别院?”
齐衡恭谨拜道:“谢陛下垂询,臣体虚气弱,故居别院静养。”
“是吗?”宇文护盯着齐衡:“朕倒是听说,明泽爱重他新娶的娇艳嫩妇,效仿了金屋藏娇,不肯叫外人觑见半点呢。”
“......”齐衡扯了下嘴角:“陛下,传言......”
宇文护忽然打断他的话。
“你想说传言不尽属实。”
“陛下明鉴。”
齐衡稽首,没有看宇文护。
“夫人把头抬起些。”
齐衡微微抬了抬,眼睛始终盯着桌子。
宇文护看了一会,笑道。
“传闻还是有属实之处的。比如夫人生的貌美动人。确实值得动心。”
什,什么?
齐衡怔了一下,眉头紧蹙。
“不但长得好,言语也伶俐,身材更是不错。”
宇文护说到不错的时候,意犹未尽之感显露无疑。
这已经不是不合时宜的玩笑,而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回过神来的齐衡嬴稷和在座诸位官员子弟无不变了脸色。
宇文护想到那日不快的结束,强行压下心底的隐痛。
他心疼什么,元若可有的是人疼呢。
想到元若实际上早与嬴稷暗通款曲甚至珠胎暗结,宇文护的心里就十分不虞。
许嫁李炳本是他作弄二人的手段,谁知却成了他们勾结的墙梯。
嫉恨不甘下,宇文护笑了出来:“钻朕被窝的时候啊,那声音更是娇媚,那放荡劲,连青楼的名妓都比不上!”
“哈哈哈哈哈哈!”跟着他的笑声,周围侍奉的女姬们也哄然大笑。
于此对应的,是堂下众人的惊动。
宇文护这是几乎把齐衡乃至国公府的脸面都踩在了脚下。
甚至可以说是欺辱忠臣遗孀了。
荒唐!
那些曾在李炳和嬴稷手下共事过的官员或同情或愤慨,没有人猜到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
嬴稷第一时间看向了齐衡的方向,齐衡面色在低迷的烛火下看不真切,只是那脊背僵直,像一把快折断的弓。
齐衡身边没有侍奉的女婢,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青玉杯,握紧的拳头下是被压出血印的掌心。
宴席在宇文护荒淫的嬉笑中结束,根本就没有提到袭爵和恩典,反而是一通羞辱,让正装出来的公府众人成了笑话。
前来赴宴的官员都为他们抱不平,少有落井下石的。只是这些宽慰大多只能在宴席结束后私下表态。
偏远地区的官员们都听说过皇帝的专断暴戾,也听说过皇帝手里有一支神秘的暗卫精锐护其左右。
宴席回去的路上,嬴稷握住齐衡的手:“难为你了。”
齐衡摇头,面色坚毅:“无事。还有多久?”
嬴稷知道他在问什么。
“最多一日。”
齐衡轻笑:“好。”
鲁王宇文邕是宇文护的堂兄。这位闲王以惧内出名,成祖在时就常常取笑他不堪大用,也使得他成了现今唯一一位经过启亥宫变还活着的宗室王爷。
天下人提起这位闲王,总会提到其宠妻溺子的种种逸闻,却很少有人记起,鲁王妃出自关中王氏,家族势力绵延千年,是太祖当年未起势时都曾欣羡,想要攀附而不得的真正世家贵族。
王氏子弟才干俱佳,各有风骨,拥有这样雄厚娘家势力的王家嫡长女被一个闲王求得,若不韬光养晦,恐怕早就死在了成祖的猜忌之下。
公府密室内,嬴稷迎来了风尘仆仆的鲁王。
年近四十的鲁王并不像传闻中憨傻痴肥,脚步稳健,目光内敛。
他迎面就看到了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图,赫然标着天下之势。
宇文邕微微眯眼,就算看见坐在一边的齐衡也面无异色。
嬴稷见他表现,笑道:“鲁王来此,我等已经是胸有成算。”
宇文邕拱手:“我本愚人一个,有妻有子,富贵荣华,谈何妄想?只是......”他默然片刻,咬牙道:“帝行有失。”
嬴稷明白他的意思。
宇文护肆意妄为,三年前他借口喜爱孩童天真,宣鲁王幼子进宫伴驾,不料稚子体弱畏威,回去不久便猝然病逝,只留下一具小小的冰冷的尸体。
鲁王妃据传几乎哭坏了眼睛,对仅剩的长子越发宠溺,因此养废了世子。
嬴稷拍拍地图上的安州,意有所指:“大人不该只为一人一事,而该为天下事着想了。”
宇文邕沉默片刻:“帝失人心,性暴虐,天下苦其久已。其实,我早就想和你们商议此事。奈何时机未到......”
天下藩王握权者不足一掌之数,其中以秦王为首。但老秦王深受成祖之恩,德高望重,断不会行谋逆之事。
好在如今,秦王换了人。
“今圣驾正在我安州天香楼。”嬴稷直接透露道:“鲁王可知我意?”
“当真?!”宇文邕得知此事,骤然激动:“如此近水楼台千载难逢!”
“那就把宇文护杀了好了!”
“京都卫军不在,他一人随从暗卫再多又有何益!”
嬴稷和齐衡都怔忡了片刻。
刚刚还一脸沉稳的鲁王变化太突然,两人都愣了。
嬴稷定睛看去,自然看出鲁王面上难以压抑的怒恨。
想到鲁王出名的宠妻溺子,又想到鲁王这些年的寂寂无名,嬴稷明白了。
“他该死!”宇文邕深呼吸,看到嬴稷和齐衡的愕然表情,竭力控制住了自己。“......见谅,我失态了。”
他蛰伏了太多年,眼看父母兄弟在打压中战战兢兢抑郁而亡,眼看稚嫩的幼子死于非命,眼看本该光华大盛的长子堕于庸碌......
机会就在眼前。他等不下去了。
“不能莽撞行事。务求一击即中。”齐衡看出宇文邕的隐忍,理解他的压抑:“兹事体大。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先在暗处下手。”齐衡想了想:“务必先剪除所有的横枝。”
宇文邕也是一时情急,冷静下来道:“不错。”再怎么大胆,宇文护身边还是会有些卫士。
他们行动,不可轻易泄露。最好能在瞬息之间易主乾坤,将反对压到最低。
“智取方为上策。”宇文邕看向齐衡。“望君相助。”
他听说过这位声名远扬的玉面君子,出色的不仅仅是容貌,还有他的谈吐交际,行事谋略。
宇文邕并不因为他男妻的身份质疑他的能力,也不多置喙合作伙伴的情感关系。
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天和十年三月十八日,宇文护从无尽欢闹繁华的美梦中苏醒,听见了整齐划一的兵甲相撞声。
他理好衣冠,从身边紧紧围簇他的暗卫中看到四周陌生的士兵。
本该暗中守卫的暗卫齐齐现身,数量大不如前,宇文护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这些日子以来手下呈上的消息无不安宁,营造出一片虚荣假象,就是为了麻痹他吧。
密密麻麻的士兵守住天香楼,室内更是一一对峙,无数利刃箭矢对准了宇文护。
嬴稷一身披挂,走到了宇文护面前。
宇文护默默抽出了哥舒的剑,笑:“秦王这是要我的性命,什么仇啊?”
嬴稷冷冷扬眉,不与他废话,只一颔首,箭雨从天而降。
暗卫一个接一个冲在宇文护身前,但双拳难敌四手,密不透风的箭雨中那些精英暗卫不断倒下,最后宇文护提剑劈断了一根直冲他面门的利箭。
哥舒大喝一声小心,挡在了宇文护身后。
哥舒是最后一个保护宇文护的暗卫。
随着他的倒下,宇文护无人可护。
“唔。”宇文护闷哼。
一根箭从他的心口直插,没入。此时,他的身上已经中了三箭。
这个鱼肉天下近十年的皇帝颓然后仰,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还睁着眼,口中鲜血汩汩,宇文邕提剑近前,怒道:“宇文护,当年你连杀三帝,何等威风!你可曾想过有今日?”
宇文护倒在地上,脑海里却浮现了当年春日宴。
面如冠玉的小公子羞涩的笑容隔着屏风模模糊糊。
视线里最后闪过的,是利刃的寒光。
嬴稷眼看宇文邕将宇文护枭首。
身首异处的尸体不忍直视,宇文邕喘着粗气红着眼,忽然感觉有人靠近。
是嬴稷。
他面不改色地抽出了剑,迅速刺下,剑剑凶猛,本就残破的尸体支离破碎。
在宇文邕愕然的注视下,嬴稷轻巧收手,将滴血的剑收回剑鞘。
“鲁王殿下需要练些气力了,不然日后祭天射辕,如何服众?”
祭天射辕,是帝王才能行的礼仪。
宇文邕没想到嬴稷居然如此轻巧地就放弃了诱人的权力之巅。
“秦王?!你......”
嬴稷只是拍了拍宇文邕的肩膀,转身离开。
陇西公府,嬴稷归来,远远便瞧见元若不顾礼节地飞奔。
他褪去了死气沉沉的黑色,那身浅青的衣衫是他当年在京都做“玉人”世子时的最爱,一晃眼,让嬴稷以为二十岁的元若正在朝他奔来。
一切都是少年时。
他低头含笑,压了压剑鞘,将爱人抱了个满怀。
“稷儿!”齐衡上下打量嬴稷,担忧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元若。”嬴稷解下自己的剑,递给齐衡:“这是我答应过你的。将他们送进地狱。”
齐衡拿着这把沾了血腥气的剑,愣了一下。
“宇文护,即使是死,也注定无声无息。尸首不全,永世不得超生。”嬴稷贴着元若的耳朵呢喃。
齐衡喉咙颤动,咬上了嬴稷的唇。
缠绵一吻过后,嬴稷盯着元若的鼻尖:“元若,此间事了,你可愿......随我一起纵马草原?”
齐衡心脏勃动,无声无息地湿了眼眶。
“你......”齐衡声音沙哑,和鲁王一样不解:“就不想更进一步.......”
“孤家寡人有何乐趣?”嬴稷吻吻齐衡的额头:“我自幼便深恶案牍,皇帝之位谁想要谁要。这天下芸芸众生,让别人去担着吧。”
齐衡噗嗤一笑,心里说不清道不明地松了口气,打趣:“你呀。连皇帝都不想做,也不知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了。”
嬴稷闻言大力捞了一把齐衡的腰肢:“我想要的,不正在我怀中吗?”
言语间,大手颇有不轨之意。
齐衡啊了一声,推了下他:“等等!”转身就去屋内寻找什么,却意外忘记了放置的地方。
嬴稷好整以暇地看他攀上爬下,四处搜寻,难得见到他如此不顾前后的随意模样.......
唔。
嬴稷喉咙一动。
齐衡正趴在桌案下翻看着什么,这个角度看去,他纤细的腰和弧度圆润的臀部都十分抢眼。
本就有些心猿意马的嬴稷干咳几声。
“找到了!”齐衡喜上眉梢,恰好撞上嬴稷意味深长的视线,瞬间明白他的心思,在心里甜蜜地唾了他一口。
嬴稷也好奇齐衡找了这么久的东西是什么。
一只檀木盒子。
打开来看,是.......
一对福娃,其中有一只碎了,被粘了起来。
“稷儿,你还记得它们吗?”
嬴稷怎么可能不记得。
在元若成亲之后,他亲自摔碎了那只福娃,又在后来一片一片将娃娃粘好......
这,这怎么被元若找到了.......嬴稷慌张不已:“元若,我......”
齐衡却并没有怪他的意思:“你看他们。”
齐衡将娃娃并排放好,肩手有特别的弧度相接,翻过面来,衣裳花纹连着,赫然是一个红双喜字。
嬴稷沉默一会,福至心灵,激动地脸都红了:“元若?!你......”
齐衡也红了脸,含笑点头道:“我想把这对福娃,放在我们新房的床头。”
嬴稷高兴地把齐衡抱起转了好几个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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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帝护,号天和,成祖幺子,暴戾恣睢,愎狠无礼,摄政三年,一朝宫变,杀殇帝另立冲帝,不足一日杀之,立质帝,质帝年幼,惊骇而亡,复立献帝,禅位于护,加封悯王,迁胶北,三月薨。厉帝在位,朝臣战战,杖亡于殿者众。天和十年,帝猝崩于安州。武帝继。 ——《大周史》
秦王嬴氏,名稷,其父陇西侯,赘长乐郡主。善战多谋,承父遗志,尝大败突厥,破其王庭,自此漠北震怖,四海咸服,武帝深爱重之,赐掌秦军十万。妃齐氏,生三子,聪朗有才鉴。 ——《秦王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