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归云去 13【36王爷16王妃】


归云去13
清早起来,马嬷嬷腰杆挺直立在院里,先管教了几句小婢子们洒扫事,然后就着监督架势四下打量,末了,目光从值守在廊下房门的小女使身上慢悠收回。
墙头喜鹊结了对子叫唤着,满是皱纹的脸上也圈出更多涟漪。
螳螂绣的鞋底是最结实耐用的绵千层,走起道着为扎实,不易打滑,也动静小。
穿过中堂进到内室,马嬷嬷直奔那落着幔帐的大床。
看看地上只一双的红靴,还有屏风后泉池屋里隐隐传来水声,马嬷嬷心知,又是王爷早起,自家主儿还在赖觉。
僖王爷发过话,这家里谁都不许吵他小王妃睡懒觉。所以啊,魏婴此后也算有了仗势,奉旨贪睡,无人再管他。
但今儿与往日不同,马嬷嬷还是抽了空子,去床里将人扒拉出来。
‘ 小祖宗,快起吧。昨夜那耗子叼了咱的肉,今儿定是得发作。你起来好好哄着王爷,让他高兴了,等下给耗子上称,就有秤砣压死她!’
‘ 早起人家也要睡,王爷吃了饭就去金銮殿干活的,没准不来过称或者赶不上呢,嬷嬷,让我再睡会儿。’
马嬷嬷脸上挂笑都带了得意,毫不留情推走魏婴被子,将个皱眉赌气的人儿带进怀里,边捯饬那给委的鸡窝似的头发,边道:
‘ 咱们来这些日,我连打听再瞧着,那边不像个沉住气的。她叼了肉嘴摸油,自己觉得美,能不巴巴儿赶来王爷面前炫耀。放心,我替她们盘算过,这桩漏儿经不住熬,得大火快蒸发起来才好。瞧着吧,今儿早饭铁定来人。’
魏婴在马嬷嬷怀里呵欠连天,后头老太太脸上却从笑转而发了愁。
‘ 这头发可不好揉,你怎么睡的,真成坐窝了,走,去妆台前我给你沾上桂油好好梳梳。’
‘ 他昨夜里拿我当木桩子缠,手指头往头发缝儿里旋,后来又拎着当烧火棍,昏天黑地转,能不乱么!’
魏婴没好气嘟囔,脚上被马嬷嬷套了鞋,拉着手坐去镜前。
‘ 呵呵,那说明啊...王爷稀罕你,是好事。’
镜面上映着马嬷嬷讳莫如深的笑意,还有魏婴眯眼的撇嘴。
待蓝湛洗漱出啦,魏婴这儿也梳好辫子,正从女使端着的铜盆里抬头。
取了另个托盘里鬃毛牙刷沾上薄荷盐漱口,魏婴两边腮帮一股一股,还刻意带着玩心吐了个泡泡。
蓝湛手臂正往身后婢子架着的衣袍里伸袖,眼珠却是在魏婴这边舍不得移开。终是耐不住心底腾起的念头,推开给自己系扣的手,径直走来。
铜盆里水声哗哗,魏婴将鬃刷丢进去,才擦了泡沫后灌口水,还没来及吐就给风似的人影盖了,嘴唇被软软抵住。
咕咚,一口薄荷盐水全进了喉咙。
‘ 哇,咸死了,快,拿水来!’
‘ 哈哈’
‘ 你讨厌,诚心的吧,唔,咸...’
‘ 来,我尝尝又多咸啊...’
周围女使自觉红脸垂头,只马嬷嬷傲娇的大咧咧瞪眼。
浮烟阁中,在床上萎了许多日的宋穗终于见了人模样。
陈嬷嬷捧着个包袱走到在妆镜前梳妆的主子前:
‘ 老奴今日为娘子做马前卒,叫小的们在外头看着,瞧见那边院里热闹起来,必是王爷发作了。然后您再去卖人情,替说好话,也就让王爷看见,您与她心眼针鼻儿的小家子气王妃,如何的高下立见。’
镜子里的脸笑了转动,轻声道:
‘ 这对红宝石耳珰还是当初新婚王爷送的,可我如今年岁有些长,不知还衬的住这红么。’
‘ 娘子妩媚,红宝最是相配。王爷感您格局,又见旧物,肯定会动心的。’
可心从旁奉承的话听的宋穗效益更胜,但让她益加心情愉悦的,是陈嬷嬷接下去的言语。
‘ 一进门,王爷就送娘子正红,心底想来是对您极为认可的。所谓苦尽甘来,待将这些压人的山推倒,娘子的好日子在后还长,慢慢过吧。’
与王府中清早各处宅院的和睦气氛不同,仙居殿里是脆响连连。
撵走地上自己打自己脸到浮肿的梳头女婢,李嬷嬷过来替手为魏离梳发。
‘ 陛下昨夜是走早些,娘娘也莫多想,老奴着人打问,没去别处宫苑,是回养心殿安歇的。’
‘ 你不知道,昨晚上他...仿若当我是别的谁,还用...哎’
魏离叹息声还没断,忽然又转身握住李嬷嬷的袖子,眼神犹疑道:
‘ 我这心里不踏实,总觉得陛下似乎...见着....他!’
‘ 他...娘娘说的是....’
主仆两个目光汇聚一处,疑虑与忧郁如旋涡般翻滚。
余园的小池中,金鳞龙鱼打着花儿捣腾水浪,也不知在兴奋什么。
饭桌后,嬷嬷静静侍立,蓝湛将手里豆浆缓缓放下,魏婴则把自己手里小窝窝头的空心里塞满雪菜肉丝,然后边咂摸吃边看前面地上跪下的老婆子。
‘ 老奴也是昨夜睡不好,出来随便溜溜,结果就发现马嬷嬷烧东西。我因担忧怕是什么巫蛊之祸,总要帮王爷留心下,就去看。没想竟然是....’
地上包袱摊开,是几块烧剩的布片。
‘ 这些都是我们娘子一针一线缝的,是我亲手送来给王妃的补子。咱们本是好心,惦记王爷穿衣。可王妃却...付之一炬,老奴不懂,这是哪里得罪王妃,如此糟践我们娘子心意。此事穗娘子还不知道,是老婆子我心里不平,清早来只求王爷给个公道。’
魏婴嘴里咔嚓嚼鼓,没事人似的顺着陈嬷嬷眼神,往蓝湛处盯。
冷面王爷似乎没多少动容,但还是开口道:
‘ 她说亲眼见了,嬷嬷可认?’
这话问的是被指控烧火的马嬷嬷,而对方也诚恳点头。
‘ 没错,老奴昨夜的确在院子外头烧了,这料子瞧着...是我烧剩的。’
蓝湛收回目光,略微点头,又对着跪了的陈嬷嬷道:
‘ 王府规矩,入夜不可随意走动,你们二位.... 怎么说?’
‘ 老奴晚上当值,得巡里外院墙根,这东西就是在东边外墙井台边烧的。’
‘ 我...是从咱们公府里过来替主子看顾娘子的,对王府规矩还不熟,望王爷恕罪。’
‘ 嗯,倒也算你们,一个有理有据,一个情有可原。’
蓝湛今日似乎格外好说话的样子,魏婴却是有些看不过来的,目光从三个人身上来回晃。
见话题有所偏移,陈嬷嬷忙往回拉扯,推了推地上包袱皮东西,道:
‘ 王爷,咱们娘子与您夫妻情分十几年,这份公道求您明断。’
魏婴腮帮子鼓着,将最后一口窝窝头全塞进嘴。蓝湛伸手从他唇角摘了蹭着的雪菜粒,自然而然塞进自己嘴里,也不管对面人惊讶目光,然后反脸问马嬷嬷:
‘ 嬷嬷,你可还有话说!’
‘ 老奴没有话说,不过,我有些东西想给王爷王妃,还有陈嬷嬷看,看了自然能证清白。’
陈嬷嬷眼珠转动,心道你能拿出什么,多半是没一次烧完所有补子,哼,我当初送来可有数的,等下咱们对一对,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果然,蓝湛吩咐杜仲随着马嬷嬷去取东西,既是监视,也算佐证,证明马嬷嬷没有做手脚。
不一会儿,厚厚包袱拎来,陈嬷嬷一看,正是当初自己送来时那个包袱皮。
待马嬷嬷将其打开,厚厚一摞补子整齐叠在面前。
陈嬷嬷立刻说出,当日自己光天化日在院中东西以及点数,之后,蓝湛便着杜仲去数。
跟唱票似的,杜仲一块一块大声数着。
陈嬷嬷眼眶渐渐圆了,核对无误的数目令她大惊,后又忙镇定情绪,说要自己认认针线。
马嬷嬷笑着过去,帮她一块块凑近了观察。
魏婴吃的不饿了,也跟着屁股离座,往外探身看。
蓝湛则趁着所有人注意都在那边倆老婆子,逮住玩心,手掌往眼角桌边翘起的小屁股上抓揉。
魏婴侧头,嫌弃他烦人的眼神再明显不过。可那支手却已经沿着屁屁往下滑,绕着搂住魏婴腿。
他俩这些动作被桌面掩盖,无人察觉。
陈嬷嬷抬头看时,只以为是王妃在给王爷使脸子,用以威胁。
‘ 王爷,老奴...这必是有人给我下套!’
‘ 老姐姐,占理时你死咬住咱们心眼窄,满身错。没理了又说你无辜,旁人恶。哼,理他妈给理开门,话全让你说了,天底下除了你没人有道理啦。’
‘ 烧补子自己承认的,而今数目又对上,明明就是刻意为之,诱我上当,在王爷面前你卖乖,我丢脸。王爷心如明镜,怎会受你蒙骗!’
马嬷嬷看着气急败坏的陈嬷嬷,不疾不徐的反唇相讥道:
‘ 这话最有道理,王爷心如明镜,谁也休想骗他。我问你,陈姐姐,咱们余园跟浮烟阁没有十万八千里,也是不老少的道儿。你怎么睡不着就偏偏要往我们这儿溜达。再者,但凡王爷夜宿,周围都是有暗卫的,我巡墙根烧东西,能看见的不只你一双眼。同样,你若真是溜达来见着了,也自不会逃出暗卫所察。’
陈嬷嬷被马嬷嬷一句话点播,心底瞬间蒙灰。暗惊自己居然不知暗卫一说。
而同时,堂中侍候的几个女使中,似也有人隐隐晃了下。
蓝湛手指在魏婴腿肉上发了些狠劲儿掐住,疼的人发出吸凉气动静儿。
别人看不见他俩手底的活儿,自是想当然认为王妃趁机跟王爷使性儿,催他顺势料理眼前的事儿。
而王爷也少见的真就听了媳夫,向着杜仲挥手。
那边垂首称是,立刻跨步出门。
‘ 嬷嬷。’
蓝湛一声唤,马陈两个都抬头,毕竟大家都是嬷嬷,没了姓氏还真难分辨。
对上王爷目光,陈嬷嬷晓得是自己,忙应声老奴在。
‘ 你家娘子近日身子可好?’
听了问,心底盘桓应是王爷念旧,忙做了副苦情状,道:
‘ 吃着药,比先前好些,可还是弱,一日里总有半日昏沉,晚上睡也不太好。总要惦念王爷,可知道您政务繁忙,不敢打扰...还有府中诸事,之前都说娘子操持,他这乍然病倒,就算歇着心也定不下。’
魏婴已经坐回椅子,听着蓝湛跟陈嬷嬷仿似闲说话,有些无聊的他信手从蒸糕上摘了粒樱桃塞嘴,没嘬几下嘴巴就聚拢。
‘ 酸的,唔。’
马嬷嬷麻溜过去提帕子接他吐出的核,陈嬷嬷则鼻翼耸动,暗自做不屑。
酸,哼,酸给谁看呢。日日将人霸住,小小年纪学的妖媚样,还听不得王爷关心我们娘子。
‘ 酸还吃啊,都吐出来不得了,看难受的。’
马嬷嬷这里用快干净帕子给小主子擦嘴,说的话虽埋怨,却带着真心疼惜。
魏婴对了她也是毫不掩盖的撒娇:
‘ 酸也是肉吗。’
蓝湛没有言语,只是维持笑意看他,谁也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杜仲进来,躬身回话说暗卫无人看到陈嬷嬷。
‘ 这...或许天黑,所以卫士们看不清...’
陈嬷嬷辩解未说完,杜仲又指了侍立远处的甘蔗,道:
‘ 马嬷嬷烧火走后,是这丫头去掏灰。暗卫当是嬷嬷安排,才没有管。’
此话一出,陈嬷嬷与甘蔗两个同时瘫住。
‘ 是,是穗娘子给了钱,让我往她那里送余园消息。后来陈嬷嬷来后,又加了些赏赐,叫我留心,将所有马嬷嬷经手丢出的东西,都跟着捡了送去给她。奴婢,奴婢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求王爷王妃饶命!’
陈嬷嬷没想到甘蔗如此沉不住,人家还没审她就全主动招了。
哪知另一厢站在魏婴身后的马嬷嬷却是立刻咋呼:
‘ 哎呦,我经手扔出去,那岂非有几件王妃与王爷....不太好洗的衣裤...你这丫头,好没脸面!’
魏婴双颊噌地如沾了开水的螃蟹壳。
前日蓝湛与他在书房闹腾,两个打翻桌上红泥,蓝湛正是发狠,不管不顾的不肯停,魏婴趴桌上死鱼烂虾似的几乎就剩出气儿。
马嬷嬷悄悄后来笑的咯咯的将衣裤裹夹好,说让他别管,自己处理。
如今想来,说的八九便是那次。
两口子眼神对了对,魏婴都是埋怨,蓝湛把笑咽下去,嘴角拉吧着做出冷脸。
‘ 陈嬷嬷,你来我王府也有些日子,穗娘子未见多少康健,反而倒是麻烦桩桩件件。如此,就别怪我王府不留你。’
‘ 杜仲,外头备车,不用报浮烟阁,现在就送她回去。见了公府人,就说老嬷嬷照顾穗娘子不周,本王生气,将人送回来的。’
‘ 现在...’
‘ 来人,嬷嬷,请吧!’
杜仲也不废话,招呼一声就叫来两个侍卫。
‘ 老奴是奉命来照顾穗娘子,即便撵我走,也不该不让见一面娘子啊!’
蓝湛傲骨天然模样,轻蔑气息从鼻孔散播。
‘ 奉命,是皇帝下旨让你来我家的么!还是国公爷送来过手书!哼,命你来的主子,不也是...国公府一妾,搬出她来你以为能震慑本王么!’
知道主子动了真气,杜仲不磨蹭,丢出去冷冽眼神,两侍卫左右拖了陈嬷嬷往外走。同时,似乎怕她再说什么惹王爷不痛快的话,杜仲还将单掌在嘴边划了下。俩侍卫领会,害的陈嬷嬷拖拽出去时几乎给捂死。
看着陈嬷嬷背影,甘蔗已经整个人趴在地上,只剩抖。
‘ 这园子里,给穗娘子送信的,除了你,还有谁?’
‘ 回王爷,奴婢不知,真的不知啊!’
蓝湛看她筛糠模样,也信她说的实话。转了头,仍是对着杜仲道:
‘ 不罚不知规,王妃身边,本王见不得沙子。去,拎她到院里...示众,再让余园人等彼此指认清白,由马嬷嬷辨认。至于手段,你看着弄,动静别太吵。’
说完,拉住魏婴手,两个起身往外走。
过中堂时,本来蓝湛是拽着魏婴直奔卧房门,可却被院中传来人声不得不转而走出。
早起叫唤的喜鹊还是成对,但已经没了声音,而是静静望着下面。
宋穗和魏婴,一在太阳晒着的院中,一在太阳晒不着的廊下,这是两人第一次相见。
彼此间下意识都在打量对方。
这位闻名已久的穗娘子,真人到了眼前,却并没半分亮眼之处。
难怪给蓝湛做了十几年妾,也没混出多少情意,先一个脸就不耐看么...... 魏婴心底想着。
风吹动孔雀蓝的百褶裙,露出里面泛着波浪的红石榴底裙。
孔雀蓝配桃粉,红石榴搭宝绿... 姜氏擅长穿搭,日里关于颜如何配在魏婴耳边如同磨茧的念叨。
魏婴小小就给大娘子和阿姐常常笑话傻,所以读书作画,雅集插花都不太上心。也就跟了自己亲娘,看着听着间,把个吃穿放在眼里,用在心上。
所以,宋穗在他眼前,无论再如何表现大宅门诗书气质,都是无用。魏婴人不大,眼界也跟着没多宽,就爱看个穿戴。
既然这人穿戴不入自己眼,那也就没什么是能入眼的了。
他自问自己就是浅薄,而且这层浅呐还上脸。
宋穗初见那刻,真是有点给雷击中。
怨不得王爷勾了魂儿,眉动便有水在眸子里汪,举手自带风情从袖中出。
年纪又小,看着都是花苞般,仿若立在初晨里,娇滴滴要承不得天露。
可这小人儿还挺能摆架子,性情也是倨傲的。否则,自己站了半天,他都只是在廊下,居高看过来,不出声,不叫人,是等着自己这个妾去拜见吧。
更令宋穗不悦的,魏婴竟然在将她打量上下后,隐隐露出股不喜或不屑神色。
宰府里出来的,果然比不得公侯府家教,人前如此失礼,以后随着王爷见些达官显贵,他怎么支应。
心中存了鄙夷,可宋穗却益发摆出自己是受过家教模样,恭然上前,屈膝俯身道:
‘ 宋穗见过王妃。’
本以为自己见礼了,对方就该客套,哪知魏婴却转向蓝湛,道:
‘ 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他这话问的,全出自真心。
入府后人人都称穗娘子,可那是奴才,自己是主。还真无人同魏婴正式说过,该怎样称呼。
但这句问落在宋穗耳里,就不是味儿。好似自己在王府十几年都白做了,在新王妃眼里,她连半主都不算。就如同自己是当夫君的买给妻子的新丫头,娶个什么名儿俩人现商量。
‘ 我年岁长,入府早,当句姐姐,也不算委屈王妃吧。’
宋穗这样说时,目光却看着蓝湛。
没等蓝湛回答,魏婴先开口:
‘ 我只有一个姐姐,在宫里做妃子。’
只这句,顿时又叫宋穗像给什么压住般喘不过气。
魏婴是在陈述事实,而他之所以会有此言,皆因当初魏离封妃得了一次白日省亲,回家后跟他说话就捎带过:
‘ 本宫蒙皇眷,一家子跟着得恩典。你出了门别没心少肺的乱认姐姐,到时认错人影响本宫,耽搁的可是爹爹前程,全家名声。’
但魏婴的话落到宋穗头顶,就是凭借宫里威势压人。
‘ 她姓宋,你叫她宋娘子吧。’
蓝湛的定音更是让宋穗心底翻浪。
当初她就是如同挑红盖的称子,给家里捎带了送入王府。宋同送,好似自己多不值钱。所以心里存着膈应,从不肯让人叫她宋娘子,而是称呼穗娘子。
对于这点,即便当时不知,十几年过去蓝湛也没有不明白的道理。可他今日偏是揭了自己伤疤,还纵着魏婴撒盐。
‘ 对了,刚才陈嬷嬷还说你病不好,人昏沉。果然,本王没看错,那婆子心不纯。这样人王府留不得,已经送回你母家。回去将她剩的东西收拾收拾,也送回去。别说咱们王府贪她个老货便宜。’
蓝湛手下人办事利索,没什么动静。再则杜仲心眼多了层,让人架陈嬷嬷是走的侧门。宋穗没收到消息,只是她手下人听见余园有了动静就忙回去报信,这才匆匆而来。却没想所见所闻都逆了自己先前计划。
撇眼刚刚被按在条凳上趴着的甘蔗,宋穗心底升着不妙。
‘ 这丫头是犯事了?’
‘ 卖主求荣的奴才,没你事,回浮烟阁待着,哪里也别去,晚些本王有话。’
说完,蓝湛便不再看宋穗,拉着魏婴往回迈门槛,边走还边嘱咐马嬷嬷,速速送盘水樱桃来。
‘ 穗娘子,咱们要行刑了,您不好见这些,王爷命您回去呢。’
杜仲还算客气的说。
宋穗呆了呆,有些脱魂儿般由可心搀了,出去余园的脚步格外晃悠。
皇宫里,今日歇朝的皇帝召了十几名画师来殿中分作两排,集体为自己作画。
中途他走下玉阶,一个个随意看过。
脚步定在叫阮丘的画师身边,道:
‘ 嗯,爱卿不愧画苑工笔首位,不错不错。’
阮丘得了夸奖,忙跪下道天恩。可他头没磕完,皇帝却一挥手,将其他画师都驱逐,说只留他作画。
待人走完,皇帝则仍留在阮丘身边,盘腿坐上他的矮凳,使得阮丘不得不继续叩首跪地。
‘ 阮爱卿,你画的朕这样好,那若换了人,是否也有此技艺。’
‘ 回陛下,臣画技不会因人而异,但陛下天颜,自是令下笔如神注。’
蓝允听着恭维话,呵呵笑了两声。
‘ 那当初,入宰府作画时,你的笔怎就异了!’
一语未完,画架轰然倒地。同时软在地上的还是姓阮的画师。
皇帝在玉阶下勃然大怒,僖王于府宅里正笑着揽人。
‘ 我不吃了,你讨厌,酸的...’
‘ 好乖乖,不吃就...香这里。’
水樱桃上人影晃动。
魏婴腰上给狼爪子搂着,远不开,走不脱。为了不在被强喂樱桃,只能做应声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