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星-泪-- ⑤

|彼得罗夫大厦|

“我必须要马上开始工作，议长先生！”吴言拍着戴维斯的办公桌，“如果职位没筹备好或者还没有工作给我的话，我马上回我老家，等有工作了再来！”

戴维斯正在看一份很厚的文件，他抬起眼来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吴言，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相信的东西：“吴言先生,请礼貌一点。还有，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助手，我随时都可以给你一份工作。”

吴言将手从办公桌上抬起：“叫我去看那个什么直线尽头也是你给我的工作？”

“可以这么说。”

“目的是什么！？”

“你明白了什么？”

吴言一愣，这又是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明白？我什么都没有明白！我只知道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却没有人管！”

“管不住的，也没人愿意管。”

吴言略一思考，这老头没问自己话里的“那样的事情”是怎样的事情，说明他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那种事，还把自己叫过去看！长安大街混乱事件的调查结果已经公布，7死25伤。要不是吴言当时反应迅速逃了出来，现在说不定不在医院就在地府了！“你知道会那样？！”

“知道。”

“那为什么不管？！”

“管不住的，也没人愿意管。”戴维斯又低下头去看文件，语气平淡。

戴维斯的漠不关心彻底激怒了吴言，他怒不可遏：“那你叫我去看什么！？这简直是谋杀！？”

“吴言先生，我要纠正一下你的言论。”戴维斯仍然随意地翻看着文件，但声音铿锵有力，“第一，我只让你到国家大剧院北门外看他们画线，没有让你跟着他们到金安路那边去发疯！第二，这不是一次谋杀，至少对你不是。实话告诉你吧，在长安大街上划线的那个团队里一共有三个领导者，每组一个，我的助手卡里斯蒂娜是其中之一，她负责第一组的事宜，当时她就在人群外围监护着你的安全，只是你没有看到她而已。你以为你在人群外围是运气好吗？是她安排那些加入其中的路人到内圈，把你给挤出来的！”

吴言的大脑一阵空白，没错，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觉得自己无比幸运逃过一劫。原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么那些路人呢？那些为了换取自己的安全被安排进人群内圈的路人呢？吴言逃生时看到的那些跌倒后不知有没有再爬起来的人中有没有这些路人？那7死25伤里有没有这些路人？他们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剥夺了生存的机会，替一个不认识的人去死，甚至这个不认识的人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吴言突然觉得卡里斯蒂娜是魔鬼，戴维斯也是魔鬼，甚至连自己也变成了魔鬼！吴言想象着那些为自己而去死的路人在地狱里哭嚎，他们诅咒着：吴言……吴言……吴言……

真是要疯了！吴言努力将这骇人的景象从脑海里除去：“这样得来的生存我宁可不要！你们知道我会有危险，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出来！？你们能监护我的安全，为什么不监护其他人！？你们为什么不制止那次活动！？为什么不管！？”

“管不住的！也没人愿意管！！”戴维斯猛地把那叠厚厚的文件拍在桌上站起身来，怒视着吴言，“你以为卡里斯蒂娜想这样！？你以为我想这样！？你以为那些参与活动的人想这样！？凭什么你能活他们不能活！？凭什么为了你活有些人要去死！？你这么重要吗？对，你就是这么重要！你对那些为你去死的人来说屁都不是！对我来说也屁都不是！但你现在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很重要！我们没有选择，也只能这样！”

戴维斯的突然发火让吴言有些惊讶，自己的气反倒泄得一干二净。

“我对这个社会为什么重要？我们……为什么‘只能这样’？”

戴维斯眼里燃烧的怒火也慢慢熄灭下去了，他推开椅子，慢慢地走到钢琴前拉出琴凳，再慢慢地坐下。

许久没有答复，吴言又换了一个问题：“你们怎么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

“都知道，他们也知道。”

吴言如触电一般，他想起了那个黄昏里，坐在马路边的年长城管吐出一口烟，说出了一样的五个字。他们也知道……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竟是同样的苍老，同样的悲凉，同样的无奈。

他们也知道？那为什么还要那样疯狂？吴言一阵恍惚，仿佛又看到那些人眼中恶狼般的眼神，听到他们口中诅咒般的怒吼……

“你走吧，我会安排你去一个地方。”戴维斯翻开琴盖，“你不是想回老家吗？那地方离你老家也不远。”

吴言不知道说什么好，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向门外走去。走出办公室关上门的一瞬间，办公室里响起了琴声，一样的旋律，还是那首《克罗地亚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