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纳粹德国最后的秘密武器(三) | 日更长篇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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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恺瑞 | 游戏策划。爱科幻,爱游戏。当年一脚踏进科幻坑的少年,已成提笔实现科幻梦的大叔。曾在小科幻公众号发表《蜂后计划》等作品。
先知矫正营
全文约4100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五
之后的矫正训练中,我开始注意那些表现突出的先知。
那天早晨,我跟往常一样在矫正营里安排先知进行靶环训练,让他们背对靶场站成几排。他们要预知不久之后,靶子上有几个弹孔,分别打在哪一环上。一个卫兵把纸笔分发到每个先知手中,另一个挨个解除他们的头箍,其余的在队伍四周警戒。
我在队伍中间踱步,同时提醒他们:“靶子就身后,你们已经很熟悉它们的位置了。把注意力集中在靶子上,集中在之后五分钟里,不要想得太远,不要受我和周围环境的干扰。”虽然我不是先知,但还是觉得有必要按我的方式加以引导,“聚焦,聚焦,就像将视线聚焦在墙外的树枝或是掠过的飞鸟上一样。只不过是用你们的脑子,把你们的预感集中在那一刻、那些靶子上。”
先知们有的闭眼低头、专心冥思,有的抓耳挠腮、手足无措,有的已经开始在纸上写字。其中一个已经放下纸笔,把双手背在身后,鞋底不停地在沙砾上摩擦,左顾右盼,百无聊赖。
“你写完了吗,罗特?”我问他。罗特是营里最具潜力的先知之一,在我的优先名单上。
“早就写完了。”他把纸条交给我,上面清楚地写着,不,是画着几个靶子,用黑点点出了每个弹孔的位置。他还在两个靶子之间戳了个点,意味着脱靶——负责打靶的士兵有时候会故意这么干,增加训练难度。
我收下他的纸条,又陆续将其他先知的纸条收上来。罗特的预言最完整,他标注的每个弹孔位置都能跟其他先知的预言相互印证,但只有他提到了脱靶的子弹。
最后一个上交纸条的是霍罗威茨。他脸颊修长,下巴突出,眼睛窄得只有一条缝。他把纸条给我的时候,向我微微鞠躬,用微弱却恭敬的声音说:“先生。”他在预言的打靶结果下面,还潦草地写了一个名字:米娅·霍夫曼。我鼓励他们把预见的任何事都写下来,不止限于打靶,以待之后验证。
我不明白他写下这个名字的用意。这不是个罕见的名字,但我并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女人。我又看了霍罗威茨一眼。他低着头,双眼盯着自己脚尖,显得拘谨,我便没再追问。
我收起纸条,命令先知们向后转,面向靶场,并示意士兵们开始打靶。在震耳的枪声中,每个靶子一组子弹很快就打完了,先知们看见结果表情不一,我心里也有了底。
让我吃惊的是,并没有出现罗特预言中脱靶的子弹。马有失蹄,偶尔一次失误也不是不能接受。我吩咐卫兵们将他们押回营房,今天的训练告一段落。罗特从我面前经过时,不以为意地看着我,仿佛错的是我,而不是他。
就在我返回办公楼的途中,靶场上传来一声尖锐的枪响。紧接着是两个士兵的争吵声:“你差点打到我了!”“这不怪我,是它走火了!”
我快步回到靶场。两个士兵立即闭嘴立正,等着我责骂。我从他们面前经过,径直朝靶场远端走去。在罗特预言的位置,就在那两个靶子之间,墙上多了一处新鲜的弹孔。我把弹头从墙里抠出来,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我再次走向办公楼时,一名卫兵忙不迭地跑过来向我汇报:“长官,门口来了几辆车,说是奉格吕克斯少将之命,到这里来开展工作的。”我没有接到这方面的通知。不过,矫正营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单位,通知延迟送达或者干脆就被遗漏也属正常。
我穿过办公楼中间的拱形通道,走出矫正营大门。门外二十米处是营区岗哨。一辆轿车和两辆卡车停在岗哨前。轿车司机正和站岗的卫兵交涉。“长官。”卫兵向我行礼后,递给我一份文件,“他们说是格吕克斯少将批准进驻营区的。”
文件由集中营督查部下发,由格吕克斯签署,大意是让矫正营协助法本公司进行一项强化先知能力的实验,一种代号“赫尔森”的机能强化药物。他再次用到“决定战局关键”的措辞,并嘱咐“务必尽全力配合,满足法本公司代表、霍夫曼女士的一切需求”。
六
我看向轿车。司机弯腰站在后车窗旁,跟里面的乘客交谈着什么。车里坐的就是霍夫曼。米娅·霍夫曼,名字被霍罗威茨写在纸条上的女人。司机打开车门,她走了下来。
霍夫曼女士头戴大檐帽,脚着高跟鞋,修身的红色连衣长裙勾勒出颀长的身段,白皙的脖子上戴着一条晶莹华贵的项链,气质端庄典雅。她向我款款走来,“舒尔茨少校。”
“米娅……”我脱口而出,旋即窘迫地改口,“霍夫曼女士。”
她愣了一下,很快释然。“你把你的先知调教得不赖嘛。”她指着我手中的文件,“那上面可没写我的全名。”她笑盈盈地看着我,嘴角挤出小括弧般的笑容。
我艰难地把目光从她嘴角挪开。我告诉自己,她是来拿先知做实验的。天知道她会把什么样不成熟的药物用在先知身上,让他们经受什么样的痛苦。她绝非善类。“卡车上是什么?”我问她。
“实验用的仪器和设备。”她回答,“要麻烦你为我们腾个房间出来做实验室。格吕克斯少将说这里正好还有空营房。”
“那是为以后到这儿来的先知准备的。”
她抿嘴笑着说:“不会有先知到这儿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出她是在虚张声势,还是得知了什么我所不知的消息,毕竟她刚从督查部过来。
“少将说,萨克森豪森剩下的先知正被陆续送走。”
“送走?送去哪儿?”
“波兰总督府。说是为了给苏联战俘腾出位置来。现在,柏林附近就属你这儿的先知流动性最低了。我需要一批长期稳定的实验对象。”
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柏林城里的先知从随处可见减少到了近乎绝迹。被送往波兰总督府;在矫正营里接受药物实验;还有一些侥幸漏网的在城市里提心吊胆地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说不好哪个更悲惨。
“少校?”霍夫曼叫我,“能先让我们进去吗?”
我回过神来,让卫兵放行。我们两个跟在卡车后面走进营区。“这个‘赫尔森’,是种什么样的药物?”我问她。
“一种安非他命药物,提升人的生理极限,特别是先知们对未来预测的详尽和准确程度。”她流利地回答。
法本公司对先知跟我抱有一样的期望,只不过他们做得更极端。与其说是开发先知的能力,不如说是压榨他们。“这种药物会对先知产生什么副作用吗?”我问。
“说不好。”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所以才需要实验嘛。”
卡车在卫兵的引导下,停在空营房前的空地上。霍夫曼把我丢在一旁,对属下发号施令。搬运工将车上的仪器和设备搬进屋里,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把工具和药品分门别类地摆放。很快,空荡荡的营房摇身一变,成了法本公司的实验室。
等下属开始安装和调试设备,霍夫曼才朝一直站在门边的我走来。“少校,如果你有别的事情要忙,不用一直在这儿盯着。我的人对他们的工作很在行。”
研究员在营房里大呼小叫,抄着工具弄出不小的动静,俨然把这里当成了法本公司的地盘。“我在这儿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的指挥官。”我直言不讳,“在这儿工作,要遵守我的规矩,而不是法本的。”我看着霍夫曼,她也直勾勾地看着我。她的目光灼得我有些不自在。“霍夫曼女士。”我试着用口气来奠定权威,但她不吃这一套。
“叫我米娅。”她用充满亲和力的笑容化解了我的威严,嘴角挤出标志性的小括弧,“我来这儿不是质疑谁的权威,只是想干好我的工作。我们都为帝国效劳,我很高兴我们能够合作,成为同事、战友,或许……朋友?”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
她想要软化我,我不会上当。“我不是来交朋友的。”我冷漠地说,“我们公事公办。”
“当然了,少校。”
“那么,下一步要怎么开始?”
“首先,我需要一份矫正营所有先知的名单和每个人的档案。之后,每一轮实验我会从中挑选几名实验对象。要劳烦你的人将他们带到这里来,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实验结束后,我会将先知交还给你的人。”谈起工作,米娅驾轻就熟,相当专业,让我不禁怀疑这是她第几次做这种实验了。
我离开实验室,安排守在门外的卫兵去吩咐文员准备材料。
“不用这么着急。”米娅跟了出来。她看着我一本正经的模样,咯咯笑了起来,“刚进入营区的时候,我就已经选好首轮实验对象了。”
她又在虚张声势。“你还没看到名单。”我说。
她转向先知营房的方向,指向两个并肩靠在墙边的先知。虽然所有先知都具有秃顶的特征,但她们两个除此之外的外貌细节也惊人地一致,无论是头顶的弧度,眼距的宽度还是耳垂的长度,让人很难分清谁是谁。
“那对双胞胎,我很感兴趣。”她的口气不像在谈论人,而像是在橱窗前挑选商品。“绝好的实验对象。”她自言自语道。
克里尔姐妹出生在意大利,幼时便随父母迁居德国。我在萨克森豪森挑选先知时,人群之中楚楚可怜的她们最先打动我。即便是在那般绝望的环境里,她们凝望我的眼神中仍充满了希望。我不忍让她们的希望破灭,所以我选中了她们。所以我不想把她们交给米娅。
“她们不合适,能力不够强,也不稳定,不是好的实验对象。”在铁丝网另一侧的男营房外,诺瓦克和几个先知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不时朝我们这边偷看。我顺势指向他们,随口诌道,“那几个还不错,我本来都打算交给武装党卫军担任随军先知了。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先把他们留下。”
“少校,”米娅双手交叉在胸前振振有词,“在谁更适合成为实验对象这件事上,我更有发言权。如果我们要公事公办,请你不要质疑我的选择。”她看着我的双眼说,“我看人一向很准。”
“我不是质疑,只是提议。”我辩解道。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实验了,你觉得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仰视着我,气势却占了上风。“就算我不必对你的先知负责,也要对我的研究负责。”
我无话可说,沉默了一阵,转移话题,试图缓解紧绷的气氛。“你干这行有多久了?”我在好奇心驱使下问道。
她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口气却没有缓和。“在萨克森豪森跟我的上司干了几个月了。我们给囚犯服用耐力强化药物,再让他们跑上一整天。我们观察、记录,卫兵催促、威吓,不让他们停下来。有的囚犯要跑五六十公里——负重跑,每一天。要么死在跑道上,要么被扔进壕沟里处决。真是场灾难!”
我在萨克森豪森时见识过他们对待囚犯的暴虐行径,但从她口中听到这些细节时,我仍为那些可怜的人们感到难过。她讲话时微微颤抖的唇角,让我开始猜测她在这件事上的立场。她接下来的话又打消了我的念头。
“粗暴、敷衍,完全是在挥霍实验材料。好在这里现在由我做主。所以请放心,少校,我会充分利用好每一个先知,挖掘他们身上每一个可用之处,让他们都……”她顿了顿,“物尽其用。”死得其所,我猜她原本想用这个词。
对我和先知来说,情势不容乐观。法本公司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化工和制药公司,也是国社党的合作伙伴、帝国的“军备生产重要公司”。我没料到它居然有兴趣在矫正营里插上一脚,更没想派来的会是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我不能明面上跟她对着干,眼下只能答应她的要求,寄希望于她能对克里尔姐妹保有哪怕一丁点常人应有的慈悲。
不知道双胞胎下一次被解除头箍、预见即将到来的命运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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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宇镭
题图 | 电影《辛德勒名单》截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