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街

　　一座不夜之城，红色与绿色的霓虹交相辉映，像无数双精灵的眼睛，不知疲倦，永不睡眠。 　　潮水拍击着水泥堤岸，有节奏的水声徐徐传来，缓缓地，在此起彼伏地吟唱。 　　楚沫背对着江水，倚靠着栏杆，拽着领带，仿佛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地喝了一口啤酒，就这么虚空地拿着铝罐，仿佛对着晚风说道：“我不是告诉你，别在上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吗。” 　　身旁的一位少女，狐媚一样的脸，却是清冷的气质。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这样无言地站着，仿佛有一种笃定，眼前的这位男子并不会真的生她的气。 　　她悠悠地转向身后，看着眼前的这座不夜之城。 　　楚沫抬起手，看着手表，指针指向了晚上十点。 　　十点了，明天还要上班，而此刻，自己却还在这江边游荡。 　　明天上班又要迟到了，但他没有抱怨什么，只是背靠着栏杆，低着头。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对少女说道：“明天我要去相亲了，家里安排的。” 　　少女自顾自地在风中拨着乱飞的头发，看着江水对岸斑斓闪烁的城市，不知在想着什么。 　　风把草叶抬高，飞向了这座高高的不夜之城，接着落到了水面上，灯光仿佛困倦了一般，眨眨眼睛。 　　阳光明媚，江边波光粼粼，楚沫盯着水面呆呆地看着。 　　远处走来了一位少女。楚沫显得十分懊恼，又显得疲乏无力。 　　他们一起坐在了草地上，少女低着头，玩着草叶子，还是不说话，他们就这样无言地沉默着。 　　沉默，一直这样沉默，这就是楚沫和十妍的相处模式，仿佛在这无言之中，就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 　　而事实上，他们对彼此根本就不了解，只是阴差阳错地走在了一起。 　　楚沫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正是摆脱这段孽缘的好机会。 　　不一会儿，楚沫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进入咖啡厅，一张知性的脸，清爽的气质，他们聊得十分投缘。 　　就这样一来二去，渐渐地熟络了。 　　时光荏苒，楚末觉得自己已经把十妍淡忘了，他们确实也好久不联系了，就这样有默契地分开了。 　　迎宾大厦的顶楼，楚沫的父亲一身西装走了出来，郑重地向大家宣布，楚沫和那位姑娘订婚了。 　　在场的宾客一阵欢呼和掌声，楚沫也觉得十分幸福，笑容挂在脸上，这时他看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沫走了过去，眼前站着的正是十妍。 　　“十妍，你来干什么？” 　　十妍淡淡地说：“我来看看。” 　　人群之中一阵骚动，紧接着，传来了一声怒吼：“你这个臭婊子还敢来？” 　　楚沫一阵无名火起，向着那位宾客抬起了手，但是拳头并没有落下。 　　不知僵持了多久，他把手缓缓地放下了，拉起了十妍的手走了出去。 　　一座荒废的教堂内，头顶上斑斓的彩窗投下了柔和的月光把这里照的十分静谧，仿佛是一座世外的城堡。楚沫看着十妍。 　　“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楚沫说道。眼前的十妍低着头，看不到任何表情。 　　“呵呵呵呵呵呵。”好听又诡异的笑声传来，楚沫听得一阵发毛：“你笑什么？” 　　十妍扬起头：“你这个懦夫，只会嘴上逞强，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楚沫没想到她会说这些。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受到了羞辱，于是一把将十妍推倒在地。 　　十妍的头磕在大厅的讲台上，她抬起脸来，眼角含着泪水，笑声愈加疯狂，楚沫只觉得天旋地转，发疯似地逃离了那里。 　　窗外蓝色的光斑打在楚沫的身上、脸上。 　　外套散乱地堆放在前方的床上，右前方的案台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化妆品。 　　楚沫坐在白色的皮质沙发上，一脸的慵懒、颓废。 　　十妍把头枕在楚沫的腿上，身子躺在沙发上，仰脸看着天花板的吊扇和大块面的吊灯发呆。 　　楚沫已经几天没上班了，因为婚约告吹，父亲把他赶出了家门。 　　他以后要怎么办呢?楚沫想着，于是问道：“十妍，如果我没有了工作，你会要我吗？” 　　“不会。”十妍说，转过脸，面向楚沫的肚子，搂起了他，仿佛怕他逃走似的。 　　你不让我走，不工作还要甩掉我，楚沫无奈地想。 　　棚顶闪着斑斓的方块与字符，地面肮脏的臭水反射着好看的各色霓虹。这座城市好像处处漏水，不漏水，也会有下不完的雨。 　　楚沫走在这条街上，十妍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整整两个月了，分文未赚，而这种日子还在持续。 　　走过一条暗巷，电缆密布，在高耸的大楼之间来回穿梭交织。 　　走进一间漆黑的店面，楚沫踟蹰的看向十妍，而十妍神态自若，自顾自地搂着楚沫。 　　楚沫一阵无奈，无论如何，这次只能靠自己了。 　　在一间装饰着白色灯管的柜台前，眼前出现了一个巨汉，巨汉周身全部都是钢铁铸成。 　　两鬓剃个干净，头顶编着脏辫。楚沫拿出手表，扫了金额，对方递过来一些原件。 　　楚沫把这些元件拿回了家，在工作台上彻夜组装。 　　他把这台组装起来的机器插在一台显示设备上。 　　机器的另一端，链接了上自己颈后的小孔。 　　接通线缆，他顿觉身体如被注入了水银一般，十分沉重，两眼一黑，进入了虚拟世界。 　　在虚幻的信号之中，来回游动，发现了一个入口，闯了进去。 　　里面有几条粉色的光栅在来回移动，他小心地躲避着这些。 　　猛然间，眼前一道细密的光栅组成的光墙向他袭来。 　　他伸出手，光墙在他面前渐渐停止，直到如镜子一般破碎消失。 　　现实里，楚沫的头上冒起了阵阵白烟，如一阵水汽。 　　连闯了无数个房间，他来到了一个光球面前，光球表面有绿色的字符密布。 　　把手放在数字上，源源不断的数字流入了他的身体里。 　　“有钱了！”楚沫一阵兴奋，猛地一甩头，头后的插头脱落，电线自他的身后掉落，冒着电火花。 　　楚沫扑向十妍，抱住了她，高兴地笑着。 　　几个黑点自下方升起，窗外传来了嗡嗡的旋翼声，几架无人机出现在窗外，一红两绿的机灯如眼睛一样在机头一闪一闪。 　　砰的一声，楚沫的头被击个粉碎，脑浆溅了十妍一脸。 　　他在十妍面前缓缓倒下，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十妍拿起了地上的插头。 　　黑暗中，楚沫只觉得自己在无意识地走着。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街道上。 　　这条街上，汪着及膝深的水，周围是无数茫然地走着的机器人。 　　举目望去，整个城市闪烁着绚烂的霓虹，却阒寂无人，只有一具具的机器人，在茫然地走着。 　　天空中漂浮着不知该叫生物还是机械的巨兽，恐怖又圣洁。 　　十妍此时正拉着他的手，侧脸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