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小说翻译:厄孙之牙(Ursun’s Teeth)(一)
基斯里夫城建在戈拉.格罗耶夫(1)的山顶,他令人印象深刻。在光滑的黑石高墙顶部环绕着锯齿状的垛口,它们以居住其中的北方居民所习惯的实用性建造。高塔从厚厚的木制城门向两侧延伸而出,将火炮阵地保护在里面,青铜炮口监视着所有通往这座城市的道路。
这些塔楼的顶部高于城墙,仿佛是在吸引前来的围城者去攻打它们,披着皮毛大衣的士兵们在城墙上巡逻,他们的矛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在城墙内的底部是数千名的逃难者,这些基斯里夫人被库尔干部落那嗜血的战争首领,大酋长艾尔弗里克·西恩武夫的战士赶出他们位于国家北部的家园。
成千上万的人如同油帆布般覆盖着这座城市,他们聚集在城墙附近,仿佛可以从靠近城墙这一行为中获取庇护。
“庇护在这里珍贵且几乎没有。”卡尔-弗朗茨皇帝的大使卡斯帕·冯·维尔滕低声说着,一阵冰冷的空气吹过这拥挤的山坡,他把裹着的斗篷拉得更紧了。
为了防止更多的难民进入这座已经人满为患的城市,女沙皇被迫封锁大门。当高扎尔的军队南下时,如果所有逃亡的民众都在其城墙内得到庇护,这座城市很快就会陷入饥荒。
“没错,”与卡斯帕一起骑马的猎豹骑士团团长库尔特·不莱梅同意了他的说法。“这将是一场屠杀。”
“也许吧,”卡斯帕说。“除非那位名为库尔科斯克的波耶尔能够阻止库尔干人从北方来到这里。”
“你觉得他能行吗?”
“这是有可能的,”卡斯帕承认道。“我听说那位波耶尔是一位伟大的战士,他已经召集了近五万人到他的旗帜下。”
“那么为了这些人的生命,让我们期盼他既是一个伟大的战士,也是一个出色的指挥者。这两者并不总是一回事。”
卡斯帕为不莱梅的话点了点头,引导他的马沿着位于两排临时营地之间那条车辙已经结冰的道路前进。
他向城门骑去,当他和他随行的骑士们经过时,这些受冻且恐惧不已的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但他们的痛苦太深重了,以至于他们无法理会他们。卡斯帕感到自己的心与这些人同在,他们被几个月的战争和苦难所折磨,卡斯帕希望他能做更多的事情来帮助他们。
当卡斯帕疲倦的队伍走近时,城门在嘎吱声中打开,见状,一群本已经绝望的人拿起了他们从斯坦斯塔斯那里逃离时设法带来的微薄物品,他们匆匆走向城门,每个人的嘴里都请求着进入。
哥萨们从城内走出,他们长相凶悍,头戴青铜色的头盔,留着长长的胡子,穿着带内衬的长大衣,披着绿色的战袍。
哥萨们用长斧堵住了大门并大声咒骂着,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哭泣的难民推了回去,卡斯帕不得不忍住冲他们喊叫的冲动。
哥萨们正被他们的那些正停留在冰冷温度下的人民谴责着,但曾经在皇帝军队中担任将军的卡斯帕知道,他们只是在服从命令,一道现在如果是卡斯帕自己来负责这座城市的防御,他也会发出的命令。
卡斯帕缓缓地骑着他名为马格努斯的银鬃骏马穿过正在喊叫的人群,一个哭泣着的女人拉住了他雪白的斗篷,卡斯帕转过身来。
他看到这个女人穿着黑色的粗糙裙子,外面裹了一条破旧的羊绒,她把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推到他面前,恳求卡斯帕将他带回基斯里夫城。
卡斯帕摇了摇头,用基斯里夫语说道:“是的,基斯里夫人,是的。”。
这名妇女对抗着哥萨们将她从卡斯帕身边拉开的企图,她尖叫着并努力将婴儿放在卡斯帕的怀里,她最终被拖走了,但卡斯帕早已看出她的努力是徒劳的:这个孩子已死去多时,身上布满了青紫色的冻痕。
他强忍着哀伤,骑马穿过盘踞在大门处的寒冷黑暗,毫无喜乐之情地来到了这座寒冷而悲惨的城市。
城墙内的景象也好不到哪里去,街道两旁都是憔悴、裹着毛皮大衣的人,他们挤在一起,漫无目的、满怀恐惧地沿着城市内的街道走来走去。
虽然他知道自己过去几个月在基斯里夫的所作所为已经挽救了许多生命,比如说已经阻止了一个腐败的帝国商人从基斯里夫人民的被盗物资中牟取暴利,但卡斯帕下定决心,他要做更多的事情来帮助基斯里夫人。
他的私人卫队来自猎豹骑士团,这些身穿铠甲的骑士们骑在高大壮硕的阿弗兰德斯特里尔战马身上上,在基斯里夫的冰冻荒野中度过了近两周后,骑士们已经疲惫不堪。
他们跟着他进入了城市,但他们的内心显然都为把这些人留在城墙外的想法而陷入了挣扎。
在黑豹骑士团的中心的马匹载着萨沙·卡杰坦,他曾经是基斯里夫最受爱戴和最英勇的人物,一位无与伦比的剑客,也是狮鹫军团那些最辉煌的骑兵中队之一的领导者。现在的卡杰坦是一个已经精疲力竭的人,他在逃到州外后几乎得了焦虑症和使骨骼衰弱的疾病。
卡杰坦的双手被绑在面前,他作为一个残忍的杀人魔的真实本性直到最近才被揭露,当时他杀死了卡斯帕的老朋友,然后绑架和折磨了卡斯帕的医生。
卡杰坦现在被抓捕了,尽管担忧的契卡们肯定会希望他能被快点绞死,但卡斯帕决定尽可能长时间地拖延这名剑客死亡的命运,他想弄清楚是什么驱使这个人走向如此凶恶残酷的结局。
卡杰坦捕捉到了卡斯帕看向他的眼神,他虚弱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卡斯帕很惊讶。这是这名剑客自近一周前在那个州内与库尔干侦察队战斗后以来做出的第一个有人情味的动作。
卡斯帕看到大门被几十个哥萨推动关上,然后他们将大量的坚固木材堵在了门后。
“请西格玛宽恕我们...”他低声说,调转马头,沿着戈罗马德尼大街向市中心的格罗耶夫广场骑去。
在往日的夏季和春季,广场上应当是一个繁荣的市场,挤满出售自己商品的猎人,马贩子和各种其他商人。当年卡斯帕尔第一次来到基斯里夫城时,热情高涨的人群聚集在一起,围着一群平原小马大喊大叫,有时夹杂着不满的骂声,竞标的场面热烈而富有活力,但现在广场上却挤满了无数的露营地,成群的帐篷和溅射的火星占据了每一寸空间。
城市中铺设着许多宽阔的林荫大道,道路两旁种满耐寒的常青树,这是基斯列夫城内的一项典型景观。现在其中大部分树木已被砍伐,变成了柴火。
那些笨重的已逝沙皇铁像冷淡地观察着如今人民的苦难,他们在人民需要的时候无力帮助他们。
冰雪女王的冬宫占据了广场的另一侧,白色的塔楼和材质如同大理石一般的冰墙在傍晚的阳光下像玻璃一样闪闪发光。
“冰雪女王之前把大门打开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库尔特·不莱梅说。“围墙内的人太多了。当基斯里夫城被围困时,他们中的许多人会饿死。
“我知道,库尔特,但这些都是她的子民,她不能让他们都死去。如果不这样的话,她确实是能拯救她的城市,但会彻底失去她的人民。”卡斯帕回答说,骑马沿着广场的边缘前往了尤里克神庙和它后面的帝国大使馆。
“除非帝国有什么更好的消息传来,否则她无论如何都可能会失去它。随着沃尔芬堡的失陷,我很怀疑皇帝是否会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仍有敌人时派遣他的军队北上支援基斯里夫。”
“他们会来的,库尔特。”卡斯帕向他保证道。
“我希望你是对的,大使。”
“你见过皇帝本人吗?”卡斯帕问道,他调整马鞍,转身面向这位骑士。
“不,我还没有那种荣幸。”
“我有过,卡尔-弗朗茨是一个有勇气和荣誉的人,”卡斯帕说。“他是一位勇猛的皇帝,我不止一次与他并肩作战。去对抗绿皮兽人、诺斯卡掠夺者和森林中的野兽人。他曾发誓要帮助基斯里夫,我绝不相信他会摒弃这个他发下的誓言。”
库尔特·不莱梅笑了笑。“那我也相信他不会的。”
两个捕鼠人都早已习惯了狗屎的味道,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在意。数百吨的人类和动物粪便流过基斯里夫街道下方的下水道,顺着椭圆形的下水道穿过戈拉.格罗耶夫的岩石和泥土,向下游深处进入厄尔斯科伊河。
它们是那位由沙皇亚历克西斯委托的人,天才般的帝国工程师约瑟夫·巴扎尔杰特设计而成,基斯里夫下面的管道是北方最伟大的工程奇迹之一,有效地将霍乱的祸害从基斯里夫的首都消除了。一英里又一英里长的蜿蜒隧道在街道下方的迷宫中延伸,就像米登海姆的弗斯卡拉格(2)下面的隧道一样;,虽然这些隧道是由砖和砂浆而不是天然的岩石组成的。
一对小狗沿着翻涌着泡沫的‘河流’旁突起的高台跑来,在两个捕鼠人面前趴了下来,它们的尾巴直立,耳朵平贴着脑袋。湍急污水发出的响声在闪闪发光的砖墙间回荡,将两人谈话的声音压到几乎没有。
两个人都穿着硬化的皮革护甲,身上沾满了污秽和岁月的痕迹,他们穿着高高的靴子,戴着薄薄的金属头盔,上面垫着蓬松的毛皮,嘴巴和鼻子附近裹着围巾。
虽然他们已经几乎不再注意的到气味,他们依旧因为习惯而戴上了保护自己口鼻的围巾。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一根长杆,上面是一只被尾巴被吊在杆子上的老鼠,它们在两人身上晃来晃去。
“这真是歉收的一天,尼古拉,歉收的一天。”两个捕鼠器中较矮的那个耸耸肩,疲惫地说,这使他铁杆上的老鼠‘跳起舞’来,舞姿糟的像他的生活一样。
“是啊,马尔斯卡,今天能抓到的害虫很少,”他的学徒尼古拉同意了这话,尼古拉恼怒地瞥了那两只狗一眼,说:“今晚我们吃什么?”
“我想我们不应该把这些小的可怜的猎物交给市政当局来换取铜戈比,”马尔斯卡叹了口气。“我担心我们又要吃老鼠了,我的朋友。”
“也许明天收获会更好。我们可以把它们卖一些给难民吗?”
“是啊,也许我们可以,”尼古拉含糊地地说。
因为冬天的冰冷和库尔干部落领袖嗜血的蹂躏,成千上万的人被迫离开草原上的家乡,许多人现在正蜷缩在首都的北部城墙周围,受冻且深感恐惧,而且基斯里夫的军队现在甚至正在封锁这座城市。
的确,涌向城墙外难民营的难民几乎愿意吃任何东西,向他们出售老鼠肉将能得到一笔不少的钱。但那是在寒冷杀死大部分老鼠之前,这些他们设法捕获的少数瘦弱生物是他们自己在这一段时间内唯一能看到的食物。
两个人沉默地行走了一段时间,直到尼古拉轻轻推了马尔斯卡一下,他看到两只狗身体突然绷紧,收起了下巴,将锋利的牙齿露了出来。两只狗都没有发出声音,它们的声带早已被捕鼠人切断,但它们仿佛弓弦一样绷紧的姿势已经告诉了两个捕鼠人一件事:他们感觉到了他们不喜欢的东西。
在前方,马尔斯卡知道通道将拓宽成一个高圆顶的房间,在前往厄尔斯科伊河之前,许多不同的污水隧道会汇聚在一起。
马尔斯卡从腰带上解开了一把小手弩,松开了弦,当机械在卡住时发出咔哒声,他犹豫了,但是保持武器上膛会失去弦的弹性并降低螺栓的力量。
这种武器是一种奢侈,因为大多数捕鼠者只能买得起投石索,但在一个值得称赞的夏天,马斯卡曾发现了一具漂浮在下水道里的尸体,那人鼓鼓的钱包有不少金币。
尼古拉把一大块圆圆的石头塞进他的衣服吊带里,随后带着两只狗从尸体身边缓缓走开,他的脚步声为这个逝去的大个子放低了。从那人身上弄到的钱币他藏了好几个月才敢花掉。
在隧道前方,马尔斯卡可以听到一些声音,它们低沉而模糊,但他多年来都在基斯里夫的街道下工作,这使他能够轻易地辨别出哪些是这里通常不会出现的声音。
尼古拉转过身来,疑惑地指了指隧道前方的一堆堆在地上的岩屑、砖块和泥土。从墙上掉下来的瓦砾毫无异样,马尔斯卡真想知道有哪个思维正常的人会想进入下水道。狗们默默地走着,在它们到达碎片翻滚时停下来,低下头嗅闻着地上的杂物。
马尔斯卡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他蹲在墙洞里溢出的泥土旁边。足迹,但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足迹。它们污迹斑斑,很深,好像是搬运重物的人踩出了它们,但这并不是他注意到的第一件事。这件看起来很奇怪,他不是很有把握,但这些脚印的主人看起来好像每只脚只有四个脚趾,从离每个脚趾印稍远一点的圆锥形凹陷处看,这些足迹似乎是被爪子弄出来的......
很明显,弄出足迹的东西是用两条腿走路的,但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只有四个脚趾,还有爪子?也许是变种人,又或许是一只黑暗森林中的野兽从北方来到这儿了?马斯卡一想到这些可怕生物的一员在他的下水道里活动,就感到一阵恐惧爬上了他的脊椎。
小时候,当一群乌果尔骑兵带着这些可怕的有角生物的尸体穿过他的斯坦尼萨(3)时,他见过那样的野兽,马尔斯卡记得当时他对那些野兽体型的恐惧。
声音再次从隧道的弯道中远远地传来。只有零碎的谈话声回荡到在捕鼠人这里,但马尔斯卡知道呆在那的人一定在谈论什么重要的事情。毕竟,人们不会来到下水道里见面,却在讨论最近的收成或天气。
在作为捕鼠者公会的成员的同时,马尔斯卡也是瓦西里·切卡蒂洛的线人网络的一分子,瓦西里·切卡蒂洛是控制基斯里夫城私底下所有非法事物的无情杀手,一个走私赃物、毒品和让人出卖肉体的危险人物。
他操控这一切的部分力量来自他能知道他本不会知道的事情,捕鼠者是让这件事实现的重要力量,谁会注意一个来清理你家那些长毛害虫的肮脏乡巴佬?
两个捕鼠人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脚步,他们蹑手蹑脚地向前走,终于到达了那由倒下的砖块组成的堆砌的旁边。现在他们离声音来源更近了,马斯卡可以看到那墙上的洞通往一个黑暗无光的地方。
为了不引起可能会警戒的人的注意,马尔斯卡和尼古拉缓慢移动,他们将头从瓦砾缓缓探出。
圆顶的房间与拍打的污水相呼应,光被反射的涟漪在拱形的顶部舞动。一个大约六英尺宽的圆形的支架以房间为中心延伸,八根浸入水中的管道将那些污水排入下面的中央水库。
在房间的另一侧,站着四个人,他们旁边还有一辆快要散架的的手推车,就像尸体收集者用的一样。这交通工具可真是一个恰当的选择,马尔斯卡想。他还看到一个青铜棺材,上面有着许多生锈的挂锁。两个身穿长袍的身影站在靠近房间墙壁的地方,另外两个则站在手推车旁边。
那两个身影比穿长袍的要矮小,而且弯腰驼背,即使有下水道的气味的对抗,从那两个家伙中离马尔斯卡他们最近的那个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也压倒了所有气味。
那家伙穿着沾满粪便的破布,用渗水的绷带绑在手臂和胸前,背上绑着一堆厚厚的黄铜边框书籍,这压得他几乎弯曲了两倍。他腰间的绳带上挂着一个破裂的铃铛,谢天谢地,它的脸被那打满补丁的兜帽遮住了。
它的同伴隐藏在阴影中,那家伙的隐藏如此周密,以至于马斯卡的视线几乎错过它。这个身影从头到脚都穿着黑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看上去似乎是某种长管火枪的东西,但上面配上着黄铜做的装饰,还有长管和盘管,这些东西的用途不在马尔斯卡的经验范畴内。
身穿五彩长袍的俩人里更高的那个向前走了一步,他手里拿着一个大约六英寸见方的金属盒子。青铜棺材旁那个污秽的身影抬起头,仿佛嗅到了什么味道,他脑袋飞快地左右摇晃。马尔斯卡看着盒子的盖子被打开,一束柔和的、脉动着的翠绿色光芒从里面散发出来,让整个房间沐浴在一种可怕的、病态的光芒中。
“给你的报酬。”拿着盒子的人说,那人的声音沙哑而富有魅力。
肮脏的驼背者发出愉悦的尖叫,一把抢走了盒子,几乎比马尔斯转动眼睛的速度还要快,那人深深地凝视着发光的盒子深处,仿佛吸入了里面某些东西的气味。
“这就是你给我带来的?”被拿走盒子的人问道,同时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去摸那个棺材。
一阵模糊的让人看不清的动作,一只爪子伸出,抓住了那只伸向棺材的手。马尔斯卡大吃一惊,驼子似乎没有动,是那个拿着火枪的黑袍身影从阴影中飞奔而出,拦截了伸向棺材的手。没有人能移动得那么快;这是不正常的。
当脏兮兮的背书坨子缓缓摇了摇头,送盒人才把被抓住的手抽了出来。
马尔斯卡转过身来,用手捂住了尼古拉的耳朵,他低声说:“尼古拉,回到上面。切卡蒂洛会想听听这里发生的事情。”
“那您呢?”尼古拉从牙缝挤出声音,低声问道。
“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听到别的声音,现在走!”
尼古拉点了点头,马尔斯卡看得出来,他的年轻学徒很高兴能离开。马尔斯卡没有责怪他,他自己必须留下来,如果契卡蒂洛发现—他会的—他看到了这些事件,却没有得到他所能探查的一切,马尔斯卡还不如现在就割断他自己的喉咙。
尼古拉溜走了,马尔斯卡及时将注意力转回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上,他听到那个腐烂的、缠着绷带的人物正回答一个他闻所未闻的问题,那人嘶嘶地说了一个听起来好像从来没有任何人说过的词。
“呸...”“坨子说着,摇了摇头,指着那个黑衣人。当他这样做时,马尔斯卡看到某个看起来是长而胖的长虫的东西在它后面的空中挥舞。他厌恶地抿了抿嘴唇,然后才意识到他看的不是一条蛇,他会那么想是因为人们经常声称蛇住在下水道里,这是一条尾巴。一条粉红色的尾巴,除了几块斑驳的毛皮外光溜溜的。
他厌恶地猛吸了一口凉气,下一刻,他知道自己命运已经注定了,因为那个穿黑袍的身影的脑袋急促地转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不...”马尔斯卡嘶吼一声,站起身来冲刺而去。
他刚刚站起来,一阵银光从空中闪过,击中了他的胸膛。他痛苦地闷哼一声,转身要跑,但双腿此刻却无法服从他的指挥,他四肢都在剧烈痉挛,他的脸倒向了地面。马尔斯卡滚了一圈,看到三个锯齿状的金属圆盘,滴落液体的刀片从他的胸口伸了出来。它们从哪里来的,马尔斯卡想知道,因为他感到他的肌肉正在抽搐,也许他的肺部已经充满了泡沫?
马尔斯卡试图移动,但浑身无力,他已经是奄奄一息。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快跑,尼古拉,快跑!它们来了!”一个黑影笼罩着他,看上去甚至比逐渐淹没视野的死亡阴影还要黑。
马斯卡看着凶手的脸,意识到死神居然也有些幽默。
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戈罗马德尼大街仍然很忙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街上徘徊,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去担心躺在寒冷的雪地睡觉里会死。白雪从建筑物的侧面飘落到道路上,城市的中央大道被踩出一片棕色的泥泞。
那几家酒馆里没剩下什么商品,他们燃烧了必须消耗的燃料来抵御最糟糕的寒冷,但这努力的姿态对基斯里夫的刺骨寒冷只是徒劳。
一家人挤在一起分享温暖,尽管毛毯紧紧地裹着他们,但他们仍然在寒冷和恐惧中颤抖。
基斯里夫已经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期,但更糟糕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金属在石头上的刮擦暗示着这里正在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情,但大多数人都忽略了它,人们实在太冷太饿了,无法关心其他的事情。
一个生锈的铁井盖在雪地上滑行,随后在鹅卵石上磨擦,一条血迹斑斑的手臂从下水道内伸了出来。一个浑身泥泞,正惊恐尖叫的男人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像随后像是断线的木偶一样在泥泞中打滚。
有什么东西从他沾满污秽的衣服上掉了下来,那是一把弯刀的短刃匕首,那刀刃卡住了他皮帽的褶皱,划破了他的皮肤。
那人边爬边用拳头捶打着地面,拼命地想让自己和下水道入口之间保持尽可能大的距离。他的背部在抽搐时弓起,他痛苦的尖叫声甚至能让最坚硬的心也感到怜悯。
见好奇的围观者小心翼翼地走近他,那人尖叫道:“老鼠!老鼠!他们来了,他们是来杀我们的!
人们疲惫地摇了摇头,他们看到这个男人的捕鼠人制服,不由猜测他只是在地下呆了太久,因此成为了疯狂的牺牲品。遗憾啊,但它发生了,围观者们对此无能为力。他们还有有自己的麻烦没有解决。
随着围观者的散去,没有人注意到从下面的黑暗中向外探视的阴毒黄眼,也没有注意到那只伸上去将井盖滑回原位的手爪。
虽然说卡斯帕从州外骑马而来时看到基斯里夫城的尖顶时已经相当宽心,但那与他回到帝国大使馆时的宽慰相比算不了什么。
雪紧贴着墙壁落下,长长的冰凌从高高的屋檐上垂下,但温暖而富有家的感觉的光芒从百叶窗洒入夜色,烟雾懒洋洋地在烟囱上盘旋。卡斯帕和他的骑士们骑马来到尖顶大铁门前,穿着红蓝制服的卫兵们急切地打开大门,欢迎他们的同袍和上司回来。
一个蹄铁匠接过卡斯帕的缰绳,他赶快下了马,因为这坚硬的马鞍在上两周就一直拉扯着他已经衰老的肌肉。
库尔干人那支侦察队的领袖造成的伤口拉得很紧,瓦尔德哈斯用坚硬的缝线刺穿了他的肉,然后裹上了干净的绷带。
大使馆的门打开了,卡斯帕微笑着看着索菲亚·瓦伦西克向他走来,她英气十足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宽慰微笑。这位卡斯帕的医生的赤褐色长发扎成紧紧的马尾辫,她穿着一件绿色连衣裙,肩膀上缠着红色的羊毛羊绒。
“卡斯帕,”她说,走过来抱着他,“还能见到您真好。”
“你也是,索菲亚。”卡斯帕回答说,把她抱得紧紧的。他很高兴索菲亚又站起来了。
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还只能待在床上,正在恢复萨沙·卡杰坦的残酷绑架中造成的伤害。她的左手仍然缠着绷带,他切断了她的拇指。
想到被俘的剑客,卡斯帕开口说道。
“索菲亚——”他开口了,但她已经看到之前抓住她的人被一个猎豹骑士从马鞍上扯下来。卡斯帕感到她的身体在他怀里绷紧了。
“我们抓住了他,索菲亚,如你所愿,”卡斯帕轻声说。“我已经给帕申克送了信,我们明天会把他带到契卡那,然后——”
但索菲亚似乎没有听进去,她挣脱了卡斯帕的怀抱,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向萨沙。卡斯帕想跟着她,但库尔特·不莱梅抓住了他的胳膊,慢慢地摇了摇头。
索菲亚紧紧地将双臂抱在胸前,当她靠近卡杰坦,剑士瘦弱的身躯被两名骑士控制着。卡斯帕可以看出她面对施虐者时需要多大的勇气,他觉得自己对索菲亚的钦佩再次加深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卡杰坦转过身来,卡斯帕看到剑士颤抖着走了进来......那是什么感觉?是恐惧、内疚、怜悯吗?
卡杰坦与这位女性的眼睛对视了很久,然后才低下头,再也忍受不了她指责目光中夹杂的冰冷和炽热。
“萨沙,”她轻声说,“看着我。”
“我不能..”卡杰坦低声说道。“在我对您做了那些后不能。”
“看着我。”索菲亚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钢铁般坚硬的决意。
慢慢地,萨沙抬起头,直到他们的目光再次相遇。泪水顺着卡杰坦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对不起。”他哽咽着说。
“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索菲亚点点头。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卡杰坦没有退缩,她的手留下的的红色印记在他灰白色的脸的反衬下显得鲜明。他点点头,说:“谢谢。”
索菲亚什么也没说,再次双手抱胸,骑士们把卡杰坦带到了大使馆下面的牢房。卡斯帕站在索菲亚身后,猎豹骑士团的成员照顾着他们的坐骑,使馆卫兵再次关闭了大门。
“您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索菲亚没有转身就问道。
“我还不能把萨沙交给帕申克,在得到承诺,他不会在我转身的那一刻吊死他前,我不会把萨沙交出。”卡斯帕解释道。
索菲亚点了点头,再次转身面对他。“我很高兴您平安回家了,卡斯帕,真的,我很高兴您设法把萨沙活着带回来。即使刚刚看到他就这样站在那,我感到很惊恐。”
“我明白,对不起,我应该提前写信给你。”
“这把一切发生事情的记忆都带回来了,他对我做了可怕的事情。我差点就死了,但是......”
“但是?”当索菲亚的话结束时,卡斯帕问道。
“但当我看到他已经变成什么样子时,我知道我不能让他的所作所为打败我。我比这更强大,我必须向他展示这一点,即使这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尊严。”
“你比你看上去要更坚定,索菲亚,”卡斯帕说。
索菲亚对这称赞笑了笑,把自己的胳膊和卡斯帕的胳膊挽在一起,转过身,和他一起走回大使馆。
“来吧,让我们帮您洗个热水澡吧,寒气一定已经渗透进您的体内了,”索菲亚俏皮地说,“我都不知道,像您这么大年纪的一个人能在隆冬的时候还在外面狂奔,就像您是某种年轻的雄鹿。”
“你说话听起来开始像帕维尔了,”卡斯帕笑着说,当他看到索菲亚的脸色在提到他的老战友时变得暗淡时,他的笑容也消失了。
“怎么了?”
索菲亚摇了摇头,他们走进大使馆,关上了身后的门。卡斯帕立刻感到建筑物的温暖包围着他,一名大使馆的警卫用干净磨砂的斗篷和靴子帮他摆脱了泥泞。
“这不是我该谈论的事情。”索菲亚摩挲了一下双手,说。
“但我看得出来,你还是要说的。”
“您的朋友是个内库尔图尼(4),”她说。“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喝廉价的格瓦斯上,陷入了最黑暗的情绪。自从你离开去追萨沙后,他就没有从酒精里清醒过。
“他有那么糟糕吗?”
“我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但他现在似乎打算尽快把自己喝进莫尔神殿。”
“该死的,”卡斯帕咒骂道,“我在离开之前就知道有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索菲亚承认,“但不管是什么,他的事情都需要尽快解决。我不想为他缝制裹尸布。”
“别担心,”卡斯帕低声但愤怒地说道。“我会追根究底的,绝对。”
瓦西里·契卡蒂洛把一把细细的干柴扔到噼里啪啦的壁炉里,从半空的瓶子里喝了一口格瓦斯,享受着妓院后面那充满房间的温暖。今晚他的妓院很忙——自从难民开始涌入以来的几个月里一直如此——几个没穿衣服的妓女躺在躺椅上,正处于致幻药品带来的迷茫快乐,等待被召回主厅。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曾经很漂亮。契卡蒂洛一向只雇用漂亮的女人,但她们现在只是以前模样的缩影,他们职业的艰苦和吸食的怪根(5)很快就剥夺了他们可能拥有的任何美丽。曾经,他以为在他的房间里有这样的裸体女性会给他一种充满情调的气氛,但现在她们只会让他沮丧。
尽管他从帝国前任大使安德烈亚斯·托根海姆那里勒索了许多装饰和家具,但他的房间仍然以农民的品味装饰布置而成。他的地下集团为他赢得了巨大的财富和许多美好的事物,但他无法改变自己卑微的出身。
“宫殿里的一块狗屎仍然是一坨屎,”他自嘲地笑着说,看着一对黑毛老鼠在房间的角落里啃食一些无法辨认的东西。
“有什么好笑的吗?”雷贾克问道,他没有敲门就进入了房间,因为他是契卡蒂洛手下的刺客和保镖。
“不。”契卡蒂洛说,转身又喝了几杯格瓦斯来掩饰他的烦恼。他把瓶子递给雷贾克,但这名刺客摇了摇头,随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毫不羞耻地打量着房间里散落的裸体女人。
当他到达房间的角落时,他的剑从鞘中跳出,在剑光一闪中向下刺去。一声尖叫告诉契卡蒂洛,那两只吃宴的老鼠已经死了。他一向相信雷贾克会找到要杀的东西。
“您看到那些生物的大小了吗?”雷贾克问。“我发誓,这些该死的东西每天都在变大。”
“战争总是对害虫有好处。”切卡蒂洛说。
“是的,”雷贾克同意了。“对捕鼠人也有好处,嗯,他们今天从戈罗马德尼大街下面拉来的那个可怜的家伙除外。”
“你在说什么?”
“哦,只是今晚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其中一个有时会向我提供信息的公会捕鼠人被拖到卢布扬科那里,还尖叫着老鼠要来杀了我们所有人。他们说他从下水道爬出来,就像世界上所有的混沌恶魔都在追赶他一样,然后开始表现得像个疯子。我想他在警卫来到并把他拖走之前打了一些人,。”
契卡蒂洛点了点头,记下了这条消息,雷贾克用一块黑布擦了擦剑,然后收起剑鞘,瘫坐在火堆前的椅子上。契卡蒂洛坐在刺客对面,凝视着壁炉,享受着看着火焰跳舞的质朴动作,听着它们吞噬炉排中的新木头。他啜饮着格瓦斯,等待雷贾克继续说话。
“该死的,外面真的很冷。”雷贾克说,调整了一下他的固定剑身的绑带,把手伸向了火堆取暖。
契卡蒂洛问道:“北方有什么消息吗?人们现在在说什么?”
雷贾克耸了耸肩。“和他们几个星期以来一直在说的一样。”
“你是说?”契卡蒂洛阴沉地说。
终于抓住了主人的注意力,雷贾克说:“每天都有更多的人来南方。他们说,库尔干首领的军队每周都在扩大,他击败的每一个北方部落都向他的旗帜发誓效忠。而且他的战士们没有留下其他任何活着的东西。”
契卡蒂洛点了点头。“我也有些担忧的。”
“什么?”雷贾克说。“是因为库尔干人要南下了?他们以前也做过,他们只是会再做一次。一些农民会被杀死,一旦战斗的季节结束,部落将带着肥肚子、奴隶和一些掠夺战利品返回北方。”
“这次不一样,雷贾克,”契卡蒂洛说。“我能从骨子里感觉到,我已经活了这么久,绝不信任那些掠夺者。这一次事态发展会有所不同。”
“您为什么这么说?”
“你感觉不到吗?”切卡蒂洛问。“我可以从来到这里的每一张绝望的脸上看到这一点。他们也知道这一点。不,雷贾克。混沌领主和他的战士不是为了掠夺或强奸而来的,他们是为了毁灭而来的。他们的目标是把我们从世界上抹去。”
“这听起来像我在阴沟里的小店里听到的那种谈话,”雷贾克说,“那些老人告诉任何愿意听的人,这是末日在到来,这个世界已经比他们年轻时更邪恶,而且这里已经没有力量对抗了。”
“也许他们是对的,雷贾克,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雷贾克回答,他把手放在剑的鞘上。“我身上还有力量,像我这样的混蛋,没有一个会不经历战斗就被杀掉。”
契卡蒂洛笑道。“啊,年轻人的傲慢。好吧,也许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无论如何,现在这还是有一个有争议的问题。”
“您还是打算离开基斯里夫?”
“是的。”契卡蒂洛点点头,环顾他铺设的房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另一只在角落里吃已死老鼠尸体的老鼠。雷贾克的看法是对的,这些该死的动物越来越大。
他把老鼠从自己脑海中抹去,说:“这个地方很快就会不复存在了,我敢肯定,我不想在对库尔干人的刀锋的唾弃中结束我的人生。此外,基斯里夫现在让我感到厌烦,我觉得有必要换个环境。
“你有没有选好的想法?”
“我认为玛丽恩堡将是我这样才华横溢的人的合适的目的地。”
“漫长的旅程,”雷贾克指出。“还很危险。一个带着大笔财富旅行的人会发现,如果没有保镖,他很难完好无损地到达目的地。”
“是的,”契卡蒂洛同意了雷贾克的话,“要一百名士兵或更多。”
“那您打算从哪里弄来一百个士兵?沙皇可不会会让你拥有一支哥萨队伍或她珍贵的狮鹫军团。”
“我想我可以问问冯·维尔滕大使。”
雷贾克笑道。“您觉得他会帮您?他恨您。”
契卡蒂洛笑了笑,但笑容没有一丝温暖。“如果他知道这对他会有好处,他会的。多亏了帕维尔·科罗维奇,大使欠了我一个人情,而我可不是一个允许债务得不到偿还的人。”
(1):“Gora Geroyev”,基斯里夫语,意为英雄之山。
(2):“Fauschlag”,古条顿语,意为拳击,即白狼之城所在的山峰。
(3):“Stanista”,基斯里夫语,意为较大的的聚居地。
(4):“nekulturny”,基斯里夫语,形容一个人没有文化且行为不检点。
(5):“weirdroot”,常见的街头药物,被咀嚼后可以给人带来极度兴奋感和愉快的幻觉,有人认为这可能与魔法之风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