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菜（随笔）
发癫了，随便写写，文中”她“的形象参考澄闪。
“你好像不太爱吃蔬菜吧？”
“啊，是。”
今天下了雨，难得吃一次麻辣烫。我和旁边的同事站在选菜区聊着天，享受着放松的时刻。我注意到他拿了很多绿色的菜，看着像菠菜又有点像青菜。同事看出我的疑惑，先是有些惊讶，随后笑着陶侃了下我。
“嘛，新时代的大学生大都分不清蔬菜长什么样呢。”
“别笑话我啦，这是什么啊？”
“空心菜，很好吃的。要尝一点吗？”
我听着他的话，用夹子拿了些，心里还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菜要被叫做空心菜。
“因为它中间就是空的啊，就像有些人一样，没有心的。”
“没有心啊，这说法放在蔬菜上面还真奇怪。”
我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已经被震动了。简直，就和我一样，不是吗？吗，没有任何变化的去上班，毫无波澜的生活，只是偶尔会有些麻烦找上门的时候我才会稍微有些慌乱的情绪。就好像整个人失去了感知力，哪怕那件事情和自己息息相关，可我依旧漠不关心。就和手中的菜一样，没有自己的心。
“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啊，好不容易放个假，你要是一直这个表情我可就浪费我这个假期了，说不定等会儿菜都变苦了。”
我被他的话逗笑，将刚才的想法先扔到一旁。在和他吃完这顿还算不错的麻辣烫后，我将他送回家。在自己返回的路上，一个人的我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我终究还是没想出什么名堂，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照例去上班。像是成为医院里的一个零件一般维持着它的运作，尽管现在的我连成为零件的资格都没有。
我照例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可今天的确有些不太一样，也许因为是雨天，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而我也少见了的出了错，随着手中药品掉落在地面摔成一摊玻璃渣子后，预想的责骂倒是没有出现，但周遭的氛围是让人觉得窒息似的死寂。
片刻后，她终于说出那句让我难以呼吸的话。
“你放下吧，出去找个椅子坐。”
我不太明白，站在原地愣了会儿。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鲁迅先生的祥林嫂身上。我觉得应该是我太过铭感，没必要这样。当我准备蹲下去收拾那难堪的画面时，她的另一句话终于让我明白自己的反应并不是错觉。
“别收拾了，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吗，出去找个椅子坐，别站这儿了。”
我脑子里的画面又从祥林嫂转到了加廖先生的局外人身上，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变成书中的人物。
无奈的我只好点点头，默默走出科室，看着周围忙碌的人又觉得格格不入。最终，无处可去的我只好坐在楼梯道，这个地方很安静也不会有人来，最重要的是，不会妨碍到任何人。可时间长了，我觉得有些无聊，正打算回去找人说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慢慢的坐在了我的身旁。
“好久不见呢，上次见你，应该是你还在上学的时候。”
“好像是。”
“怎么了，这次又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我不太想和她聊天，尽管她应该是唯一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到最后，我选择默默的将头靠在她的身上，没过多久，自己就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她已经不见了，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我慢慢站起身回到科室，可周围的人看见我都很惊讶。
“你还没走？你应该早就下班了啊？”
我没回话，只是揉着头发烦躁的摇摇头。她还想说什么，可我直接换了身衣服背着包离开了。刚走出门，消失的她又在那门口等着我。就在那面带笑容静静地站着，像是等候许久的妻子一般。
“终于下班啦？”
“嗯。”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她好像有些生气，开始给我说着她今天经历的事情。
“哇，我今天被人骂的莫名其妙的。以前我给他帮那么多忙她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今天就犯了一次错她就让我走。”
“嗯，和我又没关系。”
“你不要这么冷漠好不好，我在和你聊天欸，你不想转换下心情吗？”
“不想。”
我有气无力的回答着，现在的我只想回到家里好好睡一觉。她貌似又有些不高兴，但她接下来的话让我有些冒冷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掩埋你心中的怨气吗？小心被反噬啊。”
“那我能怎么办？去和领导和老师闹掰吗？有什么用呢？”
我略带戏谑的说着，然而言语里充斥着自己的无力。她也许是看我生气了，于是停下不打算再说话。在经过下一个拐角的时候，她终于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最后向我挥挥手。带着自己粉色的短发融进那夜色中消失不见。
“看来自己得去看看医生了。”
我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继续向着家中走去。
第二天，我依旧过着重复的生活，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没有朋友，没有心。对时间的一切都冷眼相待，和自身无关的事情都不在乎。
“你到底怎么了？”
周围的人都察觉出来我的不对劲，因为我在上班的时候不仅态度很差，还一句话都不想说。而医院这个敏感的地方，难免会有人觉得我在蔑视他们。于是，我不出所料的被举报到了护士长那里。
“没有，只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也不可以把情绪带到病人的环境去，对吧？”
“那和我没关系，我既也没有工资，也不一定会留下来。”
护士长怔怔的看着我，她从没想过平日里温和的我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极端了？”
我依旧没有说话，我总觉得需要好好放个长假让自己躺在地板上一两天什么也不做。可这个职业就不可能给我这样的条件，更何况我还不是个正式员工。
那次谈话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最后是护士长出面帮我道歉的。后来大家都调侃我面子大，还得领导帮我道歉。可我都懒得理会他们，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说的危险一点就是，我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我得找到活下去的意义和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我从来都不相信那些自救的说法，对于自己，我向来都是无所谓的。所以我需要一个目标，一个让我位置努力的东西。
我思索半天也没有想到，直到粉色短发的她再次蹦蹦跳跳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她依旧和上次一样，说着今天遭到的奇怪事件。我看着她愣了会儿，最后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是你的话，也不错。”
“欸？你说什么呢？”
实际上她听得清清楚楚，她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当我想给她说我的想法时，她突然凑到我的面前，将一个蓝牙耳机塞进我的耳朵里。
“嘘，没有用的话，就别说啦。安静听歌吧，我很喜欢这首歌的。”
她说的对，那些话，说了大概也没什么用。歌也的确很好听，钢琴和吉他的轻柔和弦的确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于是，后面的路上，我们安安静静的走着，直到再次走进那个拐角时，她才慢慢离开。
“明天再见啦。”
“嗯，晚安。”
我们挥手道别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如果我真的死了，是不是明天就没法再见到她了呢？我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轻轻的握住手中的空气，好像再确认自己的实感似的。片刻后，我放弃了白天那自暴自弃的想法，我觉得刚才的说法是对的，就算是为了每天回家那一小会儿的时间，我还不能死。
“这应该，也算是找到活下去的动力了吧？”
我将我的手掌举起来对准那路灯，光束从指缝间落在我的脸颊上，我笑了笑，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从那之后，我总算是慢慢开始有所恢复，就像那空心菜似的，开始形成包裹那心脏的外壳了。只是这个过程，稍微有些痛苦。我得强迫自己去和别人交流，还要尽量让自己的脾气合群些，不要让其他人讨厌。可我很快就发现这没什么用，我依旧和那些人融入不进去，我还是那个局外人，没有任何变化。
垂头丧气的我很轻易就放弃了，把我好不容易坚持了半个月的形象彻底撕毁。我又开始陷入那绝望的循环，陷入一个毫无安全感，没有任何希望的死循环里。
空心菜，注定是要被别人吃掉的。
或许自己也一样，只不过是别人人生当中的垫脚石而已吧。我这样想着，来到了离家不远的商店里。但很不巧的是下起了暴雨，店里很小，为了不影响别人的生意，我只好蹲在那店门口有些狼狈的呆着。
一个耳机突然塞进我的耳朵里，里面想起钢琴和吉他的和弦。自己有些狼狈和急躁的心情随着那和弦开始变得舒缓起来，我扭过头，看着身边那粉色头发的她，有些释怀的笑起来。
“忘记带伞啦？”
“嗯，没什么记性。”
“暴雨嘛，别这样责怪自己，谁能预料到下一个小时里会发生什么呢？”
我没有接下去，只是默默的听着耳机里的歌曲。她和我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什么都不说。耳畔的雨声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或许这场雨短时间内是不会停下来的。身旁的她好像也看出了我的意思，伸出手掐了掐我的脸。
“你是不是最近很累啊？”
“嗯，是有些。”
“觉得自己怎么样？还活着吗？”
“不要问这种搞笑的问题。”
“我是说，你的心还活着吗？”
我沉默了，空心菜是没有心的，又何来活着这种说法呢。她见我迟迟不开口，于是便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那大雨中。
“这是场暴雨，没有人会听见你想说什么的。心里有怨气的话就要发泄，有不满就要喊出来。让这场雨流进你的心里，只有这样，你的心才能活过来呀。”
我看着她，最后想到最近遇见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我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最后在那倾盆大雨中疯狂的大喊着。我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那雨声，那天整个小区的人都能听见一个人在雨中的怒吼，充斥着绝望、不解、痛苦、折磨、他们很难想象一个人得有多大的压力和怨气才能叫喊的这么让人不舒服。
直到最后我的嗓子都哑了，我也喘着气，有种解脱的感觉。那长达十分钟的嘶吼让我彻底发泄了出来，我难得有种轻松的感觉。
“你看吧，是不是要好些？”
耳畔的歌曲已经变成了电流音，貌似耳机进水了。但我伸手摸过去的时候，耳朵上却什么都没有。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粉色短发的她伸手从我的耳畔将那耳机摘下来，同时帮我擦去了眼角的雨水。
“好啦，我要回去啦！”
她挥着手和那天夜里一样融进这倾盆大雨中，我还是不理解刚才明明没有摸到的耳机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上。但后面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感官有些迟钝，便没怎么在意。回去洗澡冲掉身上的雨水后，我也不出意外的受到了物业的警告。
“请您不要在那里大喊大叫，会影响别人正常休息的。”
“啊，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我讪讪的笑着，心里却并不在意。真正让我在意的，是她消失了。
从那场大雨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的生活真的恢复到了正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好像找回了自己的心，从那场大雨中平凑出了一个模糊的自己。虽然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但终归是有了些动力，有了些活下去的理由。
“下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许还会出现的吧。”
我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但她的确帮助了我，释放压力这种事情，没有人引导的话只会越攒越多。可我不想单纯将她当作一个释放压力的去处，我想了解下她。也许，我也可以听听她有什么难处。
可我终究是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我每天都会在那个分别的拐角处停留许久，我想走进那个小巷子去，可是那条巷子深不见底，幽暗又可怕。我也说不出来我害怕什么，但我的确没有勇气踏入那个地方，只敢远远的去观望。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三天多，有天上班的时候我照例去给病人换点滴。那躺在病床上的大叔盯着我看了好久，最后问了我一句奇怪的话。
“小伙子，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灰暗而且无神的呢？是遗传的吗？”
“怎么会呢，没有这个说法的。”
“那你……
我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直接跑出了病房，逃到了护士站的换衣间里。我站在那面镜子前仔细的看着我的模样，过了许久我才确认，那个大叔说的是真的。我像是个回光返照的人一样，仿佛没有灵魂。
这天下班，我再次来到那个拐角处。我依旧向着那条巷子望去，这次，我迈开脚步向里面走了进去。随着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暗，我走进了那条小巷的深处。可是我没多走几步便觉得撞上了什么东西，当我的眼睛适应黑暗后我才发现，原来，那只是面什么都没有的水泥墙罢了。可新的疑惑也随之而来，她每次分别都是走进这里，可这里只有一堵墙。那么她到底是谁呢？又究竟去了哪儿呢？
我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直到我再次在一个雨天和同时去吃麻辣烫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哇你这个月惹出来的事真不少啊，听同学说，你先是失手弄碎了瓶化疗药，老师不让你收拾你还直接跑了，怎么联系也联系不上你；然后是病人询问你药品还有多少，你一句话不说，给人拔针的时候也是，病人后来觉得你很奇怪，所以就给护士长去说，结果护士长来也没有用。后来你还在雨中一个人大喊大叫，和你住同一个小区里的人都听见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愣在那里，我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和他的说法出现了些偏差。我弄碎的好像只是一瓶三块钱不到的维c注射液，那个病人我也是好言好语的说着话，在雨中也是被她鼓励着去发泄自己。可是为什么，变成只有我一个人，打碎的东西也变得不一样了？
我迷惑的表情在同事的眼里极其好笑，他忍不住笑起来，同时夹了一大把空心菜到我的篮子里。
“多吃点蔬菜吧，补补脑子，哈哈哈。不然啊，你可就要被领导送进精神科好好看看了。”
我没有骂他，我甚至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他说的对，你呢？哈哈。”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门口的她静静的靠在那里，有些调侃似的笑着。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消失不见，毕竟，我找回了我的心。只是现在她回来了，我又一次变成了和篮子里相似的空心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