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一:浸日
剧场一:浸日
周年年&顾北北
“代我出战归来,公主殿下,嫁我可好。”
“好。”
“所以,这个爱情故事,是个悲剧吗?”
“爱人眼中,爱情不是悲剧。”
是啊,爱情怎么会是悲剧呢?婚姻才是。
“故事的结果是什么?”
“相识。”
“之后呢?”
“没有之后。”
“又或者说,相识的结果是什么?”
“相识就是结果。”
“那,不就是个悲剧吗?”
“不,是秋天。”
“据说,泪痣是前世所爱之人滴落的泪痕。”
——题记
顾北北与周年年的相识,源于那个大夏的秋天。
大厦博物馆——
男生行色匆匆,卷起地上梧桐几片。米色外套的口袋滑落一个黑色的小物件,男生恍若未察,径自走进了博物馆。“欸,你的东西!”身后有一个穿着黑色T恤衫的女生捡起了梧桐静香里沉寂的东西,“荷包?”女生皱了皱眉,感觉这个荷包让她很熟悉,看着裹挟着秋色走进博物馆的男生,也似乎有一种隔世的熟悉感,女孩随着男孩的背影迈入了博物馆。
跨进门栏,历史的沉重感扑面而来,古色古香。周年年看着展出的览品发了一会儿怔,又定了定心神,按捺下心底的亲切。眼角扫到了男孩的背影,女孩手里紧紧握着荷包向男孩追去。大厅里览品众多,男孩的身影在玻璃柜的倒影里一闪而过。女孩余光瞥过,刹那恍若时光静止,周年年怔怔的向那个展品走进,手轻轻的附在冰凉的玻璃上,脑海里有一闪而过的片段。

椿
看长身玉立,精神耿耿,风姿冰冷,琼佩珊珊。
长亭回来,女生坐于栏边,翻阅着手中的细线书,风疏纸香,一袭白衣,馨香盈袖。金纹绣于裙身,红楠丝挑绣出点点落红,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丝绢散落,流苏生香,云肩上是淡蓝的纹案。青丝三千,绾成了一髻流云飞月鬓,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再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上锈蝴蝶暗纹,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
“公主殿下,近来可好?”女子闻声抬头,肤色凝白,眉眼如初,唇角一弯,眼角一挑,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不错。”
“好歹我也是大名鼎鼎的将军,公主殿下怎么这么冷淡啊。”她的对面,男子一身盔甲,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斜飞的英挺剑眉,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但此刻,在这个女子面前,他却藏起了不羁与肆意,声音低低地在女子耳边回响,温柔了岁月,缱绻了时光。
长廊外的迎春花开了,香味淡淡氤氲。
“小将军说笑了。”女子依旧是淡淡地说,:“有何事直接直言便是。”
男子浅笑了一下,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般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 醉眼微闭,须眉微张,挺鼻清秀,唇角轻扬,就如一幅淡青浅赭的水墨画。“好吧好吧,喏,这是上好的迎春酿。”
男子看向亭内雅座上的女子,不知她是否会收下。这可是他第一次亲手去学除了骑射兵法以外的东西,也不确定公主是否会喜欢。
“笑纳了,多谢。”女子看着亭下紧张的男子,似有思量。
亭外迎春生静香,亭内佳人相笑言。

榎
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故丰神如玉兮,倜傥出尘。
“公主殿下,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水榭亭中,女子款款落下最后一墨,放下笔,抬眸看向了来人。面前的男子不再披甲介胄,一身紫色鎏金的锦袍,头发高高竖起,插着深紫色镶金的簪子,长相极为妖娆,尤其是那一双微微上挑的狭长眸子,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雍容华贵,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剑眉星目,眼底恍如盛满了星河万顷。
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但自小长在深宫里,她早已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于是很快便掩去了那几许的欣赏,“小将军又来了?今日怎不见小将军身着军装?”女子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樱花瓣从庭外的树上纷纷跹落,坠饰这女子。女子未施粉黛,却别有一番美态,言笑晏晏,“小将军又给我带了些什么呀?久处深宫,我倒是忘了许些市井繁华…”
“这可是九转金片,开过光的,可保公主殿下生生世世,平安喜乐!”男子笑着对女子说。女子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看了男子一眼。这九转金片可不是他嘴里普普通通的金片,京城最负盛名的金匠所打制,大陀寺的高僧亲自念了两个月的金刚经,天主赐福,万世所倾,在他眼里竟然只是“开过光的”…女子本欲拒绝,但看着男子眼底的那一丝期待,心忽然就软了下来:“好吧,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件礼物吧。”
女子沉吟了片刻,忽的提笔在方才的那副字画上落下了署名——“千欢”。命侍女拿去给庭外的那个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感念小将军之礼,无以为报,万望小将军收下此画。”男子看着那画上的署名:“千欢…公主殿下,您…您竟是千欢!”深吸了一口气,男子慎重地收好画,“承蒙公主殿下厚爱,若有一日,公主殿下需臣,臣定当鞠躬尽瘁,不负公主所托!”女子看着庭外男子,只是淡淡一笑。“无妨,一画罢了,小将军还是快快请回,夏日炎热,可切莫得了暑气。”
夏日晚樱开得正盛,映着天边紫红色的余辉,热烈而深沉。

棟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回廊墙下,月光倾泻,洒落一地银辉。
“公主殿下,我奉命抵御北疆来犯者,明日出征。”晚风很凉,吹过男子的发梢,俊魅孤傲的脸庞,冬夜寒星的瞳眸,冰冷明澈中略带柔情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贵族骄傲气息。再加上一头长长的的黑发飘拂在他的脸庞,反射着月光的光滑,仿佛发稍间微微泛着雪白的光泽,浑似谪仙。他挺直着背脊,伫立在飞舞的残叶中,缓缓阖上眼感受着它落在脸上的瞬间拍打,脸上的神情微微松懈了冷硬的线条,却稀罕的透出一丝疲惫。几缕发丝落在他的稚眉间,随风微微拂动,略显凌乱,额角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滴打在剑上。
有雪,雪积得不厚。草坪间,楼前,冬青旁以及那疏桐下的小路,被这薄薄疏疏的白色盖着,流露出比阳光明媚时更加安然的意态来。像这纯白的天色,素净平滑如木格间的窗纸,透着眉眼间流动的安静。
女子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一身浅蓝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插了一梅花白玉簪,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额上细细描了傲梅的花钿,身上还披了一件北国进贡的雪狐裘衣。
“那,就祝小将军早日归来喽。”虽是如此说着,女子眼底的担忧却是掩不住的。羽扇微微挡在面前,犹豫再三,终究是拿出了一个香囊,“这是我亲手缝制的。希望小将军此番前去,一路平安。”
男子久久的看着女子,“这是公主殿下送给在下的定情信物吗?”
夜里很暗,男子没看见女子脸上的绯红。“公主殿下,待我归来,嫁我可好?”
“好。”
男子笑了,眼角染上了笑意,眼底融化了柔意。
你说雪落太行,乘兴独往。
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恍三年。
女子总是想起那年冬日,月落清辉,身侧是绵绵的雪絮和他。
“公主殿下,敌人攻破了皇城,再不走就迟了!”这是她最衷心的侍女。自交战一年后,父王病倒,一直是她与自己共担国之大梁。
“安排几个侍卫与那两队暗影护送父王离开。”女子抬头看向面前一脸急切的侍女,“你也去吧,叫上几个人,照顾好父王。”
“公主殿下…”侍女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去吧,我意已决。”侍女咬了咬牙,含泪看向了书案后一袭淡紫的女子,隐约间仿佛看见了几年前花园里的那个男子。女子挽起凤绾,青螺眉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淡上铅华。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风吹过,稍显单薄,也含有一丝悲凉。

一双素手抚上了琴,时缓时急,像一只蝴蝶在弦上飞舞。心想或许有缘人也会听到悦玥的琴声,泪滴落在古琴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口中轻轻吟唱——
——剥落墙壁上飞天舞敲碎斜阳
璎珞响,衣袂扬,两袖香
黄沙迷乱了铭刻千世的绝望
轮回茫,宿命苍,难忘
楼兰荒城记忆枯黄
剑斩荆棘焚火的路上
瀚海驼铃卷走希望
指向夜的彼方
谁在远方胡笳琵琶声声响
一弦伤,一弦恨,惆怅
圣殿中祭祀谱写下多少辉煌
石壁凉,风啸狂,彷徨
寂寥弥漫紫陌红尘空旷
黄泉淌,碧落往,缘殇
血雾夕暮刺破哀伤
荼靡怒放如残红荡漾
瑰丽绘彩终将褪色
幻化一袭月光
徘徊梦中昨日孤魂流浪
试练场,谁吟唱,过往
剥落墙壁上飞天舞敲碎斜阳
落花扬,对影双,飞翔
黄沙迷乱了铭刻千世的绝望
浮生怆,分阴阳,匆忙
断雁叫离别云霞长
渲染废墟中生死痴狂
亘古传说无言落幕
万壑银雪飘荡
圣殿中祭祀谱写下多少辉煌
石壁凉,风啸狂,彷徨
寂寥弥漫紫陌红尘空旷
黄泉淌,碧落往,缘殇
渡沧桑,前尘亡,缘丧
泪凝伤,泪凝霜,缘葬——
“小将军,我们来世再见吧。”
“她在那!”宫宇外刀光剑影,推开门,是敌国的士兵,“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女子凤冠霞帔,凌波微步走到皇宫明承殿的门口。士兵死的死,亡的亡。女子抽出身侧倒地的士兵身上所佩之剑。
“不好!她要自刎!”身后士兵恍然大悟,可惜迟了,长剑如雪,洁白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条血痕,女子微笑着倒下,闭上了眼。“没想到我大周,终是毁在了我的手里。”
——若国之不存,吾亦愿以身殉国——
一个时辰后,男子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赶到京都。敌人已走,偌大的皇宫空空寂寂,没了半点人气。当他看到明承殿门口那抹紫色的身影时,疯了一般的赶向殿门口。
“公主殿下,恕臣救驾来迟。”脚步沉重,“你说过,等我回来嫁予我的…”男子抱着女子冰冷的身躯,泪水砸落在女子左眼的下方,深秋的风凄清而冷寂,一如当年出征前夜的雪。男子半跪在地面上。极美。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上身纯白的衬衣微微有些湿,薄薄的汗透过衬衣渗出来,将原本绝好的身体更是突显的玲珑剔透。长长的黑发披在雪白颈后,宁静地望着那张纸,仿佛希腊神话中望着水仙花死去的美少年。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表情如若寒星,静默冷峻如冰。
男子后来才发现,女子把金片又缝制在香囊里,赠还了他。
可惜后来长亭远望,月色微凉。


死生不悔,生死轮回
月色与雪色之间,他是人间第三种绝色。
“请问,这是我的荷包吗?”顾北北问到。
“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周年年往前迈了一步。
画作与金片见证这跨越千年的爱情。这场世纪之爱。
“是你!”“是你!”
时光在对视中静默。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这个爱情故事,好像是个悲剧?”
“你说的是婚姻,爱情没有悲剧。”
对爱者而言,爱情怎么会是悲剧?对春天而言,秋天是它的悲剧吗?
“结局是什么?”
“相识。”
“相识的结果是什么?”
“相识就是结果。”
“然后呢?”
“没有然后。”
“那,不就是悲剧吗?”
“不,是秋天。”
宇宙繁星无数,但终点只有一处;海是天空的城,树是燎原的风,你我彼此救赎。神明溺水,玫瑰凋零,堂里拉着手风琴,浪漫致命。
兜兜转转的重逢,才是浪漫的开始。——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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