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日子》（4）忠义
王府井的街上人头攒动。
茂南左手提着一只烤鸭，右手拎着一盒点心，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几个便衣保镖混在人群中，以“大”字形队列前进着，将茂南保护在了大字的正中央。
茂南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不禁觉得好笑。
瞧瞧这些人……他们还不知道末日已经接近了……呵呵呵呵……玩吧！闹吧！吃啊喝啊！尽情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茂南的担心并不是毫无根据，已经过去了五天了，远征队依然无法找到零号接触者……甚至无法精确定位他的位置……如果在撞击发生前依然找不到他该怎么办？如果处理掉了零号接触者之后出现了新的纽带怎么办？
茂南感觉自己的双肩几乎被无形的压力压垮，胸口一阵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刘上将正是看出了茂南背负着的巨大压力才特别批了他半天的假，要他好好休整一下。
茂南看到了路边的长椅，以及正在长椅上玩耍的两个小孩，于是朝他们走了过去。
“喂，小孩。”
小孩疑惑的抬起头，不知茂南叫他们是要做什么。
“给爷滚开！没看见爷站在这很**的累吗！***！”茂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开始把能想到的一切脏话对着小孩吐了出去。“滚去找你妈去！不然爷把你**烤了喂爷家楼底下那狗！”
“是否需要干涉，完毕。”一名保镖呼叫了队长。
“呃……”队长沉默了一阵。“保持观察，不要干涉，完毕。”
两个小孩哭着跑开了，茂南坐上了长椅，并把两条腿也随意的搭了上去。
与其老实的等待末日……何不疯狂的宣泄一把？
茂南想着，抓起烤鸭就啃，丝毫不顾及吃相，似乎这样做可以暂时忘掉一切，迷茫，恐惧，不安，悲愤，全部混在食物里被嚼成了碎末。一瞬间，鸭油就涂满了茂南的大半张脸，眼镜也被油遮住。
茂南咬到了骨头，但没有像平常那样将它从嘴里弄出来，而是疯狂的驱动着自己的两排牙齿将那块可怜的骨头嚼的粉碎，混在肉泥里被一起咽下了喉咙。
茂南疯狂的吃相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刚投胎的饿死鬼。
茂南没有在意，或者说他根本看不到别人。
茂南把零散的烤鸭架子一丢，野蛮的撕开点心盒，抓起一大把点心就往嘴里塞，沙琪玛，蛋黄酥，牛舌饼，混在一起被茂南捏的粉碎送进了嘴里。
茂南必须承认这是自己长这么大做过最爽的事之一。
“喂！疯子！”一个女人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抡起包就向着茂南砸去。“欺负小孩？就这本事？”
女人没有料到，茂南突然咆哮一声，将点心盒甩向了自己。
女人被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去挡，就在茂南准备将拳头抡向女人的脸时，一个男人冲了过来，用电棍放倒了茂南。
“警察办案！没什么好看的！别围着！”便衣保镖一边向人群喊着，一边给地上的茂南铐上了手铐。
茂南在失去意识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伸出了舌头去够一块掉在地上的鸭皮。
新德里 2070.3.19 早上六点
该起床了……
为什么……这么累……眼睛好沉……
为什么……没有听到闹钟……
不行……少爷……少爷的早饭……
少爷的早饭！
侯赛因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猛的睁开了眼睛，但睁开眼后看到的不是塞姆的睡脸，而是塞姆和亨特的背影，此时的他们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
挂钟的时针指向了七。
我竟然……睡过了头……？还误了少爷的早饭？
侯赛因挣扎着爬起了床，即便双腿不知为何完全不听使唤但还是拼尽全力向厨房赶去。
侯赛因刚来到厨房的门口，塞姆刚好转过身来，手里还搬着一只精美的大蛋糕。
“少爷……？”
“啊你醒啦。”塞姆被突然出现的侯赛因吓了一跳，蛋糕差点脱手丢到侯赛因脸上去。“我原本以为你还会多睡一阵子……”
“我的错！我睡过头了！”侯赛因低下了头，说完还瞥了蛋糕几眼。“误了少爷的早餐……”
“没有哦~”塞姆把蛋糕放在了桌子上。“嘿咻~侯赛因睡过头是因为我昨晚在你的水里掺了些东西哦~可以让你睡的久一些的。”
这样啊……少爷的生日是在十二月份……那今天……应该是亨特那小子的生日了吧……
少爷让我多睡会……只是为了和亨特那小子一起做早饭啊……
我侯赛因·宾·拉迪诺，永远不会对少爷说一个“不”字！
“哟，侯赛因？睡的还好吗？”亨特擦着手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微笑着问候道。
侯赛因真的很想一拳抡在亨特那张笑脸上。
“那么……”塞姆坏笑着围着侯赛因转了一圈。“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侯赛因？”
“亨特的生日。”侯赛因克制住了怒气，平静的说道，毕竟和少爷一起度过的每一个重要日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可以肯定都不是今天。
亨特惊愕的张大了嘴，塞姆突然爆出了一阵大笑。
“哦老天爷老天爷……”塞姆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扶住了侯赛因的肩膀。“你真的忘了吗……？”
“少爷？”
“生日快乐。”塞姆指着那只蛋糕，又指了指一旁的蜡烛。“侯赛因·宾·拉迪诺，今天是你的生日呀！”
出门去买酒的博比已经出去了两个小时了，但不知为何还没有回来，可能是卖酒的商店今天开门晚了？
塞姆决定不等了，于是将牛奶倒进了桌边三人的杯子。
“说点什么吧，侯赛因。”塞姆举起了杯子。
“咳……那么……”侯赛因吸了吸鼻子。“首先感谢……少爷竟然能记得我的生日……”
侯赛因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
“自打我六岁那年……被伯特利先生从恐怖分子手中救下来那一刻……我这条生命……就永远属于伯特利家！”
“辛苦了，侯赛因。敬你。”塞姆笑着举了一下杯子。
“伯特利先生曾对我说……拜托你保护好塞姆……那一刻起我便下了决心……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证少爷的安全！”
侯赛因忍不住了，眼泪像瀑布一样淌了下来。
亨特很惊讶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人，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能说一堆动情的话。
“好啦好啦……侯赛因最棒了……”什么拍了拍侯赛因的后背。“现在把眼泪擦一擦，切蛋糕吧？”
“遵命少爷！”
突然随着几声巨响，城市中接连腾起了几团火光，亨特感觉整栋建筑都在爆炸的冲击波中摇了几下，手里盘子不小心脱了手，蛋糕摔在了地上。
“发生什么了？”塞姆立刻跑到窗边向外看去。
“少爷！请远离窗户！”侯赛因立刻上前将塞姆拉离了窗边。
亨特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博比的号码，但还没等提示音响起就被挂断了，是博比那边主动挂掉的。
“你们两个！带上装备！快点！”亨特说着从餐桌下面取下来一把手枪插进了裤子后面，那只手枪一直被用胶布固定在了桌下。
一排手持长弩的不明武装人员在爆炸发生后从容的走上了街道，对着被爆炸震得不知所措的人群扣动了扳机。
一排箭失立刻飞向人群，人们在看到那些站在自己前面的人中箭倒地后才想起来逃命，整个街道立刻乱成一团，后面的人拼命地挤向前面，渴望着将前面的人拉到自己身后，为自己挡住那些箭失。
弩兵们没有追击，而是从容的在弩上搭上了第二只箭失，并发射了出去。
弩兵身后站着一排看上去没有武装的人员。
几辆警车闪着警灯拉着警笛赶到了不明武装人员后方的区域，弩兵们没有理睬，倒是那些看似没有武装的人转过了身，并举起了手。
几个闪着光的球体立刻凭空出现在了他们手中，伴随着他们手指的轻微抖动，光球瞬间飞向警车，以及那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警察。只听几声巨响，警车被光球爆炸产生的火光吞没，变成了一堆燃烧着的废铁。
“不错，这个世界也就那样嘛。”亨利笑着摘下了面具，开始指挥自己的部下们。“近战人员冲锋，随意攻击；弩兵隐蔽，寻找伏击点；法师a组支援近战单位，b组支援弩兵。”
亨利的部下们无声的点了点头，立刻开始按照亨利的指示开始行动，紧接着远处就传来了平民的哀嚎声。
“那么……你们也该现身了吧？”亨利环顾着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亨特刚走出拐角就遇到了一个嘶吼着向自己跑来的刀兵。刀兵带着一个滑稽的白色面具，挥舞着一口难以驾驭的长砍刀，嘴里嘟囔着奇怪的语言。
亨特被吓得大吼一声，抬手一枪将子弹送进了刀兵的额头。
亨特狠狠的给了刀兵的尸体一脚，随即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三个同样穿着和装备的刀兵目睹了亨特开枪的过程，也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这是哪来的暴徒！？”塞姆抬手一枪打翻了正在冲锋的刀兵中的一个，但另外两个却毫无惧色，脚下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无需少爷动手。”侯赛因拎着大盾和开山刀站在了塞姆身前。“我去会会他们。”
刀兵马上就冲到了三人跟前，侯赛因将盾向地面一砸，放开嗓子发出了一阵咆哮。
刀兵明显受到了那声怒吼的冲击，其中一个甚至差点不小心摔了个跟头。
侯赛因看准这个时机，一个箭步向前，用大盾撞上了那个站的更稳一些的刀兵，那名刀兵顿时双脚离地，飞出去几米远。
侯赛因没有迟疑，抡起开山刀向另一个刀兵砍去，那名刀兵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侯赛因的刀刃砍掉了脑袋。
侯赛因用开山刀敲了敲盾牌，又是一阵怒吼，那名被撞飞的刀兵明显是被震慑到了，没有再次进攻，连滚带爬的消失在了街角。
“不过如此。”侯赛因将开山刀一甩，地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线。
突然亨特的眼睛捕捉到了远处街边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身边还跟着一条大狗。
“博比！”亨特对着博比挥手喊道。
博比循声望去，但在看到亨特几人的时候不但没有欣慰，反而满脸的惊恐。
“别过来！”博比拔出了匕首，对着亨特摆出了格斗架势。
亨特正向询问情况，但突然又感觉自己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于是暂时将视线离开博比，向着街道尽头望去，等他看清那里的两个背影后，头皮突然一阵发麻，整个脑子几乎要炸开。
那是……是自己？！
不仅是亨特，塞姆和侯赛因也被惊讶的僵在了原地。博比惊慌的看着两个队长，不知所措。
“这太疯狂了……”亨特从拐角探出一点头，观察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正在街道上闲逛的人。
“我们……抓回去审一审就好了吧……我猜？”塞姆犹豫不决的说着，这是亨特第一次见塞姆拿不定主意。“侯赛因？你觉得呢？”
“我可以打趴那小子。”侯赛因盯着那个背影，眼神复杂了起来。
“那就……试试？”
“明白。”侯赛因说完就冲出了街角，一声不响的向着亨利冲去。
很好，这混蛋根本来不及反应。
侯赛因举起开山刀准备用刀把去砸亨利的脑袋，但亨利突然一侧身闪到了一边，侯赛因的刀落了个空，砍到了一股空气。
亨利哼了一声，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团光球，并将那光球向侯赛因拍来。
侯赛因连忙举盾防御，但他很快便惊愕的发现，那光球竟穿过了自己的盾牌，打在了自己胸前的凯夫拉护甲上，顿时侯赛因感觉到了一阵冲击，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
亨特和塞姆也冲了上来，塞姆给了亨利一拳但被亨利灵巧躲开。亨利一侧身躲开了塞姆的拳头，紧接着手中不知从哪变出来了一把手枪，并对着亨特扣动了扳机。
亨特连忙偏头躲开子弹，并最快速度挥动了机械义肢精准的砸在了亨利胸口。
亨利被强大的冲击力打翻在地，还吐出了一口污血。
“呵……三打一？”亨利坏笑了起来。
“废话少说。”塞姆给亨利翻了个身，铐上了手铐。
“嘿，塞姆。”亨特小声示意道。“他的这把枪……没有击锤啊……”
“什么？我记得他确实开枪了……”塞姆盯着亨特手中亨利的手枪零件，疑惑的搓起了下巴。
亨特熟练的将枪组装了起来，并试图射击一个罐子，但枪只发出来一阵咔声，子弹没有击发。
“这是什么原理？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塞姆揪起了被绑在椅子上的亨利的衣领。
亨利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笑着盯住了塞姆的眼睛。
“塞缪尔……还有那个拿盾的……胡塞……”
“你在说些什么？”塞姆狠狠的揪了一把亨利的衣领，几乎把他拎了起来。
亨利没有在意，继续转向了亨特。
“另一个我，你叫什么？亨德尔？亨徳勒？亨德里克斯？”
“亨特。”
“啊……简单的名字，不错，和我一样。”亨利笑出了声。“看样子你的朋友们都还活着，活得都还不错？”
“你到底想说什么？”亨特感到了一丝紧张。
“你的朋友们……是因为你的人格魅力而留在你身边的吧？”亨利的表情复杂了起来。“而我的……哦不对我没有朋友了……我身边的人，只是因为畏惧我，或者企图得到我的那份财富……”
亨特和塞姆都皱起了眉头，不知这个人在说些什么。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都在盼着我死……而且都希望他们自己才是杀死我的那个，你们明白么？”
“怎么可能会明白……”亨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么你们应该明白……我能有那种待遇……”亨利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就一定不可能弱到会被区区一根绳子困住！”
语罢，亨利身上的绳子突然着起了火，不一会就烧了个精光。亨利在熊熊烈火中从容的站了起来，那火丝毫没有伤到他的皮肤。
一群亨利的部下突然涌进了房间，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亨特和塞姆。
这怎么可能？！塞姆惊愕的看着亨利的援军源源不断的冲进房间。侯赛因明明还在楼下守着的！若是有情况他应该会发信号才对！
亨利身上的火突然消失了，他走到桌边，捡起了亨特的手枪。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火器吗？”亨利把玩着手枪，感叹道。“竟然不需要什么法术技艺……普通人也能使用，这真的不错。”
亨利说完举起枪对准了亨特的额头。
“我本来还想了好多东西准备和这个世界的我说……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亨利的手指开始微微发力，突然只听一声惨叫，身后一名弩兵倒了下去，胸口还在喷着鲜血。
浑身是伤的侯赛因拄着盾牌出现在了门口，弩兵们纷纷调转方向准备攻击侯赛因，侯赛因没有给他们机会，抡起开山刀砍得他们东倒西歪。
亨利也转过了身，将枪口对准了侯赛因。
“跑啊！少爷！”侯赛因拼尽力气对着屋里的塞姆喊道。
看着侯赛因坚定的神情，塞姆一咬牙，拉起亨特的手透过窗户跳了出去。
几个刀兵见状立刻向窗户赶去，企图去追塞姆和亨特。侯赛因大吼一声，不顾那些正在瞄准自己的弩兵，挥着刀向那些刀兵跑去。
几只箭失穿透了侯赛因的腿，侯赛因踉跄一步瘫在地上，但这没有停止他的行动，他将开山刀费力的丢了出去，刀刃精准的钻透了那个正准备翻出窗户的刀兵的脑壳。
侯赛因躺在了地上，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两个刀兵将奄奄一息的侯赛因架了起来，展示给了站在一旁的亨利。
“胡塞……你永远那么忠诚……”亨利坏笑着点了点头。
“嘿，小子，靠近点，我有话对你说……”侯赛因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亨利凑到了侯赛因跟前。
“遗言吗？说吧。”
“我呀……一直看不惯你小子……”侯赛因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窝囊，废柴，我不知道少爷怎么看上的你……但我相信……你没有办法给予少爷幸福……”
“看来这两个世界都有些东西……很像呢。”
“但我侯赛因……这辈子绝对不会否定少爷……”侯赛因的语气开始变得幸福。“说起来啊小子……你记不记得几年前，在特拉维夫……你拿着手雷要和那个怪物同归于尽？”
“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个。”
“那次之后……少爷经常私下夸你……说那件事反映出了他最喜欢你的地方……”
“所以？”
“我很……羡慕……”侯赛因说完大笑了起来，同时手摇了一下。
亨利确信自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亨利一把撕开侯赛因的外衣，只见一根细绳拴住了好几个手雷的拉环，而刚刚侯赛因只是轻轻拉动了那根细绳，从而拉开了所有手雷的拉环。
亨利连忙把侯赛因推向一旁，一道蓝色屏障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将自己罩在了屏障内。
“你完了，想要伤害少爷的混账东西。”
我曾经答应过伯特利先生……会保护少爷。
那我便会赌上我的这条命。
亨特那小子拿着手雷去炸穆斯塔法的时候……说实话真的挺厉害的。
那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二位，把打倒敌人保护爱人放在第一位的精神。
我承认我佩服他这一点。
我很羡慕他。
其实我也会那样做的，只是没有机会。
但今天……我不会比他差多少。
看到了吗，少爷。
为了您，少爷。
只能陪您到这儿了。
您要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