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ravia/IF线】狼与小寡妇与自由意志（3）

白银舰队技术路线造就的人造人是三大类技术路线中第二喜欢自然人的那个。一般来说他们天生对自然人具有一种介于友情和亲情之间的感情，但通常不会像黄金舰队技术路线的那样把自然人当作主人和神。这点在G4身上也有所体现，但或许黑狼做了改动，以至于这种感情变得有些许偏执。监狱中的自然人管理人员说G4比其他黑狼人造人更喜欢亲近自然人，这点带有白银系的风格，但他也会全力讨好黑狼，哪怕仅仅只是一个虚假的概念。他在监狱中的表现比其他黑狼人造人温顺，大部分时候那颗大脑袋瓜里似乎都只有下一顿饭吃什么，也几乎不会主动挑起冲突，但若其他黑狼人造人怂恿他去做什么的话，他也会不假思索地去做。白银不到一个星期后就不得不把黑狼们分开关押了，那之后他就只惹了点小麻烦，或许这就是他成为第一个试验品的原因。

我带他回来的时候，陈橙手下的那几个军用型一直跟我们坐在一个车厢里，几乎把我们夹在中间。那个黑狼步兵手上戴着手铐，嘴唇紧紧抿着。一个眼罩套在他眼睛上，好像这样就能防止他在路上暴起伤人。

“能把眼罩拿下来吗？”我敲了敲货车驾驶室与后座之间的隔板，陈橙就坐在前面开车，“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我建议等到了目的地再摘。”陈橙的声音隔着隔板传来，有些发闷。我和陈橙认识已经有几个月了，如果她是宝石舰队人的话，我应该会很喜欢她，但她是白银舰队的特种小队上尉，而且是直接负责监督我的人。我看着那个步兵，他身体前倾，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节抓得发白。他似乎正在努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紧张。

“你的代号是叫G4吗？”我问他。他没有出声，一动不动，头都没有转动一下。

“他是叫G4，”坐在他左侧的红发特战型说道，他的代号是季风，一个非常烦人的家伙，“而且他打不过我。”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这么紧张，”我说，“我们不是押犯人去坐电椅吧，既然你们觉得自己能控制住他，干嘛还要锁着他呢？”

“我只是建议，”陈橙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没说非锁着不可。”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后座上的人似乎都在刻意地不看向我。于是我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那个黑狼步兵眼罩后面的锁扣，他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把头转了过来。

“别动，大家伙，”我说，“我们该见见面了。也许你还记得我。”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跟N75一模一样，但脸上的表情没有N75常有的那么放松，而是每根线条都紧紧绷着。我把眼罩扔给季风，他一把接住，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样，”我冲他挥了挥手，“还记得我吗？我只见过你一次，那时候你端着霰弹枪，而我就在N75前面。”

他眨眨眼睛，像是在试图赶跑射进眼球里的光子：“你想干什么？要把我带到哪去？”

“别紧张，”我把两手往下压了压，“我跟N75是朋友，他应该说起过，我叫杨海安，你知道这个名字吧？”

他皱起眉头，露出一个努力从脑子里提取信息的表情。“头儿提起过这个名字，”他说道，“但他说杨海安是个混蛋。”

“他经常这么说，”想起我对N75的那些背叛，我心底里涌起一种复杂的疼痛感，“但要是他不信任我的话，就不会让我参与他最后的计划了。”

“我还以为你被他打死了，他说有人背叛了黑狼，他查到叛徒就在船上，所以才…”

“那是我帮他查到的，”我说道，“我们在掠行号上发现了叛徒的身份证据，跟叛徒一伙的那些人想杀了我们，所以他负责杀了那伙人，我负责联系支援队伍。”

“你联系的白银？”

我突然有些拿不准说这些到底对不对：“对，是我……75跟你们讲过黑狼的历史吗？白银和地球有密切关系，而黎明之狼就是从地球出发的，你听说过黎明之狼吧？”

他露出了明显困惑的表情，但似乎很不希望我发现他一无所知。“我当然知道，”他恶狠狠地低声说道，“但你在说废话。我只知道白银把我们都关在监狱里，而且头儿失踪几个月了。”

“你想见见N75吗？”我说，“如果见到他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表情凝固了，脸上努力装出的凶狠只保持了不到半秒就转变成了迷茫和愤怒：“你们把头儿怎么了？”

“他很好，只是处境有点危险，”我用余光溜了一下后座上其他人造人的表情，发现他们都在瞪着我，“他不太方便直接通讯，所以拜托我照顾你们，让你们别惹麻烦。”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们？”步兵型的语气像是一条受伤的动物，“他还好吗？被关起来了吗？”

“他很好，”我说，“过几天我就想办法让你跟他通话，但你得保证不惹麻烦。”

“我不会惹麻烦的，”他咬着牙说道，“但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问到点子上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我甚至不知道白银为什么让我来跟这些黑狼们接触，就算是看重我跟N75的联系，至少也得考虑一下我从未跟75以外的人造人共事过吧。萨兰雅之前倒是跟我谈过，给我分析了一番留在白银和返回宝石的利弊。她认为只要我一返回宝石就会死于“自杀”，但若留在白银的话，她会有更有价值的工作交给我。我自认为还不能算是个投诚者，但她说得也没错。我认识的那个局长不会放任一个参与过太多机密行动、被他出卖给黑狼后又没死的人继续活着。我快速思考了一番，把萨兰雅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忽然意识到那个女人或许是想做什么了。

“考察你有没有资格，”我冲那个步兵型摊开手，“N75还在查叛徒的事，他需要帮手，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加入他，他需要的人要能够跟不同阵营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我们没有资格吗？”步兵型发出一声悲鸣，瞪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愤怒，“我们一出生就是他的人，我们不管干什么都跟着他！”

“就是这样，”我平和地说，“他觉得你们太年轻了，只会服从他，但服从是不够的，他需要能自己做决策的人。”

步兵型肉眼可见地枯萎了，厚实的肩膀往下一沉。

“所以我来负责训练你们，”我说，感觉心脏怦怦直跳，“我来教你们怎么跟自然人相处，这样能减轻他的压力，他现在一个人处理得很困难，忙得要死。”

“一定很危险，”步兵型说，“想杀他的人一定很多，要是他身边没有人……”

“我有找人保护他，但他更希望你们回到他身边来，”我慢慢吐出一口气，“所以这段时间里你要跟我住在一起，我会尽量教你，但你也得配合点，懂吗？”

他低头看看自己腕上的手铐，又抬头看了看我：“我们要去另一个监狱吗？”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没错。“不是，”我说，“是我住的地方。还给你戴着手铐真是抱歉…”

我看向坐在G4右侧的那个黑发特战型，她的代号是寒流，冲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没想到是G4做出了解释，他耸了耸肩膀，“这是白银的规矩。因为我之前犯了错误。”

“他参与了两次斗殴，打断了一个步兵型狱警的鼻梁，”寒流说，“而且偷吃光了厨房的草莓酱。”

“我会把花生酱也都吃光，”G4恶狠狠地说道，“我才不在乎你们的规矩呢。”

“你把酱油都喝了也没人在乎，”季风说，“反正你打不过我。”

“你应该知道919他们这下就没有草莓酱吃了吧。”寒流说。G4一愣，然后蔫在了座位上。

“不知道75说起过没有，我其实很会做饭，”我说，“我给他做过好几次饭呢。要是能买到水果的话，可以自己做草莓酱。”

G4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布满惊讶和感兴趣的表情。他咬了咬嘴唇，重新缩回座位里：“我才不管你会不会做饭呢。”

“我可以给你做N75最喜欢的那道菜，”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座位里蠕动，“这里应该比较容易搞来鸡肉，新鲜番茄可能有点困难，但番茄酱和罐头番茄总归可以，还有黑胡椒和罗勒，或者我也可以用合成香料，N75喜欢偏酸一点的，但我也可以多放点糖。”

“其实你可以点外卖，”驾驶位上的陈橙说道，她好像在憋笑，“这里有养殖基地，不少食品店都会做真正的肉菜。”

“自己做饭味道更好，”我说，“而且75比较喜欢我做的，他说过希望他的后辈们也能尝尝我的手艺。”

那个黑狼步兵型的嘴巴咔哒一声闭上了。在此之前他一直半张着嘴凝视着我，似乎忘了应该用什么表情。“头儿……”他艰难地蠕动着嘴唇，仿佛不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喜欢你做的…饭？”

“我说过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我耸耸肩，“我应该说过吧？”

“哦，”他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好像指望着季风和寒流能给他答案似的，“但是头儿说你是个混蛋……”

“我确实做过一些让他生气的事，但不意味着我们就不是朋友了。你应该也曾经做过惹他不高兴的事吧，但他仍然为你们骄傲。”

“他为我们骄傲，”G4把这句话在嘴里咀嚼了几遍，把脸埋在手掌里，“我……我应该听他的话，我是个黑狼。”

“对，没人会强迫你背叛黑狼的，”我说，“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他希望我们做的，为了黑狼。”

“为了黑狼，”他喃喃地重复道，仿佛那是一句咒语，“头儿让我们听白银的话，是为了黑狼……那我之后得听你的话，也是为了黑狼？”

“对，为了黑狼，”我顺着劝诱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黑狼，只是一些细节暂时还需要保密，你们不要怪他。”

“我不会怪头儿的，”G4用被锁着的双手揉了揉眼睛，把双手捏成拳头，将一口气深深吸进肺里，又狠狠吐出来，用力点了点头。

“为了黑狼。”他喃喃道。

这就是思维烙印。直到下车前我都盯着G4，一直到他再次被戴上眼罩，被季风和寒流一左一右夹着带下车子、陈橙过来催我一起下车时，我脑子里仍然在想着他的表现。思维烙印。“为了黑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