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运的家族

那个孩子消失在〔焚风〕眼前后，便出现在了阿刻戎河下游瀑布下的湖畔，这里离阿瓦隆不远，北上十几里，越过三座高峰，便是那座荒凉的废墟。本来这里没有人迹，孩子应该饿死了。幸而狼王的族群近日迁徙到这附近，一头巡逻的成年狼首先发现了这个孩子，嗥叫着报告其他族人，几只巡逻的同伴闻讯赶来，望着这个孩子，几头成年狼相互对视之后决定将这个孩子交给狼王处理。狼王名为安德留斯，在巡逻的族人将这个孩子带到他面前时，他正高坐在林间的巨石上环顾四周，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看到这个孩子之后，安德留斯犹豫了，因为狼群原则上不会参与人类的事务，这样一个孤儿也理应被送回人类之中。但从实际情况来看，这个孩子似乎刚出生没多久，而且饿了好久。狼王还是心软了，招呼母狼给孩子哺乳，本打算等这孩子断奶了，就找机会送回人类社会。直至一个月后，LP 890-9b星上的大哲学家来访，他名叫柏拉图。 柏拉图曾在林间独自行走，毫不畏惧周围的狼群，它们可都警惕地盯着他，一旦他有任何危险举动，就立刻扑上去将他撕成碎片，但他却只是边走边看，时而拾起落叶，这异常举动引起了巡逻狼的好奇，将这一情报告知狼王。狼王也同样好奇这个古怪的人类的行为，他亲自跟着巡逻狼找到了柏拉图。柏拉图听到背后有风吹过，林间的落叶在有节奏地协奏，还有些急促，但却不带有一毫杀意，感觉更多是一种好奇。脚步停滞下来，抬起头便看到了那位狼王，他约有两米高，体长大约在三米左右。全身是深蓝色鬃毛，除了腹部和脚掌上是白色鬃毛。“人类，你不害怕我们吗？”狼王问道，“不，狼王阁下，我并没有害怕的必要，因为我只是在林间追思真理，不会您的族群造成威胁，所以狼群也不会主动攻击我，是这样对吧？”“不错，人类。你说的是事实，像你这样富有智慧的人也少了，在我的印象里你应该是第一次接触我的族群吧？＂“正是，但在此之前，我就听附近的猎户说有一只大狼带领的狼群从不主动攻击人类。今日一试果然如此。其实阁下也是我见过的少有的富有智慧的狼。也只能说彼此彼此吧。”“你这样的人类着实有趣，有空的话就再来这边，我们再谈谈吧。”“一言为定。”二位约好了在十五天后在这里见面。 15天后，柏拉图如约而至，狼王也在这里等着。“看来阁下跟一般的人类不一样，言而有信。＂“至少身为受过教育的人，不应该违约。＂两人就这样坐在巨石上交谈，时而涉及林间生活，时而涉及人生哲思，一来一往之间已成朋友。两人会约好了一个时间，然后在一个地方会谈。正好是约定的日期。如今柏拉图到来时看到这个孩子，被惊讶到了。狼王看到他的反应也觉得很奇怪问他：“以你的性格不应该会被一个孩子给惊讶到呀。”“不，这不是普通的孩子。据我所知，这个孩子额头上的印记是毁灭的烙印，那可是绝灭大君的象征。一天前，人类的都城阿瓦隆陷落了，被绝灭大君摧毁变成一座废墟。”“那你的意思是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就会引火烧身？＂“恐怕是的。”“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不能留在这儿？＂“倒也不是那么绝对，听说最近法国的军团还在附近的城市搜寻这个孩子，至少他不能被送回到人类社会中，否则这个孩子要是真的变成绝灭大君的话，无论是对你的族群还是对我们人类社会，乃至整个银河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狼王沉吟一阵，明白了，柏拉图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要我来收养这个孩子？然后用你的智慧去引导他，不要走上这条道路是吗？＂“正是如此。”“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答应你。你也注意着些，别被他们盯上了。”“好的，我先回去了。”这个孩子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个族群的一员。 六年过去，孩子在柏拉图的教导下学会了行走，说话，还有一系列人类的必须技能。他学习着这位老师的智慧，参悟领会天地的智慧。他总是充满好奇，也很有耐心，愿意听下去。这些东西或许对于常人来说过于晦涩难懂，即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听得下去。柏拉图惊异于眼前这个孩子的心性，或许他并非所谓的恶魔之化身，也许他真的就是个天性纯良的孩子。总之，从他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像是绝灭大君的化身。他离开的时候，夜空灿然，银色的星辉洒落在林间的空地，散落在树叶间，随着夜风摇曳婆娑。踏过重重落叶，聆听他们的低语和耳畔晚风的轻唱。待他回头，那个孩子坐在巨石上，望着他，微笑着挥挥手，银色的头发映衬着星光，闪亮着。柏拉图也挥手向他的学生告别。他随后转头离去，心里默念“亚里士多德呀，你可千万要平安啊。”而狼王则教给他在林间生存的技能，他时常会动用人类的智慧，造出精巧的工具，时常在打猎中起到不小的作用。他还精通族人之间的交流语言，常通过各种标识来引导族群，找到猎物，躲避敌人。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动用人类的智慧和勇气，同敌人搏斗，为族群拖够逃离的时间甚至有时直接将敌人杀死，当成族群的食物。他偶尔会在白天生火，为族人烤肉，还会加上一些林间找到的天然香料，甚至一度将烤肉的习惯在族群中推广起来，有的成年狼也开始学着他的模样生火，烤肉。 他也非常乐于指导他们，狼王有时都会加入进去。 但少有人知，这孩子有非常沉默寡言的一面，夜里老师离开后。他会坐在兀立的山岩上，遥望着云间的皎月，出了神。幻想着父母的样子，却已完全模糊了，连大体的外观体态都已经模糊不清，他们所说的话，还有声音也都模糊不清。闭上双眼，聆听着清风散落在林缬之间，似乎在呼唤他，将他的意识带到远方，穿过茫茫林海，在重重枝叶的遮蔽下，水流的声音渐渐清晰，加快速度，来到河畔，清晰地听到水流落到河床上鹅卵石上，泠泠作响。双脚踏到河上的一瞬，他便已察觉到自己浮在水面之上，相隔约一尺，孩子惊异于这一现象。但也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踏到河流之中时，脑海中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抑制住了他的好奇和欣喜，他的头脑一阵剧痛，闪过了被扔到河里的记忆，仅仅是一刹那，但强烈的恐惧感却久久未曾离去，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那种绝望的感觉，那种死亡就在眼前的感觉，令人窒息，令人惶恐，令人错乱，这种恐惧感促使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他试图抵抗这种恐惧感，但无论如何勉强自己都不能够再向前踏出一步，整个脑海里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不知为何，他一点勇气都没有，随后心中惊悸，胸口作痛。一下从静默的冥思中惊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没有任何变化，此刻，他身在此处，但刚才那一瞬，他仿佛真的在河畔，那种恐惧感真切地萦绕在他的头脑，恐惧伴随着他。他害怕接触水，自己的身体便自然地飘浮在水面上。他也注意到自己害怕接触水，便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阻力，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用。 也许这就是他的特殊能力，无形无迹，却实际存在。事实上，这就是虚数属性的特性，神秘，却无处不在，但又无迹可寻。虚数属性的能力一般涉及一些抽象存在，比如重力，而亚里士多德的能力更特殊，他具有空间能力，刚才明明是在冥思却能感觉到身临其境，便是空间感知能力，可能窥探并感知周围的空间，这个范围大约有四五十米的直径，而且这种感知强烈的反应在他的脑海中，之前莫名消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对于〔焚风〕的恐惧，引发了他自身的空间能力，进行了一段超短程跃迁，在河上，因为不想接触水，于是空间能力便自然发动，令他踏在虚空上，如同飘浮一般。大哥，也就是因为这样特殊的空间能力，或许在极端情绪爆发下，亚里士多德具有极其恐惧的力量，恐怕顷刻之间，毁灭十几个星系都不成问题，纳努克也正是因此选中了他，倘若他能够成为毁灭令使的话，也许能成为绝灭大君之首。至于另一点的话，还尚未得知。 几个月之后，冬季迫近，为了族群的生存，狼王决定迁徙，在狼王外出考察迁徙地时，就是亚里士多德在族群中领导狩猎，虽然组了一些资历很老的成员看不上这个孩子，那很快他们就被孩子的能力所折服，不仅没有族人挨饿，而且食物还有富余。而且这孩子很有经验，他知道怎么样去捕捉猎物是最有效的，知道周边的猎物主要分布在哪里，他还知道怎样隐藏足迹，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也几乎没有任何足迹留在地面，神出鬼没，如同鬼一样突然出现猎物背后，一击直击气管，讲究的就是一击毙命。 狼王这一去就是半个月，不过终于是找到了合适的迁徙地点，这次他们要去的是阿瓦隆南部的森林，猎物充足，而且原本就人迹罕至，如今因为反物质军团的袭击，再无人烟。就是绝佳的栖息地，他们将在这里一直待到次年夏天。 〔焚风〕在六年前没能找到这个孩子，因此，特意扩大了搜索范围，而且将整个阿瓦隆都夷为平地。不过还是没能找到他，而这次狼群的必经之路，正好和最近新添加的一个搜索范围重合了。总之，这绝不是一次轻松的旅程，不说会遇到〔焚风〕了，至少也会遇到反物质军团。在旅程中，老王就跟亚里士多德并排走，时而会探讨起人类的文明，这时亚里士多德就会用相对通俗的语言不厌其烦地解释，即使狼王听懂了，却装作不懂故意捉弄他，他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您知道就好了。＂或许在他眼里，比起人类社会，这个族群更像是他的归属，六年的情谊，让他把族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他情愿包容他们，容忍他们的一些缺点，因为确实有些成员有时脾气比较暴躁，对他恶意很重。但他总会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善意，这六年下来，他差不多已经成了族群里相当受欢迎的存在，甚至有的时候，几头资历较老的狼都在考虑，他是否是〔卢皮卡〕？〔卢皮卡〕在狼族的语言里，意为命运的家族。这个名号曾被授予跟狼族很亲近的人类，差不多有五百多年没有〔卢皮卡〕出现了，组里的人对此显得格外热心，他们都乐于再次拥有〔卢皮卡〕。 这次旅程最凶险的地方是一处狭道，左边是绝壁，右手边则是万丈深渊，整个小岛就宽两三米，狼王庄安排族人按长幼顺序列队，有年长的狼为幼狼开道，而他却特意把亚里士多德安排到队伍最后。大概也是希望他能保护好这些幼狼吧。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次不只有悬崖绝壁，还有反物质军团的袭击，他们在周边感受到了亚里士多德气息，聚集了过来，都有三四个掠夺者，五六十个重子，反重子。掠夺者在前头，被狼王和成年狼挡住，而重子和反重子，就趁机用湮灭攻击绝壁制造岩崩，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将整个队伍分割开，将他们阻挡在这里。听到幼狼们恐惧的嗥叫，他脑海中顿时产生了一个念想：他要保护好这些孩子。落石就正好停滞在空中，随后在亚里士多德的操纵下，落石四散飞出将反重子，重子全部消灭。 队伍前列的掠夺者也被狼王他们干掉。意识到情况不对的狼王立刻催促队伍加速前进。在走过这段狭道之后，追兵似乎没有追来，狼王方才松了一口气。 来到指定栖息地之后，他特意把亚里士多德叫到一边，问他是否愿意成为命运的家族？也就是〔卢皮卡〕。亚里士多德点头，表示这六年来，他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