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头/不速（六）
chapter.1 孙颖莎泪眼看着王楚钦，看他薄削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缓慢又清晰的吐 出那一句， “因为…我喜欢了…” 马路上急驰而过的车子按响刺耳的汽笛，她听清了，却又不敢相信，一时间呆愣在原地，眼底氤氲的水汽被夜风吹散，恢复成从前清亮的样子。 王楚钦则红了眼角，他没喝酒，眼前却也变得不真切，混着夜色下的霓虹灯闪烁着奇异绚烂的幻影。 他恍惚中往前迈了两步，静寂的空气中立刻响起一声轻弱的嗓音， “你不要过来…” 男人讶然一惊，停步在原地，低头瞥了眼手里的外套，缓缓递了过去。 孙颖莎只穿了件薄衬衫，光着腿搭了条过膝的工装裙，环住手臂微微拘着身体，月色中肤色显得更加白皙，鬓角的碎发被风吹乱，遮住半边脸颊，只露 出好看的眉眼，看不清神情，她没有伸手去接王楚钦的外套，只垂眸说道， “您先回酒店吧，我等黄经理处理完这边的事，再跟他对接下明天的工作。” 她面色温和淡定，语气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冷冽，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从始至终都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王楚钦惨淡的笑了下，眼底笼了层浓浓的大雾，胸口和鼻尖发热，心里却异常的冷。 他一声不吭的套上衣服，机械地系上袖扣，又把散开的领口理了理，片刻后，变回平常端方持重的模样。 “那就辛苦你了，明天见。” 他说完便迈步往路边走去，司机早就等在车前，见他走近，连忙拉开后座的车门，迎了他坐进去。 孙颖莎盯着他的背影沿着街边单薄的树影慢慢走远，才缓缓垮下肩膀，不受控制的轻晃了一下身体，那张可爱的小脸似乎还与平时一样淡定，但是泛红的耳根还是泄露了她的心绪。 她浅浅抿着嘴角，夜幕下，眼眸里映出忽明忽暗的微光，心底里像是响起一道蠢蠢欲动的声音，她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一种不受控制滋生出的喜悦。 她不敢放纵这股暖意席卷全身，因为无法判断那句脱口而出的喜欢是真情流露还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她不敢给他回应，如果这只是一场上位者的游戏，那她宁愿选择永不入局。 chapter.2 第二天早上，孙颖莎和王楚钦在酒店的走廊里偶遇，两人目光相撞，默契的选择沉默不语，眼底相同的一小片青黑色远比语言更有表达力。 幸亏还有黄经理和另一个年轻机灵的小姑娘一起，才不至于让气氛显得太尴尬诡异。 招标会进行的很顺利，玺业不出意料的拿下了项目，那个挨打李总自知理亏，遇到他们也没敢打招呼，灰溜溜的躲到一边摆弄手机。 两个人又被送回到酒店，王楚钦先走进旋转门，等到孙颖莎跟司机礼貌告别后跟上来，发现电梯早已上行。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男人简直就是霸总外表，小孩子脾气，幼稚的要命。 等到她回房间收拾好行李，准备给王楚钦打电话确认航班信息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就给她发来的微信， “我先走了，说好招标会结束后放你两天假期，你可以回家看看，祝玩的开心。” 孙颖莎靠墙倚着，简短的一句话反复读了几遍，明明跟平时一样，却又不太一样，连带着她的心跟着怦怦跳了两下，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chapter.3 她还是没有回家，连夜坐飞机赶回了北城，因为一通迟来的电话。 是胡南星。 再见面的一瞬间，孙颖莎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销声匿迹了半年多的人居然一 夜之间就出现她面前。 无数个深夜里，她幻想着他归来时的情景，想象他会落魄，会颓废，会蓬头垢面，会痛哭流涕的跪地忏悔。 只是这一天终于来临，却全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场景，男人体面又干净的站在她面前，脸上甚至挂着虚伪的笑意。 女孩被屈辱和愤怒的情绪裹挟，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捶打他，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知道我这半年来是怎么过的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男人任她打了几下后，突然嗔目将她推回去，不耐烦的嚷起来， “哎呀，够啦！你有完没完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说过不还钱吗，倒是你够狠啊，孙颖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长青路的交情。” 孙颖莎听不懂她说什么，也懒得和他纠缠下去，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把眼角溢出的泪水抹去，只抬手向前，凛声说道， “把钱还我！” 男人冷哼一声，撇下手中敞开拉链的行李包，明晃晃的红色，大剌剌的露出来， “五十万，一分不少！” 女孩冷盯着他两秒，俯身仔细查了一遍，抬 起头又道， “你之前还的那七万，就当是这半年的利息和我的精神损失费，别以为我占了你便宜，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永不相见！” 她说完，提包而起，头也不回的往楼道里走去。 小巷尽头停着一辆黑色奥迪，后座的男人透过茶色的玻璃，幽幽的注视着路对面的情景。 胡南星垂头从巷子里走出来，过了马路后丧气的来到路边站定，驾驶位的光头转过身，男人薄唇微启， “安排他去常山，永远不要再回北城和南洲。” 解决了债务危机，孙颖莎觉得压 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何卓佳，两个小姐妹买了火锅食材，开心的约在家里小聚。 女孩望着窗外愈加青翠的柳枝，又回看厨房里好友认真煮面的背影，觉得生活美好的不太真切，来到玺业，遇见王楚钦，仿佛一切都变得很顺利。 想到他，平静的湖面又被不小心投入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嘴角扬起的瞬间，眼睛里也亮晶晶的忽闪个不停，佳佳端着汤锅走近，连喊了她几声也不见回应，最后气恼的吼一句， “孙颖莎！快给我拿个锅垫，我要烫死啦！” 女孩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帮忙，鸳鸯锅底分成红白两色，泾渭分明，她讪笑着抬头，不出所料地撞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臭丫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孙颖莎本来还想着含混过去，奈何被一语中的，无奈之下只得原原本本的把这几天在南洲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何卓佳听。 好友听过之后，沉吟良久，未几，握着她的手腕，一脸严肃的问道， “莎莎，你跟我说实话，抛去所有世俗的东西，只论这个人，你喜欢他吗？ 孙颖莎愣了片刻，眼神飘忽的躲开佳佳的注视，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摆弄起自己的衣角。 何卓佳面色微异，又把她的手臂抓紧，声音瞬间拔高了许多， “莎莎，你不能喜欢他！” 女孩原本盛满柔情的眼睛蓦然震动了下，未及消散的笑容里透出从前从未有过的忧郁，只是俯首，也不言语。 “他王楚钦是什么人呐，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呀，这帮富家子弟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也想尝尝街边的小吃，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他早晚还会回到大圆桌上，用镶金边的筷子吃我们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来的东西。” 佳佳情绪激动的打着沙发坐垫，看孙颖莎眼底潋滟着水色，轻轻一眨便落下一行泪滴。 “跟胡南星在一起都差点扒了你一层皮，跟王楚钦在一起，会要了你的命！ chapter.4 孙颖莎挤在早高峰的地铁里，思考着昨晚何卓佳说的话，伴随着毫无感情 色彩的提示音，地铁门开启又关闭，涌上来的人群里发出低声的咒骂，不知是谁踩到了谁的鞋，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又响起尖锐的声音。 佳佳说的对，她和王楚钦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时的意乱情迷对他而言也许只是一场绮丽的春 梦，但对她，却可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生活才恢复正常，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不能再任由看不到未来的感情把自己拖入失控的轨迹。 她照例买了咖啡送进办公室，王楚钦也照例站在桌前对她抬起左手，两个人的指尖短暂相接后又快速分离， “小王总，您借我的二十万，我可以一次性还您了，转到您之前的那个卡里是不是就可以。” 男人欲言又止，“莎莎…” 孙颖莎听见他唤她的名字，心里又揪了下，却很快不动声色的抢占了先机，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小王总，您是个好人…” 王楚钦敛下眉眼，轻声打断了她， “不用说但是了，你是要给我发好人卡吗？” 女孩低头沉吟不语，思忖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我只是想跟您说清楚，毕竟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男人嘴角又漫过一丝苦笑，颓然的靠向身后的办公桌，还是不死心， “我们之间什么关系，是上下级的关系？还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女孩舔了舔颤 抖的唇 瓣，下意识的把食指勾连到一起摩挲。 “我们不合适…” “哪不合适？” “哪都不合适，身份，地位，一切的一切都不合适！” 孙颖莎仰着脸说完最后一句，怕王楚钦看见她雾蒙蒙的眼睛，转身就要往门口走去，男人往前迈了一 大步，霸道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们之间不过一拳距离，他能看见她柔软可爱的发顶，她能闻到他下巴上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柑橘香和桃子甜混合着，彼此的心跳声也丝丝入扣的交杂在一起。 王楚钦步步紧逼，一点一点挪着脚尖，孙颖莎步步后退至桌前。 他微微俯首，挨着他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眉间，瞬间红起一片，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可我是认真的，你不是我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是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动。” “我最后问你一次，不是以玺业集团副总的身份问助理，而是以王楚钦的身份问孙颖莎。” “莎莎，你喜欢我吗？” 孙颖莎心潮涌动，思绪万千，无数个念头在心中闪现，最后都归于平静，只留下一片怅然。 她攥紧实木桌沿，缓缓抬起眼，娇美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