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翩翩起舞的黄死神:一战德军“黄十字”糜烂性毒气炮弹(上篇)

2023-06-26 08:51 作者:女神是天依  | 我要投稿

   1916年3月-1917年7月,德国陆军相继装备了装填有双光气的“绿十字”窒息性毒气炮弹和装填有二苯基氯胂的“蓝十字”呕吐性毒气炮弹,然而就在蓝十字炮弹首次参战的两天后,德军就投用了一种更加可怖的同类型武器:“黄十字”糜烂性毒气炮弹。这种炮弹装填了二氯二乙硫醚(俗称Yperite,芥子气),这种新的有毒物质破坏了自化学战冲突开始以来获得的确定性。事实上,它的作用是通过皮肤进行的,它在野外的持久性特别长。它的人体发泡作用不是德国化学家在引入时特意寻求的效果,因为他们最初也只是在寻找一种延迟效果好的毒物以使得在敌军士兵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让他们中毒瘫痪成为可能。该物质会导致受害者全身起泡溃烂其实也在德国军队的意料之外。

   芥子气,学名二氯二乙硫醚,化学分子式C4 H8 Cl2 S,其常态下是一种沸点只有219摄氏度的无色或深棕色油性液体,在一般温度下不易分解、挥发,难溶于水,易溶于汽油、酒精等有机溶剂。因其有明显的芥末或大蒜气味,故被英国人称作“芥子气”。该物质首次被发现于1860年,当时比利时化学家德斯普雷兹在研究二硫化氯这一重要化工原料的时候无意间制备出来这种有毒物质,其毒性在一开始(十九世纪六十年代)还被认为是导致过敏或者简单的腐蚀,然而在1886年,德国化学家维克多.梅耶发现该物质会导致皮肤出现水疱,而最早报告其毒性反应的科学家尼曼也疑似因芥子气导致的肺损伤早逝。不过这些发现在当时都没有引起重视,人们依然普遍认为二氯二乙硫醚是低毒性物质。

维克多.梅耶


   英国和法国在1916年都考虑过采用二氯二乙硫醚,但最终都以缺乏毒性为由拒绝了它。负责英国反毒气研究的欧内斯特·斯塔林教授于1916年下令对猫进行二氯二乙硫醚中毒实验,而这场实验的结论是该物质的毒性只适合用来虐杀猫咪。然而,二氯二乙硫醚的持久性,即它在释放后能够持续对攻击区域造成数小时甚至数天污染的特性都没有引起英法两国的注意,而且二氯二乙硫醚所谓的低毒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在侵入人体后的潜伏期以及实验时释放的剂量不够导致其被“误解”。

   而德军选择研究二氯二乙硫醚则是因为在凡尔登战役中吃到了苦头。自1916年下旬以来,法国军队在呼吸保护装置领域取得的进展使得德军的毒气炮弹越来越难以取得出其不意的杀伤效果。此外,根据当时西线战场的发现,毒气弹丸爆炸后在空气中覆盖的有毒物质浓度从未超过每立方米1克的量(而且这还是在浓度最高的炮弹爆炸点附近)。即使是在集中大量重型火炮进行大规模毒气炮击的情况下,预计在极短的时间内,每立方米空气中的最大毒剂浓度也不过是0.5克,这种浓度显然不能够穿透协约国军队所使用的新式防毒面具。

   德军为了获取1916年夏天在凡尔登地区进行长时间毒弹射击时所能够在空气中覆盖的平均毒剂浓度的数据,使用了大量装填有双光气的绿十字炮弹,但最终结果无疑令人失望:毒剂浓度从未能够有效的穿透法国防毒面具。在凡尔登地区峡谷底部的毒气轰炸中,在高浓度的双光气中佩戴了十几个小时的法军M2型防毒面具仍然具有非常高的过滤能力。在每立方米1克的窒息性毒剂浓度下进行测试,该面具在三小时内仍然有效,而新面具的持续时间更是有四小时。在1916年极端暴力毒气射击和长期化学射击爆炸后测试的所有设备中,战斗人员佩戴和检查的所有防毒面具在2-3小时内仍然有效。曾在东线大平原上应用的德国区域射击战术在凡尔登显示出其效率很低。在此情况下,德军开始追求能够在攻击区域的空气中滞留时间足够长且覆盖浓度足够高的肺部侵蚀毒剂,而且这种毒剂最好在侵入人体后有一定潜伏期,以让敌人失去警惕心理从而遭到更严重的化学伤害。

佩戴M2型防毒面具的法军炮兵


   1916年,德国拜耳化学公司研究实验室的威廉.隆梅尔博士(Wilhelm Lommel)和威廉皇帝物理化学研究所的威廉.施泰因科普夫教授(Wilhelm Steinkopf)开始研究德军所期望的持久性更强的肺部毒剂,二人在对多种毒剂进行试验后注意到此前一直被忽视的二氯二乙硫醚很有可能具备德国陆军期望的效能,该物质也因此被德军取两位专家的姓氏首字母而命名为“Lost”。

威廉.隆梅尔
威廉.施泰因科普夫

   1916年9月-10月,威廉皇帝物理化学研究所的毒理学家费迪南德·弗洛里(Ferdinand Flury)和科特.瓦切特(Curt Wachtel)进行了二氯二乙硫醚试验,他们对猴子的测试结果显示该物质会导致眼球和呼吸道损伤,但没有提到皮肤症状。瓦切特后来描述了1916年底二氯二乙硫醚是如何被德军决定采用的。当时威廉皇帝物理化学研究所所长兼德国化学战项目负责人弗里茨·哈伯从德军总参谋长兴登堡和第一军需总监鲁登道夫那里了解到,他们需要一种适合于1917年夏天阻止协约国军队攻势的防御性气体,哈伯提出可以使用最近新测试的二氯二乙硫醚,在当时使用的实验气体炮弹爆炸后,该物质产生的毒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危险,于是德军决定委托拜耳公司进行生产。然而,哈伯的儿子认为,虽然该毒气因其持久性而被选中,但其效果仍被认为是非致命的肺部刺激物,而不是致命的伤亡制造者。事实上,“似乎没有人记得三十年前的梅耶写过它的起泡作用。”

   据瓦切特称,在1917年5月于柏林附近建成的阿德勒肖夫毒气炮弹灌装厂(Adlershof)发生了一次严重爆炸,该厂使用的二氯二乙硫醚出现了泄漏,然而人们却因此注意到该物质缺乏所谓的致命效果。在准备首批1200枚装填有该物质的7.7厘米野战炮弹时,这次爆炸事故将二氯二乙硫醚的首次使用推迟了几周。由于在该工厂灭火和清理期间没有多少人员伤亡,导致有人声称它毒性不足,威廉皇帝物理化学研究生不得不通过进一步的毒理学测试来反驳。此次实验中,德国火炮在测试场上发射了500个二氯二乙硫醚炮弹,该试验场上绑着数百只猫和狗。但操蛋的是,在二氯二乙硫醚正式投入战场前,包括德国在内的大多数毒气战专家依然认为二氯二乙硫醚只是杀死猫的最佳手段,而不是一种适合于战争的毒气。值得一提的是,该厂在修复完毕后继续以3号野战弹药区的身份量产二氯二乙硫醚炮弹,在整个1917年制造了212万枚,在1918年又制造了340万4000枚。这些炮弹中,有383万7000发用于野战炮,136万8000发用于轻型榴弹炮,37万3000发用于重型榴弹炮。

   二氯二乙硫醚被德军采用为新式的炮弹毒剂后,7.7厘米野战炮、10.5厘米轻型榴弹炮、15厘米重型榴弹炮和21厘米重型榴弹炮使用的弹丸被用来装填这种毒剂,这些炮弹统一在侧面和底部涂抹黄色十字标志,代指“持久性的糜烂性毒气”,二氯二乙硫醚炮弹也因此被称作“黄十字”炮弹(Gelbkreuz)。7.7厘米黄十字炮弹全重7.08千克,高度314毫米,毒剂容量590毫升,使用E.K.Z.17型瞬爆引信,起爆装药为22克托利特炸药,射程可达7公里;10.5厘米黄十字炮弹全重15.5千克,高度378毫米,毒剂容量1.4升,使用23-55克的托利特炸药起爆,射程9公里;15厘米黄十字炮弹高度为547毫米,使用Gr.Z.92型瞬爆引信,内部容纳3.9升毒剂;21厘米黄十字炮弹全重116千克,高度796毫米,内容850-920克炸药和10.6升毒剂。

7.7厘米黄十字炮弹


   就在“黄十字”炮弹投入生产的1917年春季,德军开始基于在凡尔登战役期间学习到的经验对自家的毒气炮击战术进行改良。此前被大量使用的高射速7.7厘米毒气炮弹开始适当减量,而射速较慢但能够容纳更多毒剂的10.5厘米和15厘米炮弹得到了更多重视(1915年版本的7.7厘米的炮弹可以容纳0.3升有毒物质,而10.5厘米炮弹则可以达到1.4升)。在1917年2月和4月分发的关于使用有毒炮弹的新说明中也改变了所使用的技术。对于有效射击(又称区域射击),德军建议对每1平方公里的敌人阵地射击6至8小时,在此期间德军炮兵会向该区域发射12000枚7.7厘米炮弹、6000枚10.5厘米炮弹亦或是3000枚15厘米炮弹。这些新指令在很大程度上受到1916年法国炮兵使用技术的启发,德军还为此建立了所谓的“骚扰火力”,这可以在敌人有时间穿上防护装置之前给他们一个“惊喜”。

   1917年7月,德军开始在伊普尔地区频繁使用化学炮弹进行轰炸,其目的在于阻止英国人的攻势。事实上,英军针对伊普尔地区的攻势源自1917年1月9日由德皇威廉二世亲自批准的“无限制潜艇战”,这场针对英国的海上战略封锁战于2月1日正式开始,此后每个月都有数万吨通往英国的物资沉入大海。这对于身处海岛需要依赖国外进口物质的英国来说是会出现饥荒和暴乱的危险。

   在此情况下,英国海军上将约翰·拉什沃思·杰利科(1859-1935)坚持英国远征军对塞布吕赫和奥斯坦德(位于比利时的西佛兰德斯地区)发动进攻,根据英国情报,德国潜艇驻扎在那里。远征军最高指挥部也同意了这项能够破坏无限制潜艇战的计划。黑格上将希望英国远征军在佛兰德斯的突破将允许己方骑兵切断德国人的通信枢纽,并向德国人的沿海基地施加巨大压力。不幸的是,德军对英国人的计划早有耳闻,位于佛兰德斯的德国集团军总司令鲁普雷希特王储就在日记中愉悦的写道:“我对这次袭击完全冷静,因为我们以往从未像这次那样为前线的任务做好如此充分的准备”。而根据英国人的计划,攻向比利时海岸的道路需要穿过伊普尔。

   在针对英军的反制行动中,芥子气被德军用作防御性毒气,用来污染可能遭到攻击的无人区。7月12日晚上,德军炮兵发射了大约5万枚黄十字炮弹,相当于释放了125吨芥子气。这场轰炸主要由7.7厘米黄十字炮弹和10.5厘米黄十字炮弹实施,分为三个阶段,充分反映了德军炮兵利用这类炮弹制造持久性毒气云封锁目标区域的作战模式:从晚上22:10开始,持续20分钟,在凌晨00:30恢复炮击,再次持续20分钟,最后在凌晨1:55进行第三阶段轰炸,持续25分钟。

   爆炸时,弹体爆裂,7.7厘米黄十字炮弹在7米半径范围内喷洒了液态二氯二乙硫醚,10.5厘米黄十字炮弹更是在10米半径内洒满了这种糜烂性毒剂。炮弹装药爆燃的加热,以及与空气接触产生的挥发让英军阵地很快就被黄色毒气覆盖,然而,由于黄十字炮弹的爆炸非常轻微,再加上芥子气没有任何即时症状的特性,使得英军官兵疏于防备而没有戴上防毒面具,也没有意识到黄十字炮弹的危险。起初,那些处于轰炸区域中的英军只感受到鼻子的轻微刺激,导致一些人开始打喷嚏(可能是蓝十字炮弹的效果)。然而,在短短一两个小时内,他们就感到下肢、手臂、脖子、脸部、鼻咽、眼睛的疼痛和灼热,随即开始呕吐,然后皮肤变红和起泡,而水泡很快就变为了令人恐惧的溃烂。

这名受害者的后背皮肤发生了溃烂
躺在战地医院接受照顾的中毒士兵,可以看到其体表状态非常不好

   大量英军伤亡开始向伊普尔后方的医疗单位报告。第一批受害者被允许送往Dozinghem(靠近Poperinge)的47号和61号救护站接受抢救,而位于Mendinghem的46号和64号救护站也接受了大批伤员,仅在7月13日至14日就有2143人被送入这四个救护站。当他们到达救护站时,结膜炎发展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们几乎失去了视觉,不得不在医护人员和轻伤者的指导下搭住前面的人的肩膀向救护站前行。

准备随车撤离的中毒英军,他的身上缠满了绷带



   在最初的几个小时里,中毒英军的反应与通常在窒息性气体病例中发现的症状形成了强烈对比,只有一到两名伤亡者患有急性肺水肿(这同样可能是由绿十字炮弹与新炮弹混合引起的)。大多数人的呼吸几乎没有困难,尽管有些人表现出沙声音沙哑和剧烈的咳嗽。几个小时后,许多受害者中喉炎、气管炎和支气管炎的症状变得更加明显,有些还出现了严重或致命的支气管肺炎。

   大量中毒士兵的臀部、生殖器和腋窝出现了水泡,是由于他们坐在了受到芥子气污染的地上,毒物渗进皮肤引起的。英军的一位化学战顾问想收集一些芥子气炮弹的碎片进行分析,他试图带走打进他手臂的弹片,但弹片上的毒剂液滴穿透了他好几层衣服,使他的胸部和手腕、手臂也出现了水泡。两天内,许多人患有支气管炎,有些人死于肺部炎症。到第六天,导致失明的结膜炎已经消失,但呼吸困难仍然严重,起泡已被皮疹所取代。

   芥子气中毒后的死亡过程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它没有特效药可以进行治疗,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其发展。在这些重伤员中,有的直接死于毒剂烧伤,有的死于毒气在喉咙和肺部造成的糜烂。伤员们不停地咳嗽,痛苦而虚弱,许多人由于中毒,支气管的黏膜剥离,有的人甚至完全剥离,成了一个圆筒;有的受害者死时气管从头到尾完全粘住;有的尸体在解剖时,在场的人仍能感到从中散发的气味对眼、口、喉、鼻子和脸部有明显的刺激。

   有一次,很多人站在一个经过解剖的受害者周围,他虽是几天前中毒的,但人们发现毒效在他死后仍在起作用,他的喉咙和声带红肿,气管里充满了稀薄泡沫状液体,左肺分泌液中渗入了近2千克的脓血,此时的肺已超过正常量2倍,摸起来硬邦邦的,心脏也充满了血水,比正常的重一倍,脑表面的血管生出了无数小气泡。再看另一名受害者皇家利物浦旅中尉、39岁的科林奇,他也是在中毒10天后死亡的,身体出现大面积微棕色的色素沉着,只是手腕上原来戴手表处没有;面部和阴囊部位有明显的表皮烧伤;整个气管和喉咙的下部包括声带都被微黄色的黏膜裹往;支气管充满了脓液;右肺大面积萎缩,剖面有无数的气管肺炎斑点,呈灰色,斑点中有脓液,很多脓液已流出支气管外形成固定的脓泡;肺部充血并有脂肪;脑组织由于水肿而大量充血。

芥子气受害者的气管和皮肤剖视图,其损伤情况令人触目惊心


   在四个救护站收治的2143起病例中,相对较少的95例,即4.4%的病例死亡。而根据当时德国部队的报告称,英国人的火炮几乎被黄十字炮弹生成的毒气压制了整整两天。

  根据德国军队的情报,英国在伊普尔附近的攻势原定于7月中旬进行,但黑格将军为了知晓7月12日至13日晚上出现大量化学性伤亡的原因(法军在这段时间也有347人死伤),将攻势推迟了两周。英军在轰炸区域发现了一颗没有爆炸的黄十字炮弹,这枚炮弹在三天后被小心送往了50英里外的英国远征军(BEF)中央实验室。英国化学家对炮弹内容物进行了仔细鉴定,最终发现这是一种此前被认为毒性极低而被他们遗忘的物质:二氯二乙硫醚。事实上,这种毒剂的中毒症状可以分为五个阶段:

(1)潜伏期:芥子气蒸气,雾或液滴沾染皮肤后,一般停留2~3分钟后即开始被吸收,20~30分钟内可以全部被吸收。这段时间内皮肤没有痛痒等感觉和局部变化,而此时已进入潜伏期。芥子气蒸气通过皮肤中毒,潜伏期为6~12小时;液滴通过皮肤中毒,潜伏期为2~6小时。

(2)红斑期:潜伏期过后,皮肤出现粉红色轻度浮肿(红斑),一般无疼痛感,但有瘙痒、灼热感。中毒较轻者,红斑会逐渐消失,留下褐色斑痕。中毒较重者,症状会继续发展。

(3)水泡期:中毒后经18~24小时,红斑区周围首先出现许多珍珠状的小水泡,各小水泡逐渐融合成一个环状,再形成大水泡。水泡呈浅黄色,周围有红晕,并有胀痛感。

(4)溃疡期:如水泡较浅,中毒后3~5天水泡破裂;如水泡较深,中毒后六七天水泡破裂。水泡破裂后引起溃疡(糜烂)。溃疡面呈红色,易受细菌感染而化脓。

(5)愈合期:溃疡较浅时,愈合较快。溃疡较深时,愈合很慢,一般需要二三个月以上,愈合后形成伤疤,色素沉着。

芥子气中毒最可怕之处就是高达数个小时的无症状潜伏期(平均4至8小时,但可能从1小时到几天不等),然后症状出现并慢慢加剧,在第三天左右达到最大值。暴露最多的器官是眼睛、皮肤、呼吸道,有时是消化道,特别是在摄入受污染的食物时。

眼睛:这是对芥子气最敏感的器官。短暂的接触会导致角化病。接触后4到6小时,个人会感到剧烈疼痛,如烧伤、结膜刺激、撕裂感和眼睑肿胀。当一个人可以再次睁开眼皮时,他有一种光恐惧症(在光线下不方便),可以持续几个月。眼球周围有水肿和溃烂。由芥子气引起的结膜炎仍然对各种刺激物非常敏感,复发频繁;甚至还有15年后复发的案例。

皮肤:暴露后4至24小时,角质层出现红斑(发红)、以毛囊为中心的过度色素沉着、灼热感和疼痛。身体的潮湿区域(腋窝、腹股沟褶皱、生殖器)是更容易受到影响的区域。两到三天后,红斑逐渐消失,囊泡出现并汇合成水泡(充满液体的皮肤),里面充满了淡黄色的液体(这是一种在莱尔综合征中观察到的表皮溶解)。皮肤病变一般不会致命,但过度感染的部位极其脆弱。

呼吸道:如果中毒受到限制,只有上呼吸道会受到影响。灼热和疼痛的感觉位于口腔、鼻孔和咽部。我们观察到:流鼻涕、咳嗽、声音嘶哑甚至失声,可能还有休克。如果下呼吸道受到影响,肺功能经常因心动过速和呼吸急促而受到损害。炎症特征从弱到严重不等,然后在几天内加剧,形成鼻出血和向上呼吸道排出黏液的症状,并在气管支气管树中形成假膜。在16到48小时之间,有肺水肿的最初迹象,在第36或48小时左右出现出血。在第48小时之后,可能会发展支气管肺炎,而这个症状是芥子气中毒致死的主要原因。从呼吸的角度来看,恢复期很长:咳嗽持续一到两周,咳嗽持续一个月。有时会出现慢性肺气肿、支气管炎、哮喘的病例。

胃肠道:虽然受影响的频率较低,但恶心、极度和吞咽困难可能会在24至48小时内出现。很少会有血肿或出血性腹泻的照片,因为这实在是让人不忍目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消耗被污染的水或弄脏的食物后,经常观察到消化系统的病变。

血液作用:在10到14天内,可以观察到白细胞减少,有时甚至泛血细胞减少。

神经系统作用:经常观察到虚弱(疲劳)和持续很长时间的睡眠倾向,导致士兵们的战斗能力显著下降。许多冷漠、抑郁的案例被描述。

   总之,芥子气中毒的临床形式非常多:所有症状都可以并发,或者相反,病变可能仅限于结膜炎或水泡。这取决于防护装置的保护,也取决于外部温度。在夏天,人类较少被衣物覆盖,皮肤更潮湿,芥子气更容易进入蒸汽形式,侵入不戴口罩的士兵直抵呼吸道。

  在通过对战俘的审讯得知了黄十字炮弹的可怖杀伤力后,德军便开始高度重视起这种用于防御的糜烂性毒气弹。直到7月底,德军炮兵每天晚上都用黄十字炮弹轰炸伊普尔地区,在此期间,德国炮手不得不用自己的石灰氯化物包围自己的火炮阵地,以防止黄十字炮弹泄漏或过早爆炸。此外,还进行了一系列固定式的高速毒气射击,例如7月15日,德军火炮进行了一千发的毒弹射击,尽管部分火炮因为压力过大而炸膛,但第二天还是重复了这种模式。随后在7月17日和21日,德军炮兵使用黄十字炮弹对齐勒贝克湖(Zillebeke)的英军铁路、避难所和宿舍进行了更广泛的黄十字炮弹射击。

10.5厘米黄十字炮弹


   1917年7月20日晚上-21日凌晨,为了加强芥子气的封锁效果,德军炮兵发动了代号“死亡之舞”(Totentanz)的炮击突袭行动,法国小镇阿尔芒蒂耶尔(Armentières)首次成为黄十字炮弹的目标(这里是英国第5集团军防线的一部分),此次行动造成的损失非常严重,约6400名英军官兵死伤,而1917年英国一个步兵师也不过19372人,这相当于一个师丧失了33%的战斗力。第二天晚上,7月21日至22日,纽波特地区(Nieuwpoort,英国第3集团军防区)也遭到了黄十字炮弹的猛烈轰炸,因此预期的英国攻击区域的南翼和北翼相继变成了无法通行的死区。总体伤亡比在伊普尔的伤亡人数还要严重,因为这里的部队尚未收到关于芥子气的充分警告和指示。

被芥子气毒害的加拿大士兵在7号总医院接受治疗,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承受的疼痛




   1917年7月23日至24日,德军炮兵再次发动代号“英国死亡”(Britentod)的毒气炮击行动,对位于西里西亚(Schlesien)和阿波尔达(Apolda)之间的威彻特地区(Wytschaete)实施了多达26-27次的毒气炮弹轰炸。7月28日至29日凌晨1:00至4:30,阿尔芒蒂耶尔和纽波特再次遭到黄十字炮弹的攻击,阿尔芒蒂耶尔因为芥子气造成的平民伤亡总数为675人,其中86人截至8月18日全部死亡,死亡率高达12%。平民死伤严重的部分原因是老年人数众多,其中许多人住在地窖里,在炮击期间,他们无法或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园。除此之外,还有3019名英军士兵中毒,其中53人死亡。几天下来,被炮击的区域对英法军队来说变得无法通行。与此同时,为了限制敌人在前线南部的行动,德国炮兵于7月31日-8月1日向凡尔登附近的法国军队阵地发射了大量毒气炮弹。

阿尔芒蒂耶尔被挂上芥子气警示牌的民居


   从7月开始,蓝十字和黄十字炮弹被大量使用,直到1917-18年的冬天才减少。一旦德国人确定了蓝十字毒剂对英军防毒面具的穿透性,他们就开始在毒弹轰炸时使用这些炮弹,因为蓝十字炮弹的高装药使得它在爆炸时无法与高爆炮弹区分开来。因此,蓝十字毒剂的呕吐性会迫使英军摘下面具,然后导致他们死于随后使用的绿十字炮弹。高爆炮弹和蓝十字炮弹也可以用来掩盖黄十字炮弹的独特爆裂声。

   由于新式的黄十字炮弹的使用,英军在伊普尔的攻势推迟了两周,并最终以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影响了英国的攻势结果。1917年7月31日凌晨3:50,英国第5军的步兵发动攻击,不料大雨开始落下,随着伊普尔的排水系统在炮击中被摧毁,德国和英国阵地之间的无人区变成了无法通行的泥沼泽。雨还在继续,8月份只有三个干燥的日子。

  德军的黄十字炮弹对伊普尔地区的英国第3、第5集团军的轰炸直到1917年8月4日才宣告结束。从1917年7月12日起,短短10天,德军向英法军队阵地倾泻了超过100万枚黄十字炮弹,大约含有2500吨的芥子气;德国人的黄十字炮弹轰炸持续了三个星期,造成的伤亡数字几乎是前一年所有毒气攻击造成的伤亡数字的总和。到了第1周周末,英军卫生队收容的中毒人员是2934人;到了第2周周末,又增加了6476人;到了第3周周末再次增加了4886人,总计损失人数高达14296人(里面有7797人全是位于伊普尔突出部的第5集团军的损失),其中超过500人死亡,而剩下的人也有一部分残疾。芥子气的特性使它成了一种可怕的武器:炮击过去很久后,芥子气沾染过的区域仍然很危险。液态芥子气在炮弹坑、战壕角落形成的毒液坑会令疏忽大意的人中毒。它还能污染水源。冬天,它像水一样结冰潜藏在泥土中,例如1917年冬季施放的芥子气在次年春季大地解冻时又使人中毒。用这种办法可以把整个战壕“封锁起来”。通过这类染毒地段的唯一办法就是铺一条用漂白粉消毒的路。在这种条件下求生,不仅要佩戴防毒面具,还要打绑腿,戴手套和眼镜;不仅要坚持作战,还要不断为装备消毒。普通士兵实在难以忍受在这种化学污染环境下的紧张生活,甚至连最守纪律的士兵也要犯错误。中毒士兵在战壕中显得疲惫不堪,对刚入伍的士兵更是一种精神挫伤。美国化学战部队的指挥官费赖斯将军说:“体质下降,被迫在整个作战期间戴上防毒面具所造成的行动效率的降低,至少达25%。这相当于100万人的部队有1/4的人丧失了作战能力。”

   除了皮肤接触途径之外,芥子气也能通过其它途径伤害人体,并出现一些不同的中毒症状。英国在热带野外条件下进行的试验表明,气态和液态芥子气除了能够造成皮肤损伤之外,还会造成流泪、咳嗽、恶心、头痛、全身无力、失眠以及腹泻等症状,24小时后中毒者占65%,48小时后占81%,第六天后达97%。芥子气的空气浓度在0.001毫克/升时,便可使眼睛受到伤害,主要表现有刺痛感、流泪,像进去砂子似的。如果在浓度为0.01毫克/升的芥子气染毒空气中暴露15分钟,就可引起角膜炎。中毒严重时,还会造成溃疡、失明。据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统计,在所有芥子气中毒的病例中,眼睛损伤者占80%以上。

  1917年7月31日和8月1日炮击凡尔登附近法国阵地的结果不得而知,但法国人对英国人承诺的“进攻支持”并没有跟随。1917年8月,法军在凡尔登地区的反击大获成功,将德国人打退到1916年2月21日战役爆发前所在的位置,8月20日,法国第2军沿着默兹河两岸发动了有限进攻战役,目的在于夺取凡尔登地区一些意义重要的高地并缓解伊普尔英军的压力,当时英军伊普尔附近的进攻全部被击退并因为大雨寸步难行。

   不幸的是,德军在针对法国第2军的防御行动中再次大量投入黄十字炮弹。仅是法军炮兵在1917年8月13日-15日和8月17日-20日的火力准备期间就遭到了大量芥子气的反击。而在8月20日当天,德军发射了至少30万枚黄十字炮弹,猛烈轰炸了前方一块120平方公里的区域。由于法军炮兵遭到了事先的芥子气封锁,他们无法伴随步兵越过芥子气污染区域,使得法军步兵蒙受了严重损失,仅是当日中毒人员就多达4430人。由于芥子气能够直接通过皮肤和眼睛侵入,所以法军的防毒面具毫无作用,不少人只能忍受眼球、鼻咽和皮肤的病变。1917年9月1日和24日,法国第2军再次遭到黄十字炮弹的肆虐,这两天分别有1350人和4134人中毒,若是加上9月1日的损失,意味着法军在这场攻势中有13158人因芥子气而损失(其中134人死亡),相当于有一个师丧失了战斗力。惨重的伤亡迫使法军在1917年10月初停止了攻势,而他们的牺牲没有换来任何有效战果。

15厘米黄十字炮弹
21厘米黄十字炮弹


翩翩起舞的黄死神:一战德军“黄十字”糜烂性毒气炮弹(上篇)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