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让我加在开头：原体爱抖露可能性微存！）

（当记述者十年，红泪号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第二章

        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我们有很多交谈的机会。我俩乘坐的并非军团战舰——我是指那些真正为战争所需要的——但有迹象表明它与之相关。它的外部船壳是锈红色的，内部空间比我见惯的更加华丽。引人注目的是一些小东西：楼梯栏杆上抛光的青铜饰品，代替裸露流明管的镶嵌着玻璃的灯笼。他们关心事物的外观，而我喜欢这一点，尤其是在朴素到简陋，随时准备战斗的陆军巡洋舰上呆了太长时间之后。

        船员都是人类，我的意思是他们中没有星际战士。维德拉告诉我在此服役的大部分是巴尔人，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他们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我原以为他们中的一些人可能有两个头或十五根手指，但我没发现多少突变的痕迹。我想他们也许已经解决了辐射中毒的问题，对巴尔系统，除了它孕育圣血天使的事实之外，这基本是我唯一了解的事情了。他们很有礼貌，以我能听懂的方式说话，而且似乎对自己的命运相当满意。不少人皮肤非常苍白，但是在太空船上工作也会造成这种状况，即便时最黑的肤色也会因为缺乏自然光照而变白。

        我努力让自己有些用处。我试着少吃一点，尽量睡上一会儿。我做了一些笔记，但不多，因为我仍然不知道我应该创作什么。一份他们行动的年表？最好找个历史学家来。大远征的宣传材料？宣讲者更加适任。我的名声——尽管不太正面——它建立在更脆弱的基础上。民众。人物。缺陷与流言。

        我努力不让自己的疑虑显露得太明显。每次我们见面，大多数是在日间最后一轮值守结束的时候，维德拉看起来对一切的进展很满意。我们在军官食堂里用餐，周围尽是谈话的嗡嗡声和金属托盘的碰撞声，没有人注意我们。

        “当然，你会见到他的。”她告诉我，“我希望你尽早见到他。”

        这让我的胃一阵绞痛。一位原体。我听说过他们，写过他们，但从未见过一位。我当然没见过，没有普通人见过原体。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问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见鬼，真是愚蠢的问题，最糟糕的那种问题。

        维德拉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用手指敲击桌面。“哦，那么，”她说，“现在你是在问了。”

        我不知道她是否想吓唬我，让我失去仅存的冷静，但我认为不是。她脸上有一种真诚的表情，近乎……狂喜。就像有人试图让你相信某样东西是美丽、珍贵或杰出的，但却寻觅不到合适的词句。

        “我的意思是，忽略翅膀，”她说，“如果你能的话。那是他身上最引人注目之处，但不是最重要的。”

        “忽略翅膀。”

        “他的军团就是如此。他们容忍身体异变的存在。他们只能如此。这不过是另一件武器，真的——他拥有的另一种力量。”

        “但……那不应该是——”

        “可能是，我知道。但它就在那里，它们存在。如果你盯着它们看，大惊小怪，你会冒犯他的。”

        “我没想那么做。”

        “他可能会喜欢你。他很和善。至少，有些时候是。令人惊讶，考虑到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他很有耐心，也很聪明。绝顶聪明。我不会试图挑战他的智慧。”

        “我也不打算。”

        “不过，他并不尊重软弱。他们都是。他们来自一个艰苦的世界，他们鄙夷任何与之不相称的东西。”

        “很好。”

        “只要直视他们的眼睛。他们在意你的举止。所以把自己收拾干净，振作起来。你对军团的历史了解多少？”

        “有一些。我是说，有很多还是机密。”

        “这是有原因的。他们有一段麻烦的过去。但一切都结束了，如今他们身为典范，无需再为此感到耻辱。”

        我不知道还有过耻辱。彼时，我所知的仅仅是一个陈旧而笼统的说法——在原体现身之前，军团一直实力不足，表现欠佳。他重塑了他们，扩充人数，提振士气，如今的第九军团是帝皇精英中的佼佼者，与影月苍狼和极限战士比肩。

        那时我何其无知。我不知道军团阿斯塔特是什么样的生物，更不知道原体是什么。如果我知道，也许我会逃走，带着新的耻辱跑回阿沙隆，但我做不到——我们在亚空间中，奔向我和这些人的会面，而我只能怪自己。

        “在我这一行，无知是一种美德。”我说，“我想得到第一印象，没有先入之见，从零开始。”

        维德拉笑了笑。“是吗，现在？”她说着，吃完了食物，把盘子推到一边。“那么我希望最终的成果值得等待。但如果你需要填补一些空白，以防万一，船上图书馆里有不少视频书。”她站起身，“可以考虑去看一看。毕竟我们将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

        我照做了，尽我所能进行了调查。我不确定能有多大帮助——我能找到的东西大多经过审查，或者只是我们在大远征新闻影片中看过的宣传内容的翻版。血之天使，帝皇光辉愿景中金色与红色的光荣勇士，成就与进步新时代的先驱。

        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看起来像模像样。即使从微型屏幕上观看，你也能想象他们在战场上会是何等气势。深红色的盔甲足以说明问题: 难以隐蔽，装饰华丽，是向敌人投下的一封战书。

        我们无需躲藏。我们在众目之下。我们为你而来。

        我无法集中精神。在名义上的夜间值守期间，我躺在我的铺位上，盯着装潢精美的天花板，听着甲板嘎吱作响。我祈祷能入睡，然后才想起我们已经不允许祈祷了。吃药也无济于事——当我变成这样的时候，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逃避，逃跑，忘记我应该做的事，可我现在不能那么做。我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被身穿陶瓷合金盔甲的邪恶巨人包围，而我甚至还没有见过他们。

        当我断断续续地打瞌睡时，我想到了他们的主人。我好奇翅膀会是什么样子，以及我如何才能避免盯着它们看。我好奇我们种族历史上最大规模战争的执行者怎么会和善。我好奇当我遇到他时，我要如何鼓起勇气，避免语无伦次出尽洋相。

        他们肯定有血管和汗腺。原体们。天啊，他们肯定会排便。他们会吗？他们会不会说话结巴，失足踩空，不小心打嗝？这不会出现在宣传片中，但他们仍然有一部分——大部分是人类。不是吗？

        在仅有几个小时的正常睡眠中，我看到他在那里，在我头顶的红色雾气中盘旋，对我亲切地微笑，金色的发卷在柔风中飘荡。我试着向他道歉，告诉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他伸出一根手指，让我的喋喋不休停止。他会告诉我他理解。他会告诉我我是一个有天赋的灵魂，只是过去时运不济。然后他会向我展示他的计划，让我对他充满信心，我会重新开始写作，文思泉涌，一切都将归于荣耀和满足。

        我醒来时，满脸通红，浑身湿透，独自躺在我狭窄的船舱里。这一切太荒唐了。

        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什么让人触摸和祈祷的迷信偶像。他是一个人。或者类似于人的存在。他是一位卓越的战术家兼战略家，他的征服值得载入史册。我是去履行这项服务的。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否有能力完成。

        因此当我们最终脱离亚空间，既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新的焦虑源头。我感觉到盖勒立场的关闭，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种转变不知何故让船上的空气变得更清新了。

        维德拉把我叫到主瞭望甲板，我们将要进入巴尔系统的内核。亚空间百叶窗卷起，露出加厚军用玻璃构成的高大拱形窗。大理石甲板上，我站在她旁边，当室内映满了红光时，我眨了眨眼睛。

        这里的虚空并非一片漆黑。它几乎是黑色的，但不完全，就像一道接近愈合的陈痂。红色的光辉充盈，使它看起来比实际更坚实，就像一锅浓稠的红血球汤。

        当我们接近行星本身时，我看到了更多船只。成百上千。他们在我们周围游弋，从侧向越过，疾驰而去。 有些船身披圣血天使的涂装，有些覆盖着帝国辅助军的色彩——护卫舰、巡洋舰、系统内运输舰、监测船，甚至是全副武装的战列舰，全都驶向深处中心若隐若现的球体。­深红迷雾掩映下，他们的灯光宛如宝石，在厚重的装甲板和传感器的叶片之间闪烁。

        “王座啊，”我喃喃地说，“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船聚在一起。”

        “一件美事。”维德拉说，“等你看到他们的舰队集结，你就会意识到他们有多强大。”

        我从小听着人类必然战胜异形的故事长大。我始终对它们持保留态度，但眼前的一切让我开始相信了。在某个时刻，我们靠近了一艘真正的战列舰，它的舰首装有一门巨炮，口径令人难以置信——我们的小船能轻而易举地钻进炮口。

        “你画那些船？”我问。

        “不是我的本行。”维德拉说，“海军艺术家们靠这个赚了不少，但它们还是丑陋的东西。即使第九军团获得它们之后已经尽力把它们装扮一新。”

        我也听说过，而今亲眼见到了。所有的军团战舰都金碧辉煌，有着镀金的舰艏和闪耀的塔楼。他们想必费了不少功夫来改造，尤其是他们几乎一直处于战争中。

        “这有什么原因吗？”我问道。

        “集结？会议结束了。尼凯亚。你知道吗？那改变了很多事。战帅也已经选定。因此，他们再次出发之前还有很多东西要消化。”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视窗，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之情欣赏着太空船们舞蹈般的运动。“这是一次大型集结，一次重要的峰会。总而言之，这是你加入我们的理想时机。”

        我越过了大量的运输舰和巡洋舰，专注于我们的目的地。那是一个红色的世界，鲜艳夺目，在深渊的黑暗中一轮色彩饱和的渐盈新月。两个卫星悬于其上，都闪耀着生动的光芒。两个星球上建造了巨大的太空港设施——由钢铁和塑钢延伸构筑的星座，散布着硫黄的光网。两者之间挤满了在着陆点间来回穿梭的小型飞行器。我甚至没有试图去数，其中的复杂性震撼了我。仿佛整个行星系统被以某种方式激活了，赋予了急速、疯狂的生命。而这只是十八个现役军团之一——我猜他们都能获得类似的资源。

        “太惊人了。”我长出了一口气。

        维德拉笑了，“这还不是他们的全部编制。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曾经完整集结过。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如果你能的话。”

        我做不到。那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感觉非常，非常渺小。“他在其中一艘船上吗？”我问。

        “不知道，我怀疑不是。我们会在巴卫一登陆，但行动的中心在巴尔本身。你看过关于重力负荷的简报了吗？”

        我本来想看的。“看了。”

        “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有什么吸引了她的目光。“哦，统一的王座啊——看那儿。那是红泪。”

        我顺着她伸出的手指看去，看到一个巨大的物体停泊在很远的地方，几乎在巴尔黑夜的地平线上。起初，我认为那可能是第三颗天然卫星，直至星系阴沉的阳光捕捉到军团的纹章。

        维德拉错了——那是真正的美。不知何故，这位原体反其道而行之，打造了一颗战舰中的明珠，一座虚空中的教堂。在我看来，当炮塔划过明暗分界线，它就像一个硕大无朋的圣髑盒，一个装满古老珍宝的匣子，只是不情愿地镶上了毁灭性武器，被派出去向人类的敌人投掷火焰。

        “你觉得怎么样？”维德拉问我。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突然希望手里有一支自动羽毛笔。

        “我的想象力又回来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