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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洞前偶遇的大叔

2022-03-06 19:26 作者:砚白墨  | 我要投稿

  这几天来一直很不习惯,不习惯什么呢究竟……

  不用再给房间角落的那个仓鼠笼换木屑,不用再给仓鼠笼里加水,不用再定着时间的往仓鼠笼里塞坚果什么的。

  我的仓鼠松木已经走了两周了,仓鼠笼也落了灰。可我一想起那是当时和老爹一起去山上玩时在小贩那里买回来的这会儿就更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不知道是因为松木还是老爹。也兴许两者都有吧。

  我将它埋在了前些年里叔叔买下的一片墓地中,希望我那逝去的爷爷会替我好好照顾它。

  每次去那块墓地的时候我都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因为我想到总有一天我会躺到那么一片地方不再动弹时这种感觉就随之而来了。怎么都驱散不掉,也说不清楚。

  躺在床上翻过七次身了,老式木床随着我的移动吱呀作响。阳光透过粉色的窗帘将房间镀上了一层轻薄的颜色,空调被我关了静音,并不大的房间里凉飕飕的。

  我盯着天花板,午后的困意逐渐袭来。我微闭上眼睛,在睡着的前一秒被手机的铃声打断,只得把这突然打来的电话接了住。

  “喂……”

  “刘子怡你睡着了啊?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没有,有什么事吗?”

  “再过几天就开学了,趁着还有时间咱一块儿去西边的山上玩会儿吧?”

  “白云山?咱不进去吧?”

  “嗯,就到它附近的小公园里转转就好。”

  “你作业写完了吗?”

  “……”

  “喂?”

  “不好意思我完全忘了,姐姐,亲姐姐。快救我一命,我美丽的数学课代表拜托你了~”

  “你正常点我害怕,给你拍照片发过去就是了。那就改日再说,再见!”

  “嘻嘻……”

  挂上了电话,稍微暗淡的房间里闪光灯一亮一亮的将写好的数学作业拍了下来通过社交软件发给了对方。

  这样的背德感常让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就是肯定不对的。但是朋友间这样的“互帮互助”实际上还是并非少有。

  很多事是错的我们不该做,老虎已经吃不了人了,但蚊子却能常常烦得我们睡不好觉。

  闯红灯啦,趁着店家忙的时候不注意拿过东西就走啦,排队的时候为省时间插队啦,欠了同学的两块钱明明记得对方不提就侥幸着不想还了什么的……

  以上这些事我都没做过,这个是认真的。但我却起过这样的念头,也曾见过不少人都这样做,他们的心情大概就和此时拍照的我一样吧……并不舒坦。

  “谢谢”

  对方发了一只小猫的表情包,我将手机一丢。视线又从亮着的屏幕上转移到了天花板。

  我的身体也从和朋友交谈的愉悦感中沉淀了下来,落到了瓶子的底部平躺着仰望高处的水面。

  四周冷冷的,暗暗的,安静的。

  我想一直这样沉下去,可却也不能。她说的有一点是我遗忘了的,那就是暑假快结束了,再过几天就开学了。

  开学之后要是听课的时候还是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被老师骂事小,成绩下滑上不了高中可就事大了吧……听说中考的难度又加了,那该怎办呢?

  这样的心情不好让我常常有些出格的不好的想法。例如从家中二楼的阳台一跃而下什么的……但那一定摔不死我,而且我也不想死。

  就像是量变产生了质变,润湿的纸张一点一点在脸上叠加,渐渐地就可以将人闷死。

  不能这样,我还准备在五十岁的时候拿着竹笛去走天涯呢。哪能现在就焉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发现没有任何的用处。这种时候呢,把最爱的摇滚给开到最大的声音,或是去外面……她是逛不了公园了但我可以。

  这样听起来似乎是反向放鸽子,我拿上笛子背着书包独自骑着电动车往白云山去了。那里景区附近的山上近来修了条健步道,直修到原先的一条盘山公路上。

  那条盘山公路站在远处就可以望见,晚上天气好的时候在家里都能看到那路上过往的车辆和打开的路灯。

  妈妈经常站在楼顶看着山上的那些灯,她会说“今天天气不错”或是“近来的空气质量又差了”。又或者是一言不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忽略吹起她头发的风。

  到了山下的时候也知道说是夏季的太阳。

  来这里玩的游客都会直接往景区里去,不来这里浪费力气。而来这里的也多是附近的居民,大多在晚饭过后散步消食或是早晨起床后晨跑锻炼的场所。

  我站在山下,想着也果然和爸爸说的一样。“天下老瓦一般黑”,要说起这山来那“不就是个鸟怂白云山吗,有什么可看的?”那不也就山山水水、郁郁葱葱。

  可天下奇山的景不也就这几个字,也就这几个样子吗。我很清楚我这样想是因为我在这里住习惯了。

  那景区第一次去时是六岁左右,跟着爸爸妈妈一起来的;第二次、三次……什么的,办个年卡即可。具体多少次根本说不上来。

  但我的第一支竹笛就是在那里买来的纪念品,当时我年纪不大,也记不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哎,子怡。啧,几天不见又长漂亮了……来这儿耍啊。”

  “出来外面走走不是。”

  迎面走来的邻居让我觉得浑身打颤,她的语气很平常,但却莫名得让我很不舒服。

  “多走走散散心吧,恁妈给我说见着你了帮她带句话。”

  “什么话?”

  我的心里激荡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情感,那是还未察觉出便落空的短暂期待。

  “好好学习,争取考个重点高中。”

  有那么一刻吧,那是我自己才能察觉到的沉默。

  “知道了,那我这里先走了。”

  “走吧,慢点啊。姑娘家别一人往山里走。”

  邻居家的大婶走开了,具体说家里两栋院子。她是南院的邻居大婶,我一直单独躲在北院。说来也有一周了吧。

  我想要顺着势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可是我来这里是想要高兴些的。

  我需要跑起来。

  我需要跑到忘乎所以。

  冲起来的时候感受着耳侧的风,逐渐加快的呼吸和心跳还有疼得似乎被积压出裂痕的肺部。树木擦过我的肩头走向了我的身后,台阶上爬出的小蜥蜴隔着老远就怕了我,躲去了。

  我一个劲地跑,自己都奇怪的一晃神就到了和盘山公路接轨的地方。

  而且我才注意到的,今天这个时间点的人实在是少。我跑过哪里哪里的树丛飞出一群拍打着翅膀的鸟儿,路上也撞掉了许多织在路中间的蛛网。

  本就很少有人走这么远来这里嘛……我该回去了。再过一个小时,天便会黑下来。

  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的身体并没有因为奔跑和流汗而变得轻巧上一点,和原来不一样了。我甚至觉得浑身酸疼,是我跑得太快……还是我上楼梯的姿势不对了?

  在从书包里拿了水漱了口后,我决定再走上一走,沿着这条盘山公路走上一走。

  这里没那么多人,天色稍微暗淡的时候就已经有雪色的灯光洒下了。灯光的下面毫无疑问的是公路,公路的那一端是悬崖绝壁,而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即使是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的我也不曾知道。

  我就想这么走,就这么朝山的深处走。就尽量走到头看看路的尽头是什么景色吧……

  就这样走,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车顺着我的身侧跑过了。它们都带着一股来自公路尽头的风。而这时我也不会知道,有一个普通但又不怎么普通的人也随着这阵风来了。

  他不普通在……如果今天我朋友没打电话叫醒我,或是我今天不决定出门,亦或是说我跑到山脚下觉得累了就回家去了。我就不会遇到他了。选择做错一个就遇不到了。这还不够得上是“不普通”吗?

  而普通就普通在,他是一个长着极大众脸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下巴上长着短短的胡茬,应该是昨天刚刮过今早又长出来的。看上去一米七多一点,不算矮也不算高,挺着一个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感觉还好,不和父亲的啤酒肚一样只是肚子算不得瘦而已。穿着白衬衫防晒衣黑运动裤。腰杆挺得笔直,人长得偏白。因此有着一股阳光的气质。

  说真的,他像是个四十岁的大叔,可又不那么像。

  当时远远的看见一个黑影从一辆停在路边的大货车上背着大登山包跳了下来,并向司机招了招手。货车就开走了。

  之后他就站在原地朝着山壁的方向摸着下巴细细打量。

  我感觉走过去会很尴尬,也兴许会有点危险。就转身准备离开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在路上遇到陌生车辆我倒不警惕,一个行走着的人却多少会有点顾虑。

  可退到一半我又想起他站的那个地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那是一个防空洞,也是一个小的并不出名的景点。在这样一个地方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那里并没有门,就只是黑压压的洞口。我每次都不敢往里进……而那个大叔……

  我知道了,原来和爸爸一个年龄的男人也会害怕。

  很多事就是这样无厘头或是这样的一时兴起,我想走过去表示说自己也想往防空洞里看看,这样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是硬着头皮带我进去还是压根不理我或是其它什么的。

  我承认,事后我觉得这很危险。但之后看着那张及其大众的老实人面孔时我又觉得顾虑兴许也没必要,但不要学,要庆幸我遇到了一个好人。

  那大叔看着我走过来瞟了我一眼又似乎不好意思似的把视线急忙集中到防空洞上了。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盯着防空洞,我都站他旁边了他都不看我一眼。

  “你想往里进吗?”

  我试探性问了一句,他脖子生锈般拧过来回道,“嗯,只是有点怂。这荒山野岭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洞。”

  他看向我的时候似乎将之前的生涩瞬间减轻掉了,我能注意到。

  “那不进去不就好了?”

  “不行,我的行程暂时没有回头路走。这次错过这个洞口下次我得什么时候才有进去的机会啊……”

  我注意到了那登山包,像是游客们会背着的。他不是个本地人这是可以确定的,可又不像是开着汽车或坐着高铁来的游客,更不能说从货车上下来他就是个司机了。不过他提到了“行程”一词……

  “你是个旅行家?”

  “哎呦,称不上。就是个到处乱跑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上是被路灯照亮的眼皮,即使在阴影中他的眼睛里却仍透着光。该是个阳光的人吧……

  “我也想往里进很久了,要不一起走走互相壮个胆?”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我们两人同时说了下一句,那就不必多问了。走吧。

  两人拿着手机打着手电筒,他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刚开始我兴许因为是陌生人的缘故而刻意保持有距离的,但后来几乎是快要抱着人家却只敢克制着往人家身上撞了。那洞里确实吓人。就这么告诉你吧……

  一人高一人半宽的山洞四周是水泥打的墙,脚下踩着的是散着黄土的地。有的墙壁上开着用来射击的空洞,再往里走些有石头做的半开着的门和石头做的台阶与床铺。手电筒外的地方黑的就像是不存在一样。我们两个屏神凝息,或是说跟本就喘不过气。脚步踏在地上的声音在四周到处回荡着。温度特别的低。

  终于……根本没敢走到底。我提出了要出去的意见,对方显然也很赞同。在黑暗中看到洞口的光的感觉……真的好好啊!出洞口时我才发现大叔是小跑着出来的,跟在他后面的我也是小跑着的。

  我并不想笑话他,也希望在读这篇的你不要笑话我。这真的吓人。

  到了洞口的时候,我们两个俯着身子摸着膝盖喘气,希望身上能暖和些。可在我们抬头的时候,我都没有注意过这座城市会这么美……

  悬崖峭壁外的,是暗色天与繁星下的街灯和从住房窗户间透出的万家灯火。一阵冷风迎面吹了过来,我们盯着那里,久久的才回了神。

  “这就是洛阳城啊……真美啊。”

  他似乎并不吝啬于说出这样的书面语,果然,凡事是相互的。

  妈妈此时在看着灯光的话,我也在看着她呢。

  我看着大叔的侧脸,他的眼睛里映着西山下的这座城市。那双眼睛一定见过许多景色了吧……

  他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了?他扭了头,我知道他在看我的眼睛。所以我马上就扭头了,不如说是我知道羞涩吧。

  “你长得很漂亮,和我女儿一样。”

  “叔你还有个女儿?”

  “不像吗?我猜你父亲跟我差不多大,然后你好像有些不太高兴是吗?”

  不用问了,他一刹那就从我的眼睛里看出来了。大概吧……他是一个大叔,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见识广泛的旅行家。

  “是的,因为我的仓鼠去世了……咳,不愧是旅行家啊,你见过不少人的眼睛吧?”

  “相比起旅行家,更重要的是我是一个大叔……”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曾是少年,也曾是父亲啊。”

  “曾是?”

  他走到路边的石头砌的厚挡板上坐下,双腿在悬崖的那一面晃来晃去。尽管那双腿的下面还有大概半米的立足点,但我觉得正是有那半米的立足点让他显得更酷了……我也学着坐在他旁边。他看向了这座城市的方向,开口了。

  “是三年前了,我的女儿和妻子一起死在了一次火车脱轨的事故中。”

  我在这句话说出的一刻后沉默不语,因为他说的是那样轻松。他的眼睛里也没有悲伤,而是填充着这座对他来说全新的城市。

  “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的。这是我给你说的吗毕竟。你让我想起我女儿了,我很爱她。她小时候一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例如想要的东西没有给她买,想看的动画片没有给她看。她就会趴在地上赖着不起来。和她妈一个样,一有什么事儿就撒泼打滚的,我的妻子在生气的时候也会这样的。然后我就过去挠她们的痒痒……真好啊……”

  这句话过后,他并没有低下头。而是抬起头来望向了星空。我也抬起头来,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因为山里没有像城市里那样的光而更加明亮。

  天空因地面的暗淡而熠熠生辉。

  我们彼此因星空而沉默了片刻,直到我脖子发酸才再次正视眼前的城市。他也随着我将仰着的头低下。

  “我们很有共同语言啊,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对吧?”

  听着他的话,我感到安心。这是以往的陌生人甚至家人都从未给过我的安心感。

  他只是一个旅行家,过了今天就极大可能不会再见面的那种。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我的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他……

  “既然我们有共同语言,我就一个个开始问了。你是因为妻子和女儿的事才不坐火车搭货车来的吗?”

  “不是,是因为搭货车来更有趣些。”

  “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不远,我也是河南人。我家的北边有座和这西山一样显眼的山脉。”

  “能具体些吗?”

  “不能呦。”

  “你是为什么开始旅行的?”

  “为了每天一醒来遇到的事都是全新的而不是千篇一律。你想想啊,如果我一直待在家里的话我们两个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相遇。更不会聊得那么投机,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也是小概率的。但我的旅行让小概率变为了注定,让不可能变为了可能。最近有个动画叫《魔女之旅》你知道吗?我从17年追的小说。”

  “你不会是和主角一样喜欢那部动画才旅行吧?”

  “兴许吧。虽然在看到的很久之前我就很憧憬外面的世界,你可以想想啊。每天都是全新的,这个世界如此之大结果却蜗居在一处地方会闷死的。我在同一个地方呆不到一个小时。”

  我看着他笑,他大概也发现我们在洞口呆的时间起码有一小时了。

  “除非有这样让我庆幸能遇到的人。”他打开了那大型号的登山包,从里面取出一本蓝色的书来递给了我,“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还望不要拒绝。”

  一个来自陌生人的礼物,一个来自旅行家的礼物,一个来自大叔的礼物。

  这是很新奇的。

  那本书有被翻过的痕迹但却保存的很好——《海上钢琴师》

  “这部电影你不会也看过吧?这是译本。”

  “哦……谢谢……!”

  “看来你不讨厌它,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在母亲也去世之后,我没有亲人之后,我就……和原来一样沉浸入书里了。我太喜欢书了。原先我看过的书是不送人的,可你是我的旅行开始后第一个愿意和我聊那么久,又聊得那么投机的人。我很喜欢你。”

  “嘿……”

  “啊,你觉得能是哪种?我这年纪当你爹都松松的当然就是在路上看到可爱流浪猫的那种喜欢吧。毕竟我马上就要走咯,我们这辈子就见这一面哦……因珍贵与遗憾而变得更加美丽。”

  “既然你看动画的话那大概蛮新潮的,加个好友吧?”

  “不能。”他将手指在嘴前晃了晃,“你有话要说吧?如果我们日后还会见面或有着联系你就不会说给我听了。那是我的大损失,很抱歉。”

  他不一定是个聪明人,但他绝对是个饱经世事,使得“大叔”二字变得极为贴切的普通大叔了。

  他爱干净,有自己的爱好。经历过这样的事孤身一人却仍有着年轻阳光的气息。他稳重,也更善于揣摩人并予以关心与交谈。他会与他人共情并不加以恶意。

  这样一个人,他普通,可他普通吗?

  我想我是可以委婉的倾诉下的……

  “我讲个故事可以吗?”

  “我爱听故事,请吧。”

  “故事,很简短。有一个小姑娘出生在很好的家庭,家境优越。父亲是大老板,母亲是音乐家。他们一直很幸福,小姑娘也觉得自己很幸运……”我的羞耻心在作祟,我斜视了他一眼,他在撑着下巴看着我,“你能出来旅行也一定是有个不错的家境吧?”

  “啊,并不。我把家里的两座房子卖了,而且我每到一个心仪的地方就会花时间打一些工来赚钱。”

  “两座……?不留一座或者收租吗?旅行总有终结的一天。”

  “世界那么大,我会走上许多遍的。而且……没有温度的巢还值得倦鸟去归吗?”

  “……如果再来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咱俩说话很中二,或是你本身就这么觉得但是在掩饰。”

  “想哪里去了?中二就中二讲得舒服咱俩脑电波对得上就行,请继续故事吧。”

  他普通不普通都无所谓了,我只是想倾诉下而已。这些天来躲着哭,也是没办法……

  “小姑娘很爱她的父母,在两个月前还是。可大概一个月前,她发现她的父亲是个伪善者。她的父亲……不爱她和她的妈妈了,他早早就找到了一个第三者。虽然父亲并没有对她表示厌恶,但小姑娘……不,这个姑娘她……”

  我话说一半,却是说不下去了。我为自己说出刚刚那件事而感到蒙羞。我用胳膊挡住眼睛,风吹过湿透的衣袖带来了一阵阴冷。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大概会是想起了他那曾经也抽泣过的女儿吧……

  “你让我想起了我那因为偷喝了她妈妈的奶茶而被训斥的女儿,她惹谁我都能替她抗着可她唯独惹了她妈。这让我很为难。最终是我不忍看着她一个人跪那里受罚,然后我就也跪她旁边一边拍她后背一边给她讲故事……但是你终究只是让我想起了。你是你哦,你独一无二。”

  “……”他的话让我破涕为笑……

  “你叫什么名字?”

  “刘子怡。”

  “刘子怡,很高兴认识你啊。但我的名字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正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们才有话说。”

  我为这莫名其妙但却知晓道理的话点了点头,他笑着。风吹着他的头发,那短发就像是春天冒出芽来的青草。

  “有一个小男孩,他从小就有一个梦想……或是很多梦想。例如环游世界然后写一本集合了真实旅行故事的故事集,或是开一家酒吧,自己就当个调酒师听听人们的故事然后再写出来。

  “男孩不止一次说过‘每个人都是一本书’这句话,很多同龄人听到都不理解。他们嘲笑他,但他也不觉得羞耻。他知道自己的梦想总有天会实现。而且他不认为自己会结婚,甚至也不认为自己会衰老……

  “可是他后来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他开始工作,他开始养家。他开始感觉到了生活的乐趣……也早早就把少年时的想法抛在了脑后。直到一场意外带走了他身边的人。有好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之前的生活像一场梦,或是现在还是梦。就完全是老天爷给他开了玩笑。

  “可是没等他振作过来。母亲病了。她的母亲瘫痪在床,刚开始还有些意识,半年过后就开始经常发疯。再一年后就去世了。男孩的家庭是全家搬迁来的……不如说是父母因大家庭里的矛盾而私奔吧。大多亲戚都还在很远之外的地方,早断了联系。因此男孩的世界里就突然只剩一个人了。只剩一个。

  “当他在和熟人一起搭建灵棚的葬礼上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梦想可以实现了时他惊呆了……巨大的痛苦和喜悦在脑子里互相殴打。他也险些疯掉。

  “但他一滴泪没有掉,并且在之后决定勇敢的生活下去。他卖掉了房子,并克服自己的性格问题开始了旅行。你要知道他是个爱干净的人,给母亲端屎端尿的日子……嗯……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评价那些日子,还有那天在葬礼上究竟是哪一种情绪占了上风。他现在也不清楚。

  “我突然给你讲故事了,但希望你不要介意。这就是我的故事,也是我要给你的安慰。”

  他就是这样平静着讲了这样一个悲惨的过去。他不做作,可讲的也并非毫不在乎的随意所言。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摸摸我的头顶,也不会抱抱我。也不讲什么搞笑的事来转移注意力或是普普通通的安慰话和什么诗和远方。他讲了一个悲惨的过去。

  可我却并不难过了,因为我发觉……我也可以勇敢起来。

  “你意识到了啊。就和动画一样哦。身为奴隶的女孩看到了自由生活的美丽,从这个故事的开头我就知道女孩会更加绝望。因为美丽的事物对有些人来说可望而不可即,因为苦难已经发生了。因此美丽会对他们变得残酷。而相互倾诉,就像相濡以沫。还难受吗?”

  我的泪已经被风拭干了,我拿起竹笛吹奏了一曲。在风与笛声中,我们默默无声。

  曲终,我站了起来。开始往着下山的方向走去。我没有回头,可我知道他还坐在那里。

  可能这也是他旅行的趣味与魅力所在吧,虽然和他谈话时我一直想不到该以何种的方式分手。但最终的结局就是这样的普通分别。

  我没有回头,怕忍不住必须问他要个联系方式或是要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在等着我彻底离开后再下山。我不能让他再多吹冷风和面临深夜找不到住处的风险了。

  自那之后,我终于还是没有再见过他。但却知道这辈子都忘不掉那晚的事了。那一切,那晚的星星与城市甚至还有吹来的风都是那样的历历在目。

  他虽然没有媲美古松的年纪,但他就像是一个睿智的老者。也兴许我说过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叔。

  相遇与分别总是这样的,残酷、遗憾……可却无一不是美丽。这定是旅行中不可缺的感悟。


(此篇为其一,计划是长篇小说的。主线就是这位大叔的旅行……不过遗憾在身为写出这种东西的我并没有进行过旅行,也没去过太多地方(何止是太多啊,简直就……)。写不了过于真实的地点只能保证地图位置与名称大致真实……如果有想介绍自己家乡的可以给我说说来点素材啊……?旅游景点,风俗文化,方言什么的。)

(还未做细节调整和修改,累了。回头再细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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