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转生变成史莱姆这档事后传 第十六章：暗流涌动（1）

     这次洪灾带来的损失并不像几年前那样致命，虽有挫折，可在到了七月份，许多地方都恢复了原样，并加修了大量排水渠，下水道系统也正在设计中。

     农田受到了很大影响，幸好国家早已储备了足够的粮食，所以不会出现饥荒。至于死伤及失踪者，不算多，但还是令人难受。 

     之前一段时间惹得人心惶惶的所谓异空间消失了，可其造成的伤害却永远也无法弥合了。

     终于，一切又都回归了平常。

     两个月前，当莉姆露重新出现在伙伴们面前时，大伙都不禁松了口气，紫苑声泪俱下，朱菜也眼眶红红的，她一直在担心莉姆露抛弃了他们。

     莉姆露蛮欣慰的，即使他和古月澪都不在，他的部下们也能组织抗灾工作，尽力避免损失。

     大家都有成长呢，真好。

     只是……唉，多灾多难啊。莉姆露不禁感慨，正是因为多灾多难，他们才会成长，也包括他。

     七月盛夏的一个夜晚，莉姆露做了一个梦，当然，是正常的梦。

     他在梦里，见到了静，还有五个围绕在她身旁的孩子。

     曙色跃上云端，莉姆露从梦中醒来，他记起了几年前许下的一个约定。 他想，现在是时候履行那个约定了吧？

     现在的鸠拉王国已经稳定了下来，伙伴们都有所成长，强大的持名魔物众多，军队所向无敌，粮食充足，各地的贸易往来越来越繁荣，各个部族都在遵守国家制定的规则，社会秩序正常，而且就算他不在，还可以有个古月澪代替他总揽军政大权，大家也服她。 

      好，那就去吧。莉姆露下定决心。

     他写了一份正式的文书，在他不在的期间，任命古月澪为摄政，代理他的部分权力，其余人等务必各司其职，服从摄政的安排，如有违者，则视作挑战王权。

     莉姆露把这份措辞有些严厉的文书在干部会议上宣读了一遍，除古月澪以外的所有人都很惊讶，接着他就解释说自己要去一段时间的外国，履行与一位故人的约定，这是个十分庄重的承诺，作为大丈夫，他不能食言。

     伙伴们理解了他的心意，这让他很开心，稍微收拾了一下，带上些行李，就准备上路了。 

     辛西娅不管怎样都要跟着一起去，莉姆露拗不过她，于是只好答应。

     早上九点左右，朝阳昂首，把金光洒在大地上。城镇的边缘，道路上，伙伴们都来送他了。莉姆露抱起辛西娅，一起骑上岚牙的背，清风吹动每一个人的头发，岚牙拔腿奔跑，莉姆露的背影渐渐在视野里模糊，风传回了他最后的语语：“不要太挂念我，我要去最美的天边，履行我的约定。”

    他们先径直向布鲁姆特方向去，然后穿越其国界进入法尔姆斯，一路往西北，最后到达印古拉西亚的王城。费时不足三天。

     从原野上远眺巨大的繁华都市，莉姆露心里涌起熟悉又陌生的情感，自转生以来，时隔多年，他终于又一次嗅到了人类文明的气息，按理说，那里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他身为魔物，但人性占据上风，更向往娱乐丰富、流光溢彩的城市，不是灾害频繁、斗争不断的荒蛮之地。

     唉，希望古月澪那家伙别趁他不在的时候大动干戈吧。

    莉姆露完全没有想到，他才刚走没多久，古月澪就发布了总动员令，全国90%的军队立刻向南部边境集结，这毫无疑问就是大动干戈。

    可古月澪并不是脑子有病，更不是战争狂人，促使她这样做的是经济原因。她要开启鸠拉王国的工业化初级阶段，即资本的原始积累。

    你可能会问，打仗跟资本原始积累，这两者有什么关联？这个逻辑在哪里？

     别急,你听我慢慢说。

    所谓资本原始积累，一般是指两种东西的积累：货币和固定资产。

    鸠拉王国并没有自己铸造的货币，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全部都是外国的，主要集中在民间用于贸易。而鸠拉王国政府的税收并不高，这里面货币只是小头，粮食、矿产、手工业品等实物才是大头，所以它其实并没有多少钱，就算有，也用的不多，因为货币一般只在首都这个城镇里使用，而首都之外的广大地区，那些落后的部族之间多是以物易物。结论：鸠拉王国内的货币数量较少、使用较少、流通较窄、用处较小。

     固定资产，多是指设备、设施、工厂这类有经济价值的生产端的实物，鸠拉没有这些，只有手工工场，虽较以前已有了工艺上的成熟和效益上的提高，但肯定是比不过工业的。

     古月澪暂时不考虑货币积累，因为这偏僻的地方实在不容易积累起数额巨大的货币，而自己铸币的话，也不敢确保其他国家会不会接受一个魔物国家的货币，更何况他们还没有成熟的铸币工艺，甚至没发现多少铜矿、银矿和金矿。 

     所以她先想的是积累固定资产。这需要与矮人国达成合作，双方国王的私交不错，但两国的关系显然没有好到可以指望矮人国出资出力把鸠拉砸成一个工业国，于是只能是做交易，鸠拉买他们的产品。

    方案是：自然资源和农产品换取工业品。也即低级产品换高级产品。

    这是古月澪考虑到两国各自的特点得出的方案，相比之下，鸠拉是较落后的、自然资源丰富的农业国，矮人国是较先进但自然环境恶劣的工业国。对于矮人国，农产品是刚需，人家不会嫌多；有些矿产资源，是矮人国没有或稀少，但鸠拉特有或丰富的。双方的不同特点有利于达到资源、农业换工业的这种方案。 

     问题在于，这二者是存在很大差价的。低级产品价低，高级产品价高。鸠拉若想获得足够的工业品，就必须要拿数量上多得多的矿产和农产品去换。鸠拉特有的矿产除外。可是，鸠拉目前没有这么多的低级品，而固定资产的积累又打算尽快开始，这要怎么办？

     只能先欠债，后还账。 

     欠债容易，还账就费力了。矮人国有自己的经济需求，长期以来，法尔姆斯都把持着矮人国与西方诸国之间的商路，从中抽取重税以敛财，其他国家自有怨言，但由于这是双方得以交易的唯一算是安全的路，只能忍耐。这种情况下，矮人国不会阻止、甚至是乐意扶持鸠拉，让它成为第二条沟通西方和矮人国的商路，如此一来，双方都能以更低价获取对方的产品，经济联系更加密切，所以矮人国也就会大概率同意鸠拉对它欠债，通过发展工业来提高它的竞争力，作为商路的吸引力也可上升，同时还能削弱法尔姆斯的地位，让它明白自己将不再是怨恨它的各国的唯一选择。

     那么，还账呢？怎么办？ 

     接下来，就要说回上文提到的战争了。

    低级产品，即农产品和矿产的获取，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劳动力。就算矮人国不急着让它还债，但也不太可能让它欠个十几年，所以最好尽快。劳动力的话，目前鸠拉王国境内有许多部族和人口，但需扣除不能作为劳动力使用的部分，而且已经形成了稳定的经济格局，若是政府强征大量劳动力，使其脱离原来的定位，就会冲击已有的经济格局，造成混乱。

     资本原始积累的两种手段：对外扩张和对内剥削。上面那种就属于对内剥削，而莉姆露是不可能同意的。 

     那就对外扩张，资本原始积累的方式只有掠夺。

    王国已经打下了一块足以称为大国的疆域，但还远不是鸠拉大森林的全境。古月澪不敢瞒着莉姆露去率军侵略他国，于是向南方扩张，那里也是森林境内，莉姆露不会阻止，毕竟又不是王国的第一次扩张，几年前同盟迁徒、暴力扩张、无数魔物被屠杀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现在更不会有。

     此次扩张，是要占领更多的土地，得到更多的劳动力，但这次不一样，王国将不会善待或接纳被占领地区的部族，而是要奴役他们，强迫他们为王国生产农产品和开采矿产，他们的尊严将被无视，他们的生命将被践踏，他们的血液将会成为王国的养分。

     与已经存在多年的人类文明不同，大森境内的许多部族是不从事生产或生产力极低的，因此也就没有什么生产关系，基本处在原始社会。

    此次扩张，就是要以暴力手段，将更多的部族强行纳入王国的生产关系中，以奴隶的身份向作为主人的王国无偿提供劳动力。以前的话，古月澪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因为她有大大的良心，而现在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她的良心被狗吃了，而是在之前小空间的图书馆里纵观两个世界的历史后，她深刻地认识到：大国崛起必定是一个残酷的过程。 

     “资本来到世上，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血。”这句话没说错。

     古月澪也是在为今后做打算，主要有三个方面。

     其一，开展初期工业化以求发展经济，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成本，提高产品的竞争力。

     其二，考虑到莉姆露至今都没有成为魔王，知晓未来历史的古月澪造方设法地增强国力，主要是生存能力，使其不至于以后被东之帝国碾得渣也不剩。

     其三，鉴于原世界法尔姆斯因鸠拉的商路崛起而利益受损并出兵攻打鸠拉，古月澪就大力推动鸠拉的商路发展，看看法尔姆斯会不会来，如果来，那莉姆霞就有可能成为魔王。没有魔王的鸠拉是熬不过将来的那些战争的，圣教会、帝国战争、天魔大战、世界大战，一个比一个头痛。

     莉姆露离开后，针对突如其来的动员令，红丸召集几人开会讨论。

     地点是在城外的军营总部，会议室里有红丸、盖鲁德、加维鲁、白老，哥布塔。他们都没有参加向南的扩张战争，因为动员令并没有要求他们及其部队参战。

   红丸：“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报告给莉姆露大人？”

   哥布塔：“可古月澪大人不让我们说诶。” 

   盖鲁德：“既然莉姆露大人已经任命古月澪大人为摄政，那么在他不在期间，我们应该服从古月澪大人的指示才对。我是这样认为的。”

   白老：“以往每次扩张，她都会向莉姆露大人请示，唯独这次要求保密，而且只带了她那边的部队出征，希望不要出乱子啊。”

    之前每次征战，军队都是让大部分出击，少部分留守，这次也一样，但不同之处在于，这次古月澪只带了自己的派系出去。

     军队内部何来派系之说？这个问题要追溯到几年前，同盟刚刚完成迁徒、古月澪带兵四处游荡的时候。

     当时为了拉拢各个部族，最有效的办法自然是为该部族的首领和一些较有威望的魔物赐名，赐名可以最大程度地确保对方的忠诚。问题就出在赐名上了，莉姆露主内，经常在城里处理事务；古月澪主外，负责军事和外交，若要给拉拢对象赐名，需要让对方去见莉姆露，但由于扩张太快，莉姆露的工作量成倍增加，所以为求方便，莉姆露传令说只需把一些魔物送来即可，其余的那些，你古月澪给人家赐吧，反正你魔素多。

     伏笔就在这里埋下了。

    几年里，在外行动的古月澪常给魔物们赐名，虽是以鸠拉国王之名义，但这些魔物毫无疑问归于古月澪的派系，而且她不像莉姆露那样一口气命名整个族群，她一般只命名各族首领及强者或有地位者，也对作战中立功者命名，所以只有精英，这是战力上的。

     还有智力上的。被古月澪命名的魔物有许多都参军了，随她到处打仗，在此期间，古月澪向他们传授了一些理论知识，主要是军事、行政管理和地理。同样作为老师，古月澪在城里的学校几个月都不一定上一次课，在外出差时却几乎天天教导自己派系下的魔物，后来她就是任用了自己的这些学生，在军队里正式建立了指挥框架，基层和中层军官大多都出自她的派系，将领则仍是那几个熟面孔。

     在政府中，她也安插了自己的派系，他们是由古月澪亲自教导的，其知识水平自然也能得到他人的认可。

     于是在军政领域，古月澪及其派系都有巨大的影响力。

    比如此次出征的90%的部队就属于她的派系，在军中，莉姆露的派系部队有两万左右，只占10%，另外十八万大军则属于古月澪派系。两边的区别十分明显，莉姆露的派系部队都是同盟的老兵，全员都被命名，但被认真命名的并不是很多；古月澪的派系部队是由后来新加入的部族所组成的，并不是全员命名，只命名了部分强者作为军官，以这支军官队伍支撑并控制住了足足十八万大军。

     古月澪的职位低于红丸，只是参谋，但她的实际军权 不仅高过红丸，还高过莉姆露，因为全国90%的部队是她的派系。可以这样说，如果古月澪想造反，她的派系真的会跟着起来造反，古月澪才是征服并给予他们荣耀和福利的人，至于那居于首都的遥远的国王，他们不熟、只听过名字、见都不一定见过。

     她的派系发展至今已是相当壮大了，影响力巨大。红丸他们担心的正是这个，古月澪完全有资格自立为王，却安然顺从莉姆露，但其地位与其说是二把手，说人与史共天下还差不多，有她在，国家向前发展；针对她、陷害她、罢免她，都消除不掉她的影响力，反而可能引起她的派系的反击，若是清理基派系，则很可能国家动荡。

     红丸他们都认可古月澪的能力和功劳，但事到如今，就连他们也看出来古月澪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现在的鸠拉王国堪称是由两个庞大的魔物集团组成的国家，分别以莉姆露和古月澪为首，双方合则两利，分则……

     红丸：“还是跟莉姆露大人报告吧。”

   这时苍影突然出现，“她已经把水晶球全部征用了，带去前线。”

     当超过较远的距离，红丸他们就无法用意念向莉姆露传达信息，而只能用水晶球进行魔法通话。可古月澪征用并带走了全部水晶球，他们也就不能主动向莉姆露通话。红丸希望古月澪真的只是征用而已。 

     整个下半年，十八万王国军一直在征伐南部地区，以致生灵涂炭，血流漂橹，那遥远的地方刮着腥风血雨，与此同时，鸠拉王国正在蒸蒸日上。

     宽敞的公路绵延千里，以鸠拉为纽带，将西方与矮人国连接在一起。先前的宣传、布鲁姆特的协助的效果日渐明显，越来越多的商人发现，走鸠拉这条贸易通道不仅安全可以得到保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即关税远远低于法尔姆斯。因此大肆涌入，鸠拉的贸易也随之兴盛。

     以欠债的方式获得的机器设备开始发挥了它们的作用，其制造的多为轻工业品，量大、质好、效率高，竞争力高于手工产品。

     鸠拉的农产品和矿产以及其他自然资源也以越来越大的规模流通于市场。某商向鸠拉购买一些稻谷回国做市场调研；某商向鸠拉购买魔矿石；某商向鸠拉购买大量纸张；某商向鸠拉购买名贵木材以制造家县……凡此种种，不胜凡举。 

     表面上看，鸠拉王国的商品经济空前繁荣

    问题来了，鸠拉才建国几年，一路上磕磕碰碰，如此大规模的商品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答案只有一个：鸠拉空前的经济繁荣之下，是空前的残酷压榨。

    在半年时间里，十八万王国军横扫南方地区，奴役了数以百万计的魔物，建立起一个个集中营，迫使他们从事生产活动，几乎涵盖了鸠拉王国的全部经济生产部门，最劳累、最危险的工作也由他们承担，他们为国家创造了无数的收益，但不会有任何回报，而胆敢反抗，则必然身首异处。 

     在南方，创造一切的同时也在毁灭一切。产品源源不断地运往首都，而在南方，有的只是地狱，一个接一个巨大的坑洞里填埋了几千具尸体，草草埋葬，数百万魔物的血汗滋养了这个国家。 

     这已与古月澪的初心大相经庭，她本想争取和平，避免战争，打造太平盛世。现在她已认清了现实，知道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剥削压迫是不可能不存在的，血腥战争也不是说没就没的，哪怕是所谓的太平盛世，也是建立在压迫之上的。鸠拉必须变得强大，因为弱小势必被宰割，不可能熬过以后接连发生的大战。 

     大国崛起必定伴随牺牲——这就是现实，不认也得认。

    古月澪认了，所以她干了丧心病狂之举，但一心为国，宁可弄脏自己的双手。

     她也越来越理解自家老爸了，只有坐在这个位置上，才能真正明白许多道理。普通人眼里很多混帐的道理，其实都是真的。

    在鸠拉的西北方，千里之外的法尔姆斯王城，街道整洁，大路宽敞，居于中央的宫殿宏伟壮观。

    冬日寒风吹拂，仍可见繁华竞逐，似乎一切都是老样子。

    但有一些人，自去年至今年2348年初，发现国家的情况正在悄悄变化。

    据守城门的兵士发现，出入城的商队、商人减少了，城门前等候检查的队伍一看就知没有以前那么长了。

    管理财政的官员发现，国库的关税收入减少了，关税账簿肉眼可见地变薄。

     常逛市场的平民发现，有些商品不是供应减少了，就是干脆停售了。

     宫廷中的官僚发现，军队将领和圣教会人员出入王宫的次数频繁了，并且国王召开的秘密会议也变多了。

     所谓暗流涌动，反映在表面上，只是几条细细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