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沧桑岁月 (上)作者:吴努

第一章:缅甸与日本
借助日本势力 駆逐英国殖民者 争取缅甸独立
对于日本这样的一个民族,如果你没有亲身接触过,你是不会相信日本原来是这样一个残酷没有血性的民族。在缅甸的政治领域,参与缅甸政治活动的中老年人中,肯定会有许多人阅读过反映日本人的有关书刋杂志,你可以看到日本一小撮法西斯分子不仅残酷迫害广大平民百性,使他们得不到平等自由,也难于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日本在中国实行烧、杀、抢掠、强奸妇女等罪恶活动。日本一小撮法西斯分子企图统治世界,实行残忍的种族灭绝的三光政䇿。如上所述,这般缅甸政界人士连读都不愿读,连听都不敢听的骇人听闻的故事,多到不胜枚举。尽管如此,除了极少数像䲭鸮•吴巴雀(鸱鸮,华文报旧译「理笃」)、德钦梭、德钦丹东等领导人之外,这般参与政治活动的缅甸人并不相信日本人的上述所作所为。造成如此的原因可能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有以下几方面。
向东方拓展殖民地
公元1497年,葡萄牙人达伽玛发现从欧洲到印度的航线之后,西方人开始逐渐到东方来,当初他们是想来与东方人进行贸易活动。当时的东方人如同一盘散沙,不团结,西方人就乘机一步一步地扩大它们占据的领土版图。当时的东方人对西方人的认识还十分肤浅,他们非常看重西方人的科学、人权以及他们的工作能力等。
为什么看不起西方人?
但是⋯
(甲)公元1905年,东方的日本战胜了属于西方的俄国。
(乙)苏伊士运河(在非洲东北,横龂苏伊士地峡,沟通地中海和红海间的人工凿成的河道,1869年完成后,欧、亚两洲间的海上交通线大为缩短。——编者注)开通后大大方便了东西方的交往,东方人更加了解西方人。
(丙)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东西方军人间的交战,从而使东方人认识到西方人没有什么了不起,跟他们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丁)从此,东方人更加努力学习世界知识,不要以为只有西方人能够统治世界,同样地东方人也可以做得到,不要有自卑感。公元1200年前,作为东方人的(jengisKhan)和他的继承者(Ogdai KHan)统治时期,东方人跨越中国、印度、波斯、阿美尼亚等国,征服了俄国、波兰、匃牙利等国。当时没有一个西方国家可以做到,胜利地扩张殖民帝国版图。
他们认为,
一、团结;二、科学发展;三、勇气和毅力等,只要具备有以上三点,不管那个国家都将会达到世界发展巅峰。
由于上述四点因素,改变了东方人对西方人的看法,特别看重西方人的心理逐渐在消逝之中。
寻找英明领导者
不仅特别看重西方人的心理逐渐在消逝的同时,也提高了东方人的民族自尊和民族自豪感。所以他们想从西方殖民统治下获得独立,为此他们正在寻找一位英明领䄂。在当时能够跟西方国家平起平坐的国家,在东方的亜洲只有日本,因此在他们心目中把日本当着天然的领导者。
正如格言道:「自己建筑的佛塔,不管兀鹫(即是雕,一种凶猛的鸟)停在其上」。这些犯有政治幼稚病的缅甸人,他们认为不管什么人讲什么话,我们的领导者如此做是有他的道理的。他们相信,有一天他们的领导者将会把亚洲东方人从西方殖民统治下拯救出来。他们对于日本人的严重信赖心理,对于我们抗击日本法西斯的宣传完全不信任和不能接受。
所以,对于鸱鸮•吴巴雀严励揭露日本法西斯残暴本质的学者,说成是无智正直的人(带着讽刺的口吻),把德钦梭、德钦丹东等人说成是只有书本知识的书呆子,等等。
其实,在全世界大力宣传日本法西斯的残暴缺乏人性的,最多也是西方人。但是,他们又不想放弃对东方亚洲各国的长期殖民统治,他们为了满足西方垄断资本集团的资源掠夺欲望,许多东方亚洲各国人民普遍认为,他们是一些西方垄断资本集团的御用文人。
第二章:东方亚洲战场
一、吴努在狱中
1941年12月7日,日本法西斯发动太平洋侵略战争。战争初期,缅甸有许多政治犯还被关押在曼德勒(mandalay)监狱,他们之中有德钦梭、德钦覚盛、德钦巴兴、德钦铭敦和我等。德钦丹东则被关押在望濑(monywa)监狱。此外,还有许多具有民族主义思想的德钦党男女党员等。(德钦,即主人的意思。名字前面冠以"德钦"二字,表明其德钦党党员身份)。
当时监狱里的犯人非常关注战事新闻。在政治犯中有人想,如果英国人很快从缅甸撤退、逃跑,我们就可以早日摆脱英殖民统治,心里感到十分兴奋。当时监狱里謡言满天飞,有传言说,在沙耶勃利(tharrawaddy)监狱的政治犯被集体屠杀;在卑谬(prome)监狱的政治犯则用机关枪射杀。有人还说,英国人撤退到印度时不知道会不会把我们也一起带走?有的还在胡思乱想,随日军进入缅甸的军队中不知道有没有认识他们的人?如果有的话那就太好了,相信他们一定会帮助我们的⋯⋯等等。
其中,德钦梭和他的同志们认为,有朝一日法西斯统治了世界,全人类必将遭殃,高压统治,血腥屠杀,面临种族灭绝的危险。所以,我们一定要全力支持民主阵营,共同抗击法西斯。这似乎在深山老林里独自一人在吶喊。有的人对德钦梭等人的政治主张不甚了解,指责他们是英国人的走狗。
曼德勒监狱正常情况下只能容纳约500人。但是在英国人撤退前三个月,从各地陆陆续续不断调进来的政治犯及其他犯罪分子达到3000余人之多,使监狱拥挤不堪,人多,肮脏,苍蝇满仓飞,不久爆发疫症,上吐下泻,严重的时候每天有3~5人死亡。监狱管理层不仅不想办法控制日益恶化的公共卫生局面。2月19日,日机第一次在距离监狱两英里的地方狂轰滥炸。从此,监狱大小官员放弃监狱逃避战火,使疫情更加恶化。
当时缅甸人对日本存在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每次日机盘旋到监狱上空时,人们没有躲进防空洞,而是脱掉身上仅有的一件衣服,向空中挥舞,吹口哨,鼓掌,喊叫,甚至有的还翻觔斗,简直天翻地复。
他们之中,不仅有因盗劫而被判入狱的罪犯,也有因参与政治活动的政治犯。我们好心相劝,却被这一伙人讥讽说:「作为政治人物还怕什么飞机轰炸?」,「只要你是缅甸人,他们(指日本飞机)是不会轰炸你的,请你们不用害怕。」反而向我们说教。
4月8日,日机第三次猛烈轰炸曼德勒,是最严重的一次,浓烟弥漫,几乎遮住了阳光。由于事态严重,许多人惊恐万状,供应监狱饭堂食料的印度人也跑了。所以从当日开始除了大豆之外没有其他食物可煮食。豆类在正常情况下也许可以食用,但目前是非常时期,疫症流行,食用大豆未必适合。监狱内疫情正在扩散。
二、吴努在狱中会见重庆国民政府高级军事将领代表团
正当监狱内疫情扩散,日机狂轰滥炸,以及謡言满天飞,造成人心惶恐不安之际。4月的一天中午,有人大声喊道:「德钦努,有客人找你。」如同一位身陷沙漠,忍饥挨饿的旅客,突然听到「水源找到了!」的叫喊声,令我感到说不出的高兴!
我十分高兴地来到狱长办公室时,出乎我的意料,即刻从高兴转变为惊奇和诧异!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会见这些贵宾,他们不是什么人,而是重庆国民政府高级军事代表团高级将领王先生(音译)和他的团员们。大战初期,我和王将军曾在仰光见过一次面,后来我作为缅甸友好代表团成员在重庆期间见过数次面,可算是老朋友了,他是重庆国民政府负责政治事务的高级官员。
我们相互问候寒喧之后,
王将军:「德钦努,我们是来邀请阁下到重庆去,到了那里我们可以一起工作。」
我注意到王将军的表情,或者他会认为他的开场白作为一件见面礼,我会感到高兴的。我与王将军见面时已猜到他会向我说明此次前来的原由。现在我对王将军的开场白理解为"请全力支持民主阵营"。但是无论如何我却高兴不起来。
王将军用奇怪的眼光凝视着我,然后仰头望着天花板进入沉思,办公室内鸦雀无声。跟随王将军代表团成员之一的尤(音译)上校怒气冲冲地说道:「在缅甸南部,你们的德钦党员在帮助日本打击盟军和中国军队⋯⋯」王将军转身制止尤上校继续说下去。后来他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
王将军(脸带笑容):「德钦努,日本人的狡诈狰狞面目在缅甸人民面前逐渐暴露出来了。日本人欺骗缅甸人民说要给缅甸独立,日军进入缅甸后,如今独立之声已无声无息了。你们在监狱里不知道这些事。」
王将军又接着说:「请你相信我说的话,我们对日本人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他们欺骗缅甸人民,现在仅仅是开始,今后将会变本加厉。因此,要把日本人从缅甸国土上駆逐出去,是缅甸人民的职责,我们更寄希望于缅甸年轻一代。」
吴努(脸带微笑):「王将军,你对我可能有些误会,对于你刚才说的话,我迟迟没有反应,或者你会认为我是亲日分子,是不是?」
王将军微笑着沉黙不语。
吴努:「为了消除误会,请允许我作简单的解释。现在我被捕入狱跟日本人没有任何关系,而是我在德钦党代表大会上宣读了党的决议,即战时不得援助英国的建议。它的简要内容如下:即是英国现在就应该承诺给予缅甸独立,若目前有困难,等战争结束后就应即刻宣布给予缅甸独立的承诺,这样我们将全力以赴,与英国和盟军合作,共同抗击日本法西斯。否则,我们将采取可能的办法和方式,影响这场战争,如此而已。」
「英国政府至今仍没有作出任何表示,根据党代会决议,我们将会给英国制造一些麻烦。而贵国政府此时此刻又在与日本法西斯浴血奋战,要我们与贵国合作,共同抗击日本法西斯,当前对我们来说实在为难。」
看来,王将军十分理解我们的困难,所以不再讲什么,只望着前方沉黙不语。我还十分坦率地告诉王将军,我和我的战友们,以及全缅各族人民逐渐认清日本法西斯的狰狞面目,他们正在覚醒之中,积极地凝聚革命力量。今日我和我的抗日派同志们屈身于巴茂政府内,只是权宜之计,是一种策略上的考虑而已。
王将军边听我讲话,似乎又想起另一件事,微笑着对我说:「德钦努,我看你的健康状况欠佳,狱中又爆发疫症。请你多保重身体,不然到重庆疗养,你看怎么样?如果帮助有困难,那么暂时就不必帮忙了。」
他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们此次前来并非有什么重要事,主要是得到老朋友吴巴雀的告知,吴巴雀十分担心你的健康状况。」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点眼泪夺眶而出,吴巴雀和王将军对我的关怀实在令我感激不尽!王将军还问我妻子儿女在何处?如果在这边,那就用飞机把我们一起带去。
吴努:「王将军,能不能这样办?你们回去的时候,是否能去会见缅督,详细告诉他我们的要求,时间还不迟,战争结束后,请英国政府宣布给予缅甸独立的承诺。现在缅甸人民已经知道日本人在玩把戏,欺骗缅甸人民,此时英国政府颁布这一承诺,全国人民一定会转向支持英国,共同抗击日本法西斯,即使英国人不愿抗击日军,并从缅甸撤退,相信缅甸爱国青年一定会与中国军队联合以游击战术抗击日本侵略者,我们一定可以打败日本法西斯。」
王将军顕得十分开心地说:「真好!好啊!」
吴努:「最好今天就打电报,不要浪费时间,若明日英伦回电,即刻向全国宣布,我们的工作就可以开始了。请王先生想想,连这么一个承诺我们都无法掌握在手中给全国人民看,我们又怎么面对全国人民。」
我像一位棋手,只考虑自己如何吃掉对方,却看不到对方正在虎视耽耽看着如何吃掉我。
我在想:王将军跟缅督讲,缅督给英国政府打电报,英国政府回电,缅甸青年与中国军队联合共同抗日。战争结束后,缅甸就独立⋯⋯
我像一个十分把握的人,妙想天开地沾沾自喜,殊不知要达到目标,一层层不知要经历多少困难,我的头脑发热,过了一段时间,我才从梦幻中回到实际操作的现实。
这时王将军说道:「即使我跟缅督讲了,他会不会同意给英国政府打电报?如果他认为应该打电报,就不会等我们说了才去做,日军刚入侵缅甸仰光时就己经打了。话又说回来,即使缅督同意给英国打电报,英国政府又会不会回电呢?如果英国政府同意,战争初期就可以宣布了……」
上述种种,反复思考,使我激动的心情开始平静了下来。
吴努:「请王将军跟缅督说说看,如果能满足我们的要求,那就太好不过了。但是,如果第一条路行不通,我想走第二条路。有共产党人被关押在这个监狱里,他们只要是为了要抗击日本侵略军,不管什么人,他们将全力以赴跟他们联合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请你跟缅督建议,把这一批人释放出来。」
王将军:「什么!在狱中有共产党人?!」
我看着王将军,他似乎有一种忐忑不安的神色,在中国,重庆的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存在的问题早有所闻,所以,王将军心中在想什么我猜到几分。
吴努:「王将军,你能邀请我去重庆,你同样也可以邀请这些共产党人去重庆,在政治方面,他们是我的老师,在这场战争中,只有战胜日本僈略者,才可以提高我们民族的自豪感。如果让日本法西斯统治我们国家,我们的人民将会遭殃,我们的民族将会被灭绝的危险。让我明白这个道理并指明斗争方向的则是这些共产党人。六个月前,他们向缅督提出过建议,要求英殖民当局释放他们,他们将会与民主阵謍联合抗击日本法西斯。但不知何故一直没有响应。」
王将军似乎有点兴趣地反问道:「是吗?」
吴努:「这批共产党人在群众中有很高的威望和号召力,没有他们,我一个人将一事无成。」
王将军:「嗯!好!他们都在这个监狱吗?」
吴努:「另外一个在望濑(monywa )监狱。」
王将军:「请你提供他们的姓名。」
吴努:「德钦梭在这个监𤠒,德钦丹东被关押在望濑监狱。如果你有时间先跟德钦梭见个面,你说好不好?」
王将军即刻命令狱吏去请德钦梭来办公室。
吴努:「王将军,请你把德钦覚盛、德钦巴兴等一起请来聊聊,他们二位和德钦丹东、德钦梭是同党。」
王将军又命令狱吏把二位也一起请来。
不久他们一起来到办公室,王将军把带来的炼乳、饼干、西瓜等拿出来一起分享。肚子已饿,我们也就不客气,不加演饰地吃了起来。德钦梭把他们的政治主张和工作计划简要地作了报告,王将军感到十分満意。讨论了半个多小时后,王将军等代表团成员们准备启程前往缅督官邸去会见缅督。
他们来到监狱门口时,「德钦努,请你放心,我会郑重地敦促缅督打电报给英国政府。」并跟我等握手告别。
第三章:前往重庆
王将军和他的高级军事代表团成员们来到曼德勒监狱会见我们之后的第三天,吴巴雀、杜铭盛、威里杨辛等来到曼德勒监狱探望我们。
缅甸友好代表团访问中国时,威里杨辛在这方面作了大量工作和精心安排,我们两人从那时候开始互相认识并保持良好关系。
吴努:「前几天王将军率领代表团来到这里,他说是老师请他来看望我。」
吴巴雀:「是的,我很担心你的健康状况,还特别从中国请来王将军代表我前来看望你,刚才我还跟他见了面。」
吴巴雀继续说道:「王将军告诉我,他已向缅督转达了你的要求,缅督说已向英伦打了电报,我刚才从王将军那里知道了此事。」
吴努(十分高兴地):「是吗,老师?⋯」
吴巴雀:「德钦梭他们一伙人去重庆的事,缅督也同意了。后天会来带他们去。」
「怎么样?据说这里瘟疫很严重⋯」
吴努:「是的,疫情正在扩散,老师。」
吴巴雀:「你们要多加保重!」
吴努:「对德钦丹东又如何安排?」
吴巴雀:「已派人到望濑监狱带他前来。」此时吴巴雀又好像突然想到另一件事,说道:「巴茂博士已不在摩谷监狱,失踪了⋯」
吴努:「𡂿!王将军昨天还问我认不认识巴茂博士?」
我们俩简短说了几句话,吴巴雀站了起来准备回去。吴巴雀把手伸入口袋,将仅有的五元钱递给了我,按监狱规定任何人不能拿钱给犯人。但是跟监狱高官关系密切的人士则是另当别论。威里杨辛十分同情我们的处境,他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大迭百元大钞递给我,我只接受吴巴雀给的五元钱,再多均不予接受。于是,他就把从中国带来的两粒鸭蛋留下来,我们也就接受下来。
回到监狱后,我向德钦铭敦交代了今后在工作中需要注意的事项,联系时的暗语及其他事务。按吴巴雀所说,两天后英国官员和下级士兵会驾驶一辆汽车来载我们准备前往重庆。
时间大约是下午二点左右,德钦梭、德钦巴兴、德钦覚盛和我四人拿了准备好的简单行李跟着汽车走了。不了解我们在做什么事,会有英国官员来带我们走,其中共好奇的犯人围着覌看我们,争相推挤,好一派热闹景象。
我们的路程安排,首先是要去眉苗(今改称彬乌伦),在这里过一夜,第二天去腊戌,再由腊戌乘飞机去重庆。我们没法直接查询到全程情况,只有从官员口中你一句我一句拼凑起来再仔细思考后推测出来的结果。
从监狱出来的时候我们四人深感特别兴奋,从我们各自的言谈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来。德钦梭和他的同伙们,为了驱逐日寇,他们整整作了一年的准备,现在看来似乎有了一点眉目而感到高兴。如果批评我太过于自私,我也承认,我没有想太多将来的事,我只想着就要摆脱被疫症包围的监狱时,又怎么能不令我高兴呢!
在这里我想说的是,来带我们的人安排工作很不妥当。当时正值英国人最没有脸面时期,他们应该善待与他们合作的人。然而,从监狱出来时,德钦覚盛稍微迟些来到,英国官员就大发雷霆,粗鲁地又喊又叫,在监狱的犯人中也有亲日派人物。
「好,很好!想跟随英国人的走狗们给主子喊叫辱骂,活该!」
上了汽车,又没有固定座位,该汽车又是载犯人的囚车,我们上到车里后,即刻将进口门锁上,有一位带枪的士兵把守门口。德钦梭和他的同伙们一心一意想抗击日本法西斯,也就不太注意和计较这些细节了。
我们的「囚车」一直往前行驶,来到眉苗上脚下时,看到迎面开来一辆汽车,开到我们附近时,该汽车内的一位英国官员示意要我们的汽车停下。该汽车内的一位缅甸官员向英国军官请示后,指示我们的汽车开回曼德勒监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人知道,也没法向任何人问清楚。但是我们的车驶进曼德勒巿区的警察局时,该局警官和我们车里的警官之间对话中,听到⋯
「汽车和军队堵塞住整条公路,无论如何都没法往前行驶⋯」除此之外,再也不知道任何讯息。所以,我们本来出发要去重庆,结果没法到达重庆,只好无可奈何地从眉苗山脚下折返,下午五点左右,又回到了被瘟疫包围着的曼德勒中央监狱。
第四章:分组开展组织宣传工作
「中缅公路(即滇缅公路)已被切断⋯⋯」我们回到监狱后的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左右,该新闻就传遍整个监狱。这时我们才恍然大悟,昨日在警局听到两位警官的对话:「汽车和军队以及逃难的人群把公路堵塞的水泄不通,寸步难行,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向前行驶⋯。」
当天下午一时左右,除了300余位政治犯之外,其余犯人全部被释放了。下午四时左右,一位身材高大,长着浓密胡须的英国军官来到狱中,下令将300余位政治犯转移集中到有水笼头的监房。因此,对此举有各种解读,有人说,他们要把政治犯和英军一起带到印度去;也有人说,如果把监狱交给军方,必定对我们是不利的。大家深感忧虑和不安!但是,大家不愿往坏的方面去想。期间,有少数几个人打开监狱内的储藏室,把火柴盒搬出来分给大家。这时坐在我身边的一位民族主义分子吴福全转身笑着对我说:「德钦努,给大伙分派火柴盒是一种好兆头。米七(音译),意即王者爱护我们,会把我们从狱中释放出来的。」 听到他的解读,令我欣慰,但愿如此。
我们从下午两点钟等到六点钟,也不见那个英国军官到来,于是我们又回到原来的睡房。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好像蜜蜂采蜜般嗡嗡叫的监狱,现在只剩下300余政治了,顕得清静许多。我和德钦梭、德钦巴兴、德钦覚盛、德钦𠱷敦等五人找一个较清静的角落商讨今后的工作计划。
吴努:「请你们说说看,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带去印度?」
德钦梭:「我想他们也许会想把我们带去印度,但是并不容易,一个准备撤退的部队,将汽车、轮船、飞机等交通工具等集中用来运输物质和士兵,他们的努力也许会是白费的,他们一定会把我们丢下来的。」
吴努:「如果真的把我们丢下来,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德钦梭:「到了外面,想办法跟中国军方联系,如果联系得上就想跟他们到中国去⋯⋯。」,
吴努:「也好,想要跟中国军方联系,就要找吴巴雀,如果得到他的帮忙,就会较容易。」
德钦巴兴:「是啊!」
德钦梭:「好啊!那么谁要跟着去?」
德钦覚盛:「我要跟着去!」
德钦𠱷敦:「我也要去!」
吴努:「我只想在缅甸国内开展工作,你们去吧!」
虽然我提出决定留在国内工作的理由,但是,工作和家庭比较,我更加惦念着家。自从我步入政治领域开始,不时碰到类似的事情。例如,安排某人当罢工纠察员工作时,有的人怕被抓捕,怕警棍的人也大有人在,他们在反对当纠察工作时,他们没有坦诚说出心中的想法,而是认为条件还不成熟,不会取得什么实质结果,等等。大家能团结就好,但要做到团结合作不容易等理由,提出反对意见或加以阻挠⋯。有的人把他们的借口当真,好事变成了坏事。当他们的反对意见占上风时,他们又不自量力,在报章杂志传媒上胡乱发表歪论。
我们大家商讨结果分为两组,即德钦梭、德钦覚盛、德钦𠱷敦等三人为一组,是到中国寻求帮助;我和德钦巴兴二人为一组,留在国内开展工作。当日整天不见英国军官来到,不知又会下什么命令,我们各个都忐忑不安。我们之中有几位好动的人,打开狱中的小卖部(即士多店),取出布匹、沙笼、火柴、肥皂等,为出狱时带出去变卖做好准备,其中也有极少数几位政治人物在内,真是在给我们抹黑,太难堪了!就这样地一天即将过去,到了下午三时许,说有要事商量把我们叫了去。瑞真的有两位政治犯告知大家说:「中英联军已从曼德勒撤退,狱中的大小官员都跑了,只剩下一位狱吏,军方下达给他的命令说,留给每位政治犯五天的食物,从外面锁住监狱大门!」这两位瑞真的政治犯与狱吏都是瑞真同乡人,所以狱吏才告诉他俩这重要消息。既然是瑞真同乡,为什么不打开监狱大门让我们出去?军方人员也都走了,如果需要给钱,没有问题。大家纷纷提出建议,最后大家同意付给狱吏壹万元的承诺。壹万元中瑞真两位政治犯愿付伍千元,他们是橡胶园老板,这点钱对他们来说是小事,我愿为德钦政治犯付参仟元,剩下的两仟元则由吴福全负责支付。在日本统治时期,该不该付这笔钱引起争论,最后没法付给这笔已承诺的款项而使我感到难过! 有关此事大家委托我和吴福全跟狱吏协商解决。
狱吏:「钱银的事并不重要,明天你们能不能帮忙把我的东西搬到监狱外巿郊的车上?」我们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有的提着或肩扛着大包小包行李物品,迅速集中到监狱门口。当狱吏来打开大门时,300余名政治犯肯定会被释放出来。但是,有少部分人争先恐后挤到门口,他们不像是政治犯,更像是电影院前你推我挤抢着想买电影票的巿民。吴福全、德钦梭和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不要如此不文明举动,但收效甚微。不久,狱吏打开第二道大门进来时,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以为即刻要被释放出来了。有的肩扛着的包包太沉重而向后仰面倒下,包裹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吴福全实在看不下去,向身旁的一位和尚说道:「尊贵的出家人,为什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前程未卜,弄不好在半路上要全部扔掉⋯⋯」狱吏还没有打开大门从外面喊话:「喂,大伙们!请你们肃静,镇定!如此你推我挤,我就不开门了!」狱吏喊了三五次,才稍稍静了下来。
尽管有些人的表现令人失望,但也有令人敬佩和值得赞扬的一些好心人,他们分为数人的五六组,将那些在瑞东战役中被英军抓来的五六个伤势较重的战俘用担架抬了出来。正在准备出去的时候,有人来报告说,在集中霍乱病人的监房,昨晚送来的霍乱病人中,有一位还能坐了起来。德钦覚盛,有一二位忘记姓名的人和我等,冒生命危险往该监房走去,每个监房看到横七竖八躺着的死尸惨不忍睹。幸好,话着的病人的监房没有上锁,我们打开了门,但谁都不敢入内。该病人已昏迷了三四天,他已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后来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寻获一根拐杖递给了他,他使出全身力气才站了起来,我们把他带到卫生室,全身消毒后克服各种困难,终于把他带到门口。
我们从狱中出来后,按照昨晚的承诺,把狱吏的所有东西从狱吏楼上宿舍搬到狱外停车的地方。狱吏很贪心,在这种情况下,将煤油罐、碗碟、锅等巨细不留统统搬出来。我们中只有德钦梭格子大,力气大,所以挑最重的、最大的东西请他搬,他搬的汗流夹背,气喘嘘嘘!我们中较年轻的人,乘狱吏不注意时,将煤油罐、碗碟箱等藏了起来。
到了巿郊,因为汽车坏了,开不动,我们还要帮忙把汽车推到一英里外的地方。虽然很劳累,但看到那位霍乱病人撑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前走时,我们的辛苦劳累也就消散了。
第五章:继续向前挺进
德钦梭、德钦覚盛、德钦铭敦和我等四人,将我们的同伴留在距离曼德勒五哩的一个村荘,我们就渡江前往敏军。据获得的消息,莎博士在敏军,如果能找到他,我们就不必前往六十多哩的瑞波找吴巴雀,亦可减轻路途劳累之苦。
我们靠岸的码头距离莎博士的住处还有相当一段路程。
我们在曼德勒的时候,听说敏军还驻扎有英国军队,此外,还有英缅政府官员。所以我们担心,还没有找到莎博士,反而先被英军逮住!如此辛苦来到这里,还没有办成什么事,却被英军逮捕,估计这次将不可能把我们遣送到印度,或者把我们误认为是日本探员而来剌探军情,那就更加麻烦和复杂化。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路走来,在不远的地方有三四人带着怀疑的眼光注视着我们。因为有些不安的情绪,我们四人都把他们当成警察。当时他们问"你们去哪里?"时,由于担心过度,走在前面的我们回答说:"不知道!不知道!你们问后面的人",一直往前走。
在我后面的德钦梭、德钦覚盛等也是如此回答,只有德钦铭敦一人很宁静地、慢条斯理地回复他们的询问。就这样地,我们来到要住宿的和尚庙。大家谈起路上的经历,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德钦梭、德钦铭敦和德钦覚盛等把我留在和尚庙,他们继续往莎博士的住处走去。当时与莎博士熟识的县长(主管官)已离开实阶,他也无法帮德钦梭解决问题。因此,决定前往瑞波寻找吴巴雀,所以我们准备返回曼德勒。
当我们又返回到留下我们同伴的村庄时,该村与周围左右三四个邻村的男女老幼正在蠢蠢欲动的情况,有的手捧香蕉、西瓜等水果;有的手捧斎笾,不久来了三四位和尚,按他们的安排,双人一组列队之后,两位年长的妇女为队伍派发番樱桃嫩枝,三四位老太婆相信他们就要摆脱英国殖民统治,眼泪直流,声音颤抖,唱着古老歌曲,用劲巾系着胸部,尽情地手舞足蹈。
「胜利!番樱桃花和浇上纯净的水!胜利之花,番樱桃花,浇上纯凈的水!」歌声响彻四周,相信缅甸人民就要解放了的信念,从内心拼发出来的歌声震荡在四周村落山川之间!
听到歌声的人们还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不是什么人,而是所谓日本很爱的缅甸人,碰到缅甸人时,嘴里老叨念着「我们的缅甸人,我们的缅甸人」来打招呼。「日本人宁愿自已死,也要给缅甸独立。」敏军王的公子在日本当官,这次也引领日军来到缅甸,等等,他们到处散布謡言。
「缅甸是缅甸人的缅甸」。从日本广播电台的广播中,以及从飞机上空投的宣传单张,缅甸人十分相信日本人的陈词烂调,以上这一批人就是准备去迎接日本「盟友」的人们。时间是中午约十一点钟,曼德勒的天气十分炎热,但是,渴望去会见「盟友」日本的热情,他们并不感到炎热。到了下午四点钟,队伍不像上午那样列队前进,三个一组,四个一队,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在他们的脸上也不像早上那样欢快。我们不想面对留在村里的同伴们,对着来到我们眼前的人们询问情况时,有人半开玩笑地说道:「先生,不用说了,我们送去斎笾,我们想他们一定会感谢我们。但是,没想到日本军官伸手掴了我的睑,掴掴声响……」众人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请你们不要乱讲,掴了一巴掌后,又叫我们搬运木头,挑水等,使得我们腰酸背痛。」另一个说了之后,又一阵笑声。
「就这样叫我们搬挑之后,也许是因为太感谢我们,就把我们装饭菜的斎笾全都拿了下来。」又一个说了之后,又引起一阵哄嘡大笑。
不管怎么说,在烦恼之中,寻找笑料开心的缅甸人们,我心里由衷的赞叹!
从此以后,"日本人太残酷"的消息像野火烧遍了周围农村。爱国者哥登培一伙人来到我们暂住的农村,我们在曼德勒监狱时,哥登培这个人就从外面给了我们很多帮助,使我们在监狱里就十分了解外面的政治形势。我们跟他们一伙人转移到甘拜村,在那里我们见到哥登培和覚迎,当时登培已开始开展抗日宣传组织工作,他用打字机打好印刷的宣传单张拿给我们看。
第二天,在甘拜村郊外的水井旁,德钦梭、覚迎、登培、德钦铭敦、德钦覚盛和我一起开会之后,再过一天,德钦梭、德钦覚盛、德钦铭敦和登培等,用一辆小轿车从甘拜村前往吴巴雀所在的瑞波。
第六章:与波摩九上校会面
一、日本给予缅甸独立的承诺
我们在甘拜村住了四五天之后返回仰光。当时在仰光以德钦吞澳为首的缅甸部份领导正在商讨有关组建临时政府事宜,当时我们强烈谴责这批英国的追随者们!他们居住的瑞东间农村,今天我们一伙人又聚集在此地农村,我当时暂住在波勒耶家,当晚又会见德钦漆了解当前的政治形势。
德钦漆:「日本人欺骗缅甸人是真有其事,还没有到缅甸之前,他们承诺进入缅甸就宣布缅甸独立。但是,到了土瓦埠就说到毛淡棉就宣布;到了仰光,连独立的声音都无声无息了,给我们许多承诺,但没有一个兑现,我们这一伙深感困扰。"京贝岱"不知早上或晚上拉我们去,心中忐忑不安!」
吴努:「京贝岱」是什么意思?
德钦漆:『“京贝岱”(日语)是指军警。这一批人十分凶残,不管什么人去他们那里诬告,他们就乱抓人,被抓去的人生死难卜。他们把抓去的人的双手往后捆绑起来掉在柱子上,把双脚捆绑着头往下掉了起来;并用铁条鞭打,或者从口中灌水,肚子涨起来后,在肚子上踩踏。』
吴努:啍!
德钦漆:「不仅仅是以上这些,还用震荡器绑着睪丸转动……」
吴努:𡂿!
德钦漆:「还用滚荡的水往身上泼,又拔掉指甲……」
吴努:「简直把人当野兽来虐待,这怎么行呢?」
德钦漆:「德钦努,以后你还会亲眼看到和听到的……」
如此拷打用刑询问之后,如果没有罪证就叫你走,碰到特别有同情心的军警,则说一声“对不起”,就请你走。听了徳钦漆的诉说,我的全身简直冷了半截。
吴努:「我们的人有没有给军警抓去用刑?」
德钦漆:「刚才不是说过了,我们在监狱时,不知白天或黑夜会被抓去用刑,所以心中忐忑不安!」
吴努:𡂿!
德钦漆:「有一件很不好的事告诉你,我们缅甸人之间,对某一个人看不惯就跑去军警那里告状,德钦努,你有没有讨厌的人,你就到军警那里说这些人是反抗日本团体的成员,或者说是共产党,只要说其中一项,就即刻抓去处置。」
吴努:「这般人如此可污!」
德钦漆:「德钦努,你会看到他们在军警总部那里进进出出,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如果是下层劳动人民也就算了,现在是连上层分子也参与了这一表演。」
吴努:「如此一来,我们缅甸人会很惨痛的。」
「缅甸人很没有用!」虽说是脱口而出,但是,只要是被殖民统治,被奴化的人们,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心怀鬼胎,不怀好意,相互嫉妒,不顾颜面,巴结殖民者,背着亲生母亲,去惦念继母,这一切则是殖民统治下的人们,或是被奴役人们常有的一种心态。
第二天,我们获悉要到瑞东间前部长吴纳培住宅开会的通知,该会议有吴覚敏、吴吞貌(新缅甸)、德钦铭、德钦漆、吴纳培、德钦巴盛、波莎茄、吴巴温和不知名的一些人参加会议,讨论议程:获日本军警同意的管治委员会是否要成立?有部份缅甸领袖们,他们建议:在努力争取国家独立后,应该建立共和国体制。
日军允许成立的管治委员会仅仅是维护和平委员会(preparatary Committee)团体而已。因此,日军和缅方之间的要求和想要达到的目标,实在是相距甚远,在会议中双方领导之间产生严重分歧,没有办法达成协议而将会议拖延下来。
二、与波摩九上校会面
会议毫无成果而搁置下来之后,刚从监狱被释放出来的新人德钦巴兴和我等,由德钦铭带我们去见波摩九上校。
波摩九其人,日本名叫苏素枝上校。 我们在曼德勒时,有人说波摩九是敏军王太子的儿子,是属于皇亲国戚等謡言满天飞。然而,我们所见到的波摩九则是地道的日本人。格子矮小,留着胡须,声音宏亮,讲话粗声粗气。留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波摩九是一位十分狡猾的军人。见面时他又滔滔不绝地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有关缅甸独立的事。独立,并非是去向别人那里讨来的,是由我们自己宣布的⋯等等。」
我们回到德钦铭的住宅时,我们闲聊一阵之后,
吴努:「德钦铭,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日本人又在乱放炮了。」
德钦铭:「这个日本人,不管遇到什么人,他就是如此公开大声说道。」
吴努:「是不是在试探我们的抵缐?」
德钦铭:「要从我这里套取什么讯息,吴努你是最了解我的,不要说波摩九,即使是波摩九的祖父也是无法套取到的。
过了三天,波摩九上校又托人带下口信说想要与我见面,于是德钦铭和我又去一趟波摩九的官邸,寒喧了一阵子之后,
波摩九:「德钦努,你们在瑞东间每晚都在开会,开会的地点由缅甸军队严格守卫,外界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我当时吓了一跳,这是一条半真半假的消息。我是住宿在波勒耶的住宅,当时军官的驻地都有缅甸军队守护。此外,早晚都有相识的老朋友来访,谈天说地,海阔天空,无所不谈。日本探子根据朋友来访及军队守护等,抓住这两点污告我们这一伙人企图组织“反抗日军”团体召开会议。这是日本密探提供的半真半假的情报。
吴努:「我暂住在波勒耶的家,所有军官的住宅都有军队守护,朋友们来访是为了聊天,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开过一次会议。
波摩九:「不要紧,我只是把获得的消息,想给德钦努知道而已,没有他意。」
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就脱口说出,英国人逃跑之前,听说拿了许多钱给他们的暗探,他们的任务之一是想方设法破坏日缅之间的相互信任,破坏我们之间的团结合作,所以他们散布謡言,说我们在开会,令我们之间相互猜忌,相互不信任。
波摩九:「𡂿!有这样的事吗?如果看到这些特务请告诉我,我会亲自审讯并砍下头颅挂在城镇中央。」波摩九又继续说道:「这些已不太重要,暂且放在一边。今天请你们来想讲的是巴茂博士已经到了曼德勒,你们能不能代我请巴茂博士来我这里一趟?」
吴努:「我努力试试看。」
波摩九(思索片刻之后)说道:「算了吧,我也有事要去曼德勒,再过四五天德钦努也想办法到曼德勒来,到时我们二位与巴茂博士见面时再详细谈……」
我们回到德钦铭住宅之后……
吴努:「德钦铭,怎么样?日军探子的情报倒是真快啊!」
德钦铭:「(微笑着)嗯,是啊,是真快!所以我们要谨慎小心,不要多说话。」
吴努:「如果将实际情况如实去告状还可以接受,现在是无中生有,叫人家怎么受得了,实在太过份了!」
德钦铭:「只有厚着睑皮倾听了。」
吴努:「这些暂时放置一边,叫我请巴茂博士前来,又是什么意思?」
德钦铭:「也许是想见见他吧。」
吴努:「你看,又承认徳钦吞澳是领导者,还叫他缴收税款,由他亲自签名,又叫我请巴茂博士前来,是什么意思?」
德钦铭:「徳钦努,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日本人的政治把戏,他们豢养一大批走狗,再由他们从上面掌控和指挥他们。」
再过大约五天左右,我就按照约定时间前往阿玛罗补罗波勒耶驻扎军队的营地。晚上七时波摩九也来到该营地,第二天上午八时,波摩九、波勒耶和我等,为了会见巴茂博士一起前往曼德勒。波摩九、波勒耶和我在楼上会客室坐了约三分钟后,穿着一身瑜伽行者颜色军装的巴茂博士从他的房间走了出来。
波摩九和我等站了起来。巴茂博士招呼我等坐下,他却没有坐下来,从窗口往下观望。「喂!把进口全部关闭,谁都不允许进来!」巴茂博士命令道。
我也往门口探望,因战乱时期被不法分子拆卸抢走的样子,根本就没有门可以关上。此外,波摩九来商谈重要事情,也没有一个机密室可商谈的地方,只能作为一般朋友来聊天之地而已。我也注意到“不许任何人进到屋里来”、“把进口门关紧关好”的命令实际上是一样的。
波摩九用他学到的和记着的用并不流畅的英语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波摩九:「是次是为了所有东方亚洲人摆脱贫困过上好日子而战的战争!」、「亚洲人要相互信任,应该是亲如手足。」、「缅甸的独立不容置疑肯定是可以获得的。」等等。
波摩九在滔滔不绝发议论的时候,巴茂博士似乎并没有认真集中精神倾听波摩九的一番讲演,一边点了烟抽了起来,又观望着另一边,嘴里又说“尽管说吧”,他却入内使唤一个佣人,等等,所以,波摩九的讲演不时要停下来。观察波摩九的神色,好像显得十分尴尬,因为他无法一口气说下去,最后是简单说了之后结束了他的讲演。我不知道巴茂博士为什么要如此做,或许是他认为波摩九好人为师,抑或是对他的讲演内容不感兴趣……同样地,我也想起另一件事要插进来说一说,在军政府统治时期,印度临时政府顾问勒实比哈勃司到缅甸仰光我缅人党贫民者协会总部访问。勃司顾问在独裁者巴茂博士的欢迎会上讲话时,独裁者巴茂博士拿起在他前面的一份报纸读了起来。当时,我跟在我身边的德钦丹东碰一下小声说道:「德钦丹东,你看又来这一套了。」
勃司顾问的讲话停了片刻,差不多两分钟的时间,巴茂博士才醒悟到勃司顾问在讲话似的,“说吧,说吧”,勃司顾问才又继续说下去。
波摩九的讲演停顿下来正在闲聊之际,巴茂博士向波摩九告状,据说有部分缅甸独立军唆使他们的部下在缅属各地残酷迫害平民百性,请上校先生了解调查是否真有此类事件。
在玛达耶的波巴澳的人准备杀死他的部下,现在仍在四处寻找的情况,我刚获得这一情报。
在巴茂博士面前想显示威风,出尽风头的波摩九,则用巴茂博士的口气大声向波勒耶陆军将领怒气冲冲地命令道:「限定你今天要亲自去逮捕波巴澳,然后带到仰光来,我要亲自审讯处置……」
第七章:管治委员会的成立与 吴努的从政之路
我回到仰光已经有十天了。有一天,巴茂博士通知我到眉苗(即现称彬宇伦),他要在眉苗会见我。地点是在英殖民时代的原总督府,现为日本军事统治总部。
当时不知道什么事要我前往眉苗,我一问陆军上校尼加达,他也不知道有什么要事,只知道当日上午德钦哥都迈、德钦铭及德钦吞澳等乘飞机去眉苗之事。
第二天,到了眉苗会见巴茂博士后才知悉准备成立筹备管治委员会事宜,即(preparatory committee)。我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头都大了起来。当初进入仰光大学时,我十分爱好写作,更加热爱写话剧,写得好坏我不管,好像染上疾病,不写东西就坐立不安。
时自己也很自信,写了五部话剧参加比赛,也用英文撰写寄给英国伦敦媒体。如今冷静下来重读当年写的话剧,覚得幼稚可笑。当时如此写,如此参加比赛,如此投寄给伦敦传媒的狂热精神,想起这些往事,脸部都红热起来。总之,连写情书给女朋友也用话剧的形式来表达。
1929年在仰光大学获得文学学士(B A)以后,离开大学之前,我特别加强学习英文,我已下定决心做一位用英文写作的作家。但是,我好动,喜好参加活动的个性,今天参加这个活动,明天又参加另一个活动,逐渐地不是一个政治家却双脚踏进了政治领域。
1941年,我被捕关进永盛监狱距离当年我下决心做一个作家已经是十几年的时间了。我认真审视自己,在这段时间内究竟做出了什么成绩?然而我却发现一事无成。每每想到失去的这段宝贵时间深感可惜!这次是出狱后第二次下决心真的梦想做一个作家,实在是达到狂热的程度。所以,在永盛监狱时,德钦梭拿了许多马列主义书籍给我看,我却把它摆放一边,根本没有去动它。有一天,德钦梭带着失望的心情跟我说:「德钦努,你对政治书籍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是话剧剧本,你会点上煤油灯读到通宵」。
「德钦梭,如果你在缅甸成为列宁,我将会是高尔基(苏联著名作家)」。我开玩笑似的对德钦梭说。
我在监狱大约一年半的时间里,完成五部话剧,两本小说。
就是如此,当我第二次下决心后不久,需要更多我完全投入政治斗争中去,这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所以当晚我再次会见巴茂博士⋯。
吴努:「我不想参与管治委员会。」
巴茂:「为什么?」
吴努:「我有自已的理由。」
巴茂:「德钦努,不知你想到那里去。搞政治并非坏事,有许多事等待我们去做,而且我们这批人也不可能做得太久了,接着是翁山将军、德钦丹东、德钦梭等,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请你抓住时机,好好学习行政管理,我愿意手把手教给你们。」
吴努:「请你教给翁山将军、德钦丹东,我本人对这方面一点兴趣都没有。」
巴茂,:「你的兴趣是什么?」
吴努:「写作,做一位作家。」
巴茂:(哈哈大笑)「我以为什么,年青人总是充满梦想,我小时候也有梦想,如此疯狂,过去也就过去了。」
吴努:「难道没有了我就不行吗?」
巴茂 :「名单都已经交上去了。」
吴努:「不然就这样好不好,从筹备委员会扩大成立为政府组织时把我剔除在外。」
巴茂:「好的,好的。」
第二天,德钦哥都迈、巴茂博士、德钦铭、班都腊•吴盛、顶貌博士、德钦吞澳、吴腊培、德钦巴盛、吴巴顶和我等前往眉苗的日本军事总部。通知在竖榜的吴巴温,因时间紧迫,所以请他乘飞机前来,会前半小时才到达总部。
开会前十五分钟,准备作适当彩排,陆军上校希耶欧茄来到缅甸代表成员休息的房间,说明注意事项:「等一下,诸位先进入大厅坐下等待,最高军事长官进来时诸位要起立,最高军事长官走到他的座位时,我会喊一声"卡耶",诸位就要弯腰鞠躬,长官也会回礼!接着是军事长官致辞,致辞完毕之后诸位才坐下⋯。」
最高军事长官致辞当中,吴巴培才进入会议大厅。他穿的是黑色绒衫,沙笼也是半新旧𢇃质织品,头上没有戴头囊,或称扎头巾,手上拿着帽子。看他的模样,好像在昏迷中刚苏醒过来的人,目光环视着周围的人。会议结束后缅甸代表团成员回到住宿地时,
吴巴培:「不知道什么事,日本军警来到我家,当时我正在吃饭,问我是不是吴巴培?就这样把我强行带走了,都没有给点时间换衣服,把我从瑞波带到这里。」
大家禁不住笑了起来。
吴巴培:「请问,今天是什么事?」
巴茂博士:「(preparatoty committee)今日商讨成立管治委员会,为了有广泛的代表性,也把你吴巴培请来了。」
吴巴培:「请问,这是根据那一条规章制度组织成立的。」
巴茂,:「没有哪条规章制度,目前无法跟他们讲什么规章制度。」
吴巴培:「缅甸即将面临大灾难!缅甸大灾难来临了!」
巴茂:「什么大灾难降临了!」
吴巴培不时还唠叨着「缅甸完蛋了!」,但他没有说明为什么会完蛋的原因。拔指甲、用滚烫的开水浇灌、把人倒挂吊了起来⋯⋯日军的残酷刑法,似乎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第八章:是亲华人士抑或是共党分子
在眉苗期间,有一天,爱国者哥登培的姐姐杜铭影来要求我们提供帮助解决有关哥登培被捕的事件。据杜铭影所获得的消息,哥登培似乎已经被杀害,哥登培是在安排德钦梭等一伙人从甘拜村前往吴巴雀所在地瑞波的主要负责人。
日本军警有可能获得有关消息,以及B l A要抗击日军的两则消息之后,才采取行动,将他逮捕的可能性。我把详细情况向巴茂博士作了汇报,并向他求助。当时有一位陆军上尉蒙迪的军警,他是把巴茂博士从深山老林中寻找回来的人。当时刚好遇上他到巴茂博士官邸探访,巴茂博士就将他介绍给我,叫我将哥登培的事亲口告诉他。蒙迪上尉听了之后,就说将回去调查了解一下情况再说,然后就走了。两个钟头之后,十分熟练缅语的日本翻译官来找我。见到那个翻译官时,我心里想肯定可以知道哥登培的讯息而感到高兴。但是,那个翻译官一见到我第一句话就问我,「你有去重庆,是不是?」听到他这么一问,我全身即刻发热起来。
「是的!」 我镇定地给予回答。
翻译官:「是为了什么事去的?」
吴努:「为了结交朋友。」
翻译官:「结交,是什么意思,做什么的?」
吴努:「想做朋友。」
翻译官:「𡂿……𡂿……」
吴努问道:「现在我能不能知道哥登培的事?」
翻译官:「还不能知道。」
我回到仰光后大约十天时间,为了某件事我去了波摩九的住宅。当时波摩九也在屋内,他叫一个卫兵把我带到他的机要秘书那里。那个机要秘书叫我写名字,我就写了名字给了他,他看了我的名字之后大发雷霆地指着我说道:「你是德钦努是吗?不好,去重庆帮我们的敌人,你看一看(指着他的右眼),是这一伙中国人开枪射击我,我的右眼瞎了,现在是装着玻璃眼球。」
我也装出一幅深表同情的模样,他更加生气地说道:「你也不是个好人,去帮我们的敌人……。」说着说着好像就要出手打人,我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相片递给他,那是当时在眉苗完成筹备管治委员会的组成之后,与日军最高长官陆军将领依达及其成员合影的相片。
请你看看这个,这是陆军将领依达先生,这就是我,你把我当什么人?」我指着相片上的日军大人物,但是该日本人并不畏惧。
「陆军上将依达先生又怎么样,在日本,只要你办事公道,公正,什么人都不必害怕,等一下你就会知道。」说着就往外走出去。
当时我心里忐忑不安,心想:那个机要秘书是不是去叫军警,准备来拔掉我的指甲?!幸运的是,就在这时翁山将军和一群军官进到房里来,于是我就跟着他们出去,所以那个军警也就没法拔掉我的指甲的机会了。
有一天黄昏时分,巴茂博士官邸通知我,说有要事商量,叫我赶快到官邸去。
巴茂博士:「中午,苏珠枝博士来告知,说军警准备抓德钦努。」
德钦努:「是的,有一位名叫希固溪的日本人也来告诉我,说要逮捕我,逮捕的理由是,我们去重庆时与国民政府官员合影的相片,连同相册已落入军警手中,因为我是筹委会成员,所以不敢冒然抓我,还在跟管治委员会成员陆军上校尼加达商讨此事。尼加达陆军上校建议不必逮捕德钦努,因为现在他已经是委员会成员了。但是军警这批人是很麻烦的,他们未必会听上校的建议。
巴茂博士:「是的,苏珠枝也是这样说的。但是,我很直爽地告诉他们,若你们要抓德钦努,就先抓我好了。」
吴努:「好像是军警叫苏珠枝去试探您巴茂的态度罢了。」
巴茂博士:「有可能是一种试探性的,但不管如何我已明确表示我的态度。」
还未约见我们的前三天,巴茂博士已经为猫头鹰•吴巴雀开具一张保安证书。众所周知,吴巴雀是位反日分子,写了许多反日宣传单张,在日本占领区内,从飞机上将宣传单张散发下来。据朋友们的建议,请他来往要特别小心谨慎,防范日本亡命之徒的暗杀。从瑞波下来时,不敢直接来仰光,请吴巴雀及其家属先躲藏在勃固德钦阵家里。局势日益恶化之后,吴巴雀有意转入地下,后来才想出一个办法,来向巴茂博士求助。当天会见苏珠枝博士后,与中国国民政府高官有过联系人士的处境越来越恶劣的情况下,巴茂博士签署发给吴巴雀特别通行证(保安证书),如果还没有发给吴巴雀的话,请交还给他。据他的好友们建议,还到我这里索取,后来,巴茂才告诉一班好友,请转告吴巴雀,暂时不要乱说乱动……特别通行证照样给他,不要向他拿回来。
大约又过了一个星期,有一天上午八时左右,巴茂博士派人来叫我,叫我赶快到他的官邸一叙。
巴茂博士:「怎么样,德钦努,又发生事故了,(他将曼德勒的日本军警派人送来的纸条递给了我)请你看一看这张字条。」
我将字条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鼓动抗击日军的宣传单张,落款三、四个签名者中我也名列其中。
吴努:(我真是哭笑不得)「我真的不想说了,我们缅甸人中竟然有如此卑鄙无耻之徒。这个单张不可能是我们印的,请你想一想,如果真的是我们印的,也不可能签上自已的真名,真的签上真名,事后也会躲藏起来,在当今世界上谁又会做如此儍事。」
(巴茂博士频频点头表示赞成我的说法)
顕然,这肯定是我们缅甸人之间干的坏事……说完之后我就回来了。
在缅甸乡镇各地,日本军警疯狂抓人,已经摆脱魔爪的人拼命往仰光跑。从他们的口中获悉,日军和他们的缅甸追随者到处抢劫、破坏、烧杀等消息不绝于耳,真让人胆颤心惊!军警抓的人中有百分之七十五是因缅甸人的"诬告"而遭到逮捕的。英国人离开缅甸时,这批缅甸官员不得势,名为B l A,即缅甸独立军的这批人收缴了他们手中的枪枝、汽车,看不起他们,谁又会料到筹委会成立以后,这一伙人又全恢复了职务,并取消B l A,新成立B D A组织,即缅甸国防军,乡镇的B l A成员大部分失业。在这种情况下,缅甸人帮日本军警诬陷他们记仇的官员,他们用书面或亲自前往日军警总部诬告这批官员。曾在殖民统治下的缅甸人民,年久之后,相当一部人不知羞耻,道德沦丧,真是可耻之极!
有的人把我们看得很了不起,认为大笔一挥,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其实,我常审视自已,我不愿和这一般人正面相碰,所以我上下班都会从偏门出入。我从政已多年,从没有像今天如此伤脑筋,经常为自已,为自己的同伙忐忑不安!有一天,巴茂博士想出一个办法就派人来叫我过去。
巴茂博士:「德钦努,请你到东方青年协会做一场演讲,好不好?」。
吴努:「讲什么内容?」
巴茂博士:「讲政治,如果你要讲,我可以把提纲拟好给你作参考。首先,不是讲述世界史的全部,主要讲东方和西方爆发五次战争的经过,第一次战争是发生于1905年,苏联与日本的战争,到现在仍未结束。现在东方亚洲战争是第一次战争的继续。在日本的带领下,把西方人从东方亚洲赶了出去……军警听到你的演说词将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现在他们对你记恨很大……」
吴努:「我答应你,我可以讲。」
巴茂博士叫他的速记员拟定了初稿后递给我。按世界史东西方五次战争的经过,之后用打字机打好的演讲稿交给了我。不久,请哥巴坚主席安排一场演讲会。当演讲结束后就轮到与会者提问环节。
有一位若开律师站起来提问。
「日本人会给缅甸真正独立吗?」在布满日本特务的场合提出如此敏感的问题,我从内心感到愤怒!
「会给的。」我站起来回答道。虽然当初我感到愤怒,但说句心里话,对他的勇气,我从内心赞叹不已。
然而,我在想:该律师会否给予滚烫的水,抑或是震荡器,不管如何,军警必定会给他惩罚,那是迟早的事!
第九章:我缅人贫民协会的成立过程及日本拒绝承认
计划委员会成员后两个月,日军允许成立一个在日军严格管制下的缅甸政府。该政府组织确定在8月1日开始成立,所以参与政府组织的官员名单必须要在七月底之前拟定好交给军方审查。
我不愿意参与新政府的事告诉巴茂博士,博士就按在眉苗时的承诺答应了。
但是日本密探是如何向上级诬告这件事我不知道,当时曾任职于日本军管政府辖下的重要官员陆军上校那苏在官邸举行的授予最高统帅的餐会上,
「你不接受政府授予的职务是不愿帮助我们,是吗?」那苏上校严肃地问道。
吴努:「我不接受政府职务,主要是因为我想倾注精力搞好“日本-缅甸友好协会”的事务。」
由于我的机智灵活的回答使他没有更好的理由再责备我。
新政府成立的前三天,巴茂博士托人带口信给我,说有重要事商量请我到巴茂博士往宅来一趟。这时全缅各地正在酝酿重新分配权力的时刻,在一百二十几位人选中,德钦党员和缅甸独立军(B I A)成员只有五人,使德钦党员和缅甸独立军成员对巴茂博士产生强烈不满和气愤!当时德钦铭和德钦丹东有强烈意愿辞退职务。但是从长远考虑,从未来工作着想,还是决定留在政府内是最好的选择,由于内部会议(Inner Cor less)已作了决议,才决定留了下来。如果当时鲁莽地辞退政府职务,必将造成德钦内部的大分裂,并蔓延至全国,这就刚好中了日本的奸计,日本早已想方设法制造我们内部的分裂。
我会见巴茂博士后,巴茂博士:「怎么样,德钦努?德钦漆这一伙人实在太过份了⋯我是看在你和德钦铭的脸面上,否则,他们必定遭殃。」
吴努:「您又得到什么消息了?」
巴茂博士:「前天在德饮觉迎家请德钦们吃饭,在这个饭局,他们发誓于8月1日成立新政府时要杀害我和巴汉博士。」
吴努:「请慢,吴巴貌的探子们得到的情报中,有哪些人参加这个饭局?」
巴茂博士:「(思索片刻之后)有德钦漆、德钦汝埃,还有在将军市场卖东西的德钦吞阵?⋯」
吴努:「吞旺,吞旺。」
巴茂博士:「是,就是他,除大律师强吞之外,还有四、五人。」
吴努:「我是不相信这个情报的真实性。」
巴茂博士:「(有点生气似的)什么情报你才会相信?德钦努,你是什么情报都不相信的人。」
吴努:「你不是经常得到此类情报,如果是真的,现在吴巴貌不知死了多久!」
巴茂博士:「他们有此阴谋和计划就一定要死,若果没有死,并不等于他们没有此计划,这是十分错误的。」
吴努:「在这件事上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十分肯定。」
巴茂博士:「为什么?」
吴努:「大律师吴强吞和暗杀之事应该分别看待,在暗杀事件上我绝对相信他是不可能参与的。」
巴茂博士:「嗯!我是想给德钦努知道此事。」
吴努:「这些人的情报里面没有德钦漆就不成为情报,除了德钦漆就没有其他可调查之人了吗?」
我们之间的谈话就此结束,于是我就回来了。8月2日上午又托人来请我去一趟巴茂博士的住宅,我又去了一趟。
吴努:「又是关于德钦漆的事情吧!」
巴茂博士:「是的。」
吴努:「是不是想告诉我,我说的全是事实!」
巴茂博士:「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说的错了。请你仔细读一读这张纸条。」
他把情报人员调查报告的纸条递给了我。该报告是反映8月1日发生的事。当天由巴茂博士主持的在市政厅群众大会上宣布新政府成立后,接下来在B A体育馆由巴茂博士总理以及各部长分别报告新政府的各项政策。当轮到巴茂博士总理讲话时,他站了起来准备开始演讲时,由于扩音器过热而被迫暂停下来。这是现场覌众所见。可是,巴茂博士的侦探们为此事发出新闻稿。根据他们获得的消息,此时德钦汝埃转向德钦漆说道:「老师,爱出风头的家伙这次丢尽了颜面!」德钦漆则说:「这两个难兄难弟有朝一日,再遇上良好机会必定动手,你们等着死吧!」等内容作了详细的新闻报导。
读了这则新闻后,我心里觉得好笑。当天,德钦漆、德钦汝埃和我一起前往大会场的,我坐在他们两人中间,德钦漆在我的左手边,而德钦汝埃则坐在我的右手边。他们二位讲什么话,必须通过我才能沟通,如果他们真的有如上所说,我不可能听不到,
巴茂博士:「他们是跟你在一起吗?」
吴努:「是的,他们二位跟我在一起。我说的话你不一定会相信,请你去询问我们后排的吴吞温太太,吴巴茂家里的杜都影等,如果他们二位真有讲以上的话,这些老太夫人也肯定会听到的。」
巴茂博士:「他们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吴努:「你不要再问我,请你去询问这些老太太们!」
巴茂博士:(难于判断)「这些家伙是怎么搞的?」
吴努:「这些家伙知道好欺骗,就继续在欺骗你们,无中生有,制造假新闻,好在后排有这
几位老太太,否则,这把火不知道要烧成多旺,不知要烧到那里?」
巴茂博士:「你知不知道德钦漆的背景?」
吴努:「人还是好人,他曾做过教师,在缅甸独立军中(B I A)有不少是他的学生,所以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尊称他“老师”“老师”,出了名的好人。所以,有人因个人的事失踪了,就诬告说是德钦漆干的;如果有人因感情困扰投江自杀,也说是德钦漆干的,无端端得了个坏名声⋯。」
巴茂博士:「请你有机会把他带到我这里来,我想跟他聊聊。」
吴努:「所以我说请你快点做好组织团体工作,如果我们疏远了将来有可能一起工作的人,别有用心的人就可以从中挑拨离间。我们有了一个团体,人与人之间经常往来碰面,就会较为亲切!正如吴巴茂(指巴茂博士)经常说的,我们的背后有祖国的支持,日本人就不会像现在如此嚣张,不可能为所欲为,如果要想得到靠山,最好的办法就是组织社团。」
巴茂博士:「是啊!你们做吧,你们需要什么帮助跟我说,我会给予支持的。」
当天与巴茂博士会面时他就即刻告诉我,那些编造假新闻,骗取他的那一伙人统统炒掉了。其实,巴茂博士是有诚意支持跟年轻人一起自由地开展工作,他也经常找德钦铭、德钦丹东、哥巴坚、觉迎和我等商量工作。但是,有一些破坏分子他们不愿看到年轻人与巴茂博士团结合作,经常暗中进行捣乱破坏,使他们的计划遭到破灭!
比如,计划委员会成立之后,其他人从眉苗返回仰光,由于巴茂博士有事要跟我商讨,要我留下来,于是我就留了下来。从这时开始直到我回到仰光的十天左右期间,他与年轻人一起商讨如何创建新缅甸,他亲自教他们如何工作,手把手的教给他们,包括行政管理工作等。日本人常说,为了缅甸的独立,他们愿意牺牲生命这只是一个骗局,然而,只要缅甸人民团结一致,日本人是骗不了的⋯⋯如此等等,为了缅甸的未来,他滔滔不绝地说着。
翁山将军、帽尼温等缅甸军队领袖们则认为,「日本在欺骗缅甸人民,要挽救缅甸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有我们全民族紧密地团结起来,没有他途。大家要把我们的军队摆在什么位置,则由全民族决定⋯」他们将包含上述内容的一封信亲自答名交给在眉苗的巴茂博士。
德钦丹东也在一个德钦领袖们的集会上表示:「目前局势的发展需要我们加强团结,我们将全力駆除破坏团结的分裂分子。」明确表示支持巴茂博士。巴茂博士也从年轻人口中为了团结所表达的诚意获得鼓舞和安慰!
但是,给巴茂博士开除的那一伙编造假新闻的家伙知道巴茂博士回到仰光后就在暗中活动,上演各种把戏。散布谣言,说「德钦们想杀害你」、「请注意德钦漆这个家伙」 、「一个叫波林荣的人准备凑你,他们在四处寻找你」,等等,他们要将初露嫰芽的幼苖拆断掉。造成如此恶劣的局面主要是日本人从中挿手,根源是从权力从新分配而引发的。
巴茂博士开除掉那一批制造假新闻的所谓侦探之后不久,开始筹备成立团体,但是在这里遇到四个问题。
一、名称问题。
二、制定组织章程问题。
三、全缅各地团体的领导和秘书长人选的产生问题。
四、确定团体的旗帜图案问题。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讨价还价之后,最终双方各自作出了适当的妥协,达成协议,即团体名称订为“我缅人贫民协会”。由德钦丹东起草的章程草案,经过适当修改补充之后一致通过“组织章程”。全缅各地团体的领导和秘书长人选的产生问题,也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双方各不相让,相互起底,形成对抗的局面。然而,为了顾全大局,最后作出了妥协,在人选产生问题上达成协议。第四个在确定旗帜图案问题上也发生激烈争执,各自企图在旗帜上占有一席之地,曾出现争执不下的局面,使会议一度暂停。经过宁静思考之后,最后达成协议,确定旗帜为三色图案组成,即黄色占三分之二,绿色为底部颜色,然后在绿色上面升起半边太阳的图案。该旗帜中黄色占三分之二,可满足达玛的要求;该旗帜含有黄、绿、红三色,也使德钦们没有理由反对。该旗帜看起来,以黄色为背景,在海洋中太阳冉冉升起的图案,平衡了各方的愿望,皆大欢喜!
最后是剩下举行授旗仪式了。为此举行一次特别会议,决议如下:
在曼德勒古宫内用最上乘的丝织品缝织胜利的旗帜,缝制完成之后将从波帽运送到胜利之地。到了曼德勒之后,将胜利旗帜护送到“我缅人贫民时代”称之为“胜利之地”的大湖入口处空地。护送胜利旗帜的安排紧凑,从开始出发的地方直到胜利之地不能停留。从瑞波到仰光沿途安排人站岗,接力护送的过程中,沿途各自可安排歌舞表演,集权者(即指巴茂博士)及顾问委员会要在我缅人贫民协会总部前迎接胜利的旗帜,然后绕城市一周后护送到“胜利之地”。集权者和顾问委员会成员们用手臂上的血在旗帜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全国各地协会的旗帜将由该旗帜受权产生。集权者手中有权力,但实施前必须获得日军授权。在集权者向日军请求授权时,却遭到日军的拒绝而无法实施。
集权者特别强调指出,我们的计划已接近完成!日军派来的使者严励指出,不管如何这是日军的命令!集权者心中不服气,向使者顶了一句话:「你们手中有枪,才会如此说!」
但是,集权者却不会轻易认输,他按原订日期,邀请各地区的领䄂和秘书到总部举行一项隆重的就职典礼。在仪式上他再三强调团结的重要性。接着,「日本人到处跃武扬威,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也不用感到奇怪。我们对他们作威作福很不服气,如果我们也要显示自己的威力,要做到像他们一样强大有力,,也并非不可能。死并不可怕,死也并不足惜。但是我们要把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请大家务必要牢记这一点!」他的讲话震撼了与会者。我转向德钦丹东示意:老师,这次讲话如此强硬,超乎想象之外!
第十章:东吁的德钦丹培
我缅人贫民协会成立后不久,日本军警开始手忙脚乱起来。一些不法之徒也乘机制造社会混乱,企图混水摸鱼,从中取利。军警、记者、军事总部日本特别委任的特工人员等,三天两天就来询问我,或者跟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们,提出了以上诸多问题来询问我。
比如:
「协会名称为什么要有“贫民”二字?“贫民”是否意味着共产党?」
「协会的目标是什么?」
「德钦努为什么没有参加政府组织?」,
「参加协会的德钦们,据说不满巴茂博士,这是否是真的?」
「全缅各城镇已经成立了多少个协会组织?,」
「目前已经有多少协会成员?」
「据说,不参加协会的人政府会控告他们,这是真的吗?」,等等。军警、记者、军事总部特别委任的日本特工人员等,每日或者时隔两三天就来找我,或者跟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们,提出以上诸多问题询问我们。
他们的调查方式,乍看起来好像很老实,其实不然。比如,他们首先公开说是军警来调查询问某些他们急需知道的事情。「德钦努为什么没有加入政府组织?」诸如询问这类问题时,若你回答说是他想倾注全力搞好“日本一缅甸友好协会”时,也许你会认为问题已经完满解决。请你千万别以为日本人是很好欺骗,儍乎乎的。那些军警会把你所说的话全部记录在案。不久,一位日本记者就会跟着而来,告诉我他们想把我缅人贫民协会的讯息刊登在日本报纸上,随着就开始讯问调查一连串的问题。不够这些新闻记者比军警稍微正经,谈话及套取新闻的手法比军警髙明,灵活,或者说更为狡猾,跟他们对话要特别小心谨慎,一定要注意避免讲错话。此外还以小恩小惠为诱饵,如送白糖、香烟之类等,博得你的欢心放心,或许还会带一位较狡猾的日本人来介绍给你认识。这个人会在你面前发泄对日军、军警,以及日本商人的不满情绪,讲他们的坏话。但事情远没有就此结束,如果他们怀疑你是共党,分子,他会告诉你有一位日本共产党人会来找你帮忙,说是他的共党分子弟弟在日本被逮捕。又说日本政府对待共党分子手段十分毒辣残酷,每日只给少许饭和水,日本政府简直坏透了,等等,企图从中试探你的政治立场和态度。
另一批人说,共产党的政策是非常好的,是为贫民谋福利的,日本政府也从共产党的政策中,采用许多有利日本的政策正在实施,等等。他们常会采取心理攻势,你千万不要认为自己很聪明,请记住,话讲多了,难免会有说错的地方,既使你讲真实的情况,那些翻译官也会把你的话乱翻译,歪曲了你的原意。就这样地,那些所谓的军警、记者、朋友、共产党人等,从你那里获得的讯息统统向军警总部汇报。此外,还从社团、批发市场、鸦片烟馆等地,直到在路上溜达的“流氓无赖”以及包括憎恨你的人,从以上的人那里乱问乱答的答案一并写报告交到总部去。如果你是“有头有脸”的人可能会被利用;假如你是平民百姓,则你的下场会是如何是可想而知的。将滚荡的水从你的身上浇下去,或是拔掉三、四只手指甲、抑或是用震荡器震动几下你的生殖器官,他们想象你经受不了如此折磨,忍受不住疼痛很快就会招供。
所以,我知道日本特务在手忙脚乱忙碌地搜集有关我缅人贫民协会的情报时,我就找腊貌和德钦漆商量对策。腊貌是,英国人从缅甸撤退时期仰光大学学生会主席,是一位灵活多变的人,他学会几句日本话,并看准时机灵活运用,他去跟日本人讲比我们讲会更有作用,所以有要事就找他商量。
有一天,我遇到希耶欧伽上校时,他好像向我诉苦似的说道:「德钦努,腊貌这个人连抢三轮车的小事也叫我去处理,请你跟他说说。」正当我们本身和我们的同志们尽量避免和日本军警发生冲突的时候,有一天,我们获得消息,日本军警在东吁逮捕一批德钦领导人。这一讯息令我们十分震惊,一时不知所措!从提供消息的人口中获悉,军警正在准备杀害这批德钦领导人。提供讯息的人又说,在东吁辖下昔军的马路上军警开枪枪杀了一位德钦领导人。所以派腊貌马上前往希耶欧伽陆军上校的住宅,我也不知所措,赶快前往官邸会见管制委员会官员拿苏上校,在官邸首先遇到翁山将军,我向他作了详细汇报,并建议请他用无线电话阻止军警杀害德钦领导们!我会见拿苏上校时也请他第一时间用无线电话阻止暂时不要杀害这批德钦领导人。他即刻派一位小军官到军警麦苏欧伽上将官邸,恳请他阻止先不要杀害这批人。此外,我觉得亲自去会见麦苏欧伽上将向他汇报详情会更好。第二天,我前往会见麦苏欧伽上将时,他说他也正在了解有关情况。他还告诉我昨天已即刻用无线电话告知你们的请求,有特别消息会马上通知你。
希耶欧伽上校为了这件事,当天紧急会见拿苏上校和麦苏欧伽上将,向他们报告了有关该事件详情。我去会见军警少将时,为了会见传媒得以顺利进行,特别安排一个可信赖的盛密雅的日本翻译官陪我同行,第二天,请我前往官邸,拿苏上校:「如果德钦努亲自到东吁与当地军警解释这件事,则会更好一些。」
他们告诉我已用无线电话去阻挡此事之后,我心里感到稍微宽慰!办理好仰光重要事务之后,我与军部的尤达尼先生一起前往东吁。在东吁的军警头目赛烱人人都知道他的为人,随行的尤达尼先生对我说:「德钦努,你看这个人像魔鬼一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睛的家伙……」
看他的模样好像整天都在生气。有一次他认为是小偷,把他抓来将他的双手往后捆绑起来吊在横柱子上鞭打,造成几根肋骨断掉。第二天抓到真实的小偷后才把他释放出来。又有一次,他无事可做感到无聊,从军警办公大楼往下观望,看到有一人走过来,就把他喊到办公室来,严刑考打审查之后把他抓起来从楼上扔了下去,那个人被扔到地面后已失去知觉。这是赛九这个魔鬼最轻微的,最轻松的,最体谅的开玩笑!这是日本军警践酷迫害中国平民百姓的千千万万例子中的其中一例而已。
但是,由于德钦丹培的胆略,与他一起被逮捕的德钦领导们得以全部被释放。事情是这样的:还没有杀害丹培等领导人之前,赛九这个军警魔头拿了一张用日文写的纸条要丹培签名。丹培说,我不知道纸上写什么而拒绝签字,于是将他的双手捆绑后吊了起来,并且用铁棍猛力抽打,丹培被打的死去活来。有一天,赛九还用他穿着的皮鞋踢他的额头,他的后脑勺撞到墙壁而昏迷过去。据说,有一天还用布条蒙住他的双眼带到坟场去。就在施行酷刑的时候,仰光打来无缐电话,赛九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才不得不放弃了他的杀害计划。当我到东吁时,丹培等德钦领导们已经被释放了。
第十一章:新的工作任务
在处理东吁丹培事件的过程中,我们与军警麦苏欧伽陆军上将的关系有了改善,彼此加深认识。看来他是一位较为爽快的人,他说他也很讨厌那些胡乱搞事的人。他的脸部表情严肃,好像从沈睡中初醒的样子。有一天,我们在谈话中很自然地又集中到东吁丹培的事情上,说军警在全缅各城镇不时抓人审讯严刑考打之事。麦苏欧伽上将说,他的军警部下大多数为刚入伍的新人,有人来举报就抓去审讯,难免有些错误,为了尽量避免抓错人,办案失误的情况,他建议我们委派可靠可信赖的徳钦协助军警工作会更好一些。于是我们就委派德钦山威到军警总部协助工作。此外,为了避免乡镇各区办案失误,我恳请麦苏欧伽上将开一张身份证明书,请德钦山威尽量争取时间到各地巡视。德钦漆、德钦山威和腊貌等三人都十分卖力。到他们手上的案件,尽量不来劳烦我,除非他们没办法解决,我才会介入协助工作。在我介入的四、五个案件中,使我最感兴趣的是缅甸国防军中的波巴阵案件。当时军警全力侦查的是缅甸军队中的一位军官,即波勒耶,他在抗击日军的一切活动中都跟他有关系。其实剪断电话缐跟反日活动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当时没有拉好电话缐,不少电话缐垂坠到地面上,最高也只有约一人高度,电话缐又很漂亮,所以小顽童、到山里砍柴火的人以及牛车夫等,看到可爱就剪断它拿回家当绳索拉起来挂东西。但是,军警们看到电话缐被剪断,总以为是波勒耶一伙人干的,他们断定一切有关反日活动与波勒耶脱不了干系。所以将附近一带的人乱抓捕进行严厉审讯,逼迫他们承认是波勒耶叫他们干的,若果你不承认则酷刑难逃。遭受酷刑的人,由于承受不了皮肉之苦,不得不承认是波勒耶叫他们干的,才得以暂时减轻痛苦。
上述被抓捕的人中也有法官,他们不堪被折磨而不知所以地承认是波勒耶叫他们干的。但是,当时波勒耶是缅甸军队中的第二号人物,所以他们还不敢㡌然逮捕他,只有曾经在他身边工作的波巴阵作为杀鸡儆猴先抓了起来。然而他们认为已经找到了反日活动的线索,所以为了获得更多的情报将法官送到仰光军警总部作进一步审讯。可是法官却在半途中跳下火车逃跑了。
于是我们便介入此案件。
我也不敢直接将真实情况向老头子汇报,只是淡淡地告诉他剪断电话缐并非对抗日军人士所为,是附近农民和上山砍柴的平民无知所造成,剪掉电话缐拿回家装饰而已。但是,别有用心的人从中挑拨离间,企图挑起事端,所以我三四次前往镇住该事件,日前气氛有所缓和的趋势,而德钦铭、德钦丹东和我等三人又前往拜访老头子。老头子感到十分满意。乘老头子深感满意欣慰之机,德钦铭和德钦丹东提出释放波巴阵的建议,老头子承诺不久会释放他。根据老头子的承诺,波巴阵终于被释放出来了。
德钦漆、德钦山威和腊貌等三人,不管刮风下雨,雨淋日晒,积极配合军警办好各种案子。希耶欧伽上校也按他早先的承诺,亲自介入帮助我们解决日本人蛮横无礼对待缅甸平民的事情,以及军警与缅甸平民的磨擦等。希耶欧伽上校对日本军警的所作所为也有些看不顺眼。
第十二章:成立缅甸独立筹备工作计划委员会
随着形势的发展,日本不得不答应给予缅甸“独立”。但在成立缅甸独立筹备工作计划委员会过程中,有部分日本人和缅甸人开始四处活动。缅甸方面的活动是为了更多人参与到筹备委员会中来,而日本人的活动则是为了分化巴茂博士在筹备委员会内的势力。有许多有可能参加到委员会中的人被他们拉了过去,其中当头的是欧西哥了。他是军管会中负责政治事务的最高长官,他的最重要任务是为军方寻找“傀儡”人物。
有一天黄昏时分,一个名叫依瓦玛教授的日本人来到我家,依瓦玛在缅甸政府教育部内当顾问,我们一起去曼德勒时就熟悉了。
依瓦玛:「有件重要的事想告诉你,你能保守秘密吗?」
吴努:「当然可以。」
依瓦玛东张西望之后说道:「我不想在这里讲,你跟我到外面去。」这个老头子很骄傲,没有什么大事,装模作样,整天好像很忙碌的样子。为了满足他的要求,我也就跟着他来到燕子湖畔,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依瓦玛又东南西北张望了之后,
依瓦玛:「巴茂博士的嘴里天天在念着日本,日本,但他的心里是有敌意的!」
「我们建议他在缅甸学校应规定日本文作为必修课,他不同意,他却说要教英文,⋯」「他心中有敌意不是招然若揭了吗?你到过他家的饭厅,墙壁上还挂着英女皇的证书。」
这不是英女皇证书,而是邀请英女皇出席由英伦敦市长宴请的午餐会请柬,当时巴茂博士参加灌顶礼时也获邀出席午餐会的请柬,巴茂博士将该请柬装入镜框挂在饭厅墙上。依瓦玛还没有讲之前已有两位日本人问我此事后,我也提醒过巴茂博士,他说不要紧。
吴努:「你们也很顽固,对某人不满意,就把他当成敌人列入黑名单。其实他也没有说不教日文。请问:在你们日本的学校建议把缅文列入必修课程,你们会同意吗?」
依瓦玛:「不管如何,我们的军队已经将巴茂博士列入同样对日本有敌意的名单之中⋯⋯」
吴努:「那就随你们的便吧!」
依瓦玛:「德钦努,对于一个政治人物来说遇到千载难逢机会的时候,你敢不敢去争取?!」
吴努:(我用试探的口气说道)「为什么不敢去争取呢?」
依瓦玛:「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两个就成为好朋友了。」接着就握了我的手。
吴努:「是什么天赐良机?说来听听吧!」
依瓦玛:「现在还不能讲⋯明天你能来我家吗?我们边食中餐边聊。」
吴努:「好啊,我一定准时赴宴。」依瓦玛认为他的计谋已经成功,向我微笑着招手回去了。
有些贪得无厌的缅甸人没有看清楚日本人的阴险狡猾,往往中了日本人的奸计而不知。
依瓦玛继承日本人的衣钵,施于那些贪婪的缅甸人身上。「日本军队把巴茂博士列入敌视日本的黑名单」、「政治人物遇到千载难逢的良机你敢去争取吗?」明知赌是会输的,但有的贪婪者偏偏要去赌,不仅输光了钱银,还要把身上穿着的沙笼(即筒裙)也脱下来给他。同样地,人人知道日本人在欺骗缅甸人,但是有些人无法控制自己终于造成全盘皆输的结局。我和依瓦玛会面谈话之后,晚上我到巴茂博士的住宅将情况作了汇报,然后我再次提醒他饭厅墙上挂着的请柬是时候应该取下来了。
巴茂博士:「德钦努,你不要害怕,不要紧的。」吴努说我只是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不久,我
看到饭厅墙上改挂一幅鱼儿游动的图画。
巴茂博士:「德钦努,明天你想尽办法从这家伙口中套取更多情报。但是你讲话要注意掌握分寸,不要性急⋯。」
第二天中午我前往欧西哥的家,欧西哥和他的部下在家等着我的光临。除了欧西哥之外,估计还有六位日本高级军官。有的可能是观察我的言谈举止,有的可能是为欧西哥说漏作一些补充的人员。他们把我安排在最前面的沙发座位就座,其他则围坐在我的左右侧。
欧西哥:「不久前我们接到一份报告书,报告书指出,他们在全国调查中发现:吴努在全国的声望远比巴茂博士还要高,拥戴的人也比巴茂博士还多。使我们感到惊奇的是,既使是巴茂博士势力最强大的曼德勒及其周围地区,拥护吴努的群众也比巴茂博士还要多,这是为什么?⋯。」
看到欧西哥的脸色好像是大病初愈,正在恢复中的样子。眯着眼睛,用慢吞吞的语气讲话。看着他的表情举止,我心里在想,这只肥胖的青蛙,你可千万不要急着扑上去消灭它!他还问“这是为什么?”,这没有为什么,这是他们设计的阴谋诡计。昨天,他的徒弟依瓦玛说将巴茂博士列入敌对名单之中,以及有天赐良机敢不敢去争取,等等,会见欧西哥时又再发问,“这是为什么”?
吴努:「据我的看法,报告书可能不太准确。」
此时我偷偷看了欧西哥一眼,他的脸色即刻阴沈下来。他是美国大学培养出来的留学生,但是他不讲英语,请翻译官翻译,我想他可能是利用间隙时间想出响应的阴招。
吴努:「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调查人员不可能调查到每一个人,对形势看得较清楚,又
能说会道的人,也因为不愿和军警见面而躲避起来,而军警调查的人中,他们根据自己的爱恨和表面现象胡乱讲一通。」
欧西哥:「德钦努讲的也有对的地方,但是我们也有大量可靠人的调查资料。」
吴努:「你们从可靠人那里获得多少可靠数据我不清楚。但是我确实知道的一个事实是:在曼德勒及其周边地区中,我的声望绝对不可能比巴茂博士高,在曼德勒不要说拥戴我,连我的名字都不一定知道。」
欧西哥:「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是看了各地区呈上来的报告书的情况说的。」
他们感到很满意,他们认为他们的计谋会得到成功,在我的身上亦会如此。可是他们并没有料到我没有上他们的当。所以一时间静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了。这时不知名的一位日本高官问道:「你们的德钦们和巴茂博士的团队之间是否团结? 」
吴努:「我们之间很团结哬!」
日本高官:「是表面团结还是真正团结?」
吴努:「是真的团结。」
日本高官:「如果说真的团结,那你能拿出真凭实据给我们看吗?」
吴努:「有什么不能拿给你们看,你看,「我缅人贫民协会」的成立证明德钦和达玛团结的结果,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日本高官:(带着一种鄙视的眼光,用日语跟欧西哥说了几句,欧西哥微笑着响应几句后转向我这边):「这个协会只有招牌,德钦和达玛们各自在聚集自己的力量,是不是?」
吴努 :「他们做了应该做的会务,但是,应该说高层领导则是团结的。」日本高官:(带着讥讽的口气):「你说高层领导是团结的,那你对巴茂博士的所作所为都拥护吗?都支持吗?」
吴努:(日本高官带着讥讽的口气和鄙视的眼光对我这么一说,勾引起我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你不该问这个问题,巴茂博士是我们的最高领导人,我们是坚决拥护他的。现在我也想问你,你对你们的军事最高统帅伽瓦庇上将的作法都满意吗?你会怎么回答?」欧西哥用日语向那位日本高官说了几句话,但说什么我听不懂。
日本高官:(原来的那种渺视的目光消逝了)「在权力重新分配时,巴茂博士多安排他的人,少安排德钦党人,引起年轻人的强烈不满。难道你不知道吗?」
吴努:「这是我们的内部事务!」
约十五分钟的时间,东拉西扯之后我就回来了。当晚我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向巴茂博士作了详细汇报,并商讨对策。两天之后,依瓦玛教授来到我家,看他的脸色好像在生气的样子。
依瓦码:「前天我们对你深感失望!」
吴努:「我也对你们十分失望!那位日本高官态度傲慢,目中无人,鄙视我们,看不起我们。」
依瓦玛:「德钦努,你失去了一个难得的良机,我的意思是把巴茂博士拉下马,你就可以填补他的空缺职位。」
吴努 :「依瓦玛教授,请你认真听我说的话。第一点:请你记住我是一个遵守信用的人;第二点:我完全不感兴趣做巴茂博士的工作,巴茂博士本人也已经很想辞去这份工作,他是这样公开对我说的。不仅如此,他还向我说明如果遇到日本军队高官时他也会这样说的。我还告知希耶欧伽上校,告知他这个讯息也必将传遍军队内部。巴茂博士也亲自向益实摩雅上将表明他的想法(注)
( 巴茂博士第一次去日本刚回到缅甸,有一天与德钦铭一起遇见益实摩雅上将,益实摩雅是驻缅甸日本军事总部的第三号人物。他负责缅甸政治事务和缅甸一一日本关系事务等。巴茂博士向他表示无意再继续负责这项工作,并且有意辞职的意向。益实摩雅用力搥击桌子,并严励指责和警告他!这是德钦铭秘密告诉我的。巴茂博士一再告诉德钦铭一定要严格保守这个秘密消息!)
你可以去调查,事情就是这样,你听清楚了吗?你还会怀疑我对巴茂博士的忠诚吗?我没办法讲得比这个更清楚了。」
与依瓦玛面谈之后,不久就开始筹备缅甸独立的各项工作,我就这样地被列入筹备委员会名单之中。巴茂博士未公布名单之前的两天,事先把名单拿给我看,我看到被列入名单之中,当时我还当面拒绝,并请求不要让我参加我不感兴趣的工作。但是巴茂博士说这是十分重要的事,再三说服我要加入,最后不得不接受了下来。在委员会名单中有人拥护君主立宪者,也有人相信一党专政和独裁统治的国家必将灭亡,更有人主张按日本人的意愿双手拱送给日本人。如果日本和缅甸发生军事对抗冲突的话,支持缅方的人有之,也有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要巴茂博士点头,跟着点头者有之。倘若不支持巴茂博士,又担忧巴茂博士会成为日本的傀儡⋯。总之,筹委会成员中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十分复杂。其中,德钦哥都迈、德钦铭、德钦丹东和我等四人是可以左右局势的掌舵者。我们支持的一方肯定可以取得胜利。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巴茂博士不安排或少安排德钦们,而尽量安排他的人。这个时候我们是否要反对他?如果我们反制巴茂博士,则将会中了日本人的奸计。
在这里需要作稍微解释。
日本人需要巴茂博士作他们的傀儡。但是,巴茂博士作为集权者一直以来掌控着他的成员们,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受日本人的摆布甘心去当傀儡,他要的是自己上台表演,才会感到满意。所以,军方一直想掌控而巴茂博士却不受管控,自然军方和巴茂博士之间产生了矛盾,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尖锐。一般来说军方很容易铲除掉巴茂博士,但是,巴茂博士第一次去日本时,他知道有许多日本人拥戴他。要除掉巴茂博士并不容易,所以有关缅甸事务方面,日军采取的策略就是将巴茂博士的内部势力分化瓦解;另一方面支持反对巴茂博士的势力,促使这股反对派势力发展壮大。
我们的分析如下:
一、巴茂博士有可能会来跟我们合作,也有可能仍然顽固坚持不愿合作;
二、巴茂博士可能将一事无成⋯。如果我们在鸡毛蒜皮小事上跟他耍脾气或反击他,我们也将一无所获。正如巴茂博士在第一次会议上所说:「从一元钱中扣下五毛钱,各位大人也不可能得到这五毛钱,最终还是会落入日本人的口袋里。」所以我们务必掌握分寸,这一点德钦铭、德钦丹东和我们都理解这个道理。
但是有些人却怀疑我们是为了获取官职才支持巴茂博士。暂且不说其他,就连德钦哥都迈大师也对我们产生误解,说没有获得官职,难道就会死吗?他如此警告德钦铭,使他深感受到莫大的委屈而流下眼泪。为了取得官职,凭借着德钦铭和德钦丹东及其属下的势力,并不需要他们去巴结巴茂博士,而应该是巴茂博士来恳求他们合作才是。若德钦铭、德钦丹东不参与政府组织,则巴茂博士要组成政府是会非常困难的。
分析个人特点:德钦铭个性沈稳,善于思考,他不愿在如此复杂的政治舞台上表演。而德钦丹东为了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从䇿略上考虑,根据内部决议才勉强接受了官职。所以,为了获得官职支持巴茂博士的指责是毫无根据,只是一场误解而已。
缅甸独立筹备委员会的工作已经展开,之前巴茂博士请我到他家一叙。
巴茂博士:「德钦努,会议一开始请你提出:这个会议有没有言论自由?在会上的发言会不会成为日后被惩罚的依据?要求日军对上述问题作出肯定的承诺,如果获得日军不会被用来惩罚依据的承诺,在会议中将会爆发出大量对日本不满的言论,这些不满情绪的发泄给日本听到才好。」
吴登貌(M A)也鼓励我提出同样的问题发问。于是我就站起来提问,根据巴茂博士所说,已经获得军方的承诺。吴登貌的发言激烈,令人鼓舞!吴登貌严厉抨击日军干涉,“独立”的缅甸内政,企图管控缅甸。使倾听者心里砰、砰直跳。吴登貌深信一党专政的国家一定会灭亡的理念,他提出应该与巴茂博士合作聚集力量。他是不认输,而且有毅力,该说的话全部都倾吐出来。若巴茂博士和我们合作的话,他也清楚知道对方是不可能赢的。尽管会输,他也不泄气,有的佩服他的毅力,也作出了让步。吴登貌常说,我的政策是从水里捞东西,轮船翻沈之后,捞不到什么东西,最终能捞到一个枕头也算是赚到了。
会议进行还不到一个星期,有一天,接到最高统帅伽瓦庇上将的通知,在他的住宅要接见全体与会者。全体与会者按通知时间提前到达伽瓦庇上将的住宅,等与会者到齐之后,一位日本官员进来宣布:“最高统帅已莅临本住宅”。我们全体起立,伽瓦庇上将梳理一下他的八字须,脸部稍微向上,然后一歩一歩慢条斯理装模作样地走了进来,走到特定安排的椅子前站住,所有成员依次走到他的面前跟他握手,由一位日本官员作介绍。坐下来后整整约半个钟,好像老师在给学生训话一般,胡乱教训一番,将他训斥的话可概括为:「你们讲了太多废话,我们军人是不喜欢讲太多话,以后讲话要简短,我们只想听到和看到你们做的工作,就是这样,你们回去吧!」所有成员脸无表情,无精打采,说走就站起来回来了,根本就不给说一句话。这样叫来,这样训斥,如此叫你们回去,这一切计划安排的策划者不是别人,而是益实摩雅上将。这个人非常傲慢,缅甸人在他的心目中等同印度的迦陵伽省人。
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任务是铲除巴茂博士抑或是巴茂博士政府,挫伤其鋭气。这是益实摩雅上将心怀鬼胎,不可吿人的奸计。
正当筹备委员会开会之际,日本首相大臣多鸠准备将珊邦二区割让给泰国之事,要与巴茂博士在戍南会面商讨此事,所以将会议改期后前往戍南。其实并不是要与巴茂博士商讨,而是将此事告知巴茂博士而已。由于巴茂博士也叫我一同前往,于是我也就跟着他去了。出发前的有一天黄昏时分,益实摩雅打电话通知巴茂博士,为了要向最高统帅报告此事,请不迟于六点钟准备好就在最高统帅家门口等候。他的住宅是在貌勃勒辛路,巴茂博士和我各自乘车前往,六点之前我们已到达高解和貌勃勒辛路口,但是,益实摩雅的车到了六点十五分钟不见到来,六点半还不见踪影,直到六点四十五分才出现,然而停都不停一下就直接驶入屋内。益实摩雅从车上除了喊一声“对不起”之外,并没有向巴茂博士总理特别表示歉意,使我们在路上足足等了四十五分钟。当时仍处于军管时期,巴茂博士还是最高统帅属下。从仰光外访一次,回到仰光一次,去那里,从什么地方回来等都要作汇报。当天叫我们在最高统帅的住宅等侯,其实巴茂博士与最高统帅住宅的距离只需三分钟车程,如果益实摩雅会做人,客气的话,他可以到巴茂博士住宅汇合之后才一同前往即可。但是,为了要挫伤巴茂博士的威风,存心如此做的十分卑劣的行径。
到了戍南机场时,德雅乌溪元帅派一位军事将领勒普阵宁少将代表元帅前来迎接。从机场到下榻的洒店约二十五哩的路程,车队的安排如下:最前面的车是领路车,第二是巴茂博士,第三是吴努,第四才是益实摩雅。益实摩雅看到车队安排次序心中不悦。我们从机场驶出来后约五哩的路程时,益实摩雅强行超越到前面叫巴茂博士的车停下。理由是他有一件东西可能留在巴茂博士的座驾内准备寻找。约五分钟之后,当然找不到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益实摩雅没有说一声抱歉,他的座驾即刻就飞速驶出去。最后车队的次序变为:益实摩雅车的后面是巴茂博士,我的车是排第三。当天巴茂博士是第一次和波实先生会面的。
会面结束多鸠上将离去以后,各自准备回来,巴茂博士也进入车内,但足足有十五分钟车子仍没办法开出去。准备坐巴茂博士前面那辆车的益实摩雅,则在车旁的人行道上点了一支又一支香烟不龂地抽着,前面的车没有驶出去,巴茂博士的座驾也开不了。
波实先生也准备坐他的车,所以在附近等候。
「你看我多威风,多么了不起,我的车没有驶出之前,他的车也没法开出去。」
益实摩雅向波实显示他的实力。
巴茂博士虽然进行反击,但命运掌握在人家手里的人又会起多大作用呢?!
比如,在戍南期间,一位军警来通知我们去用早餐,巴茂博士从床上喊了一声,「我不去,送到房间里来!」就是这样顶了回去。不得不要一起用中晚餐时,巴茂博士也是快快用餐之后,不说一句话匆匆站起来走了。
从上述情况可以看清楚日本的丑恶嘴脸,他们的卑劣行径!这一切给与会者沉重的打击。第二天的会议中……。
「我们并非小孩子,最高统帅昨天对我们所有与会者的无端指责和严厉训斥,我们表示强烈不满和愤慨,并提出抗议!」吴登貌将与会者的不满情绪和疑虑全记录了下来。
我们在会议上的发言翻译成英文单张散发给日军官兵,所以吴登貌的抗议发言相信最高统帅是会看到的。筹备委员会领导每天的发言也有对日本不信任的言论。所以有一天,从日军给筹委会的信中,有“请相信日本”的言词。筹委会在回复的信中回应道:「你们说,请相信日本,我们也可以相信日本,但你们日本也应当信任我们缅甸人。」由于益实摩雅的再三阻挠,该段落被删除掉。而巴茂博士也不会轻易让步。最高统帅设晚宴招待筹委会成员时,他在讲话中又将被删除的这一段落塞了进去。
如前所述,我们与日本展开激烈斗争之后,又跟巴茂博士进行另一场君子之争。选举巴茂博士为国家元首的时间已越来越近了。有一天,德钦铭、德钦丹东和我等三人到巴茂博士的办公室会见他。
我等三人:「最高领袖阁下,我们三人遵守诺言,全力支持最高领袖当选,现在我们想明确一下,当初我们讲定的又将如何兑现?」
巴茂博士:「当初讲定什么?」
我等三人:「当初我们讲“Group Dictatorship”。即指不是个人专政 (或称独裁),而是将权力由一部分人来掌管。比如,重要事情,不能由一个人说了算,而是要由集体来决定。」
巴茂博士:「这个又怎么样?」
我等三人:「现在还有时间,我们想明确知道你在这件事情上的想法和做法,如果你不同意,选举元首时我们是不会支持你的!」
巴茂博士听到这番话后,把放在办公桌上的怀表拿起来呆呆地望着前方约两分钟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巴茂博士:「我曽经跟你们讲过不是吗?请你们挑选一些可信赖可靠的人,形成一个内部组织“Inner Circle”。这个也是我出的主意,已经很久了。你们开始启动吧,早该组织起来了。」
我们十分清楚知道巴茂博士是用甜言密语来安抚我们的。但是又为什么接受了他的建议?其实,当初我们去巴茂博士那里并非想从他那里获得什么承诺或保证之类的事,不管他给予什么承诺,巴茂博士这个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管制住他,他想讲什么,想要做什么,他会随心所欲的蛮干,这是我们多年来与他共事交往中留下的深刻印象。至所以我们去巴茂博士那里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想给他知道:我们的支持该是多么重要罢了!其实,若巴茂博士不同意的话,选举元首时我们也“不敢”反对他。为什么呢?欧西哥鼓动和支持的某些团体正在愚愚欲动,益实摩雅正经地警告他们说:「选举那天你们不能反对巴茂博士!」从可靠人士方面获得此讯息。
缅甸人之间不团结,互相嫉妒,吵吵闹闹,被日本人警告才静下来的情况,我们并不想见此类状况发生。日本人的狠毒手段是,鼓励和支持某些人,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就起来胡乱搞一通。当满足了日本人的欲望以后,又把那批人叫来警告说,不可太过火!这一切都是日本人事先计划好的阴谋。所以他们也没有办法培养出忠实的走狗。此外,我们要抗击日本人,在老一辈人士中,在我们心目中早已有了结论:巴茂博士是最适合的人选。巴茂博士想做某件事,他不考虑有多么危险,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做成功,他有这样一种毅力。他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受到日本人的欺压时,他会耐心等待,当条件成熟时,他会即刻进行有力的反击。
选举国家元首的日子己经到来。
当天,益实摩雅作为嘉宾出席会议,他是来观察什么人讲什么话。他每次来会带一位翻译在身边。他特别感兴趣的是那些大声讲话的发言者,他认为那些讲气话的人,肯定会讲一些对日本不满的气话。但是,选举元首那天他莅临会议的目的并非来观察与会者的情绪和发言,而是来观察那些怒气冲冲的追随者有没有按他的指示办事。他的光临并非深怕他的最爱和朋友选不上国家元首,而是为了落实日本总理大臣多鸠的重要指示:巴茂博士一定要选上国家元首。如果是按照益实人摩雅的意愿,巴茂博士早就被踢除出局了。
到了选举元首的时间,德钦哥都迈向巴茂博士提出建议后,吵吵闹闹的会埸突然持枪的军警走上舞台大声喊道:「肃静!再有人吵闹,请看看这个家伙⋯!」此时群众就像用水泼灭大火一般“静”了下来,会议大厅即刻鸦雀无声!狗吠声、鸟叫声等吵杂声呈现出奇的寂静的状态。益实摩雅认为已经达到他的目的而带着微笑起身回去了。他的微笑并非显示他的满足感,更准确的说是带着讥讽的微笑。
但是,真正的答案只有存在于他的心中,任何人是不会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