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小说连载·刀犬使巫女（140）
——宿命不是在此终结——
湍津姬的嘴角不易被察觉地弯起，转瞬即逝的笑意却被步完全捕捉。头脑中激烈的冲突瞬间停止，她体会到的只有异常的冷静，突然有些理解前辈提过几次的无我状态。吹过山坳的微风在拂面前止息，尘埃和黑烟中的苦辣气味也停止飘散，凝固在原处。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节奏渐渐放缓，单次搏动的响声越来越大，逐渐盖过环境噪音。她的视野从死盯着唯一的敌人徐徐扩展，将面前仿若静止的一切尽收眼底，只要她想就可以看清任何物体最细微的动作。步的手指以超越平时的娴熟收放，调整着举刀的架势，体会与大地、空气和万物连接在一起的霍然。“不能后退”并不是此刻唯一的想法，女孩还模糊地对眼前的战斗产生了一丝庆幸，也许这真是一场可以全身而退的比试呢？
不对，镜头里好像少了一个重要的东西？——醒过味的时机对步来得太晚，白色脸庞上的橙色双眸已经凸显在逼人的近处，她的感官完全未能记录下湍津姬运动的过程。后者先是倒悬在空中，不知端详了多久才轻盈地翻身落地，直视步双目的眼睛几乎没有变换位置。她那嘲弄的笑容也一如刚才，超然的残虐中却有一股找到有趣玩具的兴奋。表面顺滑的白衣扩张袖口，一度消隐的刀尖反射着夺目的光，缓慢以至于轻柔地推向步。少女默然注视致命的锋芒一点点逼近，身体却毫无动作，与其说动不了更像是不想动——她突然觉悟了，不管是慌乱、愤怒还是超乎想象的冷静，在此一瞬间都没有任何作用。
清楚的画面随着金属穿透血肉的表面摇撼消失，步唯一有效的感知仅剩下异物探入体内的陌生，甚至无法想到被刺中的具体部位。起先是冷，但不是刺入骨髓的冰寒，很快变得不难受，竟然有些舒服。随后被刺的区域成为升温的核心，迅速变得温热发烫，代价是其他部位逐渐失去温度，从背后向前和缓地冷却。默算时间长短对她已经失去意义，暂时抛诸脑后的画面这时回到眼前，堆叠补缀在一起。步认出了欢笑的美弥、集体玩闹的同学、严格而温柔的学姐、威严的校长，还有那个刀使帅气的背影。她用渐趋沉寂的意识抬起心中的手臂，想抓住那堆过往的碎片而够不着，眼看它们失去色彩沦为灰白的斑块。
本以为会就此沉入无意识的深水，步却被一股猛烈的冲击力拽回现实，意识到自己刚刚倒在地上。摔倒和刀伤都没有带来想当然的剧痛，唯有强烈的窒息感扼住她的咽喉和口鼻，完全没有力气挣脱。耳鼓上的尖锐鸣声越发嘈杂，一只眼前满溢着不祥的红色，活力已经减少到不再快速流失的危险下限。步隔几秒才微微抽搐一下，只能看见漫开的红色中有双纯白的脚。脚的主人轻声细语，却将话语精准送达她即将暗灭的心间——
“看，不管漂亮言语说得再多，尔等还是如此不堪一击。不过余对这种困兽犹斗产生了少许激赏，就此决定，让尔为余的远大目标继续贡献生命吧！能成为‘近卫队’的第一批成员，即使在同族破灭后的世界，尔也能感到由衷荣幸吧！”
抱着隐犬的脖子，米璐亚放弃了保持视界的企图，乖乖闭上眼睛，感到眼镜被强风摁在鼻梁上。隐犬的全力奔跑出自她的要求，就算她暗中认为赶到发生战斗的设施并非第一时间的要务，还是不能无视已发出的求援信号。万一战场上的伙伴真的发生不测，她于理于情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因为这一点，她只是保持观察到略微接近心中设定的极限，就匆匆离开校长和不明人士接触的现场。有资格作为证据的只有截至她们进门的照片和视频，虽然还想深入获取具体的情报，但外部环境迫使米璐亚中途放弃了——以此作为缺乏更多跟踪手段的托词倒也足够。至少这回费尽心思没有空手而归，从这个微不足道的起点能进一步接近真相，而发展和扩大成果正是她一直擅长办到的事。
风声骤然停息，米璐亚迫不及待地睁大眼睛，还没看清下方就吃到Mielikki从数百公里时速直接落地归零的冲击。她的腰和腿一时扬起，又本能地夹紧隐犬的躯体，待后者甫一站稳便翻身立定。激战之后的惨烈景象瞬间扑面而来，打消了少女因个人成就产生的那点欣慰——冲天的烟柱下，残火兀自燃烧；漆黑的荒魂尸块间满开着橙色的诡异花朵，不省人事的刀使被紧张地搬向急救车辆，车顶成群的信号灯冷酷无声地转动。米璐亚僵在当场，不知道应该去搭把手运送伤员，还是尽快查看情况。
她的眼光犹疑地转过半个圆弧，注意到两个熟悉的人影，方才松了口气，赶忙走上去。一高一矮两个女生中，奈绪正抱着顺轻轻抚弄安慰，和善的眼神中渗透着脉脉温情；顺则泪眼迷蒙，显出和平常的柔美端庄大相径庭的软弱无力。米璐亚头一回见识同僚暴露如此脆弱的场面，犹豫要不要继续走近搭话，两人身旁端坐的夏洛牧羊犬已经注意到她，友好地吠了一声。Mielikki礼貌地回复，米璐亚见两个人一起看向自己，只好讪讪地认真发话：“属下木寅抵达求援现场了！看样子，我可能来迟了，实在非常抱歉！”
“要道歉的是我才对。”顺迅速抬手拭泪，一度止住的眼泪却趁机加速滚落：“是我判断失准加上战力不济，才导致后辈们遭到这等惨事！我是个不合格的刀使和学姐！”奈绪轻柔而娴熟地揉着她的背，好言相劝：“这不怪我们任何人，最多只能说是料敌过宽——谁能想到不但出现了新的强力荒魂，居然还有人形的大头目呢？”米璐亚听到这一节，猛然醒悟追问道：“人形荒魂？请问有更多关于它的情报吗？”
顺无语凝噎，奈绪则摇摇头，伸手指向一旁。米璐亚顺此看去，发现一名少女席地而坐，披着毛毯不住打颤。她压抑心中急切走过去问：“田边，你看到那个人形敌人了吗？”美弥唰地抬起头，满脸受惊吓的表情，抖抖索索地回答：“……小步，她把小步带走了！小步那时还在流血！请学姐一定要救救她！求求你把她救回来！”
震惊的米璐亚茫然地瞪着心灵受创的后辈，耳后传来奈绪安静而沉痛的话声：“我们赶到时，那孩子是在场唯一神志清醒的刀使。除开她和阿顺共有六人负伤昏迷，其中两人伤势严重。根据小美的证言，阿步和另外两个伤员被跟随人形敌人的不明集团搬走，所有敌人都已去向不明。特殊货物也被夺走了，用完败形容这次任务并不过分！”
即使知道周围没有责难的视线，米璐亚还是感到某种外来的力量钻进胸口，立时让她心如刀绞。少女步履沉重地走向满地的金属残骸，无声地喃喃自问：如果早来一步，结局会不会改观？又或者自己会重演伤员的命运？这就是追求所谓真相和有利于大家的事所必需的吗？不能全力以赴保护好同伴，还执迷于追查带来的趣味，这不正是对一直秉持的正确性和专业性的背叛吗？她还能不能当一个称职的刀使？
心中和身外都没有回答，只有山风沉默地掠过。少女的银发被风吹拂，似乎因沮丧失去了光泽。她立于荒凉破败的景象中，身边只有忠实的隐犬伴随，无法说出口的疑问汇成肆意奔流的精神呐喊——这样严酷的战斗还要持续多久？压在她自身、同为刀使的少女们还有受到珍视的所有人面前的，是怎样的未来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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