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过去的自己说告别
和过去的自己说告别 打开这个新建的DOCX文档,敲下这行并不是很正能量的标题。面,也泡好了。 翻开盖子,搅拌了一下。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我离开了合唱团。 就在2023年10月20号的20:20分,我打完了上面的这行字。 耳机里也如约响起了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的《道别是一件难事》。 我设置了单曲循环,也嗦下了这碗微辣的面。 这是我3个月以来第一次吃辣。我并不喜欢吃辣。 我们今天一共演唱了两首曲子,唱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离团,离友。 我打小就待在温州市少年艺术学校的合唱团里,也因为我们这届是协议生的缘故,身边的队友从小学到了初中。从一个旧的环境里与我一直到了这个新的环境里。 如果说小学和初中最大的差别是学习氛围、学习环境上的差别的话。 那么合唱团则是这变量里唯一不变的量。 我又狠狠地嗦了一口面,我仍然受不了这辣味,冲的我嘴疼。 他们说酒是苦的,能够解忧。 那这碗面是辣的,能带我回到从前吗? 应该不行。 时间,它在一直向前走着。 我曾经试图用一个词语来描述待在合唱团里的感受,但始终无法找到。 在小学合唱团里,我是饱受凌辱的。自三年级第一次考大团失败后,我就一直忍受着“低人一等”的位置;自四年级重新考上大团后,又一直在里头扮演着一个被忽略的角色,“国赛”“央视”等种种高大上的字眼,都与我无关。我小学里,只喜欢自己。上了五年级,我仍然没通过演出走出这小小的温州,我依旧待在温州市里,跟着这小小的却又大大的合唱团,比赛着,努力着。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在国庆向市级干部表演的的时候学校联排,我的节目人比较少,是由合唱团里骨干的几个挑出来的,离市长最近的那个节目,我很开心,也难以用言语再现当时那种心境。但仿佛老天跟我开了个不大的玩笑。疫情,随之而来。我的童声也在这浑噩噩的疫情中消失了。 我,在疫情末的时候开始变声。 变声的时候,疫情又好的差不多的时候,表演来了。 显然,我无法用沙哑的声音上场,只能又一次以泪洗面。 我始终无法站上更大的舞台。现在也是。 上了初中,我才发现原来小学的很多方法已经不适合我继续用了,为了改善喉头不稳定和压舌根的演唱问题,我曾找错过老师,也曾试图用一些不科学但很暴力的方法改善。 这花了我两年。这两年,与我一同的队友,比我多的打了一场市赛,比我多的打了一场省赛,也比我多的拿了一项奖。 但幸运的是,最后一年,我改过来自己的演唱问题了。 但时间不饶人,我只能打的市赛也只有一场了。 省赛的舞台,我始终无法站上。 你看,我在合唱团中的命运如此悲惨。 那为什么我不恨她呢? 我爱着她,始终爱着。 我捧着她,始终捧着。 我恋着她,始终恋着。 字打到这里,我狠狠的把面嗦完了,碗里只剩下汤了。 我把面放到一旁。 专心。 我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我也曾想融进每一个不同的群体,也曾想走进每一个我喜欢的人的心里。 但,始终没有过。 我在小学被孤立,在初中好些,只是被嫌弃,只是被当作一个笑话。 我知道人们把我当笑话看,因为我的有些事确实挺可笑的。 我喜欢唱歌,在累的时候总会对着天空高歌。 我喜欢发愣,但在发愣时我总会啃手指甲。 我喜欢打字,但我总喜欢讲述一些由心而出的东西。 但, 人们不喜欢我的喜欢。 他们不喜欢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着天空高歌; 他们不喜欢一个人总是啃手指甲,这很肮脏; 他们不喜欢一个人说一些客观事实的话。 这个社会也不会让我唱歌,不会让我啃手指甲,也不会让我说不该说的话。 但合唱团里, 我能唱歌, 我能啃手指甲, 我也能说自己想说的一切的话,只要这是存在的。 没有什么烦恼,是共唱一首歌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唱一遍。 我曾经被人用脚踩着头,当我一脸怒气来到合唱团时。 怒火在一首柔和的歌中消散了,虽然我已经记不得歌名了。 但那温情脉脉,依然在我心中存着。 我曾经被人拽着领子骂,当我一脸哀怨来到合唱团时。 哀怨在《绒花》中解去了不少。 我知道这种时光是有限的,我不能总是寄情于歌以解愁。 我也试图自立自强, 但歌曲往往会把我无形间拉入回忆,拉入过去的温床,拉入一些不知名的柔软的东西。 我曾无数次想从楼上跳下, 但歌曲又无数次把我从深渊中托起。 无论是恣意的《景福宫》还是柔情的《山中月》 我爱的不是歌曲本身, 而是回到过去的这种感觉。 这感觉,比金子还贵。 我不希望自己的合唱团有多有名,也不希望自己的合唱团的水平有多高。 直到现在,我才想清楚, 我唯一奢求的不是奖项,不是作品的精致程度,不是歌曲的华彩或淡雅。 而是大家同唱一首歌的感觉。 纵然奖项等等对于一个合唱团的发展极其关键。 但对于我而言, 我应该找的是这份感觉。 在每次歌唱的时候竭尽全力的去记住,竭尽全力的去挽留。 今天比赛完后,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在今天比赛后的录音结束后,我注意到自己是轻轻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低头,然后手举过头,用力的鼓掌。 这是对自己九年来三个合唱团的最高赞歌。 也是为自己九年来与队友们一同演唱的《鸿雁》的赞许。 正如曲中“鸿雁,向苍天,天空多遥远”一般, 九年看似很遥远,实际上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在我八年级的时候,我头上有一九年级的向我感叹道: “时间好快啊,一眨眼就九年级了。” 我当时则嫌时间太慢,向他抱怨: “快个鬼啊,每天写作业都要累死了。” 他沉默了。 但当我现在在九年级的时候,我向八年级感叹道: “真快啊,一眨眼又要毕业了” 一位八年级的女生眼睛瞪大了看我,没说话。 我也没话说,只是翻开了手上的英语书。 总是惊人的相似。 在初三这年,我失去了很多,也留住了很多。 失去了几乎整个前八年。 前八年的朋友散了大半, 前八年的爱好散了大半, 前八年的理想散了大半。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抠门的人, 计较电话费的一角钱, 计较短信费的一角钱, 计较生活中的每一点。 但当我昨天晚上在路上看到一酒醉吐了一地、倒在了自己呕吐物中、询问后久久不起的出现幻觉的醉客后,发现自己未经思考就播下了紧急电话时; 当我发现自己能为了时间而放弃很多值得挽留的东西的时候; 当我发现其实很多小作文不用留着,可以撕掉,可以随风飘散的时候; 当我发现很多微信联系人可以删掉,将自己微信联系人删到两位数的时候; 当我发现那辆陪伴了我家近18年的雪佛兰乐风是我挽留不住的需要迎接被长辈置换的命运的时候。 当我发现其实很多本以为值得挽留的东西无法挽留的时候。 我只能选择放弃自己的恋旧。 但我始终放不下。我仍然盼着有朝一日我可以重新找回那些小作文,重新找到失去的微信联系人,重新买一台只是被别人收藏但是全新的雪佛兰乐风。我知道很多东西是我无法挽留的,但我真的很想挽留住那些我挽留不住的。我挽留不住森林的减少,挽留不住那洁净的大海,挽留不住那蔚蓝的天空。我挽留不住家里那台与我共情的雪佛兰,挽留不住自己身边的亲人,甚至连我喜欢的人都挽留不住。 我就是个废物。 但我知道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无力的在风中瑟瑟行走的人。 初三,真的改变了我幼稚的前八个年头。道法课本从小学时期的图文并茂到现在晦涩难懂的各种国情的介绍。语文课本从一年级那篇8页的《美丽的小路》到现在两页多的《岳阳楼记》和《醉翁亭记》。数学课本从十以内的加减法到了现在的四点共圆。英语课本也从小学的Mike和Zoom到了现在的大明和玲玲。一切都在变,包括我的灵魂。但不变的也是我,是我的躯壳。 拖着如此沉重的躯壳,我无法行走。上面刻着许多。刻着我忘不掉的合唱、刻着我无法释怀的情感、刻着我无法理解的语言、刻着家里的那辆蓝色的雪佛兰乐风、刻着我前半生种种拖累着我的东西。 我们之前有一位语文老师,齐镰风,他曾问我们:“你觉得照片对你最大的意义是什么?”我想现在我似乎有了答案: 用一种明确的方式,记录下自己真正想挽留住的回忆。然后无所牵挂的扔掉这份回忆。留下一张纸。或者几KB的数据。 我认识彩虹,是从白马村游记的《村口迎佛》中认识的。 也是通过合唱团这一渠道认识的彩虹。那时,我才三年级。 但我当时并不是很惊讶,因为这仿佛只是一首普通的歌。 但是当我学习了《村口迎佛》中“大家伙要注意”的温州方言的表达后,我也就记住了这首歌。 以至于几年后我再次在网络上听到这首歌,我并不是通过歌名想起来的,我是通过这句歌词想起来: 原来我曾经还唱过这么一首歌。 今天,10月20号,彩虹休演了这首歌。也一并结束掉了我之前在结束合唱团生涯中所结束掉的一切。 就像在初中化学中,往含有氯化钠的杂质中滴入硝酸银后还是不够的。 还要滴入稀硝酸。 痛上加痛。绝上更绝。 我已经无法用语言表现自己对合唱团的留恋。或许在明年的这个时候。 我能回到学校的合唱团,与新团员共唱一首歌,再去追溯一下那种感觉吧。 2023年10月20日晚上22:25分。我把面汤倒掉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只是忘不掉而已。 如果真的忘掉了,那么也只剩下无名的痛楚。 如果真的忘不掉,那留下的痛楚,至少知道是从何而来的。 我不会忘掉,我只能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