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城篇】（3）

第三幕 薛洋还债 除了薛洋，金光善还留了一支队伍，防止薛洋起异心，好用晓星尘来挟持他。 抱山散人抱的是哪座山？是一座极其偏僻隐匿的山，可晓星尘还是被追上了，身后的人突然发难，将晓星尘用缚仙索控制住，宋岚抽出拂雪，被一记手刀从后面打晕。一阵白雾从人衣袖里散出，晓星尘晕过去之前看到了玄色的牡丹，随后就倒在地上。 两人带着晓星尘一路赶回金陵台，金陵台如今不比曾经灭门的莲花坞好多少。 当他们御剑飞行急速赶回金陵台时，躲在暗处的薛洋看见晓星尘被抓住，几具活尸从后面一爪挖穿了那几人的心脏，几个人一齐倒下，心口的位置被掏了一个洞，大户人家墙下的叫花子看着眼前这幕，差一点吐出来。碰晓星尘者，都得死。薛洋冷眼看着，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伪装成普通凶尸的温宁上前将晓星尘身上的捆仙索一刀斩断，将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其他凶尸挡住了要去追回晓星尘的几个修士，地上很快就多了一些断臂残肢。 金光瑶很快也赶了回来，他踩着恨生，刚出现在金家上空，就被足以淹没他的数十只凶尸以及厉鬼包围，恨生剑出，琴弦颤动，不过瞬息，金光瑶就被一脚踹进了院子里，俨然成了一个血人。 接住他的门生衣袍被染红，金光瑶的状态看起来不比地上死了的修士好多少，如果不是他的脉搏还在跳动，恐怕金陵台就该多办一场丧事了。 修士们忌惮这些凶尸，没敢再追。从凶尸的衣着看，他们生前可能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被做成凶尸后攻击力反而大的多，至少在场的修士，包括金光善在内都束手无策，金光瑶更是重伤不醒。 金光善见此情景，破口大骂起来：“薛洋！果然是你，我金家费力培养你，你竟想拼命杀我！” 夔州薛洋？金家那名修习鬼道的客卿？不少修士都萌生退意，那名穿着金星雪浪袍的风流少年可不好惹。 薛洋没理会他，看着温宁带走晓星尘，缓缓催动了阴虎符。 厉鬼的嚎哭与笑声响起，无数灵魂都在嘶吼，交谈，各种各样的情绪都通过声音表达出来，吵得一众修士头疼不已。 地上的残肢断臂，尸体，都被当作阵法的材料使用，黑色的暗光升起，符咒和阵法都开始运转。阴森的气息在金陵台弥漫开来。这是他从温宁记忆中借来的魏无羡用过的。 地上的金光瑶眼神一变，成美这是没打算活着，他骗了自己！他说了一定会活下来的。 金光瑶恨恨的看向四处逃窜的金光善，母亲因他郁郁而终，自己唯一的朋友，也要因他丧命了吗？ 恨生，降灾。因为恨生，所以降灾。恨生的是自己，自己还没死，薛成美怎么能死在自己前面？金光瑶收回自己的视线，满心的仇恨和怒意。自己只有在成美面前才能保持几分真实，为娘报了仇，却要失去这个朋友吗。不行，就算掏空整个金家，也得把成美救回来。怪不得当时让自己在义城为他立碑…原来成美你早就打算好了，你竟要先走一步吗。 两炷香后，晓星尘醒了过来，下意识挣脱了温宁的手。“薛洋呢，温宁？”晓星尘着急的问。温宁几天前才恢复神智，慢吞吞的回答：“他在金家。” “金家。”晓星尘得到了答案，就往回跑。他知道，这一战过后，薛洋一定会离开。薛洋一旦离开，自己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事实证明，晓星尘确实猜得很准。 晓星尘跑出去没多久，就被温宁抓了回来。“晓星尘，你要去找他？你怕他离开？” 晓星尘挣扎着，“你做什么，他这样会撑不住的，温宁你放开。”温宁本就没有用力，晓星尘挣脱了他的手跑了出去。 温宁站在原地，慢吞吞地说：“他没打算活着。” “所以我要去找他，他要是死了我绝不独活。”晓星尘转头就要走。 “你留不住他的，他早就算好了一切，包括我带你走的时间。他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丧命。”温琼林语气温和，淡声说出真相。 晓星尘愣在原地。“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包括我被抓。” 温宁没再看晓星尘。不，还有更多，包括你现在的反应，以及最后的结局，他什么都算好了的。 “所以你只是昏迷，路上没有被欺负。他很聪明。在他眼里，他的命都比不上你。”自从温宁被金光瑶交给了薛洋，温宁就从没听过薛洋的话，刺颅钉也是三天前才拔出去。没想到薛洋也会这样拼命保护一个人。 “是，他是聪明，但他保不住自己。”晓星尘说完就走。 温宁没有接话。薛洋根本就没打算保住他自己。 “我去找宋岚了，你再去看看他吧，以后就见不到了。”  毕竟，这一别，薛洋就再也不回来了。 温宁没有再抓晓星尘，而是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薛洋说了，宋岚是可以陪着晓星尘的人。 太晚了，晓道长你若是说，你真的很在乎他，生死相随那种，薛洋或许会想办法活下来。温宁这样想着，回去找被金家门生丢到路旁的，不知所踪的宋岚。 也许宋岚醒了，也许他还昏迷着，不过薛洋不会让山中野物叼走他，应该会在很好找的地方。 金陵台上的每一阶台阶，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空气中到处都充满了血腥味，赶来支援的几个小仙家已经灭在薛洋手里，看到烟花后，仙门百家都在往这里赶。金光善逃了许久，围攻他的凶尸会用剑，有灵力，大规模的车轮战持续到现在，金光善已经疲于奔命了。 偌大的金家只剩金光善一个人的喘气声，一个半时辰后，阵阵刀鸣为他赢得了喘息时间。清河聂氏率先赶到，与厉鬼过招。来者都穿着素服，手中的刀却毫不犹豫的砍向凶尸，但很快人们就发现，这些活尸的躯体可以无限再生，甚至砍掉了手臂还能捡起来接上继续用，十分难缠。 而厉鬼们对上聂家，则是尽力压制，一直在躲闪防御，似乎并不想和他们对打，在这种束手束脚的情况下，活尸和厉鬼还能稳稳压制聂家门生。这让聂家门生感到十分憋屈。 鏖战许久，三个半时辰后。当江澄带着云梦江氏赶来金陵台时，就看见满地的金家门生尸体，聂家门生则是集体昏迷。江澄心里一紧，急忙去寻自己两岁的外甥。 金光善无力地垂下了手，彻底撒手人寰。仆从的哭号声响起，厉鬼和活尸却将尸体抢走，在场的仆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主灵魂被厉鬼撕碎，不入轮回，三界除名，永无生还。 这一幕成了许多门生的噩梦，有支撑不住的当场触柱而亡，可厉鬼的绞杀还没有结束。云梦江氏的门生与厉鬼抢夺尸体，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分上下，谁也伤不到谁，都没占尽上风，陷入胶着状态。 而此刻的薛洋四周黑气弥漫，已是浑身流血。他戴着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脸。现在的薛洋尚且年轻，他实力还未成长起来，强行催动这些东西，哪里能支撑的住，不过是硬撑罢了。他必须撑住，因为晓星尘还没有到。 降灾则是随着部下一同查看尸体中有没有还活着的重伤之人，没有守在薛洋身边。 薛洋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和怨气交织在一起，数量庞大的走尸群围绕着他，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除了金家的，还昏迷了不少，各家的都有，云梦江氏是非常难缠的一家，何素与他们斗了许久，这才找到机会将所有人一起打昏。 晓星尘带着霜华赶到了金陵，踏着染血的台阶进去。（晓星尘视角）“薛洋！” 这里到处都是血腥味，地上躺着不计其数的尸体，尸体多到下脚都难。可我一走进来，早就有活尸为我清理了道路，我听到了他们将尸体堆起来的声音。当我顺着他们的指引来到薛洋身边时，闻到薛洋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心猛地坠入谷底。还没等我开口，薛洋就问道：“你来做什么？跟我一起，小心仙门百家对你喊打喊杀。”魏无羡就是前车之鉴，晓星尘，我绝不会让你因为我，和仙门百家对立。明月清风，就是明月清风，永远不会和十恶不赦有任何关系。我这个十恶不赦死在你手里，你明月清风的名号，只会更加响亮。就像前世那般。 我走到他身边，他身上怨气环绕，其中有种极具辨识性的强大气息，怕是阴虎符。他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我的心猛然沉了下去。薛洋伤成这样，想要活下来恐怕都难了几分。 薛洋继续说：“你不怕死？晓星尘，你可不能死。你死了，你师父可就又少了一个徒弟，总不能叫世人说，抱山散人的徒弟，出世后没有一个能活的。我可是十恶不赦薛成美啊，你这个明月清风和我站在一起，他们只会说你包庇我。你死了，你要宋子琛怎么办？” 随后他皱眉说：“温宁怎么办事的，你过来的时间早了。这个温宁，心软到死，还心软。” 晓星尘：“他去找宋岚了，我就过来了，他说，这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了。薛洋，我不希望是这样。” 薛洋翻着白眼，没好气地骂道：“…废物宋岚。” 晓星尘：“薛洋，停手吧，别再用阴虎符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金光善也死了，不会有人再对我做什么了。” 我慌张的去摸薛洋身上的伤口，他身上到处都是血，我想要替他包扎都无从下手。 薛洋没听我的，只是说：“晓星尘，你可知放虎归山留后患，我得斩草除根。” “可这样你也会死的，后患是要除，以后除，慢慢除，薛洋。” 薛洋语气平淡地说：“那你替我好好活着，我对生死没什么看法。”你一定要活着，不然我为你做的这些，就都白费了。 阴虎符又在空中转了起来，金陵台黑雾漫天，空气中弥漫着死气，当日乱葬岗围剿，都没这样大的场面。金陵台不比乱葬岗地方大多少，死伤人数却远远超过了三千。薛洋和晓星尘一来一往的说话，战场还在继续，时不时有修士发出一声惨叫，金陵台更像是真正的地狱，薛洋就是最恶的恶鬼。 “薛洋……”就为了不让我与正道为敌，他就要牺牲自己吗。当日金陵台上，世人都说薛洋作恶，可谁在常慈安碾断他手指时，说过常慈安的恶呢？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当日赤峰尊对他挥刀，今日他为我杀人。薛洋最爱掀摊子，如今为我，手上沾了整个仙门百家的人命。 耳边传来金家道士的惨叫，我却只能听见薛洋催动阴虎符的声音。他明显不敌阴虎符，这伤口是被怨气侵蚀，普通的包扎什么用都没有。我什么都帮不了他。 “温宁应该跟你说了，是我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从我拿到纸鹤开始。对不起，晓星尘，我只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面，薛洋……”一想到薛洋会与我阴阳两隔，我的心就像是被上万把刀凌迟着。我抱住了薛洋，就让我越过礼仪一次吧。 薛洋，我求你，求你一定要回来，求你别离开我。我，还没有弥补你，我不救世了，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 （薛洋视角）死前还能得到你一个拥抱，晓星尘，我已经很高兴了。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抱住你了。“放心，没准你的师侄魏无羡还能帮我呢。”嘴角有鲜血溢出，我已是强弩之末了。还好晓星尘看不见…他看不见，也是我间接导致的，还没来得及还他一双眼睛，我就要先走一步。嘴上安慰着晓星尘，我心里却道：对不起，晓星尘，我骗你的。我希望这是最后一面。我们不该再有任何纠葛了。我不想再回来了，你的眼睛，我还不了了。晓星尘，我早就该死了，该被你一剑穿心，消失在这世上，这才是我们之间的结局。以后，薛洋不会再恶心你了… 晓星尘很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命不久矣的人就要死去般虚浮无力。对不起，晓星尘，让你难过了。 （晓星尘视角）听声音，仙门百家似乎是陆陆续续都赶到了金陵台。被打昏的人也被救醒，薛洋手上只沾了金光善派系的人命。声声控诉传进耳朵里。“薛洋你罪该万死！”“夔州薛洋，死不足惜！”“十恶不赦，心狠手辣！” 真讽刺啊。怎么不见你们这样对常萍说话？如果自己没有错信常萍，是不是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自己也不会连累薛洋与金家为敌？ 我的心已经从谷底坠入了冰川，这些话不绝于耳。我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金陵台提审是自己将薛洋押过去的，聂明玦一年前走火入魔而死。可是薛洋竟然为我做到这个地步，薛洋，我宁可自己没有去过义城，没有救你，没有遇见你，没有认识你，这样你就不会死，不会为我落得这般惨死。 薛洋脸上仍带着笑意，降灾不知何时重新认主，带着我的手刺穿了薛洋的身体，快，准，狠。剑刃刺穿肉体的声音传来，薛洋本就浑身是血，这一剑下去，他还能有命活？这一剑来得太突然，我像是痴傻了一般，呆滞地道：“降灾……怎…怎么回事？！” 薛洋的血溅了我满头满脸，我好像感觉不到心脏跳动了。可，我又真切的感觉到，心口的位置真的很疼。 我真该庆幸自己是个瞎子，没有亲眼目睹薛洋死在我手里。我最爱的人，死在我手里。鲜血温热的触感提醒着我，我杀了我最爱的人。 （降灾视角）我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这样后悔过，自己为什么是柄长剑。我的剑身刺穿了薛洋的身体，剑灵弑主。他的身体被刺穿，可这长度还不及我剑身的一半。他身上的怨气与我剑身沾染的怨气交织，我的心情不比晓星尘好多少。 我看着晓星尘，悲鸣三声，听起来像是个少年的声音，轻声说着：“对不起。”话音刚落，我的灵体就变得透明，和薛洋的灵魂一起，逐渐飘散在空中。剑灵弑主，薛洋身死，我们，恐怕再也活不过来了。魂飞魄散的死法，死在最爱的人手里…霜华，以后就没有人和你一起逛义城了，对不起啊。霜华，有人说过吗，你的眼睛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