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mち | 永恒的还是暂时的谎言·8·9·10
(从这里开始就完全是原创剧情了)
(这篇写的时间早,现在的话我觉得他俩之间还是family而不是couple)
纽约冬日的街头的阳光明媚,一所医院的住院部里,迪米的眼睛慢慢睁开了——阳光有些刺眼,百叶窗没有拉上。
他坐了起来,右边脖子处有点异样,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好像有块伤疤,但并不疼,似乎已经痊愈了。身上的病号服提醒自己正在住院,而自己最后的记忆就是那个闯进屋子里的黑头套对自己开了一枪——看来自己大难不死,可是玛琳奇在哪里?
想到这,他紧张了起来,好在手上身上都没连什么东西,于是迪米立刻下了床,刚准备出门,就被进来的护士拦住了:“等一下,先生,你要去哪儿?”
迪米有一肚子问题,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护士看他这幅样子,于是接着推着他坐回了床上:“请不要着急,克莱特夫施勒茨小姐正在为你办理出院手续,不差这几分钟的功夫,好吗?喏,给你,你的衣服,请先换上吧。”
克莱特夫施勒茨小姐?
真正的克莱特夫施勒茨小姐已经在二十多年前被烧死了。
迪米犹豫着接过了护士手里的纸袋,里面装着一套看起来很普通的衣服,不是原来那身,但还是黑色的——黑色的毛衣和裤子,还有件藏蓝色的风衣。他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街上的行人都穿着厚衣服,看来已经到冬天了。
虽然一头雾水,但迪米还是听从护士的话,换好了衣服。纸袋底部放着一个旧翻盖手机,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原来的那部。他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现在是2012年11月——天呐,已经过去了一年?
他急迫地想找到玛琳奇,这时,外面“咚咚咚”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冲进来一个姑娘一把抱住了迪米的脖子,笑个不停。
“玛琳奇……?”她终于松开手,迪米这才看清她的脸。可不是吗,正是她。他的玛琳奇已经不再像一年前那样,是个惊弓之鸟了。她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浅色牛仔裤,一双高帮运动鞋,披着头发,正像个普通的大学生似的,唯一违和的就是,她还套着那件大了好几号、且和她的气质格格不入的夹克。但最重要的是,她的笑容自信又让人安心。迪米想,这一年里一定发生了不少他想不到的事情。
玛琳奇手背在后面,瞪着兴奋的眼睛:“迪米!你总算好起来啦!我回头给你解释一切,好吗?现在,我有个东西给你!”
她的手从背后拿出了那副眼镜,给他戴了上去:“这样……就好啦。”
玛琳奇拍了拍迪米的胳膊:“走吧,咱们回去。”
迪米还是脑子里一团浆糊地跟着玛琳奇走出了门,想了半天,只能从最近的开始问:“那个,克莱特夫施勒茨小姐,是你?”
“是我啊,还能是谁?”玛琳奇笑着回答。
“哦。”迪米有点失落。他本来抱着一个奇怪的希望,他希望原本的克莱特夫施勒茨小姐其实并没有死。但现在看来,这个希望还是落空了。
走出了住院部,玛琳奇和迪米朝着医院大门走去,她指了指外面繁华街道上的某个方向:“喏,我的公寓就在那边,虽然也不算近,但走路回去也没问题。我还想买点东西,就不打车了。对了,这两个我就不还你啦,我喜欢,想留着。”玛琳奇扯扯夹克,又拍了拍后面的手枪。
“等一下,玛琳奇,先给我解释一下情况,好吗?”迪米摆起了手——这次轮到玛琳奇说的话他听不懂了。
玛琳奇笑了——她告诉迪米自己的能力,即,第一,当产生负面情绪,主要是愤怒和恐惧的时候,会让造成这个情绪的那个人也产生不同程度的不良反应;第二,当自己集中注意的时候,可以看到过去和现在发生的一切事。她还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给了迪米。
当然,她撒谎了。她“已经能够改变时空”的事实,她没有说。她已经打败了阿斯塔罗的事情,她也没有说。她利用自己的能力,把本该躺在匡提科停尸房的迪米躺在了纽约医院的住院部这件事,她就更不能提了。
街道上一派冬日的温馨气氛,玛琳奇买了两个甜甜圈和两杯咖啡,分给迪米一份,接着说:“所以呢,格雷夫斯很愧疚,也感谢我救了他——虽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我就请他帮了个小忙。”
“什么忙?”迪米着实有点饿了。
“让他把我列入了证人保护计划。”
迪米仔细想了想——没错,证人保护计划会给当事人提供新身份和新住处,甚至是巨额的补贴,但玛琳奇现在的情况怎么也不像是证人保护计划的一员。他摇摇头:“可是证人保护计划要求本人不能和过去的一切有联系,更不会把你放在纽约这么繁华的地方啊。”
“所以嘛,这是个‘帮忙’。”玛琳奇狡黠地眨了眨眼,“我还请他打听了一下圣彼得堡那边的消息,你所在的那个黑帮已经被拔除了,所以,你也安全啦!”
她接着撒着慌,事实上,是她去“抹掉”了那个黑帮的存在。但迪米当然不知道这个,于是他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对了,当初你提到的那个‘王朝’,究竟是什么人呢?”玛琳奇装模作样地问。
“是我在德国的朋友。”迪米回答。
“噢,好吧。这下好了,你不用联系他们了。格雷夫斯告诉我了,你过去是兽医。先安顿一下,回头说不定,你还能开个小诊所呢。”玛琳奇“咯咯”地笑着。前面有家丽都超市,玛琳奇让迪米在门口等等她,自己则一路小跑冲进了超市里面,过了几分钟,又一路小跑、叮叮咣咣地跑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大盒子,上面画了一套白瓷咖啡壶。
看着玛琳奇精力旺盛的开心样子,迪米也笑了:“仔细点,别摔着。”
“你是说我还是说它?”玛琳奇挠挠脸。
“你说我宁愿摔了你,还是它?”
玛琳奇满意地抱起了大盒子,领着迪米朝公寓走去。
公寓在高层,装修地很简约,黑白灰的配色。客厅临街有个带落地窗的阳台,采光很好,旁边就是一个开放式的餐厅和厨房,里面一间卧室,所有房间都收拾地很干净。
玛琳奇把咖啡壶包装放在了餐桌上,拿来一把刀拆着包装。迪米在一旁比量着沙发的长度,估计自己睡得下,才坐下休息起来。他看着玛琳奇把咖啡壶悉数拿出来,又洗干净,摆在一个棕色的木托盘上,然后坐在自己旁边的沙发椅上,给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充上了电。
“你现在真的安全了吗,玛琳奇?”迪米依旧不放心地问。
“是啊!谁要是让我害怕或者生气,他也会难受到‘要命’的。”玛琳奇盘腿坐上了沙发。
“我是说,这里。”迪米指了指她的眉间。
“这些啊……”玛琳奇抬头想了想,“我总比之前强大得多了,所以,会好很多。而且,你也不必担心,你担心也没有用。你也不会帮我。”玛琳奇笑道。
迪米笑了笑。他好比一只即将归隐的凶猛的老虎,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护玛琳奇多久。现在看着玛琳奇过的这么好,他也很欣慰了。
晚上,迪米从外面回来了。玛琳奇坚持要他出去走走,自己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反而是他需要些新鲜空气。迪米去的时间有些长——周围的环境和德国、和俄罗斯又有了差别。尤其是纽约这种不夜城,到了夜晚,风格又为之一变了。
公寓里灯没开,只有笔记本电脑的亮光闪动着,玛琳奇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双腿缩在一起,盖着夹克,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上面还在放电视剧。一旁的餐桌上放着吃了一半的晚饭。
迪米有点愧疚地轻轻拉开餐椅,尽量不动声响地吃起冷掉了的晚饭。电脑里放的好像是个维多利亚时代背景的电视剧。
“看看我们的燕子,终于回来了!没良心的姑娘,我给了你一周的假期,你却一去三个月,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我已经尽量快了,先生。”
“来吧,大家看到你会很兴奋的。阿黛尔一定会高兴地大喊‘Bienvenue(欢迎回来)’!”
“我回到了有你的地方,先生。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才是我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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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虽然街上还是车水马龙,但高层公寓里面不怎么受影响。公寓的卧室里,玛琳奇安静地睡着。外面的沙发上睡着迪米。玛琳奇说要给他买张折叠床,被他拒绝了——沙发就很好。
大概是做了噩梦,玛琳奇的头开始摇晃了起来,接着哼哼唧唧的,皱着眉头,就是醒不过来。接着,她额头上冒出了汗。
终于,她猛地醒来了。玛琳奇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剧烈地喘息着,瞪着眼睛看着墙角的盆栽。忽然,她的脸上流下了一道血痕——她流鼻血了。
玛琳奇坐了起来,鼻血不停地流到了被子上,自己的头也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这是噩梦的效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感到头疼的当然就是自己。玛琳奇忍着头疼想明白了这一点,血已经流了一片了。她站起了身,头像要炸开似的,让人简直要昏倒。玛琳奇扯了扯睡袍,跌跌撞撞地闯到屋子外面,一巴掌拍开了洗手间的开关,进去锁上门,打开水龙头洗起脸来。
一池水都染红了,玛琳奇的恐惧还没有消失,所以血也没有止住,头疼却更厉害了。她眼前黑了几下,一个没站稳便摔倒在了地上。她扶着马桶盖慢慢站了起来,坐在上面,扶着头,任由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最重要的是平复心情。
“玛琳奇!玛琳奇!你还好吗?”门外,迪米显然被惊醒了,他急迫地不停敲着门。
玛琳奇平复着呼吸,有点虚弱地回答:“我很好。”她听到迪米的声音之后,心情平静了些,鼻血便止住了,只是还稍微有点头疼。
“就,等一下,马上来……”玛琳奇拿过拖把把地板擦干净,然后再次洗了把脸,打开了门,自己坐回了马桶盖上。
迪米一进门便看到了玛琳奇睡袍上的血滴,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自己的能力,却有点奇怪为什么是她自己变成这样。于是问:“玛琳奇,告诉我,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没有。我做噩梦了。”玛琳奇摇摇头。迪米刚想松一口气,便看到了之前尚未注意的,或者说,玛琳奇有意遮挡的她的左手——少了一根手指的左手。他看着那个丑陋的断面,微微颤抖着问:“这是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玛琳奇轻描淡写地回答,“就是那个马特,一开始干的。别生气,他已经死了……”
这个她倒是没说谎。马特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就算是被她改变了命运,现在也应该自然去世了。她把手往背后藏了藏——在迪米面前,她不想用太多能力,当然,为了留下他而制造的谎言除外。
迪米沉重地叹息了一声,看着还带着点血痕的玛琳奇,问:“你梦见什么了?不管梦见什么,都别害怕,都是假的,我在这里,好吗?”
“我梦见你中枪的那天了。”
玛琳奇有点委屈地说。她摇了摇头,仿佛要把那天的情境清除出脑子里,一头长发摇地乱七八糟。迪米蹲下来扶住了玛琳奇:“别怕,我不是回来了吗?还很健康,还很好呢。”
“你不要再去掺和黑帮的事情了。”玛琳奇这句话没有撒谎,她真心实意地请求着。
“好,我答应你。”迪米点点头。
玛琳奇这才抹抹眼泪,站起身,和迪米道了晚安之后,回去换衣服睡觉了。
然而那个场景依旧是她的梦魇,每每想起,就会为之心悸。
第二天一早,迪米被煎鸡蛋的声音吵醒,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向前看去,只见玛琳奇和没事儿人一样地在灶台前边哼着歌煎鸡蛋,旁边还放着两份快做好了的早餐。迪米看了看表——快八点。
他站起身,揉揉眼睛,去洗漱了一趟,然后来到了灶台旁,玛琳奇的眼睛下面红红的,大概是哭了,或者没睡好,总之是昨晚的噩梦闹的。迪米没有多问,他知道问了也没用,陪着玛琳奇就是她想要的了。
“你醒啦?我醒的太早了,唉,没睡好觉。你知道的。”玛琳奇简单地提了几句,把咖啡托盘摆上了餐桌,全程自己动的手,“不说这个啦。吃饭吧。诶?你不近视吗?不戴眼镜?”
“没来得及戴上。”迪米来到茶几旁,找到眼镜,戴了回去。玛琳奇坐在餐桌边,“嗤”地笑了:“你不戴眼镜的样子,倒是像你刚毕业的模样啊。”
“刚毕……哦,没错,你可以看到过去。”迪米低头笑了,“我那时候什么样子?我自己的都记不得了。”
玛琳奇眯着眼睛,抬起头,套头晃脑地说:“秀气,漂亮,帅气,英俊,潇洒……”
“得了得了,小姐!”迪米大笑起来,“你说的是汤姆·克鲁斯,还是丹尼尔·克雷格啊?”
“你比他们俩好看!”玛琳奇猛地盯着他,十分认真地做着结论。也许是因为提到了丹尼尔·克雷格,早饭吃完,玛琳奇说:“你想不想去看电影啊?我想去看电影。”
“好啊。什么电影?”
“《007之天幕杀机》。刚上映。”
“可以啊。”迪米简短地回答着。
“好棒!”玛琳奇拍着手笑道。她把盘子刷干净,便去换衣服了。迪米在穿好外套之后,忽然感觉身上少了点什么似的,摸摸裤子口袋,猛然想起——自己的那张全家福呢?
他的心揪了起来,皱着眉头想着,他记得自己中枪那天刚刚看过全家福,现在它在哪儿?
“玛琳奇!你知道我原来身衣服在哪里吗?”他对从里屋出来的玛琳奇说。玛琳奇愣了愣,回答:“你……你是想找那张照片吧?我不知道……大概是被医院的人连着衣服一起扔掉了……给你做手术的时候,衣服好多地方需要剪开,剪完了衣服也就废了……不过你别生气,我马上给你去找……”
其实,那身衣服大概还在匡提科的什么证据室里放着,玛琳奇“修改”世界的时候并没有连带着衣服一起动,只顾着把停在冰柜里的他的人“转移”到医院,然后把相关的记录和记忆给修改了过来。那张照片十有八九是在匡提科。
玛琳奇害怕起来,她害怕迪米因为丢了照片生气而讨厌自己,于是不管什么看电影的事情就往外冲,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回到”匡提科看看情况。迪米的头瞬间疼了起来,他挡住了玛琳奇,摆摆手:“你别害怕,既然这样,等我自己去看看吧,这不是你的错。”
“好……”玛琳奇无辜的眼睛眨了眨,迪米的头疼慢慢消除下去了,“那,还看电影吗?”玛琳奇小心地问。
“你喜欢,就去吧。”迪米微笑了一下。玛琳奇这才又开心起来了。
从电影院出来,外面下起了雪,迪米还在想着电影场景怎么和现实不符的时候,玛琳奇就冲到了街边,伸手接起了雪花来。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当年在亚历山大广场,某个冬天的夜里,自己和妻子出去玩雪的样子。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女人又变回了玛琳奇。
“特维尔下雪多吗?”玛琳奇一边往回走,一边发问。
“多,年年冬天都很冷。圣彼得堡也是。”迪米点着头。
“这样啊,我好像从没玩过雪。不过今天的雪还不够大。”玛琳奇没撒谎,她从很小就在机构的看护之下,没什么机会玩雪,“迪米,等纽约下了大雪,咱们一起玩雪吧?”
“好啊。”迪米微笑起来。
玛琳奇得到了一个承诺,笑嘻嘻地向前跑了几步。忽然,她注意到了什么似的,指了指旁边的树丛:“出来!”迪米顿时紧张起来了,他下意识地去摸枪,却想起来,枪在玛琳奇身上,于是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了玛琳奇前边。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树丛里钻出的不是个人,而是只灰白色的小野猫。玛琳奇一边笑地上不来气,一边搭着迪米的胳膊:“我的好迪米,你紧张什么呀?我要是觉得是坏人,还会这样喊吗?”
迪米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胳膊肘,但还是欣然看着玛琳奇抱起了那只冲着她喵喵叫的小野猫。玛琳奇摸着小猫的头,兴奋地说:“我们带它回家怎么样?”
“你要养它?养猫很麻烦的噢。”迪米叉着手。
“我可以照顾它呀!”玛琳奇笑着回答。迪米见状,也没什么反对的理由,何况他也很喜欢猫,于是笑着答应了。
小猫很乖,只是一路上都有点冷的样子。玛琳奇加快了脚步回到家,把小猫放到了地上,小猫三步两步跑上了沙发的角落,蜷缩了起来。玛琳奇去换了衣服,出来时却发现迪米正朝着小猫伸手,把它抱到了腿上。正当玛琳奇以为他要逗猫的时候,不出三秒钟,迪米就开始翻起了小猫的耳朵和牙齿,检查了一下尾巴下面和眼角,还自言自语地说:“唔,两岁的小公猫啊,看起来还挺健康的,有空带你去打疫苗……”
“哈哈哈哈,”玛琳奇见迪米这个样子,笑了起来,“迪米,你这可算得上是根深蒂固的职业病了!”
这话说的也不错,这职业病怎么说也得是二十年前的了,迪米放开了小猫,笑着默认了。“我们要给他洗澡吗?”
“不用。小猫到家,先不要惊动他,给他准备好猫窝、磨爪子的地方和猫砂盆,最好还能隔离一下,让他自己适应环境,否则他就要产生应激反应了,严重的会危及生命。过几天,等到他适应了,我们再给他洗澡,打疫苗。”迪米说了一长串,玛琳奇听得一愣一愣:“你好厉害啊……”
“没什么。”迪米笑着简单地回答。这都是最基本的知识了,但是是当年必须掌握的专业知识,他也觉得难得自己“记不住早上吃的什么”的记性还能记住这些多年不用的东西。他看了看缩成一团的小猫,转头对玛琳奇笑道:“现在只有一件事情要做。”
“什么事?”玛琳奇兴奋地问。
“取名字呀!难道就要叫他‘猫咪’吗?这又不是《蒂凡尼的早餐》。”迪米难得“咯咯”地笑着。
玛琳奇坐在小沙发椅上,托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锤了锤额头,转身对迪米说:“我想不到好名字!你给他起一个吧?要个俄罗斯名字!”
“嗯……”迪米想了想,“伊利亚,怎么样?”
“伊利亚!伊利亚!”玛琳奇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对着小猫叫了起来。而小猫好像暂时还不太感兴趣。这时,屋里响起了门铃声:“有人在家吗?包裹!”迪米听闻,想要去开门,玛琳奇从沙发椅上一跃而起阻止了他,并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脸兴奋地期待着什么。
快递员又按了几下门铃,喊道:“克……呃,克莱特夫……施勒茨小姐?”
玛琳奇“嗤嗤”地笑着,迪米也笑了——这名字的确很拗口,一般人第一眼看到不会立刻读得出来的。
快递员的声音又提高了三分,他按着门铃:“塔季扬娜·克莱特夫施勒茨小姐??”
玛琳奇这才高声回答着:“对不起,来了!”
她给快递员开了门,道了几声抱歉,把包裹拿了回来。那是她买的一个大画架,笔和丙烯颜料,和一大摞绷好了布的画框。她把画架立在了落地窗边上,笔和颜料还有画布收拾好,包装都扔到垃圾桶里,把手洗干净,然后回到了客厅,笑着对迪米说:“以后,我可以画咱们,还有伊利亚了!”
迪米的手撑着椅背,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脑海里全都是那些过去的,他不想忘,也忘不掉,但却只会让他徒增痛苦的回忆。
塔季扬娜是他妻子和女儿共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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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谢好几天没有看到德米特里了,尼基塔也是,邻居家的小猫只能抱给了另外的医生去看,而单位里的动物主人们也都在询问“克莱特夫施勒茨医生请假了吗”,尼基塔只能含糊地回答着“是的”。“王朝”里面少了德米特里,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阿列克谢常和尼基塔敲他们家的门,或者给他打电话,都没有人回应。
【原文和谐】
当天晚上,他就来到了“王朝”。“王朝”里面的人有的和他一样变得有些沉默,有的还照常喝着酒聊着天。门口,闪进来一个人,正是德米特里。阿列克谢眼睛一亮,迎了上去,刚想说点什么,德米特里就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不容置疑地把他带到了角落里。他的眼睛陷了进去,还有点发红,认真而冷酷的眼神投向阿列克谢:“阿列克谢,我要问你买件东西。除了你,我不知道别人有门路。”
阿列克谢被德米特里的表情吓着了,他和德米特里对视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不会是想要买那个吧?”他伸手比了个扣动扳机的姿势。
“你能弄到吗?”德米特里低沉的声音像是扔进了黑暗深渊的一块石头。
阿列克谢看了看旁边,想喊又怕人注意,只能跺着脚压着激动的声音:“德米特里!你要冒什么险?我知道你想报仇,可这是警察的事,这太危险了!”
“到底行不行?”
阿列克谢看着德米特里愈发冷酷的眼神,心里也凉了,半晌,回话说:“好吧,德米特里,你回家等我,过几天吧。”
几天后,德米特里的家门被敲响了。他开了道门缝,门外站着面色凝重的阿列克谢和尼基塔。德米特里把门开的大了一些,阿列克谢长叹一声,从包里掏出一把银色的枪,递出去:“这是枪。”然后又掏出一个纸袋:“三盒子弹,三个弹匣。”
德米特里把东西接了过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低声说:“谢谢。”
“德米特里。”阿列克谢忽然伸出手,拍在德米特里肩膀上,郑重地说:“我知道,我们的安慰无济于事。但是,我想说的是,既然你决定这么做了,那就去干吧!给人世间除掉这个祸害。‘王朝’有些朋友也看出来了,他们都表示支持你。现在时局复杂,上面也不想宣传这种事,这也许对你还是个机会……总之,不管你决定怎么样,我和尼基塔总会支持你的!好吗?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事,‘王朝’的朋友,还有我们两个都在,记得回来找我们……”
阿列克谢越说越难过,最后说不下去了,抱着德米特里抹起眼泪来。尼基塔强装高兴地把阿列克谢从德米特里身上拆了下来,说:“阿廖沙!不要丢人了……德米特里不会有事的。”她看向德米特里,眼圈也红了,急匆匆地说声“再见”,就拉着阿列克谢离开了。
德米特里送走了莫洛佐夫夫妇俩,回到屋里,打开了子弹盒,一颗一颗地把子弹上进了这把银色的枪里面。
这枪真的很漂亮,可惜要用来杀那些邪教徒,那些混蛋,那些该死的畜生……
他藏好了枪,赶往从各方途径打听到的邪教基地——这也不算难,毕竟他们也要发展“信徒”。
那是个坐落在柏林边境郊区树林边的一个水泥烂尾楼,外面围着围栏,画了他们崇拜的木星。天气不好,依旧是阴天。院子里立着一个奇怪的图腾,德米特里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围栏外面站着两个脸上画着图案的人,他走上去问:“这里是‘木星尊敬秩序’?”
“你是谁?”
“这里是不是‘木星尊敬秩序’?”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点点头。
德米特里舒了口气,然后不动声色地迅速掏出枪,“轰”“轰”两声,把两个人干掉了。他看着两个邪教徒流出的血,眼睛里却溢出了眼泪。
里面的邪教徒听到了动静,纷纷狂叫着朝德米特里冲来。他躲过了一个挥拳头的,朝两个拿刀的开了两枪,又放倒了两个。“三,四。”他数着数。
这个数字越大越好,因为克莱特夫施勒茨医生今天决定要大开杀戒。
有三个要逃跑的人,德米特里又把他们也开了颅。“五,六,七。”
他冲进了楼房里面,找到了一个楼梯后面躲着,换上新弹匣,刚换好,跟上来的暴徒就照脸给了一拳,德米特里的眼镜被打碎了,他朝着人群里打空了弹匣,倒下了五个。“十二。”
两个弹匣都被打空了,德米特里换上了最后一个满的弹匣——再打下去就要花时间上弹了,但他并不在乎,而是冲到了楼上,站在楼梯上对着暴徒们又开了四枪,他们人全都挤在一起,所以四枪都命中了。“十六。”
好在邪教暴徒们没有枪。他们拿着刀朝德米特里冲了过来,嘴里还喊着什么“木星”“牺牲”之类的鬼话。一把长刀朝着德米特里劈来,他躲闪不及,右眼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刀口,万幸没有伤到眼睛。
德米特里更加狂怒起来,他朝着那个拿刀的人的方向开了三枪,中了两枪。“十八。”
他的弹匣都用空了。而暴徒们依旧疯狂地想要像圣战似的冲上来,不管自己的死活。德米特里飞快地向楼上跑去,躲在一个角落里面压好了两个弹匣的十四发子弹。那是个塌了的半墙,他躲在后面,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不少伤,现在静下来才感到了疼。血也慢慢渗透开来了。
邪教暴徒们冲到了楼上,喊叫着木星和一些什么咒语,德米特里果断地朝着他们射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放倒了四个。“二十二。”
趁着邪教狂徒刚刚注意到他,德米特里跑到了最顶层,那里的地板漏了一大块,他沿着边缘跑到最里面,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很快,邪教徒们也都跟了上来。由于中间的漏洞,这里的地方很窄,德米特里吃了好几刀。他忍着痛,用力一挥,长棍便把一大半邪教徒都从那个地板的大洞中间扫到了下一层,上面只留了三个。他冷静地开了三枪。“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然后,他来到大洞边,剩下的几个邪教徒摔得不轻,在地上跌跌爬爬。他张着愤怒、绝望的眼睛,开始了他的处决。“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整个烂尾楼里面安静下来了。
德米特里拎着枪,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上浸满了敌人的和自己的血,一步步地走下楼来,在一楼外面,靠着墙,坐了下去。
如果有三百二十个,他只要做得到,也杀得了。
他要他们给自己的两个塔季扬娜赔罪。
围栏上,一块粉红色的布料挂在那里,随风摆动着。那是小谭雅襁褓的一部分。
他缓缓地把枪举了起来,看了半天,想,也许这个东西更适合自己。他的生命已经没有意义了,何不做一个残酷的工具,一个没有感情的仆人呢?
几个月后,莫洛佐夫家收到了一张来自圣彼得堡的明信片,上面只落款了一个简单的D字。阿列克谢拿着明信片,看了很久。尼基塔正在读莎士比亚,看到明信片背后的冬宫,也发起了呆。书上正翻到《理查二世》的脱冕一节,上面写着:
“我的眼前充满了泪水,看不清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