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王：红发歌姬》导演谷口悟朗B站专访
《航海王》系列最新动画电影《航海王：红发歌姬》在中国大陆上映后广受好评。为回馈《航海王》粉丝，并帮助大家更好地欣赏《航海王：红发歌姬》，B站动画区请到本片导演谷口悟朗以及本片海外制片人，来自 @东映动画 的神木优进行专访。
继上周的海外制片人神木优（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20174991）之后，本篇访谈请到的是本片导演谷口悟朗。他是有史以来总计十五部的《航海王》系列电影中，首位出身于东映动画外部的导演。本次专访中，他将为我们讲述《航海王：红发歌姬》的各种秘辛——包括他作为外部导演为航海王电影系列所带来的创新与挑战、他与原作者尾田荣一郎就剧情·角色·世界观设定所进行的交流探讨、他偕同本片创作团队对于作品品质的反复打磨等等涉及本部电影内容的幕后信息。建议大家在观看《航海王：红发歌姬》电影后再行阅读。
——非常感谢谷口导演此次接受B站的采访，首先请您做一下自我介绍。
谷口悟朗 我是日本的动画导演谷口悟朗。而我第一次在动画中担任导演的作品就是《航海王》最早的动画《航海王SP：打倒海贼强萨克》。
之后我在TV动画方面陆续执导了《无限的未知》《分身战士》《枪x剑》《星空清理者》《Code Geass》《森林大帝》《纯洁的玛利亚》《ACTIVE RAID -机动强袭室第八组-》《ID-0》《revisions》《巴克亚罗》《花样滑冰Stars》等作品。此外还以制片人身份负责过《舞-Hime》与《幻想玩偶》。
——您曾经导演《航海王》最早的动画作品这件事在中国不算知名，您能否介绍一下当年的经过？您和尾田荣一郎老师当时又有怎样的交流？
谷口 （笑）那肯定不知名。我还记得当时《航海王》的漫画连载刚开始不久，最初的联络交流都是通过《航海王》漫画的初代责任编辑浅田贵典，见到尾田老师要等到之后前往他的漫画工作室开会的时候了。当时《航海王》连载刚刚开始，工作室空间也不算宽敞，整个工作室里占地最大的是助手们工作起居的空间，而尾田老师的工作区域真的非常有限。也因此，我记得凡是需要和他深入交流创作细节的时候，都是外出一边吃饭一边聊的。
——自那以来已经过了24年，这24年里您有没有看《航海王》的漫画与动画？能否介绍一下您接到《航海王：红发歌姬》的导演邀约当时的情况？
谷口 《航海王》漫画我有在看，动画则看得相对断续。关于《航海王：红发歌姬》的导演邀约，其实在这次之前，东映动画的制片人就已经找过我两次，希望我担任《航海王》电影的导演，但因为日程等一些原因，最终未能合作。这次算是第三次找我了，我不由联想到刘备三顾茅庐去请诸葛亮的典故（笑）。当时我就想，对方都第三次来邀请我了，这件事情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我必须要郑重对待否则有失礼数。于是我就提出：“您能否问一下尾田老师，让谷口来导演真的没问题吗？”结果得到了尾田老师的欣然同意。在原作老师同意的大前提下，我决定诚心接受这次邀约。
——在之前神木优制作人的专访中也提到，过去的十四部《航海王》电影导演无一例外均为东映动画出身。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东映动画邀请您来执导作品，是否代表他们希望您能够为《航海王》电影带来一些全新的改变？
谷口 在我看来，东映动画最开始邀请我时，其实并没有把我所能带来的“全新改变”考虑得特别具体。他们提出的目标是——“希望通过我的参与，把下一部《航海王》电影的日本票房推上一个台阶”。我作为一名来自外部的导演，可以将精力集中在“如何把《航海王》拍得更有趣”这个核心问题之上。我认为这可能就是他们邀请我时所抱有的期待，而我也确实按照这种方式在开展《航海王：红发歌姬》的相关工作。
——那在此前提下，能否介绍一下您是如何与尾田老师、制片人团队、以及编剧黑岩勉先生对《航海王：红发歌姬》的大方向进行定调的？
谷口 我个人提出了一点需求：“重返‘《航海王》究竟是怎样一个故事’的初心。”所以我希望要把这部作品拍成“路飞的故事”。我要拍的不是“佐罗的故事”，不是“奈美的故事”，不是“撒谎布的故事”，我很明确我要拍的就是聚焦在路飞身上的故事。以上是我个人在创作角度所提出的需求。
而在商业角度，刚才我也提到，既然找我参与，就是希望我为这个项目带来新的改变，把项目推上一个台阶。为此我觉得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拓展观众群体。那么应该怎么拓展观众群体呢？至今的《航海王》电影所着重针对的受众，都是喜欢《航海王》，一路追TV动画追到最新的粉丝。这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航海王的连载非常长，有不少粉丝都是当年追过，但目前暂时出坑的，也有不少是久仰大名想入坑，但看到这个长度就心生惧意的。所以我的希望是——能让这部分群体也能够成为这部新电影的观众。
关于我和尾田荣一郎老师在创作上的合作方式。尾田老师基本不会给出过于直接的要求，也不会说 “拍个这样的故事”这种话。一般的流程都是，我们先提案“这部电影想拍这样一个故事”，然后他针对这个方案给我们反馈意见。所以这次我们先是做了一个方案提交给他，而那个方案的大方向基本就是延续传统逻辑，方案中的“敌人”和“思想”都类似于以往的《航海王》电影。结果尾田老师表示：“找个传说中的强大大叔出来然后打爆他这种，是不是已经拍了挺多了啊？ ”
我们从他的这个回答中领会到，不应该拘泥于过往的《航海王》电影模式，必须做出改变，为这次的电影添加与过往不同的乐趣。而探讨之后，我们选中了“歌曲”这一主题。
——您提到《航海王》系列无论原作漫画还是TV动画都已持续多年，对新观众或许形成了一定的门槛。比如我个人确实近年主要也只追漫画，没追TV。但近年的《航海王》电影我倒是都有去影院看，因为我知道电影剧情不会对主线有影响，可以安心观赏。当我看到《航海王：红发歌姬》设定的时候，发现不仅杰克斯要登场，女主角还是他的女儿。我不禁心生疑问：“这次电影的设定和主线是不是牵扯有点过深？”不知道您如何看待这个“可能影响主线”的问题？
谷口 首先，关于一部分粉丝可能会对这件事有反感这一点，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这是一次全新的挑战。
我们知道，至今的《航海王》系列作品中，由于杰克斯的定位太过重要，几乎没有出场机会。所以尾田老师这次能同意他登场，无疑说明了老师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很清楚这次电影所要表达的内容必须突破以往的作品，进一步拓展故事的深度。制作过程中，我和尾田老师一边讨论一边推进，他表示希望把相关大事件整理成具体年表，也是在这个讨论过程中，《航海王：红发歌姬》的时间轴逐渐明确了下来。
—— 关于“歌曲”元素。我听说此次电影的音乐相关工作基本和动画制作是平行进行的，这在动画制作中属于超脱常规的做法。您能否为我们介绍一下此次《航海王：红发歌姬》中音乐制作相关的流程？
谷口 从通常的动画制作流程来说，一般都是先写好歌，后进行分镜作画，所以这次的歌与动画平行推进确实不算常规做法。
具体的流程顺序是这样的：首先我们决定此次电影要引入歌曲元素，以“歌曲”为主题。接下来以此主题撰写剧本。在剧本撰写阶段估算所需的歌曲数量并得到制片人同意后，告知编剧黑岩勉。然后由我和黑岩根据剧情大纲，推算出每一首歌曲在电影中出现的时间点。再下一个阶段，就是我和尾田老师对歌姬的人设进行打磨，最终设计出乌塔的形象。
此时除了尚需等待歌曲完成的演唱场景之外，我开始对其他剧情场景绘制分镜并进入后续作画流程。同时，我们也希望歌曲是与剧情、歌手完美契合的。恰巧在这个时机最终确定邀请Ado担任此次歌姬的演唱，所以我们基于她本人的歌唱特点，以及片中想要传达的信息，向音乐人发出了歌曲创作邀请。
音乐人完成歌曲创作后，会在Ado正式录音前先提交一个简唱版本。动画团队根据简唱版本请舞蹈设计师进行动作设计，完成舞蹈的3D动作捕捉，并在副导演小牧文主导之下进行歌曲场景的分镜绘制。同时，Ado团队则进行歌曲的正式录音。
在Ado的正式演唱版本出炉后，我们再根据正式版对歌曲部分的分镜进行修改，我记得光是重新剪辑就反复了有数十次之多。
——这一波流程下来听着非常辛苦。
谷口 确实。但是幸好我们在剧本阶段就已经确定每首歌曲所要表达的思想和音乐风格，这也是为了方便我们后续向音乐人提出明确的创作需求。之后在歌曲创作阶段和简唱阶段，我们也和音乐人反复交流、打磨节奏感等细节。而到了Ado演唱的环节，我们同样也对她提出了极其详尽的演唱需求。比如“这里角色的心情是这样的，麻烦按这个风格演唱”等等。
——说到这里，能不能请教一下谷口导演的音乐喜好？另外尾田老师一般喜欢怎样的音乐呢？作为《航海王》系列首部音乐主题作品，不知道两位的音乐品味对于《航海王：红发歌姬》的音乐风格带来怎样的影响？
谷口 其实尾田老师进行漫画创作的时候，一直都在听最新的音乐和歌曲。所以他也许属于“追逐流行音乐”那一类型的音乐爱好者。而我虽然也会听流行音乐，但实际上更喜欢古典乐、爵士以及电影配乐。
关于电影中的音乐，我们的合作模式基本是：我对每个场景配乐的节奏元素进行推敲，以此掌控整部电影的音乐设计风格。尾田老师则在此基础上提出对音乐人人选的具体建议。
——接下来想请您聊一下《航海王：红发歌姬》的女主角——歌姬乌塔。我个人觉得她的定位非常特殊，尤其是她与路飞之间的关系。
乌塔是女主角，她是路飞的童年玩伴，是路飞的好对手。她还是杰克斯的女儿，而杰克斯对于路飞也是一定意义上接近“父亲”的人。所以我有一种强烈的印象：乌塔的人设在各种意义上，都是《航海王》系列中非常罕见的，在角色定位上和路飞相对“对等”的人物。不知道对于乌塔的角色设计，您和尾田老师是怎么考虑的？
谷口 我之前提到过，这次的电影我们要拍的是“路飞的故事”，或者说我们要借此表达“《航海王》究竟是怎样一个故事”这个大主题。所以乌塔的角色定位，实际上是路飞的“另一个可能性”。
路飞的故事从风车村开始，村民们没有束缚他，他得以自由地选择人生的方向。所以他最终选择立志成为航海王，乘船出海。
那我们可以想一下，如果路飞的未来道路的选项受到限制，那会怎样？如果他所处的环境不允许他走自己想走的路，又会怎样？如果路飞陷入此种状况，他究竟会走上怎样的成长道路？如果我们能够对路飞的“另一个可能性”进行细致的描写，并与现在的路飞进行比对，得出的结果会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了解路飞这个人。而这“另一个可能性”实际上就是乌塔这个角色的定位了。所以正如你所说，乌塔所处的定位和路飞确实是“相对对等”。
——我们知道这次乌塔的演唱和配音分别由Ado和名冢佳织担任。接下来能否介绍一下邀请名冢佳织为乌塔台词配音的经过？您和她就乌塔台词的呈现有过怎样的指导和交流？
谷口 我们从最开始，就决定要把乌塔的“歌曲”和“台词”进行分割。这是因为我们没能找到一位，在歌唱和台词配音两方面同时能满足“乌塔”需求的人。在确定Ado负责演唱之后，我们就乌塔的台词配音召开了试音选拔。
参加选拔的除了声优之外，同样也邀请了拥有相关经验的真人影视演员。我们知道，声优拥有独特的配音技巧，但同时也会因此显得“稍过刻意”。所以乌塔配音的选拔标准是——“不使用声优特有的技巧也能通过声音诠释人物”。依靠这个标准进行筛选之后，最终候选人只剩下几位，而我和尾田老师就从这份名单中各自选出两到三位属意的人选。在对照我们的选择后，就发现唯一重合的就是名冢佳织。
在我过去的作品《CODE GEASS》和《幻想玩偶》中，都和名冢佳织有过合作，对于她的能力和技巧都非常了解。于是我就推荐说：“她的能力可以胜任，请让她配音乌塔。”这就是确定起用名冢佳织的经过。
在确定声优之后，还做了这么一件事情：我们准备了Ado平时说话以及出演广播节目、演唱会主持时的录音资料给名冢听。并不是要她模仿Ado，而是希望她从中体会Ado的气质，融入到配音中。我们还把歌曲的资料也都提供给了名冢，包括这些歌曲的创作理念，以及Ado对这些歌曲的演绎方式。在Ado团队提交正式歌唱录音后，我也几乎在第一时间让名冢听了正式版歌曲。此外在台词录音现场之外，我和名冢还见了两次，讨论配音时所要使用的音调和语速。
而说到乌塔的配音难点，莫过于必须同时具备声优风格和非声优风格，我们必须在具体演绎的时候运用极其复杂和精细的配音技巧和音域控制。
——接下来想请教您一些世界观方面的问题。我们知道，以往《航海王》电影曾经描写过赌场和海盗博览会，原作剧情中也有布鲁克举办演唱会的场面，但这些都是集中于特定地域的娱乐活动。对于航海王世界中普通人的“日常娱乐”描写，至少我个人印象不算深刻。结果《航海王：红发歌姬》中突然就出现了依靠网络直播演唱红遍世界的歌姬乌塔，这即便在我们的现实社会中也属于新兴的娱乐形式。而您一直以来的特点正是善于描写写实世界观，不知您在这些世界观设定上与尾田老师进行了怎样的交流？
谷口 首先《航海王》这部作品的世界观在尾田老师手中，实际上已经有了非常写实和自洽的设定，从作品中船舶构造描写的具体程度就可见一斑。当然与此同时，尾田老师也在作品中倾注了发自内心的“浪漫”。比如作品中的佩刀像古罗马时期那样，挂在右侧腰部。如果要忠实现实设定应该挂在左侧，因为挂右侧的话，拔刀动作需要一定空间，非常不利于集体行动。但尾田老师就是在明知这一点的情况下，依旧选择挂在右侧。在尾田老师已经为原作做好自洽设定的基础上，我们针对这部电影商定了作品中电力和通讯方面的设定内容。
关于电力，航海王世界是有电的，但由于基础设施的限制，能日常享受电力恩惠的人数相当有限。而关于娱乐，人类不可避免地会追求娱乐。所以在我的想法中，歌舞和戏剧这些表演形式应该是自古以来就已经存在的。但这些艺术形式终究因为航海王世界的交通不便而被限制在各个地域之中，无法进一步对外传播。不过得利于多种多样的电话虫的诞生，这些曾经受限的艺术形式获得了进一步广泛传播的机会。这个现象其实和现代社会相同，互联网普及使得各国间的信息传递和娱乐传播变得更为便利。而关于这些逻辑是否可以直接使用，我和尾田老师进行了反复确认，所以这些设定绝对不是动画团队擅自追加的（笑）。
——我们知道本次邀请到多位著名音乐人共同打造出多首质量极高的歌曲，想知道在电影设定层面，乌塔的这些歌曲是由谁创作的？？
谷口 在作品中的歌曲，除了古代乐谱《消逝之歌》之外，都设定为乌塔自己所创作。乌塔有一系列以虚拟主播形式拍摄的视频（《乌塔日记》官方中文：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KY4y137bL/），其中对于每一首歌曲的创作环境和心路历程都有进行详细的解说。我推荐大家有机会可以看一下那套视频。
——接下来想请您聊一下红发海盗团的登场。我们知道杰克斯和路飞之间有着围绕草帽的约定，红发海盗团角色的能力细节肯定也要更多地保留给原作。不知关于这点，您和尾田老师是怎样探讨的。
谷口 最大的问题不在杰克斯，是在红发海盗团。因为原作中有些角色连名字都没交代过，甚至有些角色在尾田老师未透露的设定中，在电影所设定的时间点其实应该不在船上。所以我最后请尾田老师就红发海盗团的情况设定，包括他们的名字，给我写了个小抄。但就算拿到小抄，我还是希望能够在片中尽量隐藏他们具体的招式和战斗风格。片中对各个角色进行最低限度的展示是可以的，但具体到招式细节和详细的战斗方式，我觉得对于一直在追漫画的读者而言，这些内容理应是从漫画中得知的，我们要把这方面的乐趣为原作漫画读者保留下来。
其实我们这次的计划是给大家展示“红发海盗团”这个集体，而不是展示每个具体的成员个人。我和制作团队详细确认每个角色所能够描绘的底线，几经讨论后的结果就是给大家所看到的最终版本。
——我们知道，在航海王世界中呈现的“亲子”关系都比较与众不同，您能否谈一下在《航海王：红发歌姬》中，对于“亲子”关系刻画的思路？
谷口 （笑）如你所说，在航海王世界中，很少会有所谓“普通”的亲子关系。比如撒谎布和耶稣布几乎就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可能也就夏洛特·玲玲的大妈海盗团还算有点人情味（笑）。但我觉得这些表现实际上是和作品的主题挂钩的，接下来的话只是我的个人理解。在我的解释中，他们比起血脉相连的关系，其实更为重视的是心灵相通的关系。我认为这个思路是和作品主题的一部分相联系的，所以我自己会对这方面的刻画格外重视。
——您也提到，本片中还有一对父子，耶稣布和撒谎布。我自己作为一名老读者，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看到耶稣布见到儿子成长时候的反应，所以看到这次《航海王：红发歌姬》中两人的联动，我可以说是非常激动了。
谷口 （笑）确实有很多人和我说，看到他们两个人的互动真的非常高兴。从我的角度来说，这次能够给撒谎布戏份就已经很开心了。因为24年前我导演《航海王》的时候，撒谎布在原作连载中还只是刚刚出场，那时的他只是个除了撒谎一无是处的人。当时我也不确定他这样的性格是否能受到观众的喜欢，加上最早的动画能放入的角色数量有上限，所以当时的《航海王SP：打倒海贼强萨克》最终就只给了路飞、奈美、佐罗三个人戏份，没给撒谎布出场的机会。所以这次时隔24年终于能够亲手刻画撒谎布，我自己也感到非常高兴。于是带着这份高兴的心情，就想那肯定也得给他爸戏份吧，结果这么一拍后大家的反响极其热烈，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我最近正好时隔多年看了您过去的作品。再次感受到您的作品的结构之缜密，尤其是角色的动机与价值观的体现，以及角色之间的矛盾冲突的戏剧性，恐怕都是您特别擅长的领域。但我们知道《航海王》是一部连载多年，世界观极其稳定的作品。您在拍摄《航海王：红发歌姬》的时候，是如何让您所擅长的风格与《航海王》原有的架构相结合的？
谷口 我有一个始终在告诫自身的原则，就是千万不要刻意去表现所谓的“原创性”或者说“作家性”。假使一个创作者确实拥有他自身的原创风格，那也不应该是他自己去大声主张的，而是应该由观众、由其他人去发现的。所以这次的《航海王：红发歌姬》的执导工作中，我也秉持了这一原则。当然了，虽然我觉得有把自己隐藏起来，结果听不少人的反馈，这次还是流露出来不少个人风格（笑）。只能说这些风格不是我主动想要表现，而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还要请大家多多担待了。
——说来此次的《航海王：红发歌姬》应该是您第一次把别人的原作拍成原创剧情的电影，这方面有没有一些感想可以分享？
谷口 虽然电影是第一次，但之前我有过几次把别人原作拍成原创剧情的TV动画的经验，这方面倒没有觉得特别难。如果非要举出一点的话，我与尾田老师是24年前就认识了，有些话因为是老相识所以反而比较容易开口。所以尾田老师基本冲我说话都不带客气的，而我在众人面前对老师搭话时也比较不拘小节。相对熟稔的关系使得我们的交流更为紧密，而紧密交流后所产生的内容最终也被反映到了作品之中。
——那关于乌塔之后的故事，目前有没有可以透露的内容？
谷口 关于这一点，我觉得不应该是我这个当导演的有资格公开的内容。唯一有资格为此发声的，就是原作者尾田荣一郎。虽然我们两个算是老熟人了，但是这个内容显然应该是原作者的责任范围，也希望大家可以等待尾田老师所给出的答案。
——有没有什么之前没聊到，但是您希望粉丝可以了解一下的话题可以给我们分享？
谷口 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有趣的话题。这次的电影制作方式由于和过去几部相当不同，以动画制作流程来说算是相当非常规的案例了。为此我必须在项目开始前召集制作组和主要声优，向他们反复说明本次电影制作的特殊情况，而他们也很积极地响应我。
我还记得2019年的时候，尾田荣一郎在自家开派对。我在那里第一次和饰演路飞的田中真弓碰面，打招呼说“我将导演下一部《航海王》电影，请多关照。”之后因为疫情就很难有线下碰头的机会。我印象极其深刻的就是当时在派对上，尾田老师拿出超多烤肉，还亲自上阵烤肉，我垂涎欲滴但因为有下一份工作要赶场，最后没吃成尾田老师亲手烹制的烤肉，算是心里留了个遗憾。
再就是最近的事情，我和尾田老师录了一版可以配合电影上映听的副音轨，录完去吃饭。当时尾田老师居然喝了两三杯酒，他平时可是个几乎滴酒不沾，而我是个喝酒的人，现在想来或许是想犒劳我吧（笑）。尾田老师并不是一个善于将情感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人，即便如此，他会去创造一个可以举杯共饮的环境，向我表达感谢。尾田荣一郎就是这样一个，拥有温厚气质的人。
——非常感谢！这篇采访包含了很多作品核心内容，相信读到这里的读者很多都已经观看过《航海王：红发歌姬》了。您能不能以导演的角度给观众一个小建议，希望他们二刷时可以着重注意哪些地方？
谷口 我会希望大家关注画面中那些没有台词，不位于画面中心角色的反应和表情。因为第一次看的时候，观众会不由自主把视线放在画面中心说话人的身上，但画面中的其他角色我们同样有对表情细节和视线方向进行精心设计，如果大家能关注这些点的话我会很高兴。
还有现实世界中，佐罗和山智和和睦睦并肩躺着睡觉的部分（笑）。再就是现实世界中乌塔所持的匕首，这个我在其他采访也聊到过，乌塔的那把匕首和路飞在原作第一话中割伤自己左眼下方的匕首是同样的设计。这样的小彩蛋其实我们还埋了很多在电影之中，希望大家可以去画面的角落中寻找一下，一定会有很多收获。
——您这个埋彩蛋的方法，和《航海王》漫画原作非常相似。
谷口 确实是。
——最后请您给中国粉丝说两句。
谷口 好的。首先，中国曾给日本动画带来巨大影响。特别是《铁扇公主》这部动画电影给手冢治虫老师等众多日本作家带来了深刻的影响，自那时起日本动画开始探寻摸索属于自己的新表现手法。
近二三十年来在中国制作的动画作品们都充满了挑战和刺激，我个人也非常尊敬。以制作动画时长而言，目前中国已经跃升到世界最长。能做到这一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自己曾经在00年代头上看过一些中国动画影像，当时那些作品还是相当于日本70年代后期的风格，结果近年来我发现中国动画一口气就追了上来，掌握了最新的潮流。我之前看了《罗小黑战记》，其中所使用的表现手法让我回想起了动画最为本质的乐趣，对我来说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我个人还特别喜爱中国的三国志和楚汉战争等历史故事，是项羽和刘邦故事的大粉丝。希望我所喜爱的中国的观众们，能够去体验《航海王》的全新乐趣。哪怕是之前不了解《航海王》系列的观众，我相信也能享受《航海王：红发歌姬》所带来的快乐。也希望这次的作品能有机会打动到更多中国的观众。
——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谷口 非常感谢，也请中国的粉丝们多多关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