霡霂

轩外霡霂连绵。

她与她并排坐在长廊一侧。

听雨，穿林打叶声。

“小狸？”

“嗯？”

“小狸。”

迷糊的少女从主人的肩上抬起头，惺忪的张望着朦胧的庭院：“小姐？”

“早安。”

“啊！”小狸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行为，有些张皇：“对……对不起，小姐，一不小心就睡……”

“呼呼。”紫侧着脸，轻笑两声。

“小姐。”

“原来，小狸睡觉时会打呼噜啊。”

“唔……”小狸的双颊窜起一苗火红。

“不过，打呼的声音蛮可爱的就是了。”

“小姐总是欺负我。”小狸别过脸，“小姐坏心。”

紫没有与她争辩，似乎是默认了小狸的控诉，只拾起一块摆在身旁的点心兀自放进嘴里。

“小姐，明天就要出发了吗？”

“嗯。出发去国都念书。”

“我想和小姐在一起。”

“我也想和小狸在一起。”紫用拇指抹抹嘴唇，“但是母亲和青还需要有人照顾。再说，如今战事吃紧，指不定哪天战火烧到了国都，只我一人，周转起来也更方便。”

“但是，小姐一个人在……”

“小狸，”紫直视着小狸的双眸，食指轻轻放在小狸的唇前，将她接下来的话摁了回去，“不要任性。”

多说无益。小狸明白仅凭自己无法使紫回心转意，她发了会儿怵，转过头，继续赏雨。

“小姐。”

“嗯?”

“你说，仗还会打多久？”小狸有些黯然。轻声询问 。

“这个国家啊，自从我爷爷那一代起便战火纷飞，从爷爷到父亲再到我，内战，外战。”紫叹了口气，“所谓国殇，至少还有个几年吧。”

“国殇……”

“可惜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充其量不过只是学生罢了。”紫撩了撩额间吹落的青丝，双脚悬空胡乱地踢着空气，不时有泥水飞溅，“能像现在一样和小狸一起听雨，说不定在多年以后，也会成为人生中最重要的回忆之一吧。”

“那为什么小姐还要……”

“想要守护住这份稀疏平常的幸福，需要代价。”紫敲了敲小狸的额，“等你以后出嫁了的话，大概就会明白了吧。”

小狸捂住有些微疼的额头，注视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大家闺秀：“我……我不想出嫁，我只想和小姐，小小姐，和太太在一起。”

“小狸，生活不会像我一样，总是放任你的任性。”

小狸愣住了。她惊叹于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主人此时此刻所展现出的气质，成熟，明理。她不明白这个时常捉弄自己的大小姐是何时成为了这样一个伟大的人。

她看着她灯光下的朦胧剪影，她意识到了，她就和老爷刚死时的太太一样，她们都是那样坚强而伟大的人。

“我……我做不到。”小狸低下脸，带着哭腔。

“你能的，等到了那时，你自然会明白。”

“小姐要去读几年？”

“四年左右，不长，晃眼就过了，那之后我自然会回来。”

“小姐一定要回来。”

“嗯。”

“还有一定要寄信。”

“嗯。”

两人并排在一起，相互依偎着，不再言语，就这么继续看雨。

半晌，紫开口问：“小狸，雨下了多久了？”

“大概有四个时辰了吧，小姐。”

“不，五个时辰，因为小狸还睡了一个时辰。”

“唔……小姐又在欺负我，小姐坏心。”

阁外雨脚如麻。

她与她并排着坐在一起。

赏雨，霡霂润如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