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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故事 情深缘起】《忘川之水何其苦》

2021-01-15 21:43 作者:Hr-Endymion  | 我要投稿

似有那么一道光,亦或是有什么消逝了吧,但他听见了呜呜的哀鸣,凄凉空明,但他听见了歌声,狭远悠长,但他看见了梦中的引渡人,撑起古旧的小舟,向远方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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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鸟叫声与经过了一夜的泥土草木的芬芳,透过一扇薄窗,充盈了整个房间,阳光暖暖的,斜打进来,金黄的瀑布铺满了床,为那洁净的白色,镀上金边。

 

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如梦如幻的场景,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还处在梦境之中,可是当他重返大脑进行思索时,便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是什么东西不太对劲?貌似出现这个想法的本身就不太对劲。因为他回想不起任何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就连他自己的名字,似乎也想不起来了。

 

“啧。”他拍了拍脑袋,勉强撑起了身子,手撑着的床面,还有一丝丝余温,旁边的枕头也是陷进去了一个小坑,不难猜出,在他醒来之前,是有人睡在他身旁的。

 

但是......那个人是谁呢?

 

轻轻嗅嗅,能感觉到一种类似于婴儿乳的香味儿。

 

他正了正身子,靠在床头,环视屋内,屋子干干净净的,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床面,有些不大对劲的是那与床的颜色不太相符的粉红色枕头,当然,并不是他枕着的,是他旁边的。带着好奇的心理,他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这才发现这个屋子里其实很有女孩子的气息。

 

床头上的闹钟是粉色的,上面有着小猴子的图案,露出一丝小缝的衣柜里,毛绒玩偶露出了微笑,还有那可爱的一件件睡衣,小猫图案的,小猴子图案的,小熊图案的,都让他下意识体味到了一种熟悉感,但当他再细细品味时,那熟悉感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旁边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本笔记本,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生》。

 

笔记本旁,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玩应儿,而且是女生才会用的精美的小玩应儿,带图案的发卡、皮套,镜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小瓶子,可爱的小挂饰,当然还少不了一个个毛绒绒的布偶。

 

“这个女孩子是多喜欢布偶啊......”

 

“啊......”他才意识到,余温似乎是来自那个女孩子的——也就是说,在他醒来前,他是和异性一起同床共枕的,说不定还有更加难以想象的事情。他的脸“唰”地红了,不敢再去深想。

 

为了逃避这个诡异的想法,他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低头看去,他穿着一件略显深沉的条纹睡衣,从床头的镜子上大概能看清自己的容颜,那是一张过于严肃的脸,好像把所有温柔都藏起,只为某个不知名的谁而留一般。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一缕绒绒的胡子,似乎是最近才新长出来的,但是他并不喜欢胡子,所以决定一会儿去剪掉它。

 

想了这么多,还是没有什么记忆涌入脑海,那种空荡荡的虚无感一直都没有从他的脑海挥去。

 

“我是谁呢......”这个问题成为了他探索自己身份的唯一驱动力,他翻下床,实木地板虽然有很好的保温效果,但是光着脚站在上面还是有种冰凉的刺痛感,让他的思绪不仅清晰了许多,但是很遗憾,尽管清醒了,却还是和刚刚一样,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刚向前迈一步,他就踢到了一双拖鞋,和玩偶一样,都是毛绒绒的。他想也没想是不是自己的拖鞋,就蹬了上去,没想到竟意外的合适,看来确实是他自己的。

 

他想再探索探索这片未知的领域时,却回想起这个屋子里似乎还有其他人——他推测的那个女孩子。

 

他知道,不和房间的主人打声招呼怎么也说不过去,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什么样的关系,不过既然是互相认识一下,那么穿睡衣似乎是不妥当的行为。

 

于是他走近那半掩着门的衣柜,想试着换一件衣服,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就连拖鞋都是正好合身的,说明在他脑子还灵光的时候,应该是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不过既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那便直接重新认识一下就好了,毕竟说不定什么时候,记忆就回来了呢?

 

他轻轻的打开柜门,忽然发现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偶和女孩子的衣服,就连内衣也板板正正地叠放在一起,而全然没有一丝男装的痕迹。

 

“唔咳咳咳,抱歉抱歉......”他边自言自语边猛地关上了柜门,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发出了这么大的响声,想不发现他都难,所以他索性推开了卧室门,走入了客厅。

 

“呃......您好?有人吗?”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没有人回答他,空气静得出奇,这个屋子里貌似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您好?”

 

同样是无人应答,但那种寂静感已经快要让他产生耳鸣了。

 

想要摆脱耳中的“嗡嗡”声,于是他便迈开了步子,开始了新一轮的“探索”。

 

客厅的装修很温馨,那长长的沙发,摸上去很软,上面披着棕黄色的毛毯,毛毯上散乱的摆布着一些抱枕和玩偶,沙发对面的墙上,嵌着一台屏幕宽大的电视,旁边似乎还有两个手柄,看来屋子的主人会在这里看电视玩游戏。

 

他想了想,深夜蜷缩在沙发上看大片儿打游戏,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自在的了吧?

 

客厅里比较显眼的装饰还有一个茶几,上面满满的挤着各种各样的零食,还有两个杯子,一个是玻璃杯,质朴深沉,一个是瓷杯,上面斑斓的色彩活泼轻快。看来屋子里的两个主人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差异。

 

可是他是谁呢?他也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之一吗?

 

要这样的话,为什么周遭一切都这样陌生呢?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该是吃早餐的时间了,如同回应他的心思一般,他看见诱人的早餐正摆在客厅的长桌上——白花花的切片面包看上去就很松软,上面还放着一只煎蛋,两个黄澄澄的蛋黄在被特地定格成心形的蛋白里亲如一家。真是一份可爱到不舍得吃掉的早餐,看来做它的那位也一定是同样可爱的女孩儿。念及此,他的脸上又泛起些许红晕来。能跟这样的女孩共处一室,许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吧——他仍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是这件房子的主人之一,记忆的缺失使得在“探索”中发现的种种都少了些实感。

 

是的,他现在可以确信自己的记忆不只是出了些什么问题,而是全盘消失了。但不管怎么说,肚子还是要填饱的。

 

“天地良心,可爱的早餐,我可要吃掉你了。”他的轻声自语宣告了桌上早餐的结局,不过在此之前得洗漱一番才是。

 

他走进卫生间,脚步轻快而自然,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那样稀松平常。甚至都没有花时间去寻找卫生间的位置,就连伸手去取用牙缸的动作也是那么顺手。

 

只有一个牙缸,里面放着两把牙刷。一把是浅红色握柄,一把是深蓝色握柄,能够很轻易分辨出哪一把是女孩子用的,而哪一把是那个“可能是自己”的男人所使用的。更何况,那把红色牙刷的刷毛还是湿的,显然刚刚用过。这么说来对方人刚走没多久,并且结合这些来看,这座屋子男主人是自己的概率大大提高了,高到得出否定答案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有了这一想法的支撑,他的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底气——为自己准备的早餐就在那里,面包和煎蛋是不会自个儿长脚跑了的。因此他决定先把脸上那些自己不怎么喜欢的胡子给刮了,不出他所料,尽管没有了记忆,但他的手还知道该去哪里取用剃须刀。

 

如同本能般烙印进点滴生活的一切,深刻而自洽,并不会随着记忆的消失而无迹可寻。

 

剃完了胡须,镜子里自己的整张脸看上去年轻了几岁,这令他很是满意。随即他又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吃个早餐,跟见女友似的。当然,他跟同样住在这间屋里的女孩儿也许真是这种关系也说不定。他这么想着,走向了客厅的长桌,一路上脸上挂着痴痴的笑。

 

他开始吃早餐,食欲被满足的同时思绪也变得活跃起来。脑海中冒出不少诸如他和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孩共进晚餐,两只汤匙一个碗的温馨场面。

 

等一下,为什么是穿着红色衣服?因为在之前所见的衣柜里多数都是这个颜色的女装吗?还是说……

 

那些脑补的画面,真切得有些过分了。

 

不管怎样说,一定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吧。他感到安慰,失去记忆的自己在这个世上并不是伶仃无依的。随即他又开始害怕了,如果失忆是今晨醒来的突发症状,那这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回来之后该有多伤心呢?这是他怎样都不愿看到的,于是他决定要对这段失去的记忆一探究竟,至少要寻回记忆中关于“她”的一切。

 

最好是有一些文字或者影像方面的记录,对了,就从房间里那本笔记本开始。

 

他回到房间,那本笔记本就在床头柜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翻阅。封面上寥寥一“生”字,这是个被赋予了“生活”、“生命”、“新生”等种种含义的文字。打开封面,扉页上用同样娟秀的字体写着——

 

【致每个清晨,如新生般的“我”。】

 

他会在这里得知:令人悲伤难过的事情已经许多次地发生在了自己的生活中,自己亲近热爱的人当中,而只有自己毫无知觉。萦绕心头的,只有没来由的痛楚。

 

这是“已故”之人留下的墓志铭,是给予“新生”之人的序章,是每个清晨都要以不同心境醒来去度过每一天的“自己”所写下的十四行诗。

 

 

“写在接下来你所面对的事情之前:

 

嘿,目前为止,感觉如何?你可能不理解,为什么我要大费周折地写这样一本笔记;你可能会很疑惑,为什么我们要以文字的方式会面;你可能会好奇,我是谁;当然,你最想知道的,可能是你是谁,而不是我是谁,我猜的对吗?

 

其实,目前为止我能提供给你关于你的信息也很少,但是你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了解尽可能多的情况,这样的话,才能让你身边熟睡的少女不再伤心。”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写下笔记的人竟然对自己的想法了如指掌,此外,身边熟睡的少女?似乎就是他所推断的那个女孩儿,但是少女现在却并没有像笔记里所说的那样,而是不见了踪影。

 

他挠了挠头,带着疑惑继续读了下去。

 

“很抱歉,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似乎每一个你都被停止在了一个固定的时间,在那个时间,你什么也不知道,因此,我对你的了解也非常少。不过于你的使命而言,知道这些,也足够了:

 

你是一个作家,有着许多读者,几乎你每发一篇文章,都会有很高的收益,所以你恰好遇见如果家里钱不够用了,卧室对面的房间里,有一个笔记本电脑,打开之后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文章的大纲都在桌面的记事本里,不用担心你的文笔,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不会因为失忆而被抹去。

 

你一定也会很好奇,你和少女的关系究竟是如何的,其实,关于这点,我也不能太确定,这点有待你们在本子的后面补充,目前我认为,是介于妹妹与恋人之间的关系【1】。

 

你身边的少女,她叫红,也最喜欢红色,她很粘人,也很可爱,我敢打赌你在起床的时候,肯定脸红了对吧?

 

有很多关于她的事情需要你去了解。她很幼稚,与实际年龄不符,但是你要认识到,幼稚不是固执,她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非常听话。你要为她做早饭,如果她在耍起床气,就好好抱抱她,要是还是不领情,就轻轻的揉揉她的头发,或者摸摸她的耳朵,千万不要对她的耳朵吹气,那样虽然很有趣,但是她会身体抖个不停,害羞好久。

 

在了解她的一切之前,你千万千万千万要注意,不要让红知道你是失去记忆了,她或许会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她,你知道该怎么回答。

 

红喜欢吃一切与肉有关的东西,早饭时候喜欢吃烤牛排和溏心蛋,午饭喜欢吃照烧鸡腿肉和菜花,晚饭就会吃蔬菜更多一些,比如卷心菜,甘蓝。(菜谱在笔记之后有详细介绍)做饭和写文章一样,都是你与生俱来不会忘记的本能,至于为何是这样,很抱歉,我也不清楚。

 

红喜欢一切毛绒绒的东西,衣柜里的玩偶都是证明,她更喜欢你的蓬松的头发,她要是想摸摸,一定不要拒绝。

 

红喜欢幼稚的用自己的名字称呼自己,你要习惯这种称呼。

 

红的心理认知层面,似乎还不太成熟,她说话总是要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停顿,希望你能习惯。

 

红的年龄似乎是与你差不多大的,具体多少,我也不大清楚。

 

早饭之后,要先陪着红洗漱,她的牙刷是红色的,一定要看住她,不要让她把牙膏沫咽下去,她总是觉得那很好玩儿,然后吞下那口香甜的薄荷泡沫。

 

一点很重要,红不喜欢水果味儿的牙膏,除了草莓,如果牙膏用光了,而你出去补充物资,一定要记得,优先选择薄荷味儿的,不然她会闹小别扭。

 

洗完漱之后,她可能会拉着你去换睡衣,有些时候会让你帮她换,你一定不要做出格的事情,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她,因为我不知道你的人品如何,但是请你一定一定要珍惜她,珍惜她那令人感动的单纯,可爱和善良。

 

她喜欢带蝴蝶结的内衣,喜欢浅蓝色的短衫,喜欢红色的外套,PS:在家里一般只会穿短衫。

 

换好衣服,要抱着她在沙发上看电视,你的任务是梳理好她的头发,你知道是该怎么帮她梳头的,不要问为什么,这是你身体的本能。

 

电视看腻了,就领她玩一些小游戏,这些也是你的长项,另外,屋子后面的后花园有秋千,那也是不错的去处。

 

午饭的话,你就可以按照笔记本后的食谱来做就可以,每一个你进行补充后,想必是非常完善了。”

 

每个我?是因为,每个我的记忆都会只持续一天吗?也就是说,其实我的存在也不过只有一天而已?他这么想着,叹了口气,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只是有一种虚无缥缈感,横亘不去。揉了揉太阳穴,他继续翻开了下一页。

 

“午饭之后,自然是午休,红喜欢踢被子,虽然中午屋里保温效果还不错,但毕竟是入冬了,一定要拉好被子。另外,红睡觉喜欢让人抱着,如果你不害羞的话【2】,就抱抱她吧。

 

她在睡觉的时候,如果说梦话了,要缓缓地安抚她,她的童年,似乎给她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睡梦中无疑是她最最天真烂漫的时候,你可以摸摸她的脸蛋,可以轻轻的吻吻她的额头,可以感受她温暖的鼻息,但是千万不要打扰她的睡眠,不然睡眠质量下降,对健康有不良的影响。

 

下午的时候,正常是要和红去外面散步闲逛的,她可能会要去沿海公园,可能要去商场,不管去哪里,街边街道旁都有提示的路标,千万不要忘记看,不要问红路线,这会令你暴露。

 

大衣在门口的衣服挂上,钱包在右侧的口袋里,银行卡之类的,都在卧室对面的屋子里,不要忘记提前去看看钱够不够。

 

不是说红很能花钱,相反,她非常节制,喜欢也不会说出口,就是会一直盯着看,毕竟心智上还是小孩子嘛。我担心的是,你忍受不住那股可爱的劲儿,想给她买买买,却没有钱,那样就很尴尬了,不是吗?

 

回家的途中,记得买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不要忘记去家旁边的彼得格勒咖啡厅买上一杯奶茶,红很喜欢喝,不过事先要争得她的同意,她不喜欢吃一个东西太频繁。也不要忘了去咖啡厅对面的林都斯茶馆买上一些普洱茶,那种茶,你最喜欢喝,虽然你似乎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就当是给你的犒劳吧。

 

回家后,你要做饭,做完饭后,红会看电视,你呢,要做好清洁工作,好好打扫一遍屋子,根据笔记本后面的周期表,要定时洗衣服,红身上穿的那些衣服,都要清洗,换洗的衣物都在卧室的柜子里。如果红懒趴趴的,就麻烦你给她找出来了。

 

晚上睡前,她会抱着玩偶钻到你的怀里,让你给她讲睡前故事,这个你也不用担心,你的脑袋里都是故事,这点我从未怀疑。

 

红的觉很大,讲一会儿,估计就睡着了,记得吻一下她,道遍晚安。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上文没有提到的,都可以在睡前记录一下【3】。

 

为每一个你,留下一段特别的记忆。【?】

 

你很疑惑我是谁,为什么对你了如指掌,其实我猜测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即是你,或许也不完全是你。

 

 

 

                                                ——第一个留下记录的你”

 

他停下了手,忽然感觉那种虚无缥缈的空荡感,淡了许多。只是,有一种淡淡的悲伤涌上心头。他一直都在欺骗那个叫红的女孩子对吗?红,应该比他更没有实感吧?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刻意为她而创造的世界,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每天都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伴她入梦,为她构建这绚丽多彩的世界。

 

这个世界本应毫无实感,却给她的生命点燃了光亮。

 

如果她知晓了真相会怎么样?会哭的很悲伤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再度翻开了笔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说的红喜欢吃肉!!我给她做的鱼,她一口都没吃,非要等我把鱼刺都挑出来她才肯动筷子!!!千万不要做鱼肉千万不要做鱼肉!!!

 

红怎么一点儿性隐私意识也没有!!!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会做糖醋排骨!”

 

他不禁勾起了嘴角,缓缓翻向补充附录,眼前的一幕,不禁让他的心头暖了一暖。

 

“1.一定要学会做糖醋排骨,做法我已经放到笔记本电脑上了,打开就能看见,不要总做红烧排骨,红似乎已经吃腻了。

 

2.告诉红要有性隐私的意识呀!!男女授受不亲的!!”

 

他微笑着,似乎在与每一个他对话,看着他们留下的痕迹,但是似乎却又有一种伤感掺杂其中,每一个灵魂,是否都在此消散了呢?

 

他继续翻阅着,忘了时间,日光从初生到昏黄,指针不停的跨过一道又一道时间的屏障,他手中的笔记不停的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可是,心上人仍未归来。

 

笔记上的一个一个小细节,逐渐丰富起了红的形象,可很可惜的一点是,他还是不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子。笔记上详细的记录着每天生活的琐碎,却惟独没有提到他自己的名字,“或许我本身就没有名字吧?”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不过他倒也明白,每一个他记录的如此详细足以证明红于他的重要性。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个小家伙去了哪里。

 

在屋子里闲逛着,渐渐找回了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凭借着直觉摸索,掌握,这种感官竟给他带来了意外的舒畅。但是当他想要探寻红的面容时,却失败了,空荡的房间里,似乎没有留下任何两人的具象。

 

有些失落的,坐回到了沙发上,他知道这种失落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内心的孤寂,他明白,今晚钟声敲响之际,就是他飘散世间之时,他多么想要像曾经无数个他那样体验这世间的暖寒?

 

而解决这一切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着红回来,他该担心红的安全吗?他不知道,但是他又不知道该何处去寻,只得等待,再度翻开仅剩下几页的笔记。

 

虽说没法弥补内心的缺憾,但是他倒是读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467.我失误了,红在听到我说“你是谁啊”的时候,竟然哭了,哭声那么的凄凉,直击我的内心,我只好紧紧抱住她,抚摸她,微笑着安慰着。当我说,“其实我是在骗你的”的时候,她开心的笑了,可是我总觉得那笑里面藏了些什么。

 

......

 

......

 

574.这个身体的人,抱歉,我生病了,发烧,有些厉害,我写不了太多的话,我怕暴露了,只好什么也不说。红很着急,但是她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怎么说?有点可爱。她好像很缺少自理和照顾她人的能力。好在,病情见好了,是什么让病好得这么快的?我估计是她的笑颜吧?

 

补充:我都说了不要靠近我,我生病了,怕传染她,她还是钻进了我的被窝,一边柔声说“暖呼呼”一边嘿嘿的笑,她很累,睡的很快。我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她说梦话了,呜咽呜咽的,我听不清,但是她在梦里流眼泪了。

 

怎么办?

 

......

 

......

 

609.她让我讲故事,结果我还没讲,她就问我听没听过忘川的故事。我说没有,她笑着说是我曾经给她讲的,于是便和我讲了这个故事:

 

从前,有一条名为忘川的河水,人们也叫它逝川,泪川。忘川不同于其他的河流,正常人是看不见它的,只有心存虔诚的人才能找的到。忘川之所以叫忘川,是因为它载着人的记忆,丢失的记忆。寻回记忆,只得拿着特殊的容器,盛一捧忘川水,带给失忆的人。

 

忘川水对不同的人来说,味道不同,对于失去记忆者而言,是甘甜的;对于有记忆者而言,又是无比苦涩的。

 

忘川水从天上来,发着透明的蓝色,无比动人,忘川水中有泪鱼,泪鱼“呜呜”的叫,像是在啼哭,闻者皆为之悲伤......

 

啊对了,忘川似乎还有引渡人。

 

这个故事是你们谁讲的,能想到这样的故事,我真的蛮佩服的。

 

不过现在我很担心,红,是不是知道了我们失忆的这个事情?她的眼神却还是那么单纯,似乎没有隐藏什么,但我总是感觉怪怪的。

 

补充:她在睡前笑着说,如果我失忆了,她会去寻找忘川,无论怎样。真是可爱的不得了,说梦话都迷迷糊糊的,我亲了一口她的脸蛋,她笑的很甜,像是含了蜜糖。

 

......

 

......

 

632.她,似乎翻到了笔记,但是她好像看不懂......啊,对了,我看附录上说明天是她的生日,她喜欢吃奶油蛋糕,明天的,千万别忘了做哦。”

 

他再往后翻,但后面除了附录便什么都没有了,如此看来,红的生日是今天,可是她去了哪里?她应该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今天,所以他猜她是去准备生日派对了吧?

 

她不会是去找.......?太荒唐了,他摇了摇头,怎么会有人相信那个故事呢。

 

既然她会晚些回来,那么就该为她准备蛋糕了吧,蛋糕该怎么做的来着?

 

不知怎的,他转过身,望向花园,花园中洁白光亮的雪地上,有着一排格格不入的脚印,顺着栅栏门,连接着小城边陲之外,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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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所居住的城市,四季总是分明的,因而这个冬季也有着它应有的寒冷。清晨的钟声迎接新一天的到来,晴冷的天空下覆雪的街道,每一处都充斥着孩子们的欢笑。雪地足够松软,跌倒了也不会疼痛,稍事挣扎后爬起,雪地上留下的凹陷状如天使——这是冬季的假日,再适合外出不过。倘若再有兴致些个,来一场远足也不失上选。

 

出城的人也算得络绎不绝,多是三五同行。只是其中夹杂一个独行的身影,行进方向是鲜少有人踏足的荒原。脚下的路从水泥路成了土路,再变成难辨的小径,使得这个身影愈显无依。她是一个身着红色风衣的女孩,前进的模样有那么些执拗。不像旅行者,倒似探寻者。

 

这不是红衣的主教大人巡游于白石铺就的中央广场,却同样虔诚如朝圣。

 

少女踏上未知的长路,而全副行李,仅一腔热肠与满心期许。她向着未知的荒野一往无前,没有带地图,是因为他要追寻的所在并未在任何地图上被标注。只知道那是远方,比远处那座怎么走都没有变大的山还要远的远方。

 

北风吹得她的兜帽遮不住脑袋,青丝拂面,迷了视线。随着这阵风,薄雾乍起,无辨东西。她重新将挡风的兜帽戴起,理顺散乱的头发,在大雾中且驻且行。这样的状况下需得非常小心,唯恐一脚踏出,给地上石块绊倒。大约几百米路,长得像是跋涉了好几公里,甚至不知前进的方向。

 

但少女没有退却,她的脚步依旧坚定。忘川就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在远方。所以迷雾中前进的每一步都是向着未知的话,也就代表了每一步都更加接近忘川了不是吗?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一步,两步,直到自己也数不清走了多少步。她踢到一个硬物,好在走得很慢,并未因此跌跤。正要确认那是何物时,雾散了。她得以看清这是一截大半已没入土中的残碑。而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从未见过的荒原,密布着跟自己脚下这块大同小异的碑。每一块,应当都葬着一个不知名的人,墓碑上的铭文业已因风蚀日晒无法阅读。

 

会否有人还记得他们,为他们的墓碑拭去尘埃?天空冷漠无言,大地厚重沉凝,此景胜过万千话语,答案自在眼前。北风渐止,来时的道路亦悄然被这满目荒弃掩去,不见踪影。

 

忘却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时光自会消磨记忆。甚至有时候,忘却可以突如其来且毫无缘由。而被忘却,又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红,也被最重要的人忘却了,一次又一次。曾经的那人会为自己准备三餐,照料自己起居。还总能在每一个红觉得世界失去了色彩的,或失落或感伤的时候,将自己逗笑。

 

红以为可以像这样共度余生,但命运顽劣的捉弄总能伤人至深。那人装作无事,只为不让红难过的模样更令她心碎。她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过了多久才发现端倪,几度欲言还休,终究是没有点破的勇气。于是红开始学着照顾他,也会笨拙地模仿他在厨房的煎炸翻炒。照顾人的和被照顾的,就如此互换了角色。此间承受着的痛是成长的苦痛,红全当是走他曾走过的路。

 

她踏过绵延的坟,于寒风中追寻着最辽远的春,但本该在严冬结束时便到来的春遥遥无期。

 

走出阴冷的碑林,阳光重又明媚,透过树冠的间隙投下斑驳。金色叶片落在她的头顶,风也不再凛冽,捎来阵阵稻香。丰穰与收获通常会带来幸福,这是红所喜欢的。或者说,她向往着这些所代表着的人间静好。

 

只是走着走着,没有风吹麦浪,就连稻香也闻之不见。周遭环境所带来的感官刺激从嗅觉变成了听觉,蝉鸣不绝。她注意到所有树木的叶片从金色变成了绿色,郁郁葱葱。

 

直至万绿丛中现出点点红色,路边石蒜花开。花与她喜欢的颜色一样,都是红色。心情开始变得愉悦,仿佛回应这份简单至极的快乐一般,花越来愈多,最终成为一片花海,其间有条小径通向远方。红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她本能地回头,看见了那座怎么朝着它走都没有变大的山,不知何时已被远远甩在身后。

 

前方,传来悠远的歌声,声源方向的空气有着泥土的芬芳,那是生的气息。那歌声似乎让她重新点燃了希望,她开始奔跑,看着远方的麦田,绿色的麦田,随风拨动着,激起一片片涟漪,她好像听到了流水声,好像闻到了那她一直寻找的味道。

 

谁知,小小的土块,阻挡在了她与那虚无缥缈的梦之间。她重重的摔倒了,红红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的灰尘,幸亏她闭上了嘴,但是口腔里还是漫游着土腥的气味,挥之不去。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应该都有他来安慰她的啊!

 

她坐在树下,脚踝很痛,好像扭到了,手也好痛,擦破了皮,流出了血,她舔了舔伤口。十分无助的环住双腿,抽泣着坐在冰冷的大地上,就像......当年那样。

红是个生来就没有家庭的孩子,自打她记事起,就在流浪了。她身上唯有的印记,就是那件红色的大衣,她每天都穿着那件红色的衣裳,四处流浪,流浪汉大叔告诉她,那件红色的衣裳,或许是她的家人留给她的。

 

她只是歪歪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是家人?”

 

金钗之年,战乱踏遍城市的每个角落后,又爆发了饥荒。人心惶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保,又怎么会去管曾经那个沿街祈祷的小女孩?她走遍一个个城市,祈求着人们能给她一些食物,一件衣裳。但那终究是徒劳的。

 

终于,她快要挺不住了,便抱着腿,颤抖的坐在路灯旁,她感觉自己的感官正在渐渐消失,生命的气息也愈加衰弱。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猜那是来取走她的性命的死神吧......眼泪不知怎的便涌了出来,情绪陡然决堤,全然不顾那是谁就钻到了他的怀里,痛哭着:“呜呜呜呜......红,不想死......呜呜呜......可以,红饿,想吃东西呜呜呜呜......红,红还没有家,红,红只想要家人呜呜呜呜......”

 

时断时续的哭声萦绕在呼呼作响的北风中,诉说着她自出生起就孤苦无依的悲伤。记忆的走马灯里,回望十余载浮生,寻不到一刻安好。于是,仿佛立于身边的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

 

“谁都好,带走我吧……”

 

情感的爆发,耗去了她最后一丝力气,便这样一边抽泣一边在男孩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你,是,谁?红,死了吗?”那是她醒来时的第一句话,她看着坐在床边的男孩,年龄和她差不多大。

 

“哪有的事,不要胡说,这里是我的家。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在街角哭着说想要家人,然后就昏倒了。”

 

“呜呜......呜呜呜.....”

 

“啊,你别哭啊。我带你去找你的家人好吗?”他伸出手,擦去她的泪水。他的手暖暖的,红很喜欢。

 

“红想要家人,但是红从记事起就没有家人……”

 

原来是这样,战火纷飞的那些年兵荒马乱,这样的悲剧实在稀松平常。不论他还是红,都不是士兵,因而对他们来说,战争是无论正义或非正义的。那只是一场天大的祸事,是流离失所,甚至莫名其妙地命丧黄泉。都是战火荼毒下挣扎求存的人,眼前的女孩自一开始就失去了一切,而自己,仅仅只是暂时还没有失去容身之所罢了。

 

一时间,千万种感慨与心思化作了一句话,一句会将他们余生都绑作一处的话:“那,以后我来当你的家人,你愿意吗?”

 

“愿意,红愿意!家人,红,红有家人了!红......呜呜呜呜......”这次,她的泪水与之前不同,她能感觉得到。

 

后来,战争就结束了。好在两人相逢之后没有上演什么乱世中生离死别的桥段,万幸。本以为回忆以遇到他的那一刻为分界点,前面的全是痛苦,后面的全是甜蜜,却总是事与愿违。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铺满眼眶。

 

好不容易有了家人,有了家,他又那样的对她好。谁知道却在讲完那个故事之后便没有了记忆?为什么上苍总是这么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哭泣着,任由热泪打湿衣襟,流淌的泪水,在沾满灰尘的衣服上,留下一道道不规整的通路。

 

她早就该注意到的,他的那些怪异举动;她早该注意到的,那本他从不离手的笔记本;她早该注意到的,他每天早上起来时迷离茫然的眼神。

 

过了许久,她才稍稍平复了心情,轻轻抽泣着,舔了舔结疤的伤口,涩涩的,在嘴里很不是滋味,望向远方,昏黄的日光垂落枝头,撒向那片翠绿的麦田。

 

哪能在这里就停下脚步呢!她望向身后的雪山,又露出了那单纯的笑,她才不能放弃,他还在等着她!

 

站起身,拂去灰尘,坚定不移的迈出脚步。

 

她看见,麦田深处,一位大叔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扇着蒲扇,脚边的大黑狗抻长舌头,在一旁懒洋洋地晒着阳光。如此恬静美好,让红的嘴角不禁再次勾起一抹动人的弧度。

 

稻草人的肩头,扛着一把锄头,估计是那位大叔放在那里的吧。鸟儿落在稻草人的头顶,歪歪头,好奇地盯着那柄锈迹斑斑的锄头,全然忘记了它们正站在曾经最怕的稻草人身上。

 

红正欲转头继续前进,却突然再次听到了那歌声,婉转悠长。

 

“可怜千载无人识,独立东风一凭栏......”

 

“姑娘,这是要去向何方,竟步入于此?”

 

红停下了脚步,看向那个大叔,“红,要找,忘川。”

 

“咦?要找忘川啊......”

 

红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大叔盯着红,嘴里嘟囔了一句,“生者竟会来到这里,真是执着啊执着。”过了一会儿,竟有些释然地笑了。

 

“那么,姑娘,拿上这些吧。”他起身,搬开一个箱子,在里面取出一个包裹,递给了红。

 

“这是?”

 

“食物和水,还有瓶子,”他再次坐下去,用力地摸了摸大黑狗,继续道,“你知道瓶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吧?”

 

“装,忘川水。”

 

“那么去吧,去找你心中的忘川吧,趁着天还没黑。”

 

红看着手中的瓶子,抬起头,郑重地对着不知名的大叔鞠躬,谢过之后,她再次踏上旅途。只不过,命运女神还是像往常一样,似乎并不想站在她的一方,夜幕渐渐降临,也没有听见半点流水的声音,更别提那“呜呜”声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走过了全世界,走过了四季更迭,眼前的黄昏是一路上仅见的一次黄昏。她向着地平线的方向望去,那是广袤无垠的大地,却空旷无一物。好像这次如大梦一场的旅途连同时间与记忆都在此归于沉寂。

 

她有些累了,便靠在树旁,拿出了粮食,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她开始好奇家里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呢?很快她就在脑海里打消了这个疑惑,他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不管失去了什么记忆,他都是那样,微笑着,无比可靠。每一个他都能照顾好红,自然也能照顾好自己,这个逻辑在红看来,怎么都说得通。

 

可是,她好想他,但是她太累了,天也黑了,没法再前进了......

 

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忽然发现,头顶的一团团光芒在跃动,她再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只只萤火虫,她只在他的故事里才听到过的小东西。

 

她好奇的伸出手指,却不曾想那些小精灵害怕的躲远了。红有些失落的想要收回手,那些小精灵却又围了上来,一只,两只,三只的绕着她的指尖飞行,像是在和她玩游戏,抑或是搏得她的一笑。

 

显然,小精灵们的目的实现了,红开心的笑了起来,像是童话里的小公主,天真纯洁,不沾染世间的一丝污秽。

 

......

 

红做了梦,梦里,她开心的和他生活着,不过她却隐隐约约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而且那声音并不来自于梦境,似乎是存在于梦境之外。

 

“呜呜————呜————”

 

她有些睁不开眼,只好静下心来去听。

 

“哗啦————哗啦哗啦————”

 

水?是水?她猛地睁开眼睛,那如梦如幻的美景直击她的脑海深处:天与地被一条深蓝色的纽带相连接,透亮的水中,一条条透明的鱼儿幽幽地发出“呜呜”的悲鸣,它们发着微弱的光,穿过深蓝色的河流,在空中畅游。

 

深蓝色的光,渐渐充盈了整个世界,她看见那透明的鱼穿过她的手心,她想抓住它,然而下一秒,鱼儿就变成了水花,飘散在空中,没有在她的手中留下一丝痕迹。

 

挣扎着起身之时,她的眼睛忽然恍惚了一下,她好像......看见了两个人影,熟悉的人影,在那条从天际蜿蜒而下的水里。“是,泪鱼,和忘川水。”她自言自语的同时,连忙拿出了瓶子,想要装水。

 

她全然不顾水浸湿了裤腿,迫切的想要追逐那虚幻的光影——她看清楚了那熟悉的人影,那是他,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是她想要为其寻回记忆的人。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多么想要冲上去,抱住他。不顾那忘川水变得越来越深,从腰间到胸前,再到将她整个人都吞没。她还是固执的向前走,直到力量渐渐消失,视线愈发的模糊,她张嘴,想要呼喊他的名字,却只能任由苦涩的水涌进嘴里,一个个泡泡在自己的眼见飘散。

 

“要,没有力气了。”她最后伸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失去意识之前,她恍惚中看见他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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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了,手里握着的瓶子里,装满了水,她拧开盖子,尝了尝,是苦的。

 

是忘川水。她忍不住又尝了一点点,奇怪的是,味道竟变得无比甘甜。

 

她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只记得,记忆中的那个人,在水中猛然回过头,将她从忘川之中救出,为她擦去了眼泪。

 

“乖,不要哭了,现在就回去吧,不然该来不及了。”他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留下一个淡淡的吻,那触感很熟悉。

 

可是红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处于一种什么状态,似乎醒着,却对外界做不出回复,似乎睡着了,却又能感知到周遭发生的一切。就这样,她再次失去了意识,直到现在。

 

她抬起头,红色的火烧云卷过淡蓝的天边,为落日镀上了浅紫色的光晕,一抹彩虹从麦田接连着雪山,雪山的那边,是她的家。他还在等着她,等着她送回他的记忆,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用生活的那么痛苦了。

 

不过,在回家之前,她一定要好好谢过那位帮助了她的大叔。

 

“谢谢,叔叔!”她双手呈递着早就空空的包裹,深深的鞠着躬。

 

“喔,哈哈哈,姑娘,不用谢,背包你就拿走吧,”他扬了扬下巴,点向愈发深红的天际,“快回去吧,家里人还等着团圆呢。”

 

“再见,叔叔。”她又一次认真的鞠过躬后,便踏上了归途。

 

红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男人忽地站起身,呆呆地看着那个眼中愈发熟悉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身边卧着的大黑狗,也被惊了起来,好奇的看着男人。

 

许久,男人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终究是忘记了啊......”

 

他再次拿起了锄头,随着规律的锄地声在平原上此起彼伏,那婉转悠长的歌声也重新飘转在辽远的天际,只不过,歌词似乎变了些许。

 

“可怜不及当年影,犹自含愁立夕阳......”

他愣愣的看着蛋糕,上面的图案是他自作主张画上去的,从做蛋糕坯子开始,他就总是想在上面画上记忆中那隐隐约约的面容,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所谓的红。

 

尽管他有考虑过,如果他画的并不是红,她回来看见这个蛋糕会有多难堪,但内心的指引却没有一丝改变,最后,他还是遵从着内心,为蛋糕上添加了一抹鲜艳的色彩,末了,还不忘在上面写上“红,Happy birthday~

 

他不知道红有多大了,便随意的在上面插了几根蜡烛,等到她回来,一定会因为这个惊喜而开心的不得了吧?说实话,他有点儿期待看到她那可爱的样子了,那个笔记上的记录都形容不来的可爱模样。

 

可是他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下来了,红,还没有回来。他确信他有好好看过笔记,上面没有任何一处记载了之前的六百三十二天之中,有哪次红离开过他的视线如此之久。

 

但是他又没法去找,只得静静地等待着。

 

钟声敲响了几载,指针度过了多少光阴,脑海里的轮廓似乎愈发的清晰起来了。他想象着她看见蛋糕时的模样,他想象着她享用蛋糕时的甜蜜笑容......可是他睁开眼,桌对面空荡荡的,蛋糕也整洁的摆在那里。

 

他看向钟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四十五分了,如果她再没有回来的话,指针跨过天与天的界限之后,他变什么也不记得了,他连忙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上他留给下一个他的话,只是内心那么的不舍,他还没见过她是什么样子啊......

 

但是那也没关系了吧,他安慰自己着,那些他也因时间将至而恋恋不舍吧,况且,他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儿吗?

 

忽然,门开了,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来到他的面前,无言地向他递来一个瓶子,瓶中液体泛着淡蓝色的微光,正是红凭着一腔孤勇跨过生死之境才取来的忘川水。

 

“红......?”他愣住了,她和他脑海里的那个人,竟然一模一样,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个他都说无法简单的用言语来形容她。

 

“喝掉。”

 

他注意到红带着哭腔。

 

“怎么啦?红?”

 

“呜呜呜......”红哭着冲进了他的怀里,他下意识的抱住了她。相知相遇,到感情的萌芽,直至爱意在历经循环往复失忆的那段时光中羽翼渐丰。任过往画面在脑海中渐次浮现,扫去了那困扰他一整天的虚无飘渺感。

 

笔记《生》的脚注之【1】:“我在晚十点四十八分写下这段脚注,致往后的自己。从醒来的第一眼开始,我就不自觉地当她是我最珍爱的恋人。这样也许不太好,不知道是我长大了还是她长大了,也许兼而有之吧。如果后来的你也是如此,请记得万不要负她。——来自2048年5月21日的你”

 

“喝,喝掉嘛......不能再忘记了......不能再忘记红......不能,不能再!”她猛地抬起头,眼角微微发红,灯光下,是那么的美丽动人,“不能再装作记得红,要真正的记得红,记得自己,记得......记得和红的,约定!”

 

“约,约定?”他愣住了。

 

她好像忽然哑巴了,紧紧闭着嘴不再吭声,脸通红通红的,像是案板上透亮的小辣椒。只是一个劲的把水向他的手里塞,他接过水瓶,放在了一旁,“先别急,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抱住了她那娇柔的身体,关上了灯,随着他清唱着生日快乐歌,蜡烛也一并燃起。

 

“生日快乐,我最可爱的红。”

 

“唔,谢,谢谢......”

 

“笨蛋,和我说什么谢谢,快许愿吧,然后一口气吹灭蜡烛,就什么都实现了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偷偷别开了。

 

笔记《生》的脚注之【2】:“她这样可爱,不为之脸红心跳的可能性近乎为零。——来自2048年10月21日的你”

 

“那,先喝掉。”

 

“好好好。”

 

在红的注视下,他轻轻的拧开瓶盖,几乎是在与钟声敲响的同一时间,他饮下了那苦涩无比的液体。

 

他注意到,随着钟声敲响,想象中的那种感觉没有到来,他忍着苦涩饮罢,看着红那期待的眼神。

 

“怎么样......”

 

“很甜哦。”他笑着抚了抚她的柔顺的头发。

 

“还记得我吗?”

 

“记得哦,还回想起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呢。”

 

“太,太好了。”

 

“那么,许愿吧?”他笑了笑,“不过,在那之前,先告诉我,约定是什么?”

 

“约定,约定就是,红和......”她有些着急的看着他,“红,不记得,名字了。”

 

“我也......”他突然停住了嘴,愣了一会儿,才笑着开口,“我叫,桐归。”

 

笔记《生》的脚注之【3】:“万不可忘记,万不想忘记。——来自2049年7月7日的你”

 

“约定是,红,和桐归……唔……不记得了……”

 

“那我来说,要成为彼此的另一半,走到此生的尽头。”

 

笔记《生》的脚注之【?】:“在这个将要与“自己”临别的时间,出乎意料地没有对于未知的惊惶。我只想要接过每个你们,每个“我”的轨迹,与她迈向独一的未来。——来自2050年9月21日的,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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