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旧日
上一次回来,大概还是为了清点旧物,本不打算独行,环顾四周,却是生者繁忙,逝者安息。

偏僻的小村,纵使无什商旅光顾,那条青石道却也不曾落满积雪。
大概,我的脚爪不再能忍受雪乡的寒冷,纵使是踏过无数次的迎客台,如今也踏不得了。
几间房舍破旧了,荒废了,儿时记忆模糊不清,依稀辨认着道路,一边试图寻找有印象的乡民。
前街大婶的菜摊子还在,只是生意不再兴隆,老人家躺在摇椅上,一声不吭地望着远方--那座山头新修了几座坟冢,充当祭品的糕果不多,香炉内也仅有一层薄薄的灰。
本想除下面具问个好,终究还是正了正衣帽,压低嗓音,购得一包锥栗几只香薯便匆匆离去。
邻家阿伯的羊圈不大,对几只老羊却显得太空旷,都挤在有棚子的角落咀嚼秸秆,我试图寻找咩咩乱叫的小羊羔,但这方土地始终只有磨碎干草的声响,那小生灵的音讯,大概早已绝迹,或是本就不曾存在。
拐进胡同,数着烟囱,直至尽头的小院,几缕炊烟飘散,不见了踪迹。
大门的彩绘被风霜剥落了,木头的门槛附着尘土,有一块缺了的,是孩提时放烟火的遗留,焦黑一片。锁生了锈,几乎要别断钥匙才能打开。
几只雪小雀扑棱着翅膀逃窜,震落了梧苓木垂挂的几片叶,里屋的锁上过蜡,倒还算完好。
陈设没怎么变过,只是我的布衾被一窝雪兔拖到了墙角,此时正机警地扫视面前直立行走的外来者,不曾想,我却成了旧物。
抽屉里躺着几根缎带,隐约能看出正中那一方小巧的印记,不知为何,我早已不需再掩饰,却迟迟未扔,而是连同几件小东西锁进黑暗。
燃起壁炉里的木柴,随意扔进几颗锥栗,那兔儿靠过来,蹲在一旁,不很怕生地啃着薯皮,篝火劈啪作响,天色已晚,我却毫无睡意。
往掌心放上一颗剥好的栗,看着小小的几团白色被火光镀上点淡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只兔儿胆大,跳进我的怀里,却又立刻跳开,甩了甩身上几滴水珠,仍旧低头吃着。
我带走了几件旧物,将钥匙交予了阿伯,便在黎明前离去。
几只老鸦宿在树杈上,被风一吹,乱叫着飞向远处。
我大概,不会再去讨要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