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蓝】虹爹是怎样炼成的 八

正文       饭桌上的轻快氛围没能持续多久。       逗逗狼吞虎咽地扒完了碗里的饭，急匆匆换了件儿衣裳，开始忙前忙后收整药箱，说是等下还得下山一趟。        "凌霄散？有人中毒了？"       逗逗抓着解药正是心事重重，忽闻蓝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惊得险些掉了手里的瓷瓶儿，拍着胸口回过头来："蓝兔？不是让你沿着回廊走十个来回吗？这就走完了？今日感觉如何，可还有头晕恶心吗？"       逗逗长长舒了口气，把药瓶收进药箱，避开蓝兔的目光欲意岔开话题。久久不闻回应，逗逗抬起头来，只见蓝兔静静倚在门边，紧紧盯着他的药箱，虽未追问什么，但神情中分明写着——你告诉我我才告诉你。       对视片刻后，逗逗败下阵来，按着同虹猫约定好的说辞将白天的情形有选择性地讲与蓝兔听："是有人中毒了，我已经下针抑制住了毒性，等下再喂他喝下凌霄散便可彻底解毒了。"       蓝兔见逗逗也是心存顾虑略去了起因经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打定了套话的主意。她装出一副已然了解了来龙去脉的样子，叹息道："唉，方才听虹猫说了，这么大的变故，换谁也要发疯的。"       "虹猫都说了？"       "方才你跟跳跳出去的时候我问他来着，他今天肯定被吓到了吧。"蓝兔一面悄悄打量着逗逗的神色，一面接着往下编，"唉，若换做是我……"       "别乱说，不会的。"逗逗听到这里忽的心头一酸，疾声打断了蓝兔的话，已然对她方才所言深信不疑："虹猫也真是的，怎么糊涂了，这种事儿告诉你做什么……"       "告诉什么？"虹猫方才被蓝兔支开去煮酸梅汁，现下闻声寻来，只一看蓝兔的神色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为了打消她心头的忧虑，他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调侃道，"我方才说什么了？夫人这演戏的功夫快赶上跳跳了。"       蓝兔见计谋被戳穿，气鼓鼓地瞪了虹猫一眼，神色中登时带了气恼，低声道："不敢不敢，哪有夫君演得自然，说话滴水不漏的，赶上十个跳跳了。"       "好家伙，合着我就是个度量衡呗。"无故躺枪的青光剑主挑帘儿进来，把方才从后山采来的灵芝递给逗逗，"等下我与你同去。"       逗逗这才明白过来自己险些被蓝兔哄了，一拍脑门儿暗道自己呆子一个。蓝兔显然是临时起意，前言后语漏洞颇多，自己怎的就能信了她的话。       经过方才一番试探，蓝兔宫主心头疑虑未减，又生出些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气恼。       她深知虹猫逗逗打定了主意不说，又怕再追问下去耽误了逗逗下山救人，轻叹一声转身去给逗逗和跳跳拿斗笠，看起来失落中透着委屈。            待逗逗他们下了山，蓝兔转身去了客房，关门儿插门儿一气呵成，将紧跟在身后的虹猫关在了门外。       "蓝兔，让我进去呗。"虹猫少侠险些碰了脑门儿，可怜兮兮站在门口，扒着门缝儿往里看，"——夫人——宫主——在干嘛呀？"       "我也不告诉你，今晚我要睡客房。"       "那我也要睡客房。"虹猫少侠轻轻叩门，转了转眼珠有了主意，"酸梅汁煮好了，加了桂花，要喝吗？"       蓝兔宫主不假思索地道了声"要"，还不忘叮嘱他去灶间时记得撑伞。       虹猫连声应下，赶忙去端酸梅汁，还顺道拿了蓝兔爱吃的小点心。不料回来时，蓝兔已然将窗户支开，接下他手中的茶壶和瓷盘转身便走，丝毫没有放他进屋的意思。       "蓝兔，你就让我进去吧。"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怎么，逗逗都已经处理好了。'       "那我也是真的要睡客房，你快走吧。"       这下，虹猫少侠彻底没了主意，背靠着房门缓缓蹲下，就地坐在了客房门口。       白日发生的惨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深知蓝兔已然起了疑惑，再瞒下去反而惹得她忧心，可那位接生姥姥神神在在的叮嘱犹在耳边，他实在心存顾虑，左右为难。           若道明实情，便是他今日亲眼看到一位孕妇难产血崩，为了保下孩子丢了性命；看着一位老伯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悲痛之下生念全无一味寻死；看到哪怕是逗逗出手也没有两全之法，只救活了奄奄一息的婴儿，最终没能救回那女子。       是时，他买全了东西，到医馆去寻帮忙坐诊的逗逗。才走到医馆口，东面街市两人抬了竹架匆匆跑来，竹架上躺了位大肚子的女子，身上盖着的棉被上血色连成一片。       "让一让！让一让！"发须灰白的老伯跑在最前头，被路面上的坑洼绊倒，像是伤了腿脚难以起身，声嘶力竭，"刘医师！救命啊，救救我女儿！"       接生姥姥跟在稍远处一路追赶，满手血色，深褐色的衣衫上也是血迹斑驳。道旁行人纷纷让道，又不免询问出了什么事儿。接生姥姥年事已高，气喘吁吁停在路边上气不接下气："寤生……孩子……孩子不是头朝下，实在是……实在是……"       她摆摆手，示意情急之下没时间细讲，略喘了口气后又开始狂奔。虹猫见状放下手里东西上前帮忙，先扶起了倒在路边的老伯，再背起落在后面的接生姥姥，以最快的速度将她送进了医馆。      医馆只有方丈之地，事发突然，刘医师急急闭馆将他们安置在看诊的竹帘后，请逗逗相助。       那位少妇看着也就二十上下年纪，已然昏死了过去，发丝皆被汗水浸湿，贴在毫无血色的面颊上，看着令人心惊。       逗逗一面诊脉一面听接生姥姥断断续续的陈述，神色骤然凝重，取了银针刺入那少妇的天突穴，同老伯商量后以内力逆冲了那少妇的穴道。       虹猫守在门外清退围观的人群，只听门内老伯焦急地唤着女儿的闺名，一遍又一遍，声音颤抖而嘶哑。       再然后……        不知过了多久，虹猫听到了婴儿微弱的哭声。他松了口气，想着孩童降生是大喜事，等下得备些礼金给老伯道贺。没等他翻出荷包，屋内又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哀嚎。       周围乱糟糟的人群忽的一片寂静，虹猫的手跟着一顿。       "庸医！为什么不救她！"       "林老兄你不能这么说，若不是神医恰好在这儿，我连这孩子也保不住。"       "别过来！都别过来！"       虹猫听闻争执之声推门而入，只见那老丈拾起了角落里劈柴的砍刀，二话不说劈向接生姥姥。虹猫移步上前，拽着接生姥姥挪开几步，再要回身夺刀时，那老丈又把刀指向了逗逗。       孩子的哭声是时响起，老伯缓缓后退两步，眼中生念全无。他老泪纵横，低声唤着"念念"，起手刀落朝自己的脖颈。       鲜血顺着刀锋滑落，却是虹猫情急之下握住了刀锋，顺带着借巧劲儿夺下了柴刀。他正欲上前，那老丈忽的扑向了药柜，取了砒霜便倒进了嘴里。              "蓝兔，我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先让我进去好不好。"       无人应答，只闻雨声如铃，扫过碧瓦，再顺着屋檐滑落，最终在水洼中画出圈圈涟漪，惹得虹猫心烦意乱。           今日还家前，那位接生姥姥再三谢过虹猫救命之恩，将他拽到僻静处，取了艾草沾水，对着他好一阵挥洒。       "大侠是头回见老身，老身可不是头回见少侠，半月前大侠同夫人来过我家茶楼，就临湖那家。"接生姥姥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念叨亦不停，"老身一打眼便看得出夫人是有身子的人了，今日碰上这等事，大侠马虎不得。"       "敢问婆婆这是做什么？"       "净化。"       孙婆婆一脸严肃，口中念念有词，像极了话本里的天师。       虹猫衣裳都要被淋透了接生姥姥方才住手，又掏出火折子点了张黄符，将纸灰尽数拍在了他身上，末了神色中带着惋惜指了指医馆，"这是凶事儿，莫冲撞了你家夫人。"       虹猫本不信这些，可涉及蓝兔只怕万一，便由着孙婆婆一通操作，回家前还领着逗逗也"净化"了一番，惹得神医连着对他翻了十几个白眼，险些落下眼疾。             "蓝兔，我今日心里有些乱，明日……明日我再跟你细讲好不好？"       依旧不闻任何回应，只闻春雷骤然炸响雨声滴滴答答。       虹猫只怕再这么下去蓝兔真的生起闷气反而伤身，猛然起身，心里拿定了主意——蓝兔保持心情愉悦才最要紧。      他开始在心中措辞，想着怎样才能把白天的事讲得不那么吓人。       "蓝兔，开开门，我都告诉你。"       仍是一片寂静……       这下虹猫慌了神儿，又推了把紧锁的房门，最终翻窗进了客房，看清屋里的情形时，悬起的一颗心才算平稳落下。       蓝兔倚在贵妃榻上睡了过去，手里还抓着半块儿没吃完的桃花酥，身后记得靠软垫儿，身上记得裹毯子，把自己照看得很妥帖。       虹猫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今日头一个舒心的笑，轻轻走近了些，将蓝兔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       怀里的人睫毛闪了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虹猫时猛得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很是懊恼："诶呀，怎么睡过去了，本来打算跟你一起下棋来着，棋盘都摆好了，等你叫我就开门……"       虹猫看着棋盘上摆出的一个小笑脸，走近了些去看压在棋盘一角的字条儿，脸上再度带了笑意。       很辣的红烧鱼；酱焖排骨；粉蒸芋头……       还有被划掉的酸辣汤面。       "怎么，明日夫人要下厨？"       蓝兔方才醒来便是强打着精神，眼下迷迷糊糊靠着虹猫的胸膛又闭上了眼睛，听见虹猫的声音闭着眼念道:"嗯，但跳跳把醋用完了，酸辣面改日再吃吧好不好？"       "好，听你的。"       “手还痛不痛？要不明日炖猪蹄吧，补补。”       “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