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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入海,如今见山

2023-08-02 11:20 作者:猫玖安  | 我要投稿

见过很多风景,遇见各色的人。

唯独没有迎着倾盆的山雨,登上1800米的山巅。想要读懂一座山,未必需要了解它的前世今生。有时候,只需要在风雨后的某一刻抬头,瞥见那云层中的一抹光。

这是我在安徽工作的第五个年头,却也是第一次存了登黄山的念头。因为以前总有没时间,没同伴之类的借口,疲懒如我,似乎已经褪去了勇气。可这一次,我竟没想到,能携着风雨和友人们一行七人勇上黄山。

天公不作美,登山前夕,一场绵密异常的雨将我们的旅程蒙上一层阴郁。但总归兵临城下了,这时候怯战,是会被耻笑的。所以,第二天一早,全副武装的我们,披着白雨衣,穿着蓝雨鞋,登上了战车一般的大巴。

来之前,我未曾想到,山路九转回环,近乎180度对折,迎面冲下的返程大巴,仿佛是两支军队无言的交接。雨势渐斜,已然被冲破了防线,沿路可窥见山间沟渠奔涌的瀑流翻起白沫,一瞬间,大巴驶入缓坡,山峦叠嶂的绝美画卷,刻入窗内每一个人的眼眸。远处烟云飘渺,近处溪水潺涓,天可怜见,这还只是山脚一景。

当我们抵达云谷索道时,雨小了很多,雨丝点缀青翠,山风催动缆车撞入浓雾后了无踪迹。见山的第一面,满眼是厚重的云雾,未知总能激发探索的欲望。坐上车后才发现,终是我们小觑了黄山,身在云雾中,不知归何处,只有近前的松树,能划破浓雾让我们一睹芳容。风和雨,透过半开的气窗,带来了清凉。其余的,便什么也见不着了。

约莫十分钟,我们终于开启了登山的正式旅程,然而出了缆车站点,扑面而来的是天际倒灌的雨和掀起雨披卷入怀中的风,这等见面礼,一耳刮子打在每个登山人的脸上。我和伙伴们大呼小叫,踉跄而行。顾不得看景,因为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黢黑淌水的石板路,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雾霭。

世人皆说,只有登上始信峰,才会相信,黄山之景不负盛名。很可惜,抬眼见到的只有崎岖的坡峰,因为镜片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雾,我曾吹过咸湿的海风,也吹过清爽的山风,但这般泥泞且浇透身心的山雨和着的风,到底还是让我明白,时机比什么都更加重要。

途经竖琴松,黑虎松,我们决定直接前往光明顶,颇有六大门派围攻之势,当然,黄山的光明顶并不是金庸笔下的那个地方,而我们也并没有如六大门派一样铩羽而归,而是一步一步,倔强地向着山顶而去。我并不清楚,当时支撑我前进的究竟是山上的景,还是对疲乏到一成不变的生活的反抗,但看到200跳的心率时,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我只是一个登山人,竭尽全力,用我逐渐被世俗拖慢的躯体。

如果故事到这结束,那这次的旅行,可能真的会低于预期太多。但当山庄前台的工作人员送来烘干设备和水果时,总还是有了一丝慰藉,人是爱苦中作乐的,我也不例外。1800米的光明顶上,深夜九十点钟,套上酒店的羽绒服,几人闯入夜色。如同来到另一个世界,呼吸都带着冷感,山庄被浓雾隐住,只保留为数不多的雾灯,作为指引的灯塔。谁能想到,在山顶的小卖部旁边,四周是奇松怪石,杵着这么一行人,顶着手电筒,留下了一张张荒诞的照片。旁人要是看到,也得称一声鬼才。

翌日,天气转好,凌晨5点是日出的时刻,友人的连番轰炸,也没能把我从睡梦中捞起,所以只得借由她的照片,才一睹日出的风光。但可预见的云雾,使得太阳只稍稍镶了一点金边,便转身遁入其中。

按照原定计划,今天要攀登莲花峰,然后从前山坐索道下山。今年刚好是莲花峰5年轮换的节点,明年是更为陡峭的天都峰。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攀登上去,反复咀嚼的“来都来了”,成了彼此加油鼓劲的动力。

吃过早饭,我们背上行囊出发,想去莲花峰,首先得穿过鳌鱼峰和一线天。鳌鱼峰海拔1780米,因形似鱼头而得名。相传元末明初,朱元璋曾因与元兵交战,败走于此地,幸有仙神相助,在峰内开辟山洞,得以穿山而过。古人云:东海有巨鳌,何年飞到此,人行穿鱼腹,沾衣湿玉髓。之前也说过,登山并非需要知道山的前世今生,所以在我的眼中,它不如脚下的路。这是常人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左右不过1米见宽,一侧是被雾盖住的山涧,一侧是落差4-5米的一线天台阶,没有护栏——走在上面,像是进入到西游记的天庭里,仙雾缭绕,脱离凡尘。

行至此处,已至天明,风吹动着松林,露水渐次落下,转角的阶梯上随处可见汩汩流动的溪流,鸟鸣深涧中,清泉石上流,黄山的古韵总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穿过鳌鱼洞,一路下至山底,转头回望时才发觉已降百米,贴壁而建的台阶盘若游龙。歇息片刻,我们动身前往莲花峰,一路走走停停,路上遇到不少松鼠,也不畏人,灵巧地在树间穿梭,平添几分鲜活气息。

站在莲花台上,抬头望着山顶,风声入耳,人声鼎沸,心跳声若鼓锤。一瞬间有点胆怯,感叹于天地之大,而我们是如此的渺小。随即又激起一股劲儿,身体里最原始的征服欲迸发出来,这无关于旅游打卡,也无关于来都来了的矫情。纯粹想要到山顶看一看,想和伙伴们一起征服一下世界。登山的人都带有一丝可爱,彼此鼓吹加油,即便是耄耋的老者,也能在山腰处给路过的人们指引。我们又何须畏首畏尾!

许是被登山者的热情所打动,天边的一角突然破开,一束光打在不知名的山头上,一棵苍劲的古松从水墨画里生长而出,片刻间又隐去身形,这是命中注定的馈赠,它在昨日定好价格,而我倾尽所有也终有所获。螺旋而上的台阶昭示着峰顶就在眼前,等候着的人们,依次来到石碑前记录下此刻。我和伙伴们簇拥在一起,泛着傻气的笑着,也不知道为何而笑,或许是勇气又回来了吧。

要坚信,没有谁会一直在谷底,当最差的情形已经抛在昨日,每一个现在和明天,都会有惊喜在等着我们。我坐在山顶一侧的观景台上,用脚丈量身前的山峰,一阵风刮过,云雾突地散了些,另一座山峰若隐若现。见山是山,如是山,抛却凡尘的纷扰,如同当初呱呱坠地时所见的天地,纯粹到只想瞪大双眼,将其夺入眼中。

由于行程安排,我们即刻下山,也正是下山之时,黄山将全部的美,作为与我们饯别的薄礼。云海骤然收缩,敛出极目可望的苍翠山脉,山底的建筑清晰可见,仿佛一切的景都投射至身前,峭壁旁的古松,不知名的野花,苔藓,组合成天然的画框。天与地,山与人,再难分彼此。

我曾入海,如今见山。

我曾着风雨,如今披良辰。

愿,

天门开际,仙府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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