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旧梦,无梦
作者:流年
世界观:高墙
使用角色:七盖/乔赛蒙·希德和罗伯特·杨/雁归/约书亚
序章I——旧梦
“嗡嗡嗡——”
闹钟的喧闹将罗伯特·杨从美梦中惊醒。
罗伯特将手伸向床头,狠狠拍了几下,那小东西仍是吵闹不停。不得已,他只得咒骂着坐起。
他刚才梦见的是自己的父母。真是奇怪,虽然五十个年头过去了,他们在梦中也出现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他们的样貌还是一点没变。母亲的脸庞始终带着忧伤,父亲则一直紧锁着眉角。每次梦醒,罗伯特的眼泪总是会浸湿枕头。
罗伯特的父母死于兽潮,数不清数量的变异昆虫迫使基地的保卫力量打光了弹药。但紧接着,更加巨大的变异野兽开始攻击。
幸存者基地只坚持了10分钟。
就在这十分钟里,罗伯特的父母让几位老人带着所有孩子从地下通道逃出去,剩下的人则在基地中坚守到最后一刻,为撤离人员争取时间。
孩子们是希望,老人们则拥有经验,他们可以教会孩子废土的生存法则。
最终,基地内的爆破装置启动了,基地里的人与兽潮连同基地本身,被统统炸成了碎片。
每次梦醒,罗伯特尽量不去回想,然而那刺鼻的恶臭和焦黑的巨坑总是从记忆深处涌出。
罗伯特的意识渐渐脱离回忆,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抓起床头柜上的烟盒,点起一根烟,用缭绕的烟雾将梦境扯出脑海。
昔日已经不可寻回,罗伯特深知这点。他所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
呛鼻的烟气让罗伯特咳嗽起来。这些烟是他特制的,用几种草药制成。它并不像许多废土居民的毒品烟,那些烟草会让人麻醉在幻觉中。它让人清醒,在清醒中感受到苦涩和一点香甜的麻痹。
老实说,这烟并不好抽,抽完一颗舌头都发麻。不过罗伯特仍然乐此不疲。他每周都会去找草药,借此打发时间。
抽完烟,就该到了早餐时间。每到周末,罗伯特都会给自己定个菜单。
按计划,他今天早上的餐点是黑面包配野莓果酱加上陶树根块汁。
由于近几年环境有所改善,酸雨和辐射风的频次明显下降 ,所以陶树和树下附生植物的生长比较迅速,首冬季到来前,罗伯特已经采摘了一轮,近日正打算采摘第二轮,酸雨便来了。
连续两天的酸雨后,野梅全化成了烂泥,而平日里将根块裸露在外的陶树为了抵抗酸雨,也将根块缩回土下。
所以今天早上罗伯特只能吃两块巴掌大的黑面包,再喝一点经过净化,勉强去除了绝大多数有害物质的水。
吃完这顿标准早餐,他打开了收音机。哪怕发展了上百年,废土文明也只能用这种老古董实现通讯。
“塔城聚居地友情提醒周边的幸存者,临近首冬季,天气将变得极为寒冷,希望幸存者们注意保暖。”
“由于冬季食物缺失,变异生物袭击概率会变大,请幸存者们尽量减少出门……”
首冬季是非常难熬的时期,它不是季节,而是一种反常天气。在七至八月,会有强烈的寒流途径新大陆板块。在这两个月中,气温最低会降至零下二十度。
首冬季出现在灾难发生后的第三年,罗伯特的爷爷还活着的时候给他讲过当时的场景。
那时正值夏季,聚居地居民还穿着夏季服装。几个大人带着孩子们用不知道哪里来的冰块做简易雪糕。这时,辐射风裹挟着寒流袭来。黑色的冰雪风暴如同海啸一般,从远处的山脉处滚滚压来。
暴雪持续了一天一夜。
罗伯特的爷爷跑得快,躲进了据点的临时地下避难所。而在野外的人或者没有地下避难所的人,都在突如其来的风暴中活活冻死。风暴过后便是可怕的冬天:万物凋零,食物短缺,异兽猖獗……
单是第一次严冬,这片大陆上的废土人类就损失了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严冬中,他们试着向墙内人求援,却无人回应。或许是暴雪中断了通讯,但更可能的原因则是他们已经被抛弃了。
“据观察者和拾荒人的见闻,我们测评出变异生物袭击概率达到百分之六十……”
收音机里的声音渐渐消失,罗伯特将收音机调到了另一个频道。
太空之声FM168,人类唯一幸存至今的娱乐类卫星。一百多年过去了,它还在向地面传输着信号。
在每天早上一个小时时间里,收音机都能收到它发送到地面的歌曲。
一个小时,十二首歌。它们都是20,21世纪的经典老歌,分别来自十二个国家。罗伯特的父亲最喜欢其中一首亚洲歌曲,罗伯特也跟着听,可惜直到如今,他仍不懂它的含义。
罗伯特今天打算去塔城老区搜点资源。
当然,那个聚集地的布告有很高的可信度,不过罗伯特依然打算以身犯险。要是年轻时候,他肯定不会轻易拿命开玩笑,而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块老骨头了,他知道自己的命数。不论是什么兽潮还是怪物,都吓不倒他。
听完收音机里的音乐节目,罗伯特穿上内衣,再套上一身防护服。
在灾难前,大多数人都有一套防护服 ,它配备有温度调控功能和定位功能,可以抵御强风和中低强度辐射,装备者还可以通过防护服手腕处自带的微型电脑查看一些知识。
在美洲,这种装备被人们称为“辐射小子”,罗伯特听爷爷讲过,这大概是为了纪念某个游戏,不过谁知道呢。
他只知道这些质量优良的装备在百年后还能发挥很大的作用,即使已经没有东西能给它提供电力了。
罗伯特的防护服是经他自己改进过的,有一层用高地棉和雅拉草织成的保暖内衬,同时原先的微型电脑槽也被他拆了下来,安上了小号盖革计数器。
按理说罗伯特已经将他活动范围内所有的辐射地点牢记于心,他本该把盖革计数器换成罗盘,但如今地球磁场紊乱,在绝大多数地方,罗盘只能滴流乱转。
盖革计数器是一切废土文学中最常见的东西,但罗伯特清楚在这片废土中,辐射仅仅是最基本的威胁。要想在废土生存,要提防的东西多着呢。
戴上头盔,安好卡扣,四处拍打确认密封性……做完这几点,他从床底下翻出他花了几天修好的步枪,再背上一个大背包,一切准备妥当后,他走出了家。
他的家是个小型旧式庇护所,旧纪元人类用它应对可能爆发的核战争。在这片大陆,由于新冷战带来的核威胁,这种小型庇护所的数量达到了十万个以上。
罗伯特所处的庇护所叫做新星敦2号,它配备有人力发电装置和基本配套保障设备——比如净水设备和空气净化设备,大概可以供12至15人生存。庇护所建在塔山上,原先塔山是座美丽的小山,山上尽是小草和低矮的灌木,庇护所就隐藏在一片绿色中。不过现在塔山仅是一块石头,小草和灌木都被酸雨杀死,就连土壤也被辐射风吹散。
罗伯特在这里独自生活了二十年,废土中的大多数幸存者都在聚居地生活,而罗伯特厌恶聚居地。他的童年和青年时期都在聚居地中度过。他经常由于收获不够被人嘲笑甚至辱骂,他也经常见到几个年轻人为了一个罐头大打出手,抢劫与偷盗时有发生。聚居地之间亦是如此,几个聚居地之间也经常因为地盘而发生摩擦甚至械斗。
他感觉聚居地是毫无意义的东西,那里的人们除了生存以外,只喜欢争吵。无数个聚居地都不是被外物所摧毁,它们都毁于内乱和无谓的战斗。
现在的塔城聚居地倒是不错,几位年轻人做了领袖以后风气有所改善,还能偶尔发广播提醒野外的幸存者。
不过其他几个聚居地还是老样子,圈定地盘,防止其他幸存者入内。
罗伯特倒是能理解他们的想法,资源恒定——这是废土人要时刻记住的一点。由于辐射污染,废土人们所能探索的地方是有限的,而人们搜索到的物资也会消耗殆尽。也就是说,除了食物和水以外,废土的资源是不可再生的,用完了,也就完了。
罗伯特尽量不去想关于人类的大事,人类存亡与否,他再操心也没用。他目前只能想着自己。
他用生命中第二个二十年练就了无人能比的搜寻本领,而在第三个二十年中,他用搜索到的材料将新星敦建成了他期望中的完美据点。一切都很完美,他有几乎吃不完的食物,可以经净化器循环利用的水,甚至有着为防止盗匪袭击而设置的各种自动武器和陷阱。只是……他还是感到有点孤独。
他经常想,如果能有个人陪着他一起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时间,那就好了。
罗伯特走出庇护所,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微弱的光亮下,熟悉的废土景象已映入眼帘。
山的南边是一座小村庄,村子已经在无数次辐射风的侵袭下变成了废墟,能搜刮的资源也被罗伯特和其他人搜刮干净。山的北侧是一条小河,现在已经成了污染区,河里有着各种废料,连净化器也难以处理。山的西侧是空地,因为河流流经西侧,所以那片区域寸草不生。只有山的东侧有一片陶树林。
罗伯特沿着山路走到了小村庄中。
小村庄再向南走,就是塔城老区。那里都是一些破旧的居民楼,许多房子已经垮塌。从小村庄到老区的路既难走又贫瘠,塔城聚居地和其他聚居地里面的居民都不会去这附近转悠。这片区域就成了罗伯特的地盘。
罗伯特儿时听了父亲讲的睡前故事,便萌生了成为冒险家的愿望,可惜他的愿望随着聚居地的毁灭一同埋在了远方。罗伯特给属于自己地盘的每一块区域起了名字,也算是圆了他儿时的梦。
小村庄还是老样子,辐射风也无法对倒坍的废墟加以摧残。这里也没有任何值得回收的资源。
逛了几分钟,罗伯特走到了村子中央,那里有村子中唯一幸存的房子。它是一所教堂,明显建筑工人对这种神圣的场所更为上心。
废土上的人经常遭遇困境,于是他们惯于向各种神祈祷,不过祈祷自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在当时兽潮袭击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祈祷,但他们的作用还没有一挺自动机枪来得大。
罗伯特从颓圮墙壁上的大洞走入教堂,教堂的地面已经裂开几条小缝隙,不知名的植物从缝隙中生长,有的已经长到几厘米。
罗伯特不信神,但他喜欢每日在这寂静的地方坐一会儿,思考思考未来。自己的,以及人类的。
他跨过两排腐朽的长椅,走向石头砌成的宣讲台。
走了几步,他停下了。
在宣讲台的台阶前,有着几点红色的液滴,它们还没有完全凝固。
“血吗……”
咔哒——
猎枪上膛。
罗伯特的目光顺着液滴追寻,液滴一路延伸至宣讲台的角落。
他举起枪对准角落,踩着静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十余步以后,他看见了血液的来源——角落里,有一团蜷缩着战栗发抖着的灰布,灰布露出的狭小间隔中,能看到一双湛蓝的眼眸。
是个孩子!
或许是听见有人来了,孩子挣扎着起身,但伤口的疼痛使他尖叫一声,跌回原地。
罗伯特快步走上前,查看孩子的情况。
“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为了证明他的善意,罗伯特将枪收起,扔在地上。收起枪后,他拿下背包,掏出里面的一瓶疗伤药,打开盖子。
“来,孩子,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孩子的身体向后缩去,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但当闻到药的香气,他眼中的恐惧便化为了求生的欲望。他伸出手来,却又不敢直接拿过药瓶,便伸出一个指头,指着药瓶。
罗伯特理解了他的意思,便把药瓶抛向他。
小孩接过药瓶,倒出一点药,抹在伤口上。看他那熟练的动作,看来不是第一次受伤了。
这瓶药是罗伯特用特席拉草,野薄荷和其他三种药草掺制成的,治愈能力优秀,不过如果抹在伤口上,疼痛感会非常强。
孩子将药抹在伤口后,眉头瞬间紧皱,眼中也涌出了泪花。他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罗伯特没什么更好的治疗方法,安慰的话也无从说起,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孩子抹药。
孩子一边流着泪一边将药涂抹均匀,然后失去力气一般躺倒在地。
“孩子,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你与亲人走丢了吗?”
罗伯特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得更为平缓,但毕竟很长时间不见活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说话方式能不能被孩子接受。
孩子先将药瓶丢还给罗伯特,然后把盖在身上的灰布拿开。孩子的脸上沾染了很多灰尘,不过通过大体轮廓,罗伯特能断定这是个小男孩。
男孩借着泪水,用力抹去脸上的灰尘。
他过于稚嫩的脸庞让罗伯特吃了一惊,但更让罗伯特震惊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他们要杀了我,我自己跑出来的。”
“他们是……”
“我爸妈早就死了,我一直住在贫民窟里。”
罗伯特沉默了,他知道贫民窟的景象,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那里奉行弱肉强食,瘦弱的孩子活不了几个年头,也难怪男孩逃出来。
经过短暂的等待,伤口的血已经完全止住,男孩吃力地扶着墙壁站起身。
“你打算怎么办,再回贫民窟吗?”
“不回去。”
“那你能去哪里?”
“不知道,反正不回去。大不了死在狼嘴里,也比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好。”
罗伯特指了指自己,“光说死什么的也太不吉利了,你要不要去我的地盘住一段时间?”
男孩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但他也知道自己无处可去,而且,无论再嘴硬,他打心底里还是不想死的。
“我跟你走。”
罗伯特将枪带调了下位置,将枪跨在身前,然后蹲下。
“来,我背着你。”
男孩犹豫片刻,还是靠了上去。
男孩并不重,甚至在同龄人中称得上营养不良。罗伯特背着他压力并不大。 孩子呼吸时吐出的气息拍在罗伯特的后颈,温暖而又亲切,让他回想起童年的旧梦。
“你叫什么名字?”
走出很远,罗伯特才想起这个问题。
“我叫七盖,数字七,锅盖的盖。”
真是个怪名字,罗伯特心想。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来。
“我叫罗伯特·杨,你叫我罗伯特就行了。”
“嗯。”
二人就此无话。
有一个孩子能陪着自己度过一段时间,哪怕不能陪自己到最后,只要是一段时间那就够了。
虽然是空想,但如果这孩子能一直陪着自己,那过去的旧梦也能再重新实现。
罗伯特这样想着,微笑着,加快了脚步。
远处,是升起的红日。
序章I (完)
序章Ⅱ——寻梦
公元2365,新纪150年
“懒鬼,起床了!”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之下,泽里达艰难地睁开眼睛。还没等他完全清醒,一只机械臂从墙上垂下。
啪——
一巴掌下去,脸上多出一道红印的泽里达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随着巴掌拍下,百叶窗自动拉开。阳光从缝隙间投射向泽里达的床铺,在他被子上划开几道细线。
泽里达坐起身,将百叶窗完全拉开。久违的阳光洒满房间,温暖惬意。今天天气不错,天气部的人难得放了一次晴天。
泽里达本想在阳光下再眯一会,但他抬头看见了钟表的时间,那是个倒计时,离结束还有0小时24分30秒。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修改了“温柔”的叫醒设定——今天是该死的考试日。
泽里达的困意全都化作冷汗,他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抓起芯片卡便向学校跑。
由于道路戒严,今天城区里不允许有人驾驶飞梭或者飞轮车,连公共交通工具也难得一见。这见鬼的规定让他叫苦不迭,因为这门考试是学校规定最重要的一门课,而且是必须要通过的,通过不了,只能留级。
“跑快点,再快点,要迟到了!”
跑了没多远,身后传来叫喊声,泽里达转身望去,只见他的好基友德伊斯迈着大步跑来,脚步虎虎生风。几秒后就超越过了他,跑在他的身前。
见德伊斯的身影越来越远,泽里达有些无奈。德伊斯是运动健将,生来擅长跑步。而泽里达身体虚弱,一千米跑都没办法坚持完成。
不过他有好友所不具备的一点——天才般的发明天赋。
泽里达戴上智能眼镜,把右手插入裤兜,按下了藏在兜里的遥控器按钮。衣服兜帽自动戴在他的头上,眼前也出现了一个虚拟面板。
不同于平常人穿的智能衣,他的整套服装经过一些“小小的”系统改造。它们不仅有温度调节功能,而且具有辅助运动功能。在运动时,鞋子和衣服会像星空战甲的甲片一样,贴住他的身体,然后带着他跑动。同时,衣服还自带导航功能,他只需要通过视野控制面板,规避障碍物就好了。
这套服装系统是他14岁时候制成的,在德伊斯的怂恿下,他参加了学校科技展,在当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还有商家要出资购买专利。结果测试的时候,泽里达却因为规避系统操作不及时而径直扎进了花坛中……
在泽里达的几百件小发明中,这件还算是缺陷最小的。不过也不能怪他能力不足,由于从外部收集到的资源都统一供给各大工厂,他能收集到的制作材料实在有限,大多数材料都是他花大半天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泽里达很快追上了德伊斯,二人一同跑进学校旁边的一家快餐店。大概是由于考试日的缘故,平日里人满为患的快餐店里没有多少人。
二人走到柜台前,点了两份无机肉三明治加调和饮料。
“呦,今天不是考试吗,怎么这个点才来?”胖老板向二位老客户打了声招呼。
“哎,考试也得先吃个饭,不然四五个小时根本撑不下来。”
泽里达和德伊斯选了个靠近柜台的位置坐下,刚好,在这里可以听到老板桌上的收音机广播。
“据气象局报道,今天中午12:47-2:23会有降雨,请外出的市民带好雨具。”
“被叛逃者破坏的第三发电站修复已完成。”
“被逮捕的十一位叛逃者今日会在胜利广场执行处决。”
没过两分钟,机器人就端上了餐点。
三明治里面的肉还是那么有嚼劲,不过这次淋上的沙拉酱比较多,素肉发出的塑料味被完全掩盖住了。而调和饮料还是老样子,像是色素粉加香精组合。
二人狼吞虎咽完餐点后,一同跑入考场。
考场内,伴随着清脆动听的音乐声,考试已然开始。泰伦德校长坐在监考位,看到这两张熟面孔,他叹了口气,摆手示意二人尽快落位。
德伊斯冲教授做了个鬼脸,然后小跑向远处的机械仓。泽里达也赶忙进入机械仓。
在他进入机械仓,戴上仓内自备的头盔后,机械仓门缓缓关闭。这是他们的个人学习仓。他们可以在老师的带领下观看全景VR,回到过去或是来到星空之中。
而考试日,他们也可以用语言文字转化器更加迅速地完成考试。在这个时代,时间就是金钱。为了人类复兴大计,无用功会尽量缩减。
本次考试共有三个科目,前两科是物理和化学,共占200分。这两科的题目对经常动手钻研的泽里达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他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完成了试题。
但最后一科对泽里达来说简直是折磨。
做完前两科,过了几秒,一行文字出现在泽里达眼前。
“160号考生,泽里达。本场考试的科目是:历史。”
又是几秒钟的沉寂后,泰伦德教授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畔。
“本场考试共300分,我特意将考试题设计的比较少,只有100道题,用心复习的学生肯定几分钟就能做完。”
又过了一分钟,考题载入完毕,考试正式开始。
在泽里达眼前出现了一面米字旗,这玩意泽里达倒是很熟悉。但题目却让他心里咯噔一声。
第一题,该国是什么时候成立的(具体到某月某日)
哦,老天,谁还记得这么久远的历史,还要具体到日? 泽里达犯了难,没想到第一题就让他卡住了,他只好凭记忆冲着文字转化器报了个数字。
第二题是一张人像,看着像是一位白人,题目是问这位“黑奴解放者”是谁。泽里达喜出望外,这个题他恰好有点记忆,他想都没想就说了个罗斯福。
后面连着十来个题都是各个国家单独的历史,泽里达只回答出来一个。
终于,第二十题让他眼前一亮——人类的国家制度何时消亡。他不假思索说出了年份:2215。
还好,这个题以后,后面的题大多数都是关于影响了整个世界的重大历史事件。比如四大发明,启蒙运动, COVID-19,人类登录火星之类的,这些题占了21—90的序号。
虽然不学历史,但这些题大多数都是常识。泽里达飞速回答着一个个问题。
接下来的题就进入了他最熟悉,或者说,每个新纪元人类都应该刻在基因中的内容了。
第九十一题,详尽叙述人类第一次与地外文明接触的全过程。这是简答题,泽里达没什么把握能解答的多么好,于是他偷偷摸摸打开了衣服中的智能系统。他在出门前就用它连接上了自己设定的程序,这玩意可以利用网络自动分析各种问题,并予以解答。
很快的,一段文字就从泽里达衣服所自带的通讯孔中传出:
人类真正确认地外文明的存在是在2100年,NASA收到了来自“旅行者二号”的信息。这让科学家们大惑不解。“旅行者二号”早在2030年就失去了联系,科学家认为它早已被陨石撞击而损毁。而重隔七十年,它居然重新发回信息!科学家将其认定为是地外文明的信息。
这些信息很简短,却难以破译。科学家们用了数年的时间来翻译这句话,最终的翻译于2108年,由人工智能星月河所完成。最终翻译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它只有一句话——我看见你们了。
——纪录片《契机,抑或是危机》
程序说完这段信息,顺便把摘录出处也说了出来。泽里达顿感不妙,可这个人工智障仍然在念个不停。
它所阅读的下一段资料是一份演讲稿:
“我们已经探知,地外文明来者不善。我们于2050年所发射的探测卫星飞临太阳系边缘时,探查到它们的武装舰队,并为其所击毁。据分析,它们正以百分之一的光速向地球驶来。2210年左右会到达地球。
人类历史虽短,但我们不曾惧怕过任何困难。团结一致,才能保证人类幸存之希望。
在此,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与全部成员国共同发起救世计划,详尽内容如下……
这演讲稿泽里达听过无数遍,人类的果决和抗争决心在演讲稿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每次读来,都让他心潮澎湃。
但在考试时听到人工智障用了十分钟将计划完整读完,泽里达只想流泪。
还好人工智障念完这段就没继续念下去,不然他都想直接结束考试了。
接下来的几个题就是两个文明间的战争,直到最后一个题。
第一百题,地球上唯一的人类聚居地的名字。
这个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连三岁小孩都能回答的问题,每当说起它的名字,所有人都会昂首挺胸。因为它是人类唯一的聚居地,是乌托邦一般的存在。它在150年里屹立不倒,为人类文明延续了一个半世纪的火种。
泽里达仰起头,轻声说出了它的名字。
“联合城!”
————
“本次考试结束,评分结果将于下午发布。”
随着字幕出现,泽里达的舱门打开,他跨步迈出机械仓。抬眼望去,所有舱室都紧闭着,只有自己一人答完了问题。他便坐在考场外面的树下,等待德伊斯答完题。
这一等,便是天荒地老。
还好有人工智障陪着他。泽里达随手打开了他一直听着的课程。在听了三集《高级机械制造教程》后,一个红短发萝莉从考场中走出,坐在他身边。
她叫特莉丝,是德伊斯的女友。也许是跟着急性子男友待的时间太久了,她的脾气也愈发火爆。
等了几分钟,她就开始跺脚了。
“考场里就剩下三个人了,也不知道德伊斯在干什么,难道那些没用的历史题还要仔细去做吗?”
泽里达一看手表,离考试开始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确实,按他的性格,他应该早就随便答几道题就出来了。”
“该不会听了历史教派的讲道,脑袋受刺激了吧。”特莉丝嘟着嘴,抬头看向已经阴下来的天,“他再不出来就要赶不上了。”
“赶不上什么了?”
泽里达有点摸不着头脑。
“今天中午有关于逃亡派的处决,在胜利广场举行,你不知道吗?”
“哦,我刚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泽里达关闭了课程,“可是听说一大早胜利广场就被围观群众挤满了,我们就是早两个小时去也只能看他们的后脑勺。”
“我说,你是不是考试糊涂了。”特莉丝从口袋里掏出四张票。“昨天晚上就给你发信息说了,我爸弄来几张票,可以坐在贵宾席上看。”
“哦,我忘了……”
其实泽里达昨晚根本没看她的信息,为了不让她发飙,只能撒个小谎。
又等了几分钟,德伊斯终于出了考场。
“怎么才出来?我还以为机械仓把你吃了呢。”泽里达打趣道。
德伊斯打了个哈欠。
“不小心睡着了,历史题看着就想睡觉。”
“只要不是被历史学派那些老家伙洗脑了就行。”特莉丝把两张票塞到德伊斯的手里。
“我先回家一趟,顺便叫着寇娜。你们两个去买点吃的,然后我和寇娜直接去广场,我们边看边吃。”
德伊斯把票随便折几下,放在裤兜里。然后向前走两步,搂着特莉丝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宝贝,想吃什么?”
“哦,老天。都说不要这么叫我了。”特莉丝一脸嫌弃,“随你便,反正是你请客。”
“好的好的,懂了宝贝。”德伊斯笑着松开手臂。
特莉丝做了个夸张的呕吐的动作,然后吐着舌头跑开。跑了几步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
“你要是再买门口那老头的三明治,我就直接把它扣在你头上。”
嘱咐完这句话,特莉丝便跑远了。
“真是搞不懂女生的想法,门口的快餐挺不错的呀。”德伊斯挠挠头。
“那只是你的想法吧。”泽里达白了他一眼,“哪有女孩子会喜欢吃带着塑料味的三明治。”
“好吧,看来只能破费去买点真肉食品了。”德伊斯摊手。
二人走出校门,大街上还是没什么车辆,他们走到一家食品店门口。这家食品店离胜利广场比较近,而且是老字号了,半座联合城的人都吃过他家的东西。
还没走到店旁边,二人就看到食品店门口排着长队,队伍一路延伸出来一百多米。
想享受真肉真果这种远远供不应求的东西,只能忍受长时间的等待。
“刚考完试,进行完脑力劳动就要进行体力劳动,真是要命。”德伊斯抱怨起来。
泽里达心里只想笑,要是德伊斯脑子能动起来,那简直是天气部捅了大娄子——人造太阳从西边出来。
排了十多分钟,队伍几乎没挪动,泽里达正待再度开始学习,却看见一队巡逻宪兵刚好路过门口。为首的人戴着一顶高帽子,他正用对讲机说话。
走过他们身边时,泽里达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的模糊声音:“押运车辆……到达该区域,……多加警戒……”
他心里顿感不妙,看来由于中午下雨,执行要提前了。他撒腿就跑,德伊斯接着跟上。
“搞什么鬼,再排一个小时就排到了。”
“中午要下雨,估计仪式会提前,我们得赶紧过去。”
听了他的话,德伊斯也加速了,只不过他嘴里还在絮叨。
“真该死,天气部的人都是死脑筋,天气预报定的时间就不能更改?这么重大的事居然也不让路。”
泽里达有些无奈,“要是晴天了,就便宜那帮天气赌棍了。他们估计押了不少钱在这上面。”
天气赌博是一种特殊的赌博方式,赌徒们会根据今天的天气预报给出的概率来下注,猜测晴天,雨天亦或是阴天。
“那些赌棍今天得失望了,不过活该,谁让他们去赌,愿赌服输。”德伊斯体力很好,跑了半天还能连贯说话。
“虽然“愿赌服输”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不过也差不多……”
二人有说有笑走到广场边缘,走过一个拐角便是广场,德伊斯四次张望,“还没给那两个小祖宗买吃的,要是她们生气,咱们就看不成好戏了……”
“没事的,广场附近肯定有卖食物的地方,我们直接买完食物再去贵宾席,相信我。”
“你……确定?”德伊斯转过街角,便站立不动了。
泽里达跟着走过来,一看前方,立刻傻了眼。前面一大片人直接把路堵住了,根本看不见什么小摊贩,只能看到无数个大小不同的脑袋和花花绿绿的衣服。
“没办法,看来只能直接去贵宾席了。”
胜利广场,说是广场,其实更像是一个体育场。广场有个高台,高台两侧对称分布着两个看台,平常人们可以随便坐在看台上,孩子们也可以在高台玩耍。而活动时期看台就成了贵宾席,高台就则了名人宣讲的地方。
此次活动,高台上坐了一排审判官,而高台前已经架起几座绞刑架。
二人凭票入场,坐在贵宾席靠下的位置,算是黄金位置。
他们两个周围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比如企业老板,政府官员,或者是一些各界知名人士。
当然了,真正的大佬都坐在高台上。
“那是斯坦利副首吗?”德伊斯兴奋地抓着泽里达的胳膊,朝高台方向挥手。
斯坦利是联合城副首长,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眉目间自带威严。
他主要管理法律和日常事务,出席过联合城很多重要活动,不过二人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真人。
泽里达对斯坦利本人没什么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斯坦利的胡子,他搞不明白这老头的胡子为何蓄到如此长度还能这么整齐。
斯坦利旁边坐着的也是大佬,有联合一区的区长,还有军队的几位人物。
他们没有交头接耳,只是笔直地坐着,活像几尊雕像。
几分钟后,斯坦利站起身,拿着麦克风喊话。
“请现场肃静,耐心等待。车队五分钟后就会抵达广场。”
喊话结束,他便坐回原位,恢复成雕像的模样。
看着他们的行为,泽里达顿感此次活动的严肃性。在短暂喧闹后,周围的生意人也渐渐停止了对话,开始关注活动本身。但在群众聚集的地方,喧嚣声越来越大,人潮如同被摩西劈开的海一般,向两侧分开。
押运着犯人的车队来了!
车队有五辆车,四辆军车分居四角,将卡车围在中央。车队被人海簇拥着向前,停在广场正中央。
卡车是联盟军方常用的贰型号,卡车车厢顶端带有扫描仪,可以监控周围的潜在威胁。它的车厢很宽敞,大概可以容纳10-15个囚犯,还可以装几个负责保卫的士兵。
“押解犯人。”
随着区长的声音在广场四周的大喇叭中传出,卡车厢门开启。宪兵们围成一圈,防止群众骚乱。
四名士兵率先走出来,其中两人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分别在左右两边站定。另外两人站在车厢附近,监督着犯人们下车。
所有群众都把目光投向车厢,贵宾席上的人们也纷纷站起来,一个个踮着脚望向广场中央。
卡车上走下一群人,在泽里达看来,他们有两个共同点,第一,他们都戴着脚镣和手铐,步履蹒跚。第二,他们都是年轻人。
他们从车上下来后,相互搀扶着,步伐缓慢却坚定,一步不停地向主席台走来。仿佛,他们才是要进行审判的人。
看到他们的样子,泽里达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暂停了。现场的声浪也沉默了一瞬。
他们走到距离主席台5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了。
斯坦利举起话筒。
“你们谁是领头的?”
“是我。”队伍中,最中央的男子走上前一步,他看着大概二十来岁,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泽里达能看出来,在如此场合之下,其他受审者虽然尽量装着镇定,但表情都有些失落或者悲伤。
而正中央的男子,他的表情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还隐约带着一丝微笑……他对外界事物充耳不闻,只是直直盯着斯坦利的脸。
“好吧,你知道……”斯坦利的话说了一半,便被打断。
“卡伦。”
“什么?”
“我有名字,我叫卡伦。”
在场的人都吸了口凉气,泽里达以为斯坦利会发飙,但斯坦利并没有生气。
“好吧,卡伦,我知道你的名字了。”
“谢谢副首。”
“卡伦,你觉得你犯了什么罪。”
卡伦仰着头,一字一顿说出了六个字:“我自认我无罪。”
全场一阵喧哗,声浪过了好一阵才平息。安静下来后,斯坦利翻了几下眼前的书,并将其举起。
“不过在我看来,你们的行为似乎违反了人类宪法第二条——危害人类安全罪。”
“如果副首这么说,也没什么错误,任何事都会有风险,而风险只是通往自由的必经之路。若说我们有罪,便是追求自由的罪。”
斯坦利摸着胡子,“如果说威胁全人类安全的行为是自由的,那我不知道什么是应当禁止的。
我听说你们袭击了位于南部的第三发电站,其目的是打开第三装甲板,也就是打开高墙。”
打开高墙?
听到这话,全场人都炸了锅。
“没了高墙人还还能活?辐射风几秒钟就能把人化成渣滓。”
“那些变异怪物能把人骨头都啃光!”
“混账!”
斥骂声四起。
群众们不顾宪兵队的劝阻,开始将垃圾盒,废餐具什么的扔向卡伦。卡伦避也不避,他站在原地,任凭垃圾砸在自己身上。
“第三装甲板只是高墙很小的一部分,打开它不会对联合城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即使辐射风吹进来,我们也能及时关闭装甲板。”
“说的容易,万一打开高墙由于故障无法关闭,或者你们没来得及关闭,那后果,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我再重申一遍,如何事都会有风险。人类从远古时代一路走过来,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还能……”
区长打断了卡伦的长篇大论。
“如今的人类只有联合城,人类不能承受这样的风险。”
卡伦怔了一下,随后他点点头,“我同意这句话,我一直都认为人类承受不起。”
区长被卡伦的发言弄得有点束手无策。
“那你为什么还要尝试打开高墙?”
“我们几个就是想看看外面,没别的原因。硬要说其他原因,你们应该知道我的父母,他们都是十年前人类最后一支调查团的成员,他们去了墙外,便再也没回来。他们去过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
“就因为这个?”
“就是这个原因。”
卡伦转过身去,背对审判席,面向他的伙伴们。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无人应答。
沉默中,斯坦利站起身,宣判了最终结果:“根据讨论,卡伦为首的逃亡派成员触犯了威胁人类安全罪,现执行死刑。”
区长跟上一句话。
“死刑已宣判,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人类,真是可悲。”
这是卡伦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
执行在群众的欢呼声中进行。
卡伦第一个走上绞架,他自己把绞索套在脖子上。
随着一声令下,卡伦脚下的金属板在0.1秒内打开。卡伦的身体猛地下坠,颈椎骨瞬间被扯断。
这种死亡不会有任何痛苦,绞架都是经过每个人都不同计算而设计成的,受刑者会失去意识,直至死亡。不过卡伦颈椎骨被扯断的声音应该传到了同伴的耳朵里。
他们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在直面真正的死亡威胁时,他们内心自认为的坚强勇敢顷刻间便被击破。有人痛哭流涕,还有人瘫软在地。宪兵将他们拉起,逐一套上绞索。
随着生命的消逝,观众们欢呼起来。
泽里达起身,离开正在狂欢的贵宾席。
德伊斯本来在欢呼,看到泽里达离席,便连忙跟上泽里达。他想问问泽里达离席的原因,但他发现泽里达的脸色非常糟糕。泽里达不打算停下,德伊斯便一直跟着他。
在走出广场后,德伊斯才问泽里达。
“是不是见到死亡的场景让你不舒服了?”
泽里达摆摆手,“有一点,不过也不全是。我在想,那个卡伦说的探险队,是不是我父母的那一支。”
德伊斯明白了挚友的想法。
“你一直在找关于你父母的信息,唯一可能的知情人居然还是个死刑犯。”
泽里达一言不发,他坐在广场边缘的座椅上,陷入思考。
德伊斯对此见怪不怪,这位挚友的父母十年前作为科学家,随调查团出征外域,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无论是政府还是父母原来的同事,都对此事闭口不言。仿佛,那支调查团里的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官方给出的解释是,调查团被兽潮袭击,他们消失于废土荒野中,没有溅起一点尘埃。
泽里达自然不相信这样的事实,十年中,泽里达一直在寻找父母的踪迹。但十年过去了,他挖掘到的情报只是冰山一角,当年的调查团真相还是隐没于黑暗中。
“嗨,可算是找到你们了。”远处,红头发萝莉带着蔻娜向德伊斯走来。
“没想到审判结束了,真是可惜没有亲眼看到……泽里达怎么了?”特莉丝看到了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泽里达。
“没事,他被绞刑现场吓到了,说实在的,刚才是够吓人的,犯人的脖子一下子就被拽断了,脊柱断裂的声音连看台上都能听到呢。”
“真的假的,我更后悔没看到那样的场面了。”
“先让泽里达一个人静静,我们先去买点吃的,你们应该也饿了吧。”
“走吧。”
德伊斯搂着特莉丝离开,蔻娜回头看了泽里达一眼,也跟随着二人离开了。
“审判已经结束,现进入收尾环节,请广场上的观众有序离场。”
大喇叭里工作人员反复念着提示,观众们有说有笑,满意离开。
“人类万岁!”
也许是一个人喝多了,在人群中喊起来。
“人类万岁!”
全场观众附和着喊了起来,然后是一阵哄笑。
人潮渐渐散去。
广场上,只剩下泽里达一位观众。他站起身,被一种不明的情绪,牵引着,走向绞架。他想看看,那位逃亡派头目的模样。
绞架前,还没有工作人员,只有一位戴着礼帽的老者,仰首看着卡伦的遗体。泽里达站在老者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卡伦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血液从他的嘴角流下,与他的微笑共同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泽里达身边的老者在喃喃自语。
“卡伦,25岁,死于2365年。可惜……”
“可惜他的名字再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份报告和资料中。”泽里达自嘲地笑着说。
“说的没错,但不出现在报告中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老人转过身,看着泽里达。
“副……首?”
泽里达大吃一惊,向后退了两步。
“你该不是想逃跑吧。”斯坦利打趣说,“我这个和蔼的老头总是被人误认为是恶魔一般的形象呢。”
泽里达摇头,“我没有想逃跑,只是有点惊讶。”
“惊讶什么,看着犯人的尸体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吧。”
“惊讶你会同我说话。”
“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是一位哑巴恶魔。”
泽里达听到这幽默的玩笑话,不禁哑然失笑。
“其实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和蔼的老头,但我一个朋友觉得你是死亡的化身,他很崇拜你。”
斯坦利哈哈大笑,“死亡的化身,哈哈,你朋友比卡伦还幽默。”
“卡伦?”泽里达有点疑惑。
“就是挂在绞架上还面带微笑的这个臭小子。”斯坦利指向绞架,“他以前说我是冷面杀手。”
“他是……你的朋友?”
“算是朋友,也算是亲人。”斯坦利不知从哪变出一只烟斗,叼在嘴上点燃,抽了一口。“他父亲把他托付给我,我们都没想到这小子最终会变成这样。”
“他的父亲是调查团成员吗?”
“是调查团团长,抱歉,碍于保密条例,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
“普托雷……”泽里达口中喃喃道,听到卡伦父亲是团长的时候,他有一瞬间失神。
斯坦利皱起眉头,“你知道他的名字?”
“我父母也是调查团的成员,他们是随队科学家。父母以前和我聊过调查团里的每个人,我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哦,艾米莉和威尔斯。”斯坦利露出回忆的表情,“他们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在当时是无数科学家的偶像,可惜现在应该没人知道他们了吧。”
泽里达听到这话,不禁泛起一阵难过。或许是从看绞刑时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情绪到达临界点,泽里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哽咽着,问出了一长串问题。
“副首,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爸妈,他们到底在哪里,即使他们死了,我也得知道他们死在哪里了啊!”
斯坦利深深吐出一口烟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泽里达一个问题。
“你觉得调查团有意义吗?”
“什么?”
“我们在一百年间,派出了21支调查团,他们都是人类的精英,可惜,他们没有一个人回来。他们考察所取得的成果,绝大多数根本无法回到我们手中。你觉得,再派人去送死,有意义吗。”
“什么叫没有意义,你是说他们是白白送死吗?”
斯坦利叹了口气,“你认为政府是故意隐瞒调查团的发现,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根本不知道调查团外出后的绝大多数信息。他们的行动,他们的探索成果,甚至他们的生死,我们一概不知。”
泽里达如坠冰窟。
“怎么会什么也不知道呢……”
“废土的辐射风和磁场混乱导致联合城无法与调查团正常通讯,我们只能让人类唯一幸存至今的战舰——彼特拉克号从地球上空代为通讯,当然,由于种种原因,战舰也只能将无人机释放在近地轨道上,通过调查团携带的信标,观测他们的行动轨迹和地面大体情况。与调查团通讯也只能等待天气良好,且选择无电磁异常的地点,运气不好的话,几个月才能联络一次。
据我们观察,你父母的调查团是所有调查团中行动了最长时间的,大概,1年6个月零5天。”
“只有一年半吗?”
“是的,只有一年半。不过排名第二的队伍只行动了10个月,普托雷和你父母的队伍已经是最成功的队伍了。”
“也没有可能是信标出了故障。”泽里达说出了一个可能,又在心里迅速排除,那些人类科学家怎么可能像自己一样出错呢。
果然,斯坦利摇摇头,“可能性很小,而且就算是故障,也非人为原因。”
泽里达已经失去了再讨论父母的勇气,他岔开话题,“下一支调查团为什么还没有启程?”
据官方说辞,由于调查团与彼特拉克号的联络只能通过彼特拉克号的小型无人机,无人机一来一回就需要很长时间,再加上规划路线,准备工具,加起来需要花费数年。所以调查团是3-8年出发一批。但据上一批调查团出去已经10年了,联合城还没有出动下一批调查团,甚至连音讯也没有。
“这就是我问你问题的意义所在。”斯坦利把烟斗从嘴边拿开,攥在手里。
“出去探索,耗费了大量的金钱,资源和人才。但我们收获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从辐射风,到异常天气,再到兽潮。我这个副首都搞不明白这值得吗?”
泽里达沉默了,他也不明白这值不值得。
“其实我认识你,你的名字是泽里达对吧,是个小发明家,发明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泽里达看向斯坦利,眼神中充满疑惑。
“你父母也曾经写下过绝命信,把你托付给我。”斯坦利苦笑一声,“我不是个合格的监护人,我没管住卡伦……”
泽里达正想再问点什么,远处,几名宪兵小跑过来。
“副首,这个年轻人是……”
“他是我的小粉丝。”斯坦利摸着泽里达的头,冲宪兵说,“你们清理现场吧。”
“副首,请问这几具尸体如何处理?”
“按规定办,你们处理就行了,我再和这位小粉丝说几句话。”
斯坦利把头贴在泽里达的耳边,轻声说。
“1984,你父母说你肯定能明白这几个数字的含义。”
还没等泽里达反应过来,斯坦利便离开了。
————
“1984,为什么是1984?”
副首离开后,泽里达便打开自己的智能搜索引擎,搜索关于1984的信息,先跳出来的便是1984年人类的重大事件。
人类第一次太空漫步,人类打破跳高记录,人类第一次人造彗星实验……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信息就算是凑到一块来看也找不出什么问题。
翻了两页,一条毫不起眼的信息跳了出来——《1984》是乔治·奥威尔所著的小说。除了这一句话,这条信息就再无其他。
泽里达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是父亲说的,在很久很久以前说的——所谓真理,便是2+2=4。
似乎这句话,便是出自《1984》。
泽里达又搜索了乔治·奥威尔的词条,引擎是这样说的:人类中的悲观主义者,完全不相信人类可以建立乌托邦的能力,所著的书籍也是强烈表达了人类恶的一面,是糟糕且让人厌恶的。所著《1984》、《动物庄园》等作品均被列为违禁书籍。
绝大多数旧世代文学已经被联合城列为禁品,人们不需要那些或讲述勾心斗角,或讲述绝望悲哀的故事。人们只需要看些积极向上的,为了人类奋战终生的励志故事。
当然,还是有许多人能从各种渠道阅读从前的故事。历史教派其中一部分人叫传颂者,他们靠记忆和口述手抄一代代将故事传下来。泽里达虽然不喜欢那些历史教派的老古板,但几乎每个孩子都喜欢偷偷地,去历史教派的阅读室听老头们讲故事。
历史教派的教义是:还原一切真实的历史,并记住它们。他们在联合城名气很大,不过只有孩子们欢迎他们,其他人都把他们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看待,最多也就是把他们当作图书馆管理员。
泽里达动身前往历史教派。
历史教派总部离广场并不远,而且戒严刚刚解除。泽里达叫住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前往历史教派门口。出租车司机半开玩笑地说:“每次到这里都是年轻父母带着孩子来看书,第一次遇到一个人去历史教派的。”
“闲得无聊,去找本书看看。”泽里达随口编了个理由。
乘坐联合城的公共交通工具并不需要付款,司机们都是政府发工资。到达目的地后,泽里达谢过司机,走向那座富有哥特风格的建筑。
历史教派坐在门口的接待员是一位佝偻着腰的矮小老头。他咳嗽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泽里达。“因为处刑活动,今天一上午都没人来这里,你是今天第一个顾客,不要门票钱,直接进去吧。”
泽里达径直走向图书室。
图书室的负责人倒是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身着一袭白袍,活像泽里达看过某些电影里的白巫师形象。
他问泽里达要阅览什么书。
“《1984》。”
“对不起,请你再说一遍。”
“《1984》。”
泽里达看到,这位老人平静无波的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却又很快消退。
“这本书不能借阅,若无其他书想要借阅,那请回吧。”
“那乔治·奥威尔的其他书呢,《动物世界》可以借阅吗?”
老人有些不解,“为什么执着于这一个人的书呢?”
“我父亲告诉我一句话——2+2=4,我只是想找找他所引用的书籍,看一下到底是讲了什么。”
老人吃了一惊,他上下打量着泽里达,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突然,他低呼一声。
“你父亲难道是威尔斯?”
泽里达不明所以,“你认识我父亲?”
老人没有接话,而是将泽里达带到图书室。图书室与泽里达小时候的记忆没有太大区别,还是那些老旧的书柜和泛黄的纸张。只不过多了几排书柜。
老人从书柜中穿梭,偶尔拿出一本书,他也不看,只是快速翻页,从头翻到尾,然后将它放回去。泽里达看老人专注于此,也不好出言询问,便跟着他。
在走到最后一排书柜时,老人摸出了一本书,翻了一遍后交给了泽里达。
泽里达接过书,书很有分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书的封面上画着三只小猪,小猪头上顶着烫金书名——《旧世纪童话集》。
“回家以后再打开,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看完以后放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永远封存起来。”
“谢谢你,老先生。”泽里达虽不理解老人的意图,但老人似乎已不想多言,他抱着书,走出图书室。
走了几步,身后老人又叫住了他。
“记住一句话,这是你父亲对几位青年人说的:要相信你自己看到的,但也不能相信你看到的。”
“没想到我父亲也是谜语人。”泽里达笑了一声,“谢啦,老先生,这句话我会记在心里的。”
他没有打出租车,在路上走着能思考很多。在路上走,看着眼前的一切,你仿佛就能回忆起从前,不只是童年,还有更早的历史,这座城市的成立,人类的历史,以及,穹顶之外的东西。这是在家里阳台上看着日落时,父亲摸着泽里达的小脑袋,告诉泽里达的话。
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了,父亲的话还有一句,思考是神灵赋予人类最宝贵的礼物,历史是人类送给自己最宝贵的礼物。
“那么说,我父亲倒像是位历史学家。”
泽里达不禁感到困惑。
父亲是历史学家这件事并不是他感到疑惑的点。他时常回想起来童年时期父亲给他讲过的许多有趣的故事,当时他认为这些故事都是父亲编造出来的,现在才想明白,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可能是历史学派记录的,称为童话的东西。
他困惑的是,如果父亲是历史学派的成员,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调查团当中?换句话说,为何荟萃人类精锐的调查团能接受一名历史学家。历史学家在废土,又能做些什么。这一系列问题,都是难以解释的。
不论如何,只要看到这本书的内容,一切谜底就要揭晓了。
泽里达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
最终的答案——泽里达的日记
回到家后,我打开了书本,它的内容就是普通的儿童故事。并没有任何不一样的,直到我发现它有几页是粘在一起的。
将粘在一起的夹页仔细撕开,我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芯片,这种芯片是我母亲发明的,我家中有播放器,我把它放了进去。
然后,我又一次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虽然,已经过去了10年。
———
父亲的话: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挺奇怪的,但是我相信听到这些话的人肯定明白我想说什么。我的行为无论成功与否,它们都被记录下来了,这是历史,这是我们应当记录的东西……
《1984》中有一句话:谁掌控了历史,谁就掌控了未来。
加入历史教派,是我看到这句话以后的第一想法。
历史教派,其目的是为人类找回战后失散了的历史信息,这是件大事,只有找回人类从出现到如今没落了的完整历史,人类才算是真正存在过。万一联合城出了什么问题,人类即将灭亡,我们还能将人类文明的全部历史储存在某个地方,等待其他文明来发现。
我确实这么做了,我在教派工作了十年,甚至可以说是成为了教派的首领之一。关于历史,我们已经将所能挖掘出的一切全部挖掘出了。
但渐渐的,我产生了一个疑问,我们是否只是在一堆古老的废纸堆中找到些许闪光?无论是那些文字,还是那些重大历史事件的详细资料,它们已经过去了。我们无法确定其准确性,亦不能亲身去寻找真相。
我所感兴趣的,就由远古历史,变为很近的历史。关于人类与外来者从接触到开战的这段历史,目前已知的所有资料都不完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因为太多信息遗散了,它们掩埋在废土中,无人问津,只能随倒坍的建筑一同风化。
如果能去外面看看,该多好啊。
那些坠落在海洋或荒漠中的星舰残骸,那些人类曾经的宏伟建筑,还有那永远不会熄灭的真正的太阳……
能看到它们,便是不白活一生。
历史的可能性是无穷的,当我找到残存的,关于墙外的一点信息的时候,我就产生了怀疑。他们说高墙之外辐射肆虐,没有一丝生命,真的是那样吗?
我不信,我会去看看的。
无论如何。
以上录于旧历2351年,退出历史学派
我加入了调查团,说实在的,能进入调查团也是托了老婆的福,她是科学家,大概是我软磨硬泡耗费她太多时间,她直接申请让我也加入调查团,当然不是靠历史学家的身份,而是她把一件小发明的发明权给到了我头上。
不论如何,加入调查团是好事。
但这只是第一步。
几天后,我把历史学派为数不多的年轻人召集起来,告诉他们,要出去看看。他们问我,他们的确想出去看看,但他们知道,他们不可能被选入调查团,那他们该怎么办。
我告诉他们:哪怕不能登上山巅,也要登山,哪怕死在半途。我会为他们铺好前路,他们只需要沿着我的路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
我想,人类也永远不会知道。
以上录于旧历2352年,加入调查团
高墙庇护着人类,但也局限着人类。高墙外的一切,我们一概不知。我感觉我们对高墙之外一无所知,不仅是辐射和电磁干扰的原因,而是那些管理者的问题,他们肯定隐瞒了什么。
哪怕没隐瞒,高墙外就是这么残酷,那我们还是该出去看看。
固步自封,为了未知的威胁而战栗发抖,那不是人类。人类不应该甘愿成为笼中的金丝雀,我们应该去我们看看,哪怕外面尽是凶恶的野兽。
我告诉那些年轻人,如果我回不来了,那高墙外的世界就留给他们去探索了。别人叫我们“逃亡派”,但我知道,我们才是真理。
我们自称为,“希望派”。
以上录于旧历2354年,希望永存
该出发了,希望年轻人们能坚守我们的信念。我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我们能成功的。
祝好,一切为了人类。
以上录于旧历2355年,出发前夜
我以为这些就是全部内容,没想到,后面还有一段父亲的留言。
很短的留言。
“泽里达,如果是你在听我讲话,那么,孩子,要记住——不管你认为父亲做的事是对是错,一定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千万不要被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干扰。当然了,其实这个世界没有对错,所有人都想人类过的更好,可惜……”
“孩子,我很抱歉,真的。我希望我能从高墙外回来,但这只能是奢望了。”
“我爱你,孩子,好好活下去。”
父亲,您的话很对。相信自己的想法,这是我从小到大都坚信的理念。
我会出去看看的。
哪怕找不到你的踪迹,我也不会失落。我会完成你没有完成的梦想。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序章Ⅲ——无梦(未完成)
2365年
人类仅存战舰“彼特拉克号”飘荡于月球轨道。
近地轨道和同步轨道已经被150年前战争的碎片覆盖。如今两个轨道上只有几艘无人机在活动,为飞船收集修复用材料,顺便将一些不会被地球大气层烧干净的材料扔到地球上。
乔赛蒙·希德站在舰桥上。
作为战舰第四任舰长,战争已经离他远去,不过比起战争,现在战舰的情况更不容乐观。
虽然人类共同体的战舰质量绝佳,设计师预计战舰能运行300年。但那得是经过每年一次检修的情况下才能办到。如今的战舰在很多地方都已经降到了危险线。由于缺乏专业船坞,只能由一些工程师驾驶小型战舰出仓修复,但已经是第四代了,许多工程师的技术也达不到标准。
乔赛蒙看向舷窗外,窗外,人类科技的残余物一览无余。
那是人类无比骄傲的月球基地,它在敌人的不断冲击下终被击碎,化作月球的又一个陨坑。
“联合城将于今年9月派出新调查团,请彼特拉克号尽量给予支援。”简单的一句话,这就是今年收到的关于地球人类的唯一讯息。
“还是老样子。”
乔赛蒙走上前,关闭了通讯器的信息播报。这条消息已经在维护处重复十来遍了。
“后勤部请求接入通讯。”
乔赛蒙叹口气,倚靠着星图,打开通讯。
“舰长,我得说,虽然后勤部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我们前几天派出的资源收集无人机还是无法修复,也就是说,我们的无人机储备又少了一点。”
后勤部负责人雁归手中拿着一把小饼干,正一边说话,一边向嘴里塞饼干。
“哎,真是,怎么又在讨论正经事的时候吃东西……”乔赛蒙·希德扶额。
“没办法,每天都工作,只有偶尔找你聊聊天的时候才算是放松。”雁归把几块饼干递向屏幕,“想吃吗?”
乔赛蒙有些无语,雁归的甜点在后勤部简直是供不应求,恰到好处的甜度与硬度,比供应的压缩饼干美味了不知多少倍。所以他根本吃不到雁归的饼干,因为它还没出后勤部就被抢光了。
“你自己吃吧。”
雁归满意地点头,然后将最后几个饼干塞进嘴里,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话。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没什么新鲜事,倒是我昨天做了个梦,美梦。”
雁归面露诧异,“我这辈子都没做过梦,你梦到了什么?”
“一个快乐的小男孩和一位慈祥的老人。”
“真好。”雁归说完这句话,悄然挂断通讯。
其实乔赛蒙有一个新鲜事没告诉雁归。
联合城的又一次调查团已经出发,但这一次乔赛蒙不打算派出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