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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安定医院郝医生.《你也是蘑菇吗》

2022-09-23 13:39 作者:李继辰  | 我要投稿

易梯呦的话:以下章节是我从书中截取的,希望让大家有阅读的兴趣,虽然只是复制粘贴,还希望得到一个小小的赞、小小的硬币。以酬谢那小小的汗水。Thanks♪(・ω・)ノ



读书那会儿,老周就是靠手气吃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考试的秘诀——大抄小抓,就是大题靠抄,小题靠抓阄。将答案捏成纸团,抓一个,填一个。


那年期末考试,老周坐我后面,一拿到卷子就开始抓阄,然后抄了我的大题,完事后说:“文才,抄我的吧。”


“为啥?”


“我最近手气不错。”


“滚你大爷。”


成绩出来了,我62,他89。妈蛋!


19岁那年,在毛主席“上山下乡”的号召下,老周来到了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就是当知青。


老周去的第一天,主动给书记递了一包烟。书记看这小伙子有灵性,就让他做了知青点的点长,相当于班长。老周说这包烟是他爸爸给的,其实不是,这是和校长的儿子吴建刚打牌赢的。那一夜,吴建刚输了一块六,不想给,说用成绩抵债,一毛钱10分。吴建刚从他爹那里偷了学校办公室的钥匙,给老周换了一张100分的卷子,抵一块。老周生平第一次不作弊考了个满分,举着卷子在县城里走了三大圈,也算是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剩下的六毛钱就是这包烟,也因为这包烟成就了老周的点长,所以他在当知青期间并没有吃多少苦,过得还行。


1977年,老周结束了知青生涯,回到城里,在父母所在军工单位的车队上班,开大解放,每月工资18.5元,收入还算可以。


那时候出一趟远车都有1.5元的收入,老周起早贪黑,也小有存款。第二年讨了个媳妇,两口子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


好景不长,几年后由于管理不善和体制改革,厂里效益下滑,老周上班也就变得无所事事了,为了打发时间,就和工友们打起了小牌。一开始只是贴纸条、顶碗什么的,后来演变成赌钱,越赌越大,经常夜不归宿,最终在赌博的歧途上越走越远,无法自拔。


可能是前几年人品用光了,半年时间,就输光了积蓄,想翻本儿又没钱,于是老周想到了我。


“文才,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事?”



“最近手头紧,你看能不能……”


“哦,那你找对人了。”


老周乐得合不拢嘴,连说谢谢。


“手头紧可能是肌肉痉挛,估计是压力大,你就把拳头捏紧了再放松,五秒一次,每组三分钟,多来几组就不紧了。”


“别这么说,我真有急用。”


“别说鸡用,鸭用我也没有。”


“就咱俩这关系,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不是我不救,是死人根本救不活。”


后半个小时里,老周又是赌咒、发誓,又是写欠条、捺手印的,死皮赖脸地从我这里借走了30元。结果,当晚他就输没了。


老周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赌了一年,也败光了家产。次年冬天,媳妇早产,直到媳妇推进产房,老周才从赌桌上赶过来。接生的医生叫王桂芝,我的初中同学,她对老周说:“你老婆大出血,情况不妙,你做个心理准备,要大还是要小?”


老周毫不犹豫地冒了句:“我押庄家。”


老周他爹凌空一脚踹过去,拔了鞋就开始抽这个赌鬼儿子,大家纷纷上前劝阻。


老周边躲边说:“大的大的,我要大的。”


没多久,一声啼哭,孩子出生了,老周扑通一声跪下,号啕大哭道:“你这个天杀的医院,我说了要大的要大的,为什么还给我开小?你还我老婆,还我老婆。”


王桂芝推门而出,摘下口罩,擦了把汗说:“货,别哭了,大小都抢过来了,是个闺女,母女平安。”


老周破涕为笑,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说:“妈的,还以为买大开小,不得赔死,吓死老子了。”




女儿的到来给这个几近破碎的家庭注入了新的活力,老周似乎规矩了很多,有时间就回家抱孩子。可都说狗改不了吃屎,老周这样的资深赌徒真要是狗就好了,至少吃屎还能填饱肚子。


当时的老周就是病理性赌博症,病理性赌博症患者有越来越强烈的欲望及强迫感,目的在于心理上的满足,赌博行为中以及完成时,常感到愉悦和舒畅,之后可能会后悔、自责。若一段时间停止赌博,就会出现心烦意乱、紧张焦虑。所以,很多赌徒歇手没多久,又会重操旧业。


孩子满月后,老周手痒了,想方设法地利用一切手段找钱去赌。老婆一怒之下抱着孩子回娘家了,原以为老周会洗心革面,没想到,他为了还债和筹措赌资,索性把房子卖了,这可是祖上的老屋。


周老爹知道后气得直跺脚,舞着拐棍说:“老子赌了那么多年,都没打过这老宅的主意,这鳖孙还真敢下注。”



周老爹牵着家里仅有的老黄牛,准备卖了再筹点儿钱,赎回祖屋。雨天路滑,在距离县城不远的位置,老牛体力不支走不动了,脚底打滑滚到了水沟里,周老爹想去拽绳子,没拽住,自己也跟着滑了下去。



老周刚应付完催债的债主就听说他爹出事了,疯了一样直奔医院,负责抢救的大夫是王桂芝的爱人——陈书明。老周在医院大门口见到了拖拉机上奄奄一息的老黄牛和周老爹,他扑通一声跪下,抱着陈书明的大腿说:“书明,这次我不押大小,我就要我爹,求你了,救救我爹吧。”


陈书明没工夫理他,快步走进急诊室,准备开始抢救。


凌晨四点,急诊的门开了,陈书明走出来,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已经尽力了。”


那一夜,老周在他爹的遗体前跪哭到天亮,没人去拉他。



因为影响恶劣,单位将老周开除了,他媳妇回娘家后再也没有见过他,曾经称兄道弟的牌友都躲着他,老周这次算是彻底醒悟了。


老院长和周老爹生前是挚友,见老周如此落魄,就安排他到医院做保安,前提是再也不许沾赌,但凡有一次就立马走人。老周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没有发誓,没有承诺,对院长说:“我不会再赌了。”


院长拍拍他的肩膀,点头说:“好。”


老周的直率和豪爽挺受大家喜欢的,工作也兢兢业业。两年后,他被提拔为医院保卫室主任,几年后攒了钱赎回祖屋,媳妇也抱着女儿回家了,生活也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


他经常上班穿着病服到处走,他说这样方便接近病人,也不容易被发现,患者和家属闹事的时候也好有个“里应外合”。别说这招还真管用,解决了不少麻烦,就是经常被实习医生和家属误以为是患者。



那几年,老周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基本过的是两点一线的生活,他经常说:“这样挺好的,离开医院和家人,就算吃药我也会犯病,待在医院和家里,不吃药我好歹算个正常人。”这也算是一个赌徒疯狂过后,浪子回头的心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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