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他7(羡忘)魂穿警察羡×冷血杀手机HE
这是很难得的相对无言的一个下午,两人一人占据了房间的一角,不肯说话,不肯动,好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谁先服软,谁就率先认了输。
天色渐晚,魏婴终究是败下阵来,率先起身带着桌上凉透的饭菜出去,不多时便回来了,沉着脸把热好的饭菜推到他面前。
“吃饭。”
要是没算错,他有一天一夜还多没有吃饭了。
蓝湛望着碗里徐徐冒着的热气,反应迟钝似的过了半晌才缓缓蹙起眉心。
“我……”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让你吃你就吃!”
不知道怎么就愣了,脑子里恍然一片空白,蓝湛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着提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两口饭。
魏婴见他还算听话,气忽然消了不少,就在桌子对面坐下,闷声开口:“蓝湛,你到底有什么,怎么想的,咱们别绕弯子,就直说行吗?”
“说句实话,我脾气的确算不上特别好的类型,平常在警队要想管好手底下的人不容易,我呢,做人轴,碰到大案要案进度慢了就生气,没少跟底下的人拍桌子砸杯子,简直就是一活阎王……蓝湛,我这辈子的耐心和温柔,全砸你身上了。”
“我琢磨了一下午了,咱们相处一年多了,我觉着你对我多多少少应该有点好感的吧……是不是江澄的事吓到你了,还是说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哪怕你就直接说你不喜欢我呢……那我……我就继续追呗,男子汉大丈夫的,谁还没几次恋爱失败的时候,但是咱别玩冷暴力行吗?太折磨人了。”
魏婴没敢说出“你不喜欢我就算了”这种话。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先说算了,那么蓝湛下一句就真的会说出那句“不喜欢”,然后让他乖乖离开。
他就像是一只蜗牛,随时随地都想钻进壳儿里,就算外面春暖花开,他都宁愿舍弃,只求足够的安全。
他偏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蓝湛慢慢嚼着嘴里的饭菜,原本魏婴做的饭菜对他来说总是最合口的,今日也渐渐开始食不知味。
冷暴力这个词他不太懂,但他能听明白魏婴话里的妥协,让步,委屈,抱怨……每一样情绪都来的如此真切。
他不知道怎么就弄成了这样,若说他这暗无天日的一生里还有一点光,那便都是眼前这个人给的,爱不爱暂且不说,感激总该还是有几分的,饶是天性凉薄,他亦没有要折磨他的意思。
但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了。
从始至终,魏婴包容了他的喜怒无常,他的少言寡语,他的无理取闹,他的情缘淡泊,而他,只是在他靠过来的时候,一步步的逃避退缩。
魏婴,我总以为这世道,偶尔做梦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梦停了就该醒了,我不想一脚踩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要是……你早点出现就好了,哪怕是在我杀了金光善之后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或许你都能把我救出来。
可偏偏晚了这几年,我在这一方泥沼里就陷的太深,深到已经伸不出手来拉住你了。
“魏婴,你觉得……你了解我吗?”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开了口,说出了这一天一夜里的第一句话。
“废话!”魏婴不假思索的掰着手指开始数:“我喜欢你我当然了解你啊,蓝湛你喜欢莲藕排骨汤,不喜欢吃辣,喜欢玉兰花,喜欢穿白衣,喜静话少,喜欢小动物,然后……还有……”
他的语调渐渐弱了下去,最后有些尴尬的停住了。
若是他不提,他自己总是会不自觉的遗忘一个事实:他真的不了解蓝湛,不了解他在想什么,不了解他都经历过什么。
他很愿意和他分享他的人生,无论是已经走过的路,还是对未来的展望,因为下意识的觉得,这毕竟是要和他携手一生的人。
但蓝湛却吝啬的一毛不拔,对他走过的路噤若寒蝉。
“我……”
“也只有这些了,对吗?”蓝湛苦笑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对那段难以启齿的过去三缄其口,却又在不断强调他的不甚了解。
他经过了漫长的思考,终于渐渐明白了自己的恐惧来自哪里——是那段根深蒂固的记忆,是不堪言说的自己,他在怕这些赤裸裸的展现在魏婴面前,然后他就会发现,原来蓝湛真的是个面目可憎的人。
我当然可以现在就点头回应你的心意,可是然后呢?
我所经历的,背负的那样多的见不得光,难道要永远互相欺瞒,装聋作哑的,小心翼翼的掩盖我们的天差地别,一旦有了分歧,就只能以沉默来捆绑对方,最后我们可以拥抱,把那些事情压在心里,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是不知道,但我愿意听,只要你肯告诉我。”魏婴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道:“只要你肯……”
窗前猛然响起几声嘶哑难听,但却很响亮的乌鸦叫声,打断了这段争辩,蓝湛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目光便朝窗外探去。
一只通体黑的油光水滑,双瞳血红的乌鸦扑腾着翅膀落在窗台上——这是玄夜宫独有的传讯方式,宫主一旦需要召见,这只用毒蛊养大的乌鸦就会精准的报来消息。
蓝湛一把抓起手边的短刀,下意识的就要转身走,这是在玄夜宫这么多年的本能反应。
他行至门边,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魏婴,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点什么,尽管这是他第一次有自己需要解释什么的意识。
“先去吧,我等你回来。”
在他斟酌思考出合适的话之前,魏婴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
在蓝湛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魏婴大口灌了自己两杯凉掉的茶,心上那点火就灭了。
他开始老老实实的反思。
蓝湛,你究竟是怎样长大的,又长成了怎样的你。
我所了解的,保留在心底关于你没法描述的感觉,是真正的,全部的你么?
这些没等到他得到满意的答案,蓝湛便已经匆匆回来了 。
魏婴习惯性迎了上去,从蓝湛手中接过关于任务的全部资料。
前些日子南边起了疫病之灾,百姓怨声载道,朝廷无奈之下,派了显王前往治理,谁想显王是个铁血手腕的,见疫病久治不愈,感染力又极强,索性将当地感染者全部坑杀,就地焚尸。
如此一来,疫病是遏制住了,自然有人感激不尽,可那坑杀的几千条人命却不能一笔勾销,这笔血债总有人倾家荡产也要他来偿。
“以少数的牺牲来换取多数人的平安,这手段是残忍了些,可是……也确实很难真的去评估这些究竟是德还是孽。”魏婴叹了口气:“可……”
显王乃当今圣上的九弟,毕竟为皇室中人,且不说他本人身手了得,只凭着生性谨慎多疑这一条,想要了他的命便不是易事,更何况这人出入都带着精兵护卫。
“皇室中人?”他皱起眉:“岂不是很棘手?”
蓝湛闻言只是轻轻点头,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两秒,也不知赞同的是他哪句话,他眉眼间神色淡然如红枫山初见,白衣染血时,全然也看不出任务棘手的担忧。
“据消息,显王现下还未回到上京,人带着亲兵驻扎在兰陵,守卫还算薄弱,我即刻就要出发前往,等他回到上京就来不及了。”
说话间,蓝湛已经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好了,他将魏婴的那一份丢给他,示意他跟上:“会骑马吗?”
骑马这种事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中产阶层家庭的青年完全不在生活范围内,只是他如今一缕魂魄入了魏无羡的身,唯一的好处是继承了这具身体生前的技能,像他这种出身,多多少少也该是会的吧?
对上蓝湛一旦进入任务状态,就显得格外淡漠和严肃的眼神,魏婴呼吸漏了一拍,下意识点头:“会。”
话到了这个份上,先前的话题已经没法再继续,两人抄小路行进了两天一夜,总算在傍晚到达了兰陵。
放下行装,他就见蓝湛已经坐在了铜镜前,打开了他易容的瓶瓶罐罐。
别的不说,魏婴这次是深感骑马是个体力活儿,快赶上他从前在警校训练了。
“怎么赶这么急,要不今晚先歇歇吧,明日再去。”
魏婴凑过来,才发现他手边摊着一张画像,画上的少年瞧着同他年龄差不多,眉眼温顺,嘴角噙笑,好像打画里就能看出这人的温柔谦和的性子。
“晓星尘。”蓝湛道:“显王名为薛洋,早过了娶妻之龄,却还孤身一人,便是心属此人。他原是兰陵停香阁的一个清倌儿,也算是与显王有一段缘分,只是后来便不知所踪,是死是活也很难说,显王曾经一度大张旗鼓的找过他,却最终是杳无音信,传言说,显王一直不曾娶妻,便是痴心等这个人。”
“所以要说显王这个铜墙铁壁有什么弱点,大概也就是这个人了。就今晚,是他也好,像他也好,见机行事就是了。”
说来说去,还是老一套手段——似乎他这些年,来来回回也只有这些手段。
蓝湛想起了江澄,如果今夜不出乱子,显王和江澄,看似毫无瓜葛的两人,终究是要走一样的路。
眼睛的余光扫过魏婴,见那人似乎还没想到这一层似的,只顾着把窗打开通风。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没有停下,不多时,那铜镜里已然换了一张面孔,与那画中人一般无二。
其实嘈杂的说书声停住的时候,薛洋也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兰陵于他旧事太多,仿佛处处都有故人的影子,他要花极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在回忆里陷下去。
直到那琴声自葱白的指尖下流淌出来,飘进他的耳里,仿佛从天而降的一盆冷水,硬是将他从炎炎夏日浇进了三九寒冬。
他有些狼狈的抬起头,见酒馆台上抚琴的少年郎,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近在咫尺,眉眼,神韵,分明都是那个让他瞬间就能丧失全部理智的人。
“星辰……”
琴声戛然而止,蓝湛没有说话,只是让一抹讶异的神色自脸上一闪而过,而后便静静的看着忽然冲上来的显王。
他在等对方先开口,来判断晓星尘是死是活,来判断他今天的角色,究竟是晓星尘,还是一个和他很像的人。
魏婴站在不远处,不动声色的看着情境的发展,揣测着蓝湛所有的意图。
“你终于回来了么?”
眼瞧着显王已经抬起手,入了魔似的去抚摸他的眉眼,蓝湛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用了“回来”二字,便略向后躲开他的抚摸,斟酌着开了口。
“多年不见,王爷安好。”
短短八个字,敲开了他心里筑牢多年的防御城墙,砖石坍塌的烟尘横飞,只剩了多年的等待的心酸和渴望。
可不知为何,魏婴却从显王的眼神里,看见了一丝诡谲的阴郁,或者说一种挣扎在疯狂边缘的偏执。
显王爱晓星尘,但他的爱里,还掺杂着其它东西。
是什么?
他的思绪飘荡了片刻,再抬头时,已见显王正欣喜若狂的欲拉着蓝湛走,便连忙跻身过去。
好在蓝湛提前做好了完全的打算,给他也易了容,如今旁人眼中,他已经俨然是一个年过半百,容颜枯槁的老人。
“星尘公子。”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微微的沙哑,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魏婴忍不住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
但他上前实属计划之外,蓝湛神色微微动了一下,就见显王上下将魏婴打量了一番:“星尘,这是?”
“路上垂手相助的老人,留在我身边,算是有个归处。”蓝湛顿了顿:“他一个人也无处可去,王爷不缺一个人的饭吧?”
蓝湛意料之外的愿意执行任务时带上他,已经让魏婴扎扎实实的一愣。
显王瞥了他一眼,大约是见这老态龙钟的人委实没什么伤害性,于是朝蓝湛笑了一笑:“只要星尘愿意,那就带着罢。”
显王几年前奉旨前来兰陵追查当地一起数额巨大的贪污事件,便住在了当地行宫金陵台,因着他曾与晓星尘的一段往事在这里,所以纵是后来调回上京,这地方也是常年累月的空着,除了隔段时间打扫,几乎是人迹罕至,唯这几日忽然多了人,来来往往的巡视,将这一方庄子守得密不透风。
说来也可笑,这铜墙铁壁一般的庄子,不知有多少人拼死也未能闯进来,可是其实只需要一张晓星尘的脸。
魏婴很快被显王寻了个理由打发了去后院歇着了
庭有枇杷树,亭亭如盖,只是已经过了枇杷的季节,因而那树的果子已经熟透掉光了,落了一地,为鸟雀虫蚁所食,透出腐朽的气息。
“这树还是那年我见你咳嗽,说移栽过来结了果给你熬枇杷膏。”
“这池子里的莲花,是那年咱们一块儿种的,现下看来是长的不错的。”
“咱们以前捡来的那只猫,我把它带回上京了,现在还养着,只是这回没带着它,等你跟我回了上京,就能见到它了……”
“星尘……”
那人一句一句唤的温柔而殷切,带着他走遍了金陵台的每一个角落,像是怕他忘了似的,对他细数着那些已经蒙了尘的回忆。
蓝湛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的听,一边听那段两情相悦,温存美好的回忆,一边细致的记好这庄子里的所有地形布置。
但是,他始终没有问他这些年来去了哪里,对于显王来说,就好像他的晓星尘只是出门逛了两个时辰,他并没有等过这么多年。
天色快要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无需蓝湛主动提,显王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累了么?我送你回去歇着。”
蓝湛没有拒绝,持续在外面待着并不利于他寻找时机动手,一旦生了变故,这四面八方随时有可能窜出一队私兵,他并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显王准备的屋子布置不算复杂,却很是雅致,内室里放着一把上好的琴,但看得出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碰过,落了一层薄灰。
“这里都跟以前一样,你仍住在这里罢。”
他说着,身边的亲兵打外头闯进来,与他附耳说了两句,似是什么要紧事,显王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几转,然后抱歉一笑:“我现下有些事要处理,你暂且歇着,我一个时辰后就回来,陪你用晚膳。”
蓝湛闻言温驯的点点头——显王这时候离开与他而言是件好事,正好留给他足够的时间来做准备。
只是他没料到,纵是准备齐全,他到底低估了人心。
“叫庄子里守着的人都撤了吧,整顿一下人,叫副将带着先行回京复命。”
待走远了,显王抬手吩咐道。
“那您的安全……”
“不必担忧,本王自有打算。”
花园里那架老旧的秋千还在,因许久没有人坐而落了尘,从前他的星尘白衣翩然,回眸一笑的时候,一双眼睛顾盼生辉。
但现在,那里最多只有蝴蝶停靠。
他随意拿袖子抹了抹,坐在上面慢慢的荡,风温温柔柔的拂过发梢,他抬起头,正好能看见小楼上紧闭的窗。
不知道眼前这人什么来头,假扮他的晓星尘,竟能学出九分的相似来。
可是还剩那一分是哪里呢……他钻进其实已经尘封了好多年的记忆里找了许久,总算想明白了些:他缺的是真正的晓星尘待他的疏离和抗拒感。
这种疏离和抗拒,来自于那个人从未爱过他。
从来没有。
世人皆知显王与兰陵名伶晓星尘的一段琴瑟和鸣,轰轰烈烈的情事,却无人知晓他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显王殿下,星尘心中已装了别人。
他以为自己是接受的,况且星尘也承认那个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只要他愿意用自己全部的耐心去等,总会等到他的晓星尘回头是岸。
可最后呢?
最后,他只是等来了那个人出现,一句“星尘你随我走吧”,就能让他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人欣喜若狂的随他去天涯。
星尘,我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着你了。
他发了一会儿呆,仿佛在冗长的回忆里打发时间,算算该是差不多了,便起身往回去。
“星尘,我叫人去买了醉居的酥酪,从前你最喜欢,来尝尝。”
琉璃盏上的糕点委实精致,蓝湛朝他淡淡笑了笑,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他状似随手拿了两个杯子倒了茶,然后将其中一杯推过去。
那茶杯的杯口涂着药效猛烈的迷药,只要沾了一点点,就足够人睡上一天,能在睡梦中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死了,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算是幸运的。
蓝湛是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燥热发软的时候,才觉察到了不对。
他抬起头直视显王,见那人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写满了偏执和疯狂的笑,但也仅仅是稍纵即逝的一瞬,很快,他的眉眼间又恢复了浅淡温柔的笑意。
这酥酪……
“里面有药。”那人起身把他抱起来,拥在怀里往内室里去,他语气里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仿佛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好的情人。
可蓝湛却觉得浑身发冷,额间渐渐冒出了汗,他不敢再看他的脸,于是慌乱的将视线移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尝试和这个人交涉。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显王便笑着摇摇头,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榻上,欺身上去,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
“嘘……星尘,别乱说话……”
“你知道我盼着这一夜,有多久了吗……”
蓝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着了,尽管衣物被一层一层的拨开,还是无法控制的觉得燥热,或许是药物的效果,他的手脚本能的缠上了对方的腰,这是身体在索取欢愉的信号。
可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眼前一瞬仿佛看见了魏婴的脸。
“蓝湛,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喋喋不休,穷追不舍。
“不要……”
“放开我……”
反抗亦是出自本能。
压在他身上的人动作明显的顿了顿,细细凝视了他片刻,忽然冷冷的笑了一下,那笑很牵强,让整个面孔都显得扭曲不堪。
某些被他刻意回避的记忆开始无限制的在脑海里滚动,渐渐和眼前的脸重合。
他的星尘也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
为什么我的所有痴心和陪伴,就是怎么也比不过那个那么多年都不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他的手狠狠的掐上了纤细的脖颈,控制不住似的缓缓用力收紧——就像被魔鬼吞噬了全部理智。
“星尘,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为什么宁可一死,都不愿意同我在一处?”
蓝湛浑身战栗起来。
他失策了,晓星尘从来不爱显王,显王却在这次痴恋里经年走火入魔。
好像整个人都埋在一片静静的河水里,眼前渐渐由昏花变得黑暗,蓝湛只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反抗的力气,濒死的熟悉感快要将他淹没。
“孩子,一定要活下去……”
是谁在说话?
“小五,小五……”
最后的画面忽然变得清晰,金子轩用那只削瘦的手握住了他紧紧握住刀柄不断发抖的手,然后将插在他心口的短刀拔出来,鲜血溅了他满脸。
“小五,活下去吧……”
爹娘……兄长……
他这条肮脏阴暗的命为什么还要苟延残喘至今?
因为这条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所有他生命里最珍贵的人拿命换来的,委实是桩不划算的生意,可到底绑着他活下去,不计代价。
眼前的这个人疯了,这种疯来自于对那个由他亲手杀死的心上人的执念。
能对抗执念的,唯有执念。
他艰难的动了动喉咙,在巨大的力道遏制下,模糊不清的唤:“薛洋……”
“薛洋,我做了点心,你要不要尝尝?”
“薛洋,我闲来无事做了护膝,你去兵营的时候记得带上。”
“薛洋,你觉得在这儿弄个秋千架怎么样?”
他的星尘或许没有爱过他,但至少曾经很信任他。
他身上的杀意没那么轻易散去,可已经感觉到自己卡在那人脖颈间的手下意识略松了些,然后略显冰凉和发抖的唇吻了上来,那张和晓星尘一模一样的脸近在咫尺,召唤着他变了动作,温柔的将人拥进了怀里,抵死缠绵。
时间快要到了,他想。
外面的亲兵我都调开了,我饶你一命,就算感激你让我再见星尘一面。
他是想这样说的。
可那人仍若即若离的吻着他的唇,话不能出口,只有一片冰凉的东西自后背猛地刺了进来,他没有感受到疼,只有心口空了一下,温热的血缓缓划过皮肤,有一点点痒。
他看见身下的人在这时候偏过头,遥遥隔着窗不知看见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惊恐不已,旋即就湿了眼眶。
但他没有力气回头去看了。
星尘,你为什么哭了?
很难揣测,但有一点却很清晰,那些眼泪并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他要死了。
不管他这些年来如何自欺欺人,路走到了尽头他都要承认,晓星尘恨他,恨他害死了他最爱的人,连他自己也恨自己,恨自己亲手杀死了那个得不到又放不开的人。
他拼了最后的力气笑了笑。
星尘,我来寻你了。
碧落黄泉,你不要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魏婴半蹲在树枝间,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脚下险些站不稳,大脑像一台濒临报废的电脑主机,一运转就嗡嗡作响。
他被人引去后院,见屋外有人守着,几乎形同软禁,便觉察了些许不对,又不敢轻举妄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谁知后来不知怎的,庄子里守卫巡逻的亲兵竟都陆陆续续的撤走了。
一切来的太过古怪,他几经犹豫,到底是担忧蓝湛的安危,琢磨着悄悄攀上树从窗户上看一眼也好,万一蓝湛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也能及时进去帮忙。
到底都是成年人,是主动还是被迫他总是能看明白的。
两这偌大的庄子此刻怕是就剩下他们两个活人,隔窗相望两无言,空气里都透着诡异的安静。
蓝湛尝试着推开还压在他身上的尸体,可是显王比他还高出一个头,常年习武从军练得肌肉紧实,显然是不轻,他才刚过了药效,浑身发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魏婴熟练的翻窗进来,帮忙把尚且温热的尸体搬开,然后从地上捡起衣服递过去:“先把衣服穿上,这会儿外面守卫好像撤了,我们快走。”
蓝湛抬起头望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可以控制的情绪。
但只是无疾而终。
“他,需要处理一下吗?”魏婴指了指显王的尸身,然后想了想,觉得这么一具人高马大的尸体转移起来并不现实,便信手拽下屋里的纱帘暂且将之盖住。
他不是在刻意回避,也算不上生气或者鄙夷,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个理智的人,嫌疑人嫌疑再大也是要听过陈辩才能定罪的,蓝湛还没有解释,所以他没法彻底去下什么定义。
他只是还有些迷茫,晕晕乎乎的,像经历了一场宿醉。
“我去门口守着,你快些善后出来。”
说着,他便要推门出去。
“他发现我不是晓星尘了,在食物里……下了药。”
魏婴愣了一下,无措的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开口时喉咙发紧:“哦……那、那你人没事就好。”
他下意识的摆摆手:“你放心,我对几次几次那种事情没有执念,我……也没有生气。”
“魏婴。”蓝湛低声叫住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自己蜷缩起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你还要不要听?”
魏婴站在原地怔忪了片刻,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紧,然后转过身。
他隐约觉得这段被蓝湛拼命掩盖的过往就像是一颗深埋的炸弹,一旦被触动,或许他和蓝湛都会无法幸免的被炸伤。
可偏偏蓝湛的心和那颗炸弹绑在一起,如果他始终不敢靠近,它就会一直被掩埋在深处,不见天日,独自腐朽。
“……”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