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开始

一阵冰冷袭来，少女四周的小片森林全然变成了血色侵染的池塘，而她立于中央，宛若荷花般的圣洁、不可亵渎。而待她脚尖踏到池水时，那池水又化为一片又一片的荷叶。   “这是…？”她边想着不可思议的伸出手观察，“我不是在那轮回中？算了，既然已经回来了……”但她并没有过多考虑，毕竟现在已经重新拥有了肉身。   “这次又要让我做什么呢？”一切仿佛已经被少女料到，撩了下鬓发便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就如此这般随意，少女带着毁灭的力量降临世间。   ……   天剑阁内，十三位拥峰长老都意识到了强大势力的降临，被话为传说中的妖人，绝对的力量的象征——妖的始祖。   传说她游行大地千年，拥有毁灭和创造的神奇伟力，守望着世间的一切变动。而当各方势力混乱不堪时，她出手了，给予世间一切生命以警告。就是如此，世界迎来了千年的和平，而警告终究只是缓兵之计，暗潮仍在涌动，似乎又要重蹈覆辙。   “大长老！”晋辉一无法忍受大长老米兰提的犹豫不决，主动发言，“恕我冒昧，进攻妖族的意义何在？目的不是为了人族的安宁吗？妖祖已经带来了千年的和平，如今由我们打破，你还记得那妖祖的箴言嘛！米兰提！”   看着晋辉一如此愤怒的模样，米兰提却装作冷静模样，说道：“我也不想开战，但迫于‘王国’的威势，我也实是无力拒战！”米兰提一副避让着晋辉一的畏惧表情，即便故作镇定，也无法挡住晋辉一强势的言语！   晋辉一明显不满于如此回答，紧逼道：“以天剑阁的实力，完全不必畏惧‘王国’！恐怕不是因为实力差距才使您作出如此决定吧！”晋辉一说的很明白了，但终究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毕竟几十年兄弟情深啊。   晋辉一一番言语，也让众人陷入沉思，谁不知道天剑阁实力依旧是人族最强？谁也都知道，近几年天剑阁领邦的天剑城早已陷入深深的灾难中。或许天剑阁可以与“王国”叫板，但天剑城不行！   天剑城表面奢华，但实则有巨大的断层，贵族拥有着平民永世无法企及的财富。商业处于依赖于外部消费力环境的情况，内部根本没有需求。而作为主要的修炼场，也被贵族和王族占据，地位不高的居住者根本没有机会进入，而外来者更是被以“误入者斩”的警告远远的排挤在外。   “辉一！不要如此无礼！米长老也是为天剑城着想！”一旁的长老张殷恬无法忍受晋辉一对于曾经的战友的言语。   晋辉一感到一阵无力，扶着额头深叹一声道：“难道你们就有能力面对‘她’的绝对力量吗？发起战争后，人族的未来呢？你们有考虑过吗！”晋辉一将袖子一振，随即站起身，“你们不义不仁，便罢！我不苟同如此奸邪之举！”晋辉一抛下一句狠话，踏着坚决的脚步走出会峰堂。   “唉！怎么办呐！辉一走啦，我也就不装啦，大家都已经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我知道辉一不会同意的！但是，天剑城百姓民不聊生，而如今贵族王族视若无睹，出于无奈才以此下策请求‘王国’啊！”米兰提深知如今天剑阁根本无力控制天剑城的贵族王族，若此时武力镇压，只会迎来一个两败俱伤而让“王国”捡了便宜的局面。   “若不是我执意要求与贵族王族交涉，也不至于落入如此两难境地。唉！”长老霓霞也感叹。   米兰提打断众人：“别说过去啦！如今该考虑的是如何处理这样的境地，距离开战的期限还剩三个月，如今我们有两种选择：其一，遵循与王国的约定，三个月后向妖族开战，妖祖的行迹已经消失数百年。其二，我们联合其他势力一起铲除天剑城内的腐败贵族王族，但这也代表我们与王国的决裂！”米兰提不再端坐，而是站起来，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下一张符箓，回到自己的座椅坐下，对各位说道：“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张符箓，现场十三人，每人投选一种方案，同意第一种的放在我的左手，反之右手。”米兰提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符箓放在左手，而其他人也纷纷投上了自己的选择。   ……   樱落穿行在森林中，感受着千年未见的世界。千年了啊！世界又变得如此生机，若是再没有算计该多好，一切归一，人妖和平，如此盛世还不够吗？万千生灵究竟在追求什么？唉！   她不理解，站在最为无上的视角，所有人本该遵循规则安居乐业，妖也如此，但为什么双方非得争斗？为何人族有如此强盛的贪欲？她不知晓。   突然，一阵金光闪过，一名女子来到樱落身前。   女子本想质问她为何突然降临世间，樱落先她开口说道：“命运使然。”   听到樱落的话，女子质问：“好一个命运使然！破除时间的洪流，岂能被命运驱使？说吧，目的！”说完，女子将圣器一横。   “你打不过我，收起你那玩物吧，你不能破除时间，就不能伤害我。清空，坐下谈谈吧。”樱落并不在意的样子，向女子缓缓说道。说完，两人便一齐走到了林中一间小屋。   “你还是如此惦念过去，明明已经超脱于时间。”清空抬起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樱落没有回答，只是将门轻轻地打开，向清空说：“请进。”她此刻沉默，破碎的记忆使她头脑阵阵刺痛，无数的回忆在脑海中翻腾，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窥探。破碎的记忆的碎片无法贯通，顷刻间就将樱落的思维冲垮。而在任何人眼中，她仍旧保持着自身的气质，甚至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   “还有，不要再提这种无聊的事了。”樱落再次说道，声音很轻，却在清空耳中回荡。   清空明白，这便是她的痛苦，但她不明白。樱落可以自由穿梭时间，为何还要纠结于不清晰的回忆？说到底，这世间莫名的压抑是从何而来？清空她不知晓，也不可能知晓。上古众神的时代可能有答案，但樱落不肯透露，时间受她掌控她一定知道的，或许是出于恐惧，亦或者她做不到。但那又和她清空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这一方世界的守护者，与上古神的交集也仅仅只有樱落这个朋友而已。这样想着，清空入座，樱落行了待客礼之后也入座了。   “你的礼仪倒是一点没忘掉啊，还记得你重塑的那几年，简直像个普通小女孩儿一样。”清空见这屋内熟悉的布置，一张木制的方桌子，桌边四把木制椅子，一张双人大床在角落，另一个角落处立着一个木橱柜，里面摆放着看似廉价，实则是上古遗留的餐具。这才像个老顽童一样回忆着。   樱落有些反感她的这种玩笑，但依旧保持着气质，回答：“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世界，我此刻可能真的会像一个普通小女孩儿般的生活，享受着平凡…”樱落看着有些凹陷的木桌，沉默无言了。   清空意识到了，樱落再如何强大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儿，但她真的想被别人看成女孩吗？她不知道，但看樱落刚刚一闪而过的愤怒的模样，应该是反感的吧。此刻的平静，是她用千年的时间换来的，她注定非凡。但是否这样一个强大到可以扭转时间的女子，也有柔软的内心呢？她无法窥探。可能真的有某人能够让她敞开心扉，那人有可能是自己吗？不可能的！清空立刻否认了这个答案，说到底她也只是因为命运而与自己有某些交集，但也仅仅是某些交集而已，仅此而已！   樱落依旧在努力回忆着，过去的种种记忆的碎片，一片不少的全部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中，但无法凝聚成画面。回忆的碎片无法凝聚，但其中散发的绝望气息让樱落的精神刺痛，就像是被刀活剐一般的疼痛。她痛苦着，脑中仿佛被雾气笼罩，她想追寻什么，却渐行渐远。有如追寻尘世中的大道，简直沧海一粟；又似追寻已逝者的亡魂，企图复活，海底捞月；还若普通人妄图登步青云，枉费心机。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安排！所有生命都妄图打破命运的桎梏，却在自认为自己摆脱命运枷锁的那一刻发现这仅仅只是命运的又一重安排，而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永不逆反的棋子。   但此刻，并不需要思考如此之多，清空想的只是如何打破这样尴尬的境地。“额，那个…小落啊，我不开玩笑了，谈点实际的吧。”清空想让樱落知道自己将要说些正经的事。   樱落凝滞的表情突然被打破，清空看到了她一瞬间的，那绝望和痛苦的表情刻入了清空的内心。而樱落，即便她在无限短的时间调整了表情和情绪，眼眸中仍旧凝出一滴泪水，从眼眶中落下，落下，落下，落到木桌上，落到清空的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清空掩饰不住的怜悯和震惊，清空遮不住自己的内心，问道：“你……哭了！”   樱落停顿了片刻，冷冷的说道：“无碍，你说。”此刻，那一瞬间的狼狈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樱落平时那样的冷淡。 清空有些无奈，但也只好把一切的怜悯再一次收回腹中，自己消化。她忽然严肃起来：“人族已经有对妖族宣战的意图，你该如何处理？” 没有思考，樱落早已料到了，一切都只是按照她所设想的轨迹运转而已。“既然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还是不行那就继续，直到彻底和平为止。” 清空能够察觉，樱落并没有什么情感波动，只是很平常的说出来一句对于她来说犹如痛苦和绝望一样再正常不过的事。 是啊，对她来说一切都如此简单啊！她的实力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算计到永恒的未来，强大到时间为之臣服，强大到远古以来众生皆不能敌！但即便她如此强大，也终归有自己的痛苦。众生都想拥有她这般的实力，因而费尽终生都在修炼，然而众生并不知道她的痛苦，永恒的、亘古不变的痛苦！ “你……不论多么强大，你终究只是个女孩儿，我很担心你会在永恒的时间中迷失了方向啊。”清空终究忍不住说了出来，“小落，你一定要坚守住自己啊！我知道你很痛苦，时间的冲刷是极其痛苦的，但是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在时间的洪流中保持自己的意志。”清空站了起来继续说道：“可能我现在已经不能帮助你了，你经历了无数久远的过去，承载着过去、现在和明天的三重碾压，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命运。我的安慰很不合时宜吧，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一切，你过去的一切塑造了现在的你，却是一个迷惘的你！可能这就是责任的恶果吧，但是，我仍旧希望我的安慰能够让你眼前的迷雾散去一些，哪怕只是小水汽。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好吗？我能够和你一起……” 还没等清空说完，樱落也站了起来，轻声哀怨道：“告诉了你，你就能知道我的痛苦了吗？数千万年的时间积累的一切。法则、情感、历史，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时间的洪流中任谁都不能站定脚跟，哪怕仅仅一秒。我见证了世间所有的悲剧，见惯了所有的算计，见识到无数人死于自己的枷锁却怨天尤人。这一切的痛苦你可知晓？你是这一方土地的守护，能够守护着这片土地永世不移，可我不能！我若不易位，时间便会将我带走，我将永远无法回到这里！”说完，樱落吸了吸鼻子，她差点哭了出来，但被自己遏制住了。 一旁的清空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樱落了。此刻她才真切的感受到，樱落再也不是从前天真活泼的女孩儿了！是谁改变了她？时间吗？责任吗？人吗？不，一切都不曾改变她，真正改变她的，是压力。是啊！能改变一个人的外力又有几种？无非就是精神的压力，然而她承受的压力自己完全想象不到。为何？答案很明了，同一种痛苦她只需要承受一次，一次过了也就过了，但樱落不会这样！她承载着时间，她将永远记住时间的回忆，同一种痛苦将在樱落身上重复百世，甚至千世、万世轮回！ 她们又沉默了，但时间不会，它将更加喧嚣，咆哮的更加奋力。不一会儿，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这座充满回忆的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