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提尔纳诺外传——诺兰安德森(二)她是首当其冲鼓掌的
这是鄙人写的偏文艺的东西,尽量让语言通顺、让每段文字都有意义,有令人无语之处请轻喷
ooc、私设新人物警告
日常催开服

“抱歉打断你的日常生活。请你去做件琐事。”安妮露娜打头说道。
外面下着小雨,使人难受又不至完全淋湿。寒冷大可忽略,然而心情谈不上好。
“您只管说。”我没有回应她刻意强调的部分。
她是在签到的地方截住我的,此时我们站在大厅里,人流从两旁分开,大多看安妮露娜。初夏的红海附近,天气称得上舒适,除了烦人的雨。我讨厌雨。
“不问理由?”
“您付我工资。再说我没有正经的日常生活。”
“我原以为你适应了。”
我对她监视我早有预料。三年时间,每周六天锻炼,利用间隙读电子书,吃饭一概在饭店解决,公寓里不存食物;人际交往方面,除了隔几天和艾希打个招呼、周末去酒吧跟哈迪斯聊几句,完全是与社会绝缘的状态。后来也再次拜访亨利·维尔,买够必需的衣物后不再去。至于我的对门邻居,他总是记不住我的作息时间,每次敲门我都不在,只好通过纸条交流。
“你要去纳比斯汀西南方向的约杜镇。当地有个极端组织,有证据表明他们在进行某种非人道活动。去查清楚他们在干什么,递交情报给摩恩希尔将军,别插手决策层,让纳比斯汀内部处理。”她见我沉默,说了琐事内容。
“极端组织,可是蔚蓝?”我问。
“我只当你两耳不闻窗外事。正是。这一组织已显露出暴力和极权化倾向。评议分会的老朽们一拖再拖,结果放虎归山,现在蔚蓝都快能把核弹头搞到手了——当然不至于轻易使用核弹,不过其他手段有的是。注意,别插手、别多管闲事,无论看到多丧天良的事都要忍住。”
我大约知道个中原因:安妮露娜费了相当大功夫才说服评议会留下我,我不能有过激举动。其实我根本不至于举动过激,是否还会为丧天良的事激愤都不可知。
“对我来说算琐事,从你的角度。”
“‘琐事’是相对于纳比斯汀说的。摩恩希尔正为完善城防焦头烂额。鉴于我有可用的人手,权当帮她一把。如果蔚蓝真偏执到动用核武器的程度,还是尽早阻止为妙。”
“我要去看看约杜镇的蔚蓝,评估危险程度,不打草惊蛇、不插手、没有接头者、没有后援、不被官方承认,暴露后自认倒霉。”
“而且没有出差费。”她故作深沉,随后微笑,“CIA的老毛病,嗯?没那么严重,装备去后勤部随便拿,载具你自己选,出差费也是有的。”她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硬纸筒,“省着点花,我们可不希望卢纳全流入黑市。”
我回公寓,搁下手环,换上灰色衬衣、马甲和黑色外套,下身是黑色长裤和登山靴,加副黑框眼镜。镜子里的我是个瘦削的严肃男人,除去穿着老套外极其普通。我抖抖风衣,硬质布料能遮住我要藏的武器。我抓起帽子,卸下门链开门离开。单身男人最不需为料理房间环境而分心。
我穿过时代大道,向北走约四十分钟,来到一处驻兵点——方舟城内均匀分布着驻兵处,这也是地球上军警合一制度的体现——验证指纹后,值班士兵带我进入武器库。考虑到黑市里最火的抢手货,我拿了格洛克T.N.和柯尔特SG-1229,外加我自己的铜指套和匕首。足够了。我没有打算把那里掀个底朝天。士兵问我是否需要司机,我谢绝了。
“水、压缩饼干和地图在车上,油足够。”他介绍。
驱动吉普车离开方舟,眼前是无穷的荒野,鲜有植物生长,千篇一律的只是沙。天已放晴,目能所及的几十公里内没有明显的地势起伏。太阳空洞的巨眼无动于衷地俯视,像开闪光灯的莱卡广角镜头视野。而我在永远不会被拍成二维相片的景中驱车蠕动,在冷漠确切的视野里独行。
所谓土路,只是沥青公路蒙了沙土和碎石形成的。
阳光不住地下落。因是初夏,不至于闷热到出汗。我提前架好顶棚遮阳。车内空气本不很流动,加之没有空调,更黏腻几分,缓缓搅动缺少波澜,像太妃糖。周遭没有像样的声音:汽车轰鸣,飞快扫过路面,沙石咯吱咯吱。除却这许多,余下的静默大得多。设若汽车抛锚,你站在沙石上,无言的静默便彻底消灭白噪音,将你席卷到未知的空间。眼前的世界会快速流畅地变化,滑向完全陌生的某个所在。浮云遮住了莱卡镜头,脚下的大地向被定义为西的方向移动,一台古老的机器找不到心碎的理由。
我踩离合,挂上五档,松离合,踩油门加速。
路不住地延伸,重复的场景一再出现,好似每部宫廷戏里必然出场的弄臣。我的睡眠很好,不会被小丑搞得太兴奋以致失眠。一些人把失眠列为头号敌人,可消灭一个还会有另一个,层出不穷。我是开车在相片中?在画中、还是在无酸纸上或铜板纸中?我的生活是部没有尽头的侦探小说,接连上门的案子多到让人怀疑此地真假;然而我的心脏在跳、年龄在增长,它明白告诉我,穿插在我脏器中起固定和缓冲作用的是碳钢纤维而非文字和标点,我仍在活生生的世界里。这么讲人们能明白吗?我疲于应付案件似的问题,在为政府工作的日子里疲惫不堪,根本称不上游刃有余,想逃也不晓得朝何方向努力。我近三年来没有睡眠问题,不会因小丑表演而兴奋。为什么失去了兴奋?为什么我不会失眠?无论如何,路仍在延伸,而我的旅程远未到达尽头。
小说没有回头路。东西一旦丢掉就找不回来了。
我开了五个小时,没有转弯,都是直路。我看到离公路几百米有棵树,估计时间差不多,便驶离公路,将车停在树下。树荫下的地面比阳光下的低七摄氏度。我掀开引擎盖让发动机和水箱降温,从副驾驶上拿起扁水壶喝水。这东西到目的地就不能用了。
我看表,午后一点。我很饿,但不是吃东西的时候。路的尽头似乎不是远在天边了,大概说明我即将驶入低地。我站直身体放松。没有拓瓦,已经值得高声赞美了。
说什么来什么。远处有个扭动的身影,悬浮在空中飞来。克罗赛尔。车跑不过它。我脱下外套丢进车里,远离吉普车,站在空地上。
它发现我了,以八十迈的速度飞来,挥刀就砍。我闪过刀刃,左手抓住它的右手手腕,借它的冲力转半周,把它脸朝下砸在地上,右手扳住它的肘部反折,扯下了右前臂。它猛地催动推进器,我抓住它的腿,握住断肢上的刀向下刺,穿透它的身体钉在地上,直插到刀柄。我踩住它的后颈,避开乱挥的左手,双手扣住它的下颚两边,一用力便整个扯下了它的头。左手僵住,它的生命已经消散。
我丢开垂着元机械神经线路的脑袋,摸了摸脖子。我的心跳在每秒七十次左右。它的刀划开了我的手背。我盯着伤口,它像倒放录像带般慢慢合上,六公分的伤口花去十秒。
克罗赛尔的组织液溅了一些在身上。久留是行不通了。我合上引擎盖,发动汽车,回到公路上。
越过一个平缓到几乎不存在的山坡,路面开始向下,视野里出现一些山谷和沟壑。山谷那头有个不小的镇子,更远处是一座大得不像话的城。我知道那是不沉之城乌特·纳比斯汀,在她东部,幼发拉底大河正在流淌。
我还知道,去到那里要再花三个小时,尽管现在她已经与山脉相当了。
半小时后,我进入约杜镇。这里的公共设施远不如众大城。冬天早过,树叶已绿,种种生物活跃在各处,而人不在其列。
镇子外围的街道上鲜有人来往,只是墙壁厚实的低矮房屋和巡逻队外加翻飞黄沙,公共设施更少见,仿佛专为巷战专门打造的废城。历史上中东的恐怖分子就是利用此等地形消耗美军的。虽然在CIA内部,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会有相当数量的人聊自家败绩。这是老蝎子之于我的角色之一。
我找到一处被围起来的小空地,驶进去停车。双脚再次踏上地,周遭一派愁云惨雾。我又灌了口水,把水壶丢在车里,带上调遣证、车钥匙和压缩饼干,走出空地。
新元年后的建筑水平之高,像纳比斯汀城,工程机械只消半年就建得好。约杜镇是战前小城,眼下是纳比斯汀的卫星城,有常备军警武装。路上没几棵树,平顶矮屋间到处是小巷,有的搭着布棚子。更远处是风格突兀的现代化建筑,有旅馆、店铺、市政厅等。老掉牙的中东城镇呈环形包裹着现代化合物,变成个不伦不类的连体婴或某种有毒物质。
我喜欢几个世纪前的老掉牙的东西,这肯定没什么问题。
能看得到的地方皆是能拿上台面的正派物件。我直接向镇子中心走。几个裹缠头巾的人匆匆走过,女人们拉起面罩。我知道同荒凉地方的相处之道。另一个灵魂探出头,另一副基因被换上。于是世界在我面前变了样子,变得无情、冷漠、幼稚,感性的东西抛到千里远。
万物都是土黄色,我对面的店铺也一样。没有《卡萨布兰卡》的背景音乐,它的雕花石头屋檐也静止下来,傻乎乎的毫无生气。我走进这家名为马什分销处的店铺,暂时把勤恳的太阳和不高兴的风沙丢在身后。里面排满货架,显得空荡荡的。
站柜台的是个南亚小伙子,眉毛浓密。我流连在粗钢管货架之间时,他的脸突然出现在另一头。“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先生?”他露出一口白牙。
“您似乎不是本地人,要雇向导吗?”
我绕过货架。他叉起腰,活力十足。“镇子上的地图。我习惯单干,跟向导合不来。”
“明白,不要向导,要地图。”他点头,钻回柜台后面。我也回到柜台,看看门外,仍是风沙。一个不知道怎么用斗篷的外地人潦草地遮着自己,他拖着个空袋子,脖子上露出几块黑色的机械增殖组织。我转回来。
“这屋子以前是住谁的?”我看着墙边墙角的流苏。
“好眼力。这儿以前是赛义德·卡西姆·哈桑的据点之一。他后来成了拓瓦,这里就被辟为分销处。他不喜欢现代建筑,他家族的人都不喜欢,所以约杜镇一直维持老派风格。”他从柜台后起身,抖动手腕,丢下一个五厘米见方的终端,双手撑在台面上,神情友好,“您要是想听,我能聊上一天。”
我启动终端,简略的地图显示在上面。我伸手进兜里,从纸筒里分出一枚。他是个精明的人。“我要更详细的地图,当地产的,标注些有用的地方,而不是没用的官方货。这个,换地图外加你的故事。”我把卢纳抛在桌子上。它发出与地图所发出的不同的悦耳声音,制造出的光亮附在年轻人脸上。他屏住呼吸,右手飞快地收起卢纳,从我看不到的抽屉里拿出另一个又轻又薄的终端。这种型号我认识,自带编辑功能,可装下整个地球的地图,外勤特工专用。
整个过程他都死盯着我。
“好吧,先生,”他绷紧了肌肉,“我们从哪开始?”
“你是哪里人?”
“我是印度卡利卡特邦的首陀罗,小人物而已。家里呆不下去了,巴基斯坦军步步紧逼,我只能跑,搭上黑货船来了美索不达米亚。那座纳比斯汀城是贵族老爷们的住处,我就在约杜镇找了分销处的活。”
“赛义德·哈桑是什么人?”
“他是约杜镇的黑曼巴,是要人命的肥尾蝎。他家族原先在埃及,八十多年前来到这与他家乡类似的平原上大展拳脚。他在十三年内确立的权威比他父亲六十年来做的还要多。他有自己的影子政府,垄断了地下贸易。您知道的,当时约杜镇还没有像样的军警和纳比斯汀的物资补给,机械制品、药品、食品甚至水源,都被他夺得了决定权,揽到自己手里。他还抢劫了很多文物。门框上挂着的那个就是他的收藏之一。”
我扭头看门框。那是特洛伊的阴影,阿伽门农紧闭双眼在享受什么。这东西原藏于雅典国立考古博物馆。当然,被哈桑抢来的可能性也有。等我回过头,发现另一张面孔在注视我,不过它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眼睛。
“别动,先生。”他阴郁地笑,鼻翼耸动,握枪手势不标准但极稳。
“半机械人。”我说,“你保险没开。”
“想得美,混蛋。”他用拇指熟练地验证,“后退,转过去。”
我一抬手,手指插在扳机后面,另一只手扯住他的领子,一下子把他拉过柜台。他痛得大叫,因为我把他的掌骨握断了。我夺过枪。
“安静点。论寿命是你长,但论速度还是我快。”我扳下击铁,他停下了小动作,“你有几个失误。首先,店门口的地板上全是灰尘而没脚印,屋子没后门,可见你不常到阳光下,却穿着长袖遮阳服。其次,你用了相当多的高级词汇,语法上毫无漏洞,首陀罗可接受不了这种程度的教育。而且纳比斯汀的文物保护工作出色,不可能把阿伽门农晾在这么个地方当摆设。我挺好奇,为了一张身份证明,犯得着杀人吗?”
我从他身上下来,摆弄着枪。他单手撑起身体,不服不忿。“你大概能懂。人类可快不到这种程度。你脑子不正常,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正常。就因为迟到了几个小时,你被宣判再也见不到太阳。”他眯起眼睛,扫描我,“我懂了,你是个廉价货。”
“或许吧,萨马蒂斯·迪维缇,你骨子里就有优越感,为了维持高高在上的日子不惜杀死原分销处售货员。我为什么认识你?我当然认识你,最后的婆罗门,即使再过几个世纪,首陀罗也不可能像你一样养尊处优,身体强壮。新闻报道过,黑货船翻了,世界上仅存的四十三个婆罗门,只有四十二具尸体。我我为什么认识你?我会记住每一个我应该记住的逝者,包括你的具体名字上了头条的家人,而你连一个你杀过的人的名字都记不住。你以为你进了纳比斯汀就能被当成大钻石,天方夜谭。我告诉你,你就是靠这么点优越感过活的杂种。”
我把一直在摆弄的枪丢还给他。“那个人承诺多少钱能给你搞到合法身份?”
“他是军警队长,总会有办法。”他气得嘴唇发抖。
“本地有地下生意吗?地面下有没有秘密工事?”
“你他妈绝对是疯了才会向一个刚来两年多的人打听这种事。地下生意全被纳比斯汀取缔了,至于地下工事?动动你的脑子!”
我捡起打斗中掉落在地的那枚卢纳。“继续努力吧,狗杂种。别再开枪了,那只会对你不好。但如果真是你让船翻了的,那这或许会是种解脱。”
我走出分销处,听到他跟了出来。十几秒后,传来一声炸响,几个铁片险些打到我。军警们立刻围过来,我稍稍回了回头以免他们怀疑我。被条子缠上历来是费精力的事。
我把枪管捏得变了形,那一下是炸膛了。他的脑袋会像历史上那位总统大人一样被弹片掀飞,元机械也救不了他。
地图上显示,我前方不远处有家小旅馆,再往前两公里就是当地政府。整张地图上最显眼的就是一条分叉铁路,其中一条在镇子外的一座山谷里断了头。那座山谷周围全是森林,与平原上大相径庭。的确,据安妮露娜所言,摩恩希尔视蔚蓝为心腹大患,镇子里不大可能有蔚蓝据点。
地图相当详细。其实公正地讲,能瞒过官方顶替某个人两年还不被发现,足以说明那人脑子够用。我既没有因世上再没有身份如此特殊的人而产生的悲哀,也没有解决了世界上某稀有物种最后一个个体的成就感。说到底,婆罗门这东西本就不该存在。
伊夫里特旅馆是四层建筑,外墙好歹粉刷得白些。对开玻璃门里没开灯,粗花纹在墙根围了一圈。墙上的白粉一抹就掉,天花板颜色黄一块白一块,连耶稣都不想碰。前台招待的服装是当地特色,至于她化没化妆,我看不出。她直接丢给我一串钥匙,告诉我交押金。我滑过一枚卢纳。
“镇子上的铁路有什么用处?”
“铁路通向纳比斯汀。”
“没有岔路?”“或许吧。”
她对那枚金卢纳的兴趣比对我更大。我没死心,又问:“您听说过蔚蓝吗?”
“当然。”她毫不迟疑。可能是没听到我回应,她从金币上移开目光。“他们整天在街道上布道似的宣讲,还发放传单。反战组织怎么可能到这种程度?”
我道了谢,拿起钥匙和台面上的一份传单上了楼,进入405间,把帽子挂上衣架。脱下衣服一抖,满屋沙尘。我检查了床下、厕所里,大凡可能放间谍机器的空间都看一遍,没有异常。我又打开门,走道里只有一个楼梯,尽头是一扇窗户,墙壁上没有缝隙,地面上没有地毯,能明显看到头顶的摄像头。我关上门,检查手枪、匕首、铜指套和通行证。之后,我坐在床上,盯着门底部的门缝。
现在要整理头绪。纳比斯汀如其名,是所有幸存者的城市,允许半机械人入城,但必须进行严格检查并出示身份证明。我在政府里干过,多少知道运作程序,以军警队长的权限,实现偷渡不算难事。首先要调查他。同时蔚蓝也有了苗头,在民众眼里它仍属于有疑点的反战团体,而实际上它已经有相当规模,到了几乎可以搞来核弹头的地步。纳比斯汀官方应该是出于没有证据才没有出手。
传单上都是些诱导性的激进口号,以及经不起推敲的事例,主要对标失去了家人的民众。上面写每天会在巴士拉广场举行活动。每天太阳快落山时。
我掏出压缩饼干,撕开一包咬着。其实这种大体积的东西叫能量砖,只不过老蝎子还沿用和我们搭调的过时称呼。吞了半块,我对着水龙头灌水,坐在椅子上消化,记忆地图。我以饥饿为乐,饱食终日也可以接受,何种日子都好。我没死,但也不能称之为活着。我静静地、一秒秒地变老。小说里可不会这样。
一小时后,我站起来,从楼道下楼,回到街上。距镇政府有段距离,我大踏步向那里走,用二十分钟到达近前。路上有车流,有穿着现代化的人群和上班族,至少像这个时代。回想起来,城镇外围明显是防线或堡垒。
我无法形容这栋建筑,它在我眼中是栋三层楼,占地面积大,墙体坚硬。我在两小时前失却了形象地形容一件物体的能力。
我可以向卫兵出示证件,但我不能那么做。我问那个卫兵:“您好,我是新来的,请问本地的军警队长是谁?”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不出声,自顾自地站直,目视前方。
大门里驶出一辆车。我退开,目送汽车远去。我快步离开,转到建筑物后面,跳上屋顶,又爬上更高的屋顶,像老鹰一样蹲着,我看不到车,但看得到飞起的尘土。行驶十几分钟,烟尘在远处停止了,停止处是座大房子,房子前有棵大树。够走运。
我跳下屋顶,向巴士拉广场走。现在是下午五点半,黄昏近在眼前。
广场呈不规则圆形,中央树着根金属柱,地面有层沙子。这镇子到处都有扫不干净的沙子。我用鞋蹭了蹭,沙子被蹭开,露出广场地面,但很快被风抹回原状。
人们三三两两聚首,低声讨论,四下张望,神情亢奋——不是兴奋。单凭这一现象就足以将蔚蓝归为邪教组织。
有个人打着手势走来。人们纷纷躲开,游离到五百平方米广场的另一头,对落单者指指点点,像看稀有动物。我向那个掠食者走去。
“您好。”“我知道您要说什么。”那女人抬手打断我,“我已经说过很多次,蔚蓝所承诺给予你们的公平完全是子虚乌有。他们的宣讲是借用了环境,多数人形成的氛围会对您个人产生很明显的影响。前一天,就在前一天他们又使用了这种方法。他们声称约杜镇居民有至少五分之二加入了蔚蓝,听众就纷纷议论,在他们的眉飞色舞中您不可能保有多少自主意识。”她的英语带有日本口音。
“您能做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离开——”
我把她拉近,用外套挡住枪,强迫她离开广场。这倒简单,因为我们本在广场边缘。她脸色发白,僵硬且不情愿地跌跌撞撞地前进,扭动身子想避开捅着肋下的枪。
来到一处死胡同,我们暂时避开了阳光的监视,但黄昏中不辨人形象的特点更得彰显。我揪着她的后领,把她扔向我对面,一手持枪,一手掏出证件让她看个够。“我叫诺兰·安德森,方舟基地的古典改造人。我来调查蔚蓝并评估其威胁程度及其在本地的影响力。我希望你,女士,能告诉我关于它的情况,以及我能在哪里找到它的总部。”
她被吓得不轻,用力咽口水。她穿着灰色罩衫,里面是白色衬衣,还有个几乎看不到的白色领结。我收起证件和枪。“您大喊大叫会让其他人注意到我。”我解释。
她深呼吸,下巴像失控木偶似的颤抖。“那个……我愿意配合您,但是您看,我还有些事要做,所以……我们能不能再约个时间……”
“我并不是想找个无聊的借口杀了你,正相反,我是在救你。我手头的信息表明蔚蓝已经有了武装力量用以自保。听上去你做这徒劳的工作有些年头了,所以他们绝对盯上你了。他们比我对你有威胁的多。”
好吧,某人承认自己是威胁了。不过她也镇定了许多。“恐怕是的。您猜得对,我从开始与他们公开对立后,第二天就收到了恐吓信。我走在路上,一块砖头砸在我脚边;我在路口等人,车子失控向我撞来;我绕路回家结果听说平时走的那条路发生了爆炸。老实说,我都心虚我能有多少影响力……”
“我建议换个地方。”我指指巷外,“从头开始。”
“好的,安德森先生。我叫泷野和荣。我会告诉您我知道的一切。”
事实证明,泷野和荣反客为主起来相当放得开。她选的咖啡馆证明她对此地至少比外乡人熟悉。地图上标注这一家是当地的热门。她要了红茶,我则是黑咖啡。我有点绷不住状态,需要借助外力。
“请先讲讲蔚蓝来历。”我手腕搁在桌沿,帽子放在一旁。
“您很直接啊。”她苦笑,无所适从,“单刀直入,没有旁敲侧击。”
“那不是我的风格。”我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这只小白鸽,“一开始丢出大堆的话唬住别人。而无用的诸多修辞和隐喻只为了一个浅显的道理或一个直接说出来连半秒都用不了的问题。在任务中我不说隐喻。在说不清时才能用隐喻。请您回答吧。”
我毫无意义地一点头。
“开始,蔚蓝大概只是几个激进分子的小打小闹,是由难以承受丧亲之痛的和已经被拓瓦危机逼得几乎发疯的人组成的团体。他们开始游行、抗议,不成气候。直到爱坡·拉布里扎德看到他们的潜力。爱坡是个叫赛义德·哈桑的头目的左右手,自从哈桑变成拓瓦后爱坡一直在静候时机,因为他的威望远不如哈桑——赛义德·哈桑很明智地把权力全握在自己手上。他掌控了蔚蓝,也掌控了他们的情绪。作为地球上唯一允许普通人与半机械人共处的伟大之城纳比斯汀,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投奔,进不得城,他们只能留在附近的卫星城里。有些人对于有纳比斯汀的光环笼罩已经心满意足,但还有不满于现状的人。爱坡以蔚蓝的名义借此收揽了大量不满的人,不到半年就招了各方面的人才,像一个完整的小国家。他们在森林和峡谷那一头修筑了要塞,拥有了私人武装。听说他们还有科研设备,只是不晓得具体用途。”她端起刚送来的红茶,无声地啜饮。
我归整疑点,按下在心里。“你是个吹哨人,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威胁。”
“我还是看不出我有什么……”她把脸埋进红茶的水汽里。
“你是个反战人士,思路清晰,充满激情,手里有大把人脉,其中多数是支持你的。简单讲他们怕你成为另一个爱坡,一个与他们敌对的爱坡。”
她打了个激灵,几乎跳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调查过我?你盯我多久了?”
“我还知道其他的。你只要记住:我不是蔚蓝的人,也没调查过你。你的姓氏和反战的内心让我想到一个人。让我们继续。”
“可是……”
“你的演讲和在街上不停和人打招呼的行为告诉我的。你是那个在剧场里所有人都举棋不定的瞬间带头鼓掌的人,所以也要承受首当其冲的代价。好了,平和点,我讨厌过激。”

希望这个故事能给你思考,这样再好不过
封面不认得,似乎像黑化艾妮莎
泷野和荣的设定大家可以猜一下历史原型,她的长相在我想象里是挺复古的美,有点像浮世绘
封面取人形官方微博及游戏内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