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拐的训练员和斩杀魔鬼的东海帝皇》10 可曾爱过我?(骏川缰绳的信,其一)
信面:收到这封信的人,你好。首先,如果您不是这封信的主人,很抱歉,这封信本是寄给住在此处,或者曾经住在此处的XXXX先生的,因为我没有他如今的住址,所以只能凭借久远记忆中他对我说的自己的故乡,将这封信寄过去。如果这封信使你产生了困扰的话,请将这封信丢掉吧。我对无端的打扰在此致歉。
信中:
难以想到,我为了给你写这封信酝酿了这么多年。
现在想想,其实早在你当时擅自离开我时,我就应该写这封信给你,就算不能使你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我也要把想对你说的全部诉说出来。如果在那时能全部说出来的话,在我还年轻,对你的感情还留有清醒的认知的情况下,我所写在纸上的一定会是充满怒火与抱怨,布满了歪歪曲曲的毒言辣语,你一定会惊讶,那个在你记忆中,那个温顺,爱笑,对你言听计从的小perfect,竟然写出了如此恶毒之言。你会做何表情呢?
肯定吓你一跳,是啊,我就是想好好吓唬你,报复你,从想写这封信的时候就这么想来着,但我死活写不出一句辱骂你的话,尽管我在心里,我已经用各种手段对你做尽了我所能想到的最极端的折磨,可真的让我坐在桌前,守着台灯,握着直液式中性笔,守着白的跟雪花一样的白纸,我却被定住般动弹不得。我知道,要对你说的话一旦打开一个小口,一个再微不足道的小口,里面的话就会喷泉般喷涌而出,我要说的话如此之多,反而一旦把它拿出来,过于繁杂而精细却让我无所适从,难以下手。
所以我搁下了笔,把言语的堤坝封住,牢牢封住,直到现在。是的,在我们各自已经经历了二十载春秋的今天(现在是晚上23:03分),我终于又重新拿稳了笔,开始写哪早在二十年前就该给你的东西。好久不见,训练员先生。
时间会改变你我,我们却无力追溯时间。
我早就没有力气去完成年轻时我复仇的野望,无力感来的如此之快,让我始料未及。中年期,这种对我而言只是存在在纸面和电影里的东西,如今真的降临在我身上。我全然无法招架,即使我没有电视上表演的那般易怒,咄咄逼人,鸡蛋里挑骨头,我也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肌肉正在僵硬,思考的速度大不如前,起床气逐渐严重,对工作的投入比以往还要费力。我开始害怕,害怕我开始远离,开始不再是当初的我,不再是当时名极一时的赛马娘,不再是你眼里的那个女孩。时间的流水把我推离曾经我们在的那个地方,可唯独你,我一刻都没有忘记。对你我怎么敢忘呢?
为什么现在有了写这封信的力量了呢?我也说不清楚,归根结蒂,那堤坝还是崩塌了吧,为什么塌了呢?我好好回想今天发生的,哦,也许是他的出现重新激起了我的回忆,那是一个在多年前曾经结交的朋友,多年不见,他的到来使我久违的回忆,连带着之前所有的记忆都全部急不可耐的一涌而来,你的那份同样如此。我就面对着汹涌的记忆潮水,轻轻地伸出手,它自然而然的降临在我的手里,因为它本来就是我的,转了一圈又一圈,我终于想起,顺手拿了回来而已。
首先要介绍一下我现在在那里。不必解释太多,我还在原处,还在特雷森学院,眼下,我作为理事长秘书留在特雷森学院工作着,同时还作为训练员指导,辅助训练员们,尤其是新人训练员,为他们解答疑惑,以及和各自担当赛马娘的问题。
二十年过去,特雷森变化非常巨大,十二年前,为了容纳更多赛马娘们训练,赛道全部整修扩建,比我们那时扩大了两倍不止,还增添了诸多现代化训练设施。原来跑一趟,修一趟的泥地赛道问题也圆满解决,现任理事长发明了能高效修复利用泥地赛道的机器,可以让专攻泥地赛道的赛马娘们和其他赛马娘一样全天专注训练了。
宿舍楼在你离开后又新增了五栋,来自日本乃至世界各地的优异赛马娘们住在这里,她们大部分都是通过成绩,考试进入来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们。宿舍还是像当时那样舒适,两人一间,卫生指标很高,食堂多盖了两层,缓解了拥挤状况,请来的厨师和食材原材料都通过层层把关,绝对的安全保障。
所有的都变了,变得更新更好,健身室,游泳池,图书馆和教室,全都和我们刚来时不一样了,更现代,更先进了。我想,要是不给你做任何准备,不给你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凭空把你带到这里,你绝对说:那里的度假村这么豪华啊。
可理解现在的特雷森是什么情况了吗?
当然也有不少被保留了下来,训练员办公室,学生会室和理事长办公室都没做太大装修,好像大家都统一意见,把现有的资源全部投入到赛马娘们的生活和训练中才是重中之重。
还有那个校门口提供饺子的拉面店,她还留在那里。我还记得哦,我们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那是我们来到特雷森的第一天,办理完了入学和入住宿舍等各种手续后,两人一起走在街上。来到东京对我们都是不小的变化,需要适应新环境的时间,可紧张了这么久的神经一松懈,两人顿时都饥肠辘辘了。你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拉面店,提议去哪里解决晚饭。
你说那里的拉面出乎意料的好吃,从此,只要我们傍晚都有空闲时间,就一定会去那里吃拉面。两年里,我们在拉面店里吃的拉面,恐怕都会灌满特雷森的游泳池,吃的饺子和东京一年下的冰雹还多。
说得好过分,你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特雷森学院的变化,只要你有心一定会发现的,那么多优秀的赛马娘们从这里走出,她们的新闻绝对离不开热爱赛马娘的你的眼睛。
我很高兴看到热爱跑步的赛马娘们来到这里,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拼搏,而作为特雷森学院的我们,能给予她们的最好就是保驾护航,在尽量完美无缺的平台上,让她们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一帆风顺的前进。
真是奇妙,即便我已经离开了赛道那么久,只要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那闸门前的风景就会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闸门前透过小孔进入的阳光,身旁赛马娘的呼吸,压不住情绪的观众呼喊着,最后,闸门砰的打开,阳光直射,浑身汗毛猛地竖立起来,肌肉忽然绷紧。我会睁开眼睛,反复确认自己不在赛道上,而是在自己的卧室里,然后躺在床上,努力把那感觉丢在脑后,慢慢睡着。
当然,思想和感情是难以被抑制的,不经意间,我总会重新陷入那感觉里。赛道上观众们的呼唤声好像风声一样从拂面吹来,从耳畔到脑后,跑鞋踩在草皮上那鼓一般的砰击,转弯时因速度过快而要被甩出去的紧张的控制感,冲过线前,见结果已定站起山呼海啸的人潮,以及赢得冠军后你越过栏杆向我小跑过来,离我越来越近的身影。
我同样欢欣雀跃,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回忆起那时的情景,我就似乎真的可以身处当时的中山竞马场,中山竞马场的一切无不刻印进我的脑海中,随之出现的——人们在欢呼,你在向我跑来,汗水从我的额头流下,刚刚剧烈运动后还在颤抖的身体,你走到我的面前,紧紧的拥抱住我,我们脸颊相碰,你的脸颊冰凉,能让我瞬时安下心来,然后我也搂住你,无所畏惧的拥抱在一起。
这是我最好的手段,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最好的办法,那是你在我记忆中最清楚的部分,于是我拼尽力量,把这个死死记住,把你记住在我的记忆中,这样你就哪里也去不了了。除此之外,我就再无办法了。
既然没有了怨恨你的力量,那我为什么还要写下这封信呢?写到这里,我想明白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肉体和神经都会不可避免的老去,终有一天,我会失去那灵动的双腿,坐在老人椅上,呢喃着自己过往的人生,度过剩余的日子。你在我十六岁及以前的一切可能都会离我远去,再不回来,为了避免这点,我务必需要除了记忆之外更醒目的方式来记住你,那就是写作,把你像写回忆录一样记录下来,供我以后随时翻阅。
这封信我会写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留给自己阅读,只有这样,你才会继续留在我身边,不曾远去,对吧?
可我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因为我无法赋予这篇回忆录以灵魂,作为故事的女主角,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爱,或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