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的月
马刀
夜已经深了,关外的夜晚是寒冷的,再加上已入深秋,寒冷变得更加刺骨。已经离军营很远了,我回过头,身后的军营已经化为黑暗中的一个小小的橙黄色光点。在漫天繁星与墨色大地的交界处渐渐模糊。
回过头,我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而在泥土的腥味夹杂着的,是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一小队蒙古人袭击了军营。他们大约有三四十人,骑着高大的黑鬃马,操着难懂的土话,挥舞着闪亮的马刀冲进了军营。
当然,他们失败了。
再冲出军营时,只有七匹马冲了出来,其中甚至还有一匹马上没有人。官军的骑兵一直追出了七里才将那些蒙古人尽数砍下马来,而他们落马的地方正是我脚下的土地。蒙古人的尸首被草草掩埋,与大地化为一体。
我继续向前走,斜挂在腰间的马刀叮当作响。几天前,这把刀上还粘着蒙古人的血,我已经记不清它粘了多少次的血,我也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死在它的刀刃下。我只记得,它在我的手中舞动着砍向它面前的人。十年了,这把刀一直跟随着我,不离不弃,而那刀柄后系着的白布却早已染红,看着那早已染红的白布,我想起了她。
临行前的门前,她将衣角的白布裁下给我,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她眼前滑落的泪珠浸湿了白布……而现在,我只能捋着我斑驳的鬓发孤独地行走在荒凉的平原。
月升起来,从巍峨的山峰之后,那光洁的玉盘撒下晶莹的光芒,轻抚着大地。而我坐在老树旁的石头上,吹起了羌笛,让那孤寂的歌声回荡在墨色大地上。、
“啊……又是一年中秋。”
酒
璀璨的繁星滑过暗黑的天空,深秋的风在山间吹出悠扬的旋律,回荡在大地上,就像那古老的笛声,吹响在千百年不曾改变的土地上。
“张、张、张、张工啊……不再喝一杯吗?外面的天可冷哩。”
小王的脸像猴子的一样通红,正提着两瓶喝了一半的啤酒扶着门框向我喊着。直到看到我摇了摇头,才摇摇晃晃地走回屋内,嘭的一声关上门。
第三次试射成功了。虽然在引擎和燃料还存在着大量问题,但也够基地的大伙乐很长一阵了。总指挥也乐坏了,特批了一大批食物和酒水庆祝。而现在他们正在基地的大礼堂里欢笑着,即使已经相隔四五百米,依旧能听见总指挥长用他雄厚的嗓音唱出的《我为祖国献石油》。
我闷了一口酒,辛辛辣辣的味道在口腔漫延,顺着咽滑入喉再入肚中,温暖随后传遍全身,寒冷所带来的刺痛感也少了许多。
不过,也有十年了吧,山峰的明月探出头来,白洁的月光照亮巍峨的高山,今天是中秋节,但我孤独一人立于明月之下。在北航的三年,我主修的是流体动力学。毕业后,我便与大多数同学一样在研究所工作。而在一年后,我加入了计划,那时据说苏联的火箭已经成功试射,虽然并没有官方的消息,但在研究所已经引发阵阵讨论。而在讨论声中,计划招募来了……我在车站与李琳道别,两年前我们在大学中认识。同年我们的婚礼就在我的家乡举行。而现在我却因为计划只得用谎言瞒过她……我又闷了一口酒,然后摇摇晃晃从石子匍成的道路上下到荒原中,月光撒在荒原上,将地面照的惨白。大概是酒带来的像在地面上,我分明看到的是一条白色的道路,一条由撒下月光组成的光通向远方。
恍惚间,我走到了那光路的尽头,一棵老树佝偻着背,护着身下的一块石头。月光下它们的身影被拉长,就好像一个老人和一个胖胖小娃娃。
“那孩子现在大概也有这么大了吧?不,应该长的更大了。”
我靠在石头上,让身体慢慢顺着光滑的表面滑坐在地上。十年了,我已经十年没能回家了。我走的那年,儿子就出生了,可怜的孩子啊,一出生就没有爹……十年了,他也不会记得我这个父亲了。对着高挂在天上的明月,我痛苦的饮下一口酒 ,最后一口酒了。
“但如果成功了,他也应该会为我这个不负责的父亲感到自豪吧……”
我吃力地用手称着石头站起,但指尖传来的异样感让我不由自主的缩回手。
“这是什么?”
在我指尖触碰的地方,空间化为平面分割着夜空。一圈圈如涟漪般的波纹从我触碰处向外扩散,就像是液体的镜面一样。瞬间,我就醒了酒,我所学过的物理学告诉我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刚才指尖的触感告诉我这一切的真实。
“啊……又是一年中秋。但,我看见了奇迹……”
奇迹
王十一惊恐地从石头上下来,确切的说应该是跳起然后落在石头的一边。老树一侧的景物正 在变的扭曲,就好像微风吹过洞庭湖湖面一样,但王十一敢保证,他眼前的这张“湖面”一定比洞庭湖大的多。片刻之后,“湖面”平静下来。王十一举起火把,慢慢地靠近石头,而另一手紧握腰间的马刀。一阵粗糙的感觉,是刀上那系着的红布。借就火光,他看清了,在“湖面”的那一头,他看见了一个人影,那人的手上就犹如拿着一个太阳,闪的他睁不开眼。但从那人的身形来看,那人影不是蒙古人,于是他警惕地问道:
“你是谁?”
张振华提着手电筒,借着手电的白光,他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一张黝黑的脸,布满皱纹的脸上是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他是一个军人,张振华从他的眼神看出,但对方身着的皮质甲不由得让他产生了一丝疑惑。
“你是谁?”
一句土话从对方口中传来,虽然有些奇怪。但他能听懂对方操着的是浙南方言。但他也感到奇怪:基地四周九公里范围内都有铁丝网护挡,一般人不可能进来,更别说眼前这个穿着古装的怪人。但他还是用土话回应着。
“张华,住在那边的镇子上。”
张振华还是说了谎,计划必须保密,但他还是好奇眼前这个人的来历。
“王十一,是那边军营中的一个骑兵。”
自称王十一的人向着另一侧指了指。月光下他束在脑后的白发闪着银色的光,照亮他挂在腰间的马刀。张振华只觉得自己是在作梦或者是自己想家想疯了。他指的方向,在他的印象中是一片荒漠,也不可能有什么军营。不……面对着在镜象对面的王十一,他依旧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在这里?”
“因为这里能看见月亮,看见月亮就能想到家人。”
“想到家人吗……”
张振华默默念着看向月,明月如玉盘,洒下的月光与飘散的水汽形成的光柱轻抚着大地,在那一道道轻柔的光束中,他看见了她。
“李……”
他想叫住她,但他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踌躇了一会后又返回原处。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先的表情。
“看来是同道中人啊”
张振华重新摆出一个笑容坐上石头,王十一也重新坐回原处,从怀中掏出羌笛准备吹起,但凑到嘴边却停了下来。
“给。”
张振华从怀中掏出一瓶啤酒递过“镜面”在王十一面前。
“这是什么?”
“酒罢了。”
王十一也笑了笑,伸出手去拿 。
“谢谢。”
随后无形的面再次泛起涟漪,然后再次归于平静。
“啊……又是一年中秋。”
月光依旧撒下,孤寂但悠扬的笛声回荡。夜空中群星变化,大地上的万物也在变化,炽烈的岩浆沉寂于冰冷的海水,荒芜的平原匍匐于巍峨的雪山,但唯有那古往今来的月啊,长久的高挂夜空。

emmm……是不是写的有些晚了……罢了,这次是在学校里写的(哪次不是?(小声)),所以在快结尾的地方可能感情升华不够到位,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滑轨)。不过这次的灵感来的很简单,舟九色鹿的新皮肤《古往今来的月》,当时一听这个名字就非常有感觉,所以就写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