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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rry向小说】喧嚣 番外.苦与甜(下)

2022-11-09 00:30 作者:dr-bak  | 我要投稿

    今天是我在医院度过的第十三天,距离他的生日又近了一步。 

    拿记号笔在日历上画了一个醒目的红圈,我看向倚在床头床头的灰狼,他细微的鼾声随时都可能因为我的动作打破,我小心翼翼地替他披上衣服,稍微活动了一下快要麻木的四肢。

    在医院的这些天,我一直躺在病床上,悬挂在床头的点滴仿佛永远都没法从输液管里淌尽,在狭隘的病房里一遍遍发出滴答的回响。视线所及之处,除了酣睡的灰狼,便是如同死灰般的白色。机械冰冷的声音不时从门外传来,门外或是叹息或是哭喊的声音,都慢慢归入渗人的死寂中。

    被捆绑的四肢无法挣扎,被异物堵塞的口腔无法呼救。满溢着咸腥与肮脏,伴随着猛烈的抽痛,在身体各处无休止的蔓延着。昏迷前最后一点记忆,是被淹埋在斑驳中赤身裸体的我,在一群人似笑非笑的视线下被抬上救护车。

    醒来的时候是懵的,大脑跟不上反应,连眼角的泪珠滑落也毫无自觉。薮猫和灰狼站在床边,紧握着我的手不断发抖。我想告诉他们,其实我没有大碍,不用担心我,可真的是这样吗,我心里很明白。下体撕裂的痛楚只要在意识放松时便会不断袭来,那天所经历的犹如梦魇般挥之不去的记忆,如同烙印在大脑中的污垢。无论过去多久,它都会强调这个事实。

    我已经不干净了。

    我变得很脏。

    哪怕这不是出于我的本意。

    胃里翻涌着一阵阵的恶心,我掐着脖子,想把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吐出来,想把那些纠缠着我的记忆吐出来,每当这时候,灰狼总会把手覆在我的手上,阻止我的动作。

   “仟,不准这么做。”他轻声说着,把头埋在我的胸口。我想安慰他,我想告诉他,其实我并不是要做危险的事情。可那是真的吗,那难道不是我为了骗过自己所修饰的谎言吗。

    我分不清。

    我甚至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

    我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一切都会完好如初。

    叩叩。

    敲门声。

    薮猫推开门,拎着早点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

   “铭江。”我叫住他,“你来的好早。”

   “嗯。”他把早点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牵强地笑了笑,“吃完再睡一会吧,我在门口守着。”

   “你不吃吗?”我问。

   “吃过了,别担心我。”他避开我的视线,把手往身后缩去,曾经一直戴在他手腕上的那块手表不见踪影,“我先出去了,等巴启醒了叫他吃点东西。他不能再这么熬了。”

   “好。”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其实心里很清楚,他把那块表卖掉了,为了支付我在医院的开销。就算没人告诉我,我也知道这些天在药物上的花费绝不是一个普通中职生能应付起的,就算凑钱也需要很长时间。而他做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好好撑下去。

   “······”

    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的存在已经变成累赘,这样下去只会把他们搞垮。床边的灰狼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把手覆在我的手上捏了捏。

   “不准放弃,既然知道就更不准放弃。”他红着眼眶,倔强地看着我。

   “嗯,我答应过的。”被他覆盖的手散发我所没有的热度,我想起当初在天台上,我们的手搭在一起,诉说着彼此隐瞒的秘密,约定了不可能实现的诺言。

    我们三个,都要好好活着。

    在经历了这一切后,如今的我,还有这样天真的想法吗。

   “仟。”慌张的声音把我从浑浑噩噩的念头中拉了回来,“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我摇摇头。他总是很敏锐,正因为他考虑太多,我才不能在他面前流露过多的情绪,让他有别的想法,“我有点饿了。”

   “那吃点东西吧,铭江买了挺多的。”他在塑料袋里翻了翻,最后拿了块三明治硬塞进我嘴里。

   “其实我能自己——”

   “没人让你来这里,滚回去!”病房外,铭江与谁的争吵声渗透进房间,打断了我原本要说的话。我侧耳听着争吵的内容,发现另一个人的声音越发熟悉。

   “说完了就让开吧,别妨碍我见他。”毫无波澜的语气很容易就联想到那头面无表情的黑豹,当病房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如同我预料的那样,黑豹的面孔映入眼帘。他一手拎着水果篮子,另一只手被薮猫死死拽着,不让他踏进病房半步。

   “放手。”他一如既往冷漠的态度,对现在僵持的情况无异于火上浇油。薮猫满眼都是怒火,平时收敛的爪尖毫不犹豫地划在黑豹的手臂上,已经能明显看到溢出的血渍。

   “铭江,松手。”灰狼掀开外套,走上前钳住薮猫的手臂,“这里是医院。”

   “那又怎么样!”薮猫歇斯底里的吼着,“仟出事的时候这些人在干什么!”

   “他们就在旁边看着,看他孤立无援的样子,然后一遍遍嘲笑他,辱骂他,作践他的时候,这些装模作样的人有一个站出来吗!”

    鸦雀无声。

    走廊回荡着薮猫的话,一遍遍又回到我耳边。

   “什么狗屁学校孬种警察,每个人都只会说闲话,都只会把责任推脱到我们身上,最后还要唾弃我们是社会的垃圾,是生来有病的残废!”

    走廊的房门随着他的话一扇扇敞开,小小的病房门口很快就聚集了围观的人,他们好奇地目光穿过僵持的两人落在我身上,每张嘴不约而同发出了聒耳的噪声。

   “你知道他是得什么病住院的?”

    慌张。溢出的冷汗顺背脊流淌。 

   “不知道,听说是下体撕裂,年纪轻轻怎么会受这种伤呢。”

    被汗水浸湿的毛发,如同浸泡在冷水中,只有不断侵蚀身体的寒意。

   “那他不会——”

   “够了,别说了···”我环抱手臂,蜷缩在床上不知所措。不想听见议论的声音,也不想看见交错的视线。那一天的事情只会在内心反复上演。

   “你和那些只在乎利益的人有什么区——”

    啪。

    响亮的耳光,也足够把一切声响碾死在这个动作中。薮猫捂着脸上落下的掌印,看向灰狼的眼中满是愤怒和困惑。

   “你闹够没有。”他的声音很冷,沙哑的嗓音仿佛不属于这张面孔,“一定要所有人都知道吗?”

   “···哈,哈哈。”薮猫缓过来,莫名其妙地笑着,边笑边红了眼眶,眼泪顺着他眼角的花纹滴落,比任何声音都要清楚,“你也怪我对不对,这些都是我错。”

    只是他说着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黏在了嗓子里,让下半句话听着没有任何逻辑。

   “原来你也,这么想···”

    薮猫撒开腿,穿过人群越跑越远。

    灰狼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缓缓放下手,眼里只有冷静后留下的后悔和愧疚。

   “拜托你帮我看着他,我一会回来。”他回头看了黑豹一眼,追上薮猫离开的方向。

    这场闹剧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门外围观的人很轻易把话题转移到无聊的日常上,仿佛刚刚的发生的一切只是他们生活中喜闻乐见的小事。

   “你们。”黑豹扫了一圈围观的人,语气依旧冰冷,“还要继续看吗。”

    没人回应他的话,大多数人都自觉地回到各自的病房内,只有少数人站在门口,还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能够让他们嚼舌根的乐子。黑豹无视他们的脸,一脚踹上门,拎着水果篮子坐到病床旁边。

   “抱歉。”我率先开口说。从我住院以来,薮猫的脾气肉眼可见变差许多,我知道是碍于我在医院的开销,哪怕顶着压力他也会咬牙告诉我没事,每到这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毫无是处,只能在病床上躺着,连基本安慰他的话语都没法开口。

   “如果是薮猫的事情,你不用道歉。”黑豹回答道,“他说的没错,我的确什么都没做,但我不打算和那些人一样袖手旁观。”

   “这就够了。”我说着,朝他笑了笑,“你能来看我我就挺开心的。”

   “那你还真容易满足。”黑豹无奈的看着我说,“我这次来不止为了你,巴启因为低血糖在比赛上昏迷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低血糖···”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在比赛上昏迷?”

   “他翘了所有课程,白天忙着比赛,晚上来医院换班,我能帮他处理学校的工作,但这不是一劳永逸。”黑豹接着我的话说,“你应该知道手术费和后续治疗所要消耗的费用有多么庞大,他为了延缓治疗期限,报了很多比赛,可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高强度的作息时间,只承受那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就足够他崩溃了。”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我以为他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正常是他的全部,却没曾察觉到他需要承担的后果。不,我早该想到的,他根本不可能让我担心,更不可能把负面情绪表现出来,在这件事情上,他和薮猫如出一撤。

   “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压力,我只是觉得,你有权知道他为你做的一切。”黑豹顿了顿,“在医院的开销上,我能给你一些帮助,可你愿不愿意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仟。”

    ···我是个胆小鬼。  

    我知道他们为我付出了很多,承受着不属于自己的压力,却转头安慰我,让我好好活下去。

    可摆脱那段经历对我而言又何尝困难,一闭眼,被异物堵塞的肿胀感,从心底产生的厌恶与恐惧,被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无处可逃,无处可避。

    好像从一开始,我就是赤身裸体,毫无隐私被人看穿了一切。

    无数沾满了污垢的手像是锁链,索取我的身体,折磨我的精神,把我拖拽进没有光线的角落。被爪尖撕扯皮毛留下一道道丑陋的痕迹,直到他们发泄完冲动,把遍体鳞伤的我丢在那里。透过指尖投射的光线无比刺眼,而在站在光线下的灰狼,也变得遥不可及。

   “我喜欢巴启。”

    毫无征兆从口中脱出的话语,让黑豹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我喜欢他对我微笑的样子,我喜欢他布满伤痕的身体,我喜欢他天真沉稳的性格,我喜欢他含羞时侧脸避开的表情,我喜欢他在我受伤时拥抱的我的那一刻,我喜欢他偶尔发呆的小习惯,我喜欢巴启,喜欢他的一切,这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喜欢,都是我喜欢他的证据。”

    曾经需要斟酌许久的话,此刻居然能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我喜欢他,我想在他生日的那一天向他告白,我想证明我比任何人都适合他,我想让他知道,还有一头虎斑犬一直站在他身后,等他回头看过来,等他接纳我的喜欢。”

    懵懂的,狂热的,无处放纵的情感,肆无忌惮的发了芽,萌生了初憧的爱恋。

   “可是——”

    可是,却发生了那种事情。

    看着他们崩溃的表情,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一切在疼痛中清醒着,又在清醒中摇摇欲坠。

    为什么要露出那副表情呢,我不是没大碍么。我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虎斑犬,我还是那个整天乐呵呵的虎斑犬,我一点都没变。

    所以,不要在哪那种眼光看着我了。

    拜托你们。

    不要再可怜我了。

   “为什么。”

    为什么遭受这一切的人是我。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被当成垃圾对待。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们站在一起。我现在只是再拖他们前进的步伐,让他们被牵连着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什么罪名。

    因为我们喜欢同性,因为我们和大众不同。

   “啊——”我声嘶力竭地吼着,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发泄自己的无力。黑豹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手指抚过我的后背,一遍遍抚摸着。

    我曾不止一次沉迷于梦境。

    梦里,总会出现灰狼的身影。

    我向他告白,他接受了,我们彼此诉说着喜欢。

    但那只是梦。

    梦醒时分,他坐在我的床头,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不要害怕。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并不害怕,我既不害怕受伤,也不害怕疼痛,我只是害怕你会离开我,到那时侯,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也许是那次发泄之后,我不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我的身体状况也逐渐好转。灰狼和薮猫看到我日益恢复的样子,总算摆脱了过去焦灼的状态,不再像最初那样把我关在病房里寸步不离的守着。

    他的生日快到了。

    看着日历上被红圈涂满的日期,我的心理隐隐有些期待。

    我并没有放弃向灰狼告白的想法,尤其在薮猫的鼓励下,我决定再次返回学校,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意。

    我已经不想再等待了,焦躁的内心变得急不可耐。

    我穿着薮猫的衣服,和他混进学校里,正当我觉得自己能追赶上他的步伐时,熟悉的蛞躁声再一次把我拉回到那个被人群包围的梦中。可惜这一切都不是梦,我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把我包围在中央,一张张模糊的面孔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我,如同那天一样。

   “快看,是那个同性恋变态!”

    一群人面面相觑,把视线汇聚在我身上,嘈杂的议论与职责一句句抨击在胸口。

    快要被淹没了。

    每当我想浮出水面,他们就把我拖拽到更深的地方。

    名为自卑感的海洋。

    深不见底,让我恐惧的根源。

    无法言喻,挤压神经的自卑感。

    我是杂交物种,是劣等生物,与大众不同。

   “怪物。”

    我爱慕雄性,喜欢和我性别相同的人,与大众不同。

   “恶心。”

    我没有家人,仅剩的朋友被我拖累,和我一同遭受骂名,日益憔悴。

   “如果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的话,就把我当成你活下去的意义吧。”

    曾经满怀的憧憬、渴望与期待,此刻也听不清了。

    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该怎么以这幅样子去面对他,面对曾经拯救我,我喜欢的灰狼。

    我还有资格对他抱有这份渺茫的念想吗。

    熙攘声中,闪光灯下,一张张错乱的脸,一声声辱骂和嘲笑,仿佛都无所谓了。只有被埋没在人群中的我,一点点迈出僵硬的步伐,走向曾在心中设想过无数次的悲惨结局。    

    想要堂堂正正活着,终究是种奢望。

    站在天台边缘,被冷风拍打着面庞,我在心里绝望的想着。

    “风暴。”

    哪怕到最后一刻,我还是想给他留点什么。 

    “帮我准备一场生日宴会吧。”


    风暴接到虎斑犬的电话,是临近下午的时候。

    他并没有察觉端倪,反而觉得虎斑犬能从医院出来走走是件好事,所以他没有起疑心,反而推掉下午的课程,到废弃教师帮他布置巴启的生日场地。

    他记得虎斑犬之前做的巧克力蛋糕,于是照着标准配比又做了一个比那精致很多的蛋糕出来,还花时间做了装饰。

    把蛋糕用礼盒包装好,他打扫了一遍废弃教室,在门框内侧拉上横幅。做完这些工作之后,他看了一眼手机,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很久,足够他小憩一会了。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别人的生日。

    哪怕巴启已经忘了与他的过去,哪怕他要作为旁观者见证虎斑犬对巴启的告白。

    嗡嗡。

    手机响了几声,是呓瑱哮打来的电话。他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风暴,你们班那个虎斑犬从楼上跳下来了,现在警车和救护车都围在他溺死的湖边,你能听得到吗,喂——”

    终究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呓瑱哮说了什么,电话那头的警笛声,尖叫和议论,都恍如隔世。风暴瘫坐在椅子上,金色的眼眸黯然失色。

   “这是第二次陪你做这么蠢的事了吧。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仟。”

    第二天,巴启来废弃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桌子上被切好的巧克力蛋糕。

    还没来及丢掉的横幅和精心的布置都表明,有人曾在这里给某位幸运儿过生日,可惜那个人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巴启盯着蛋糕有了一会,捏起旁边的塑料叉切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是很标准的苦巧克力口味。

   “啊。”

    可能是蛋糕太苦了,让他不禁掉下眼泪。

   “要是再甜一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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