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一直被大家视作恶龙的A集团，终于推出活体牛肉上市，在卖肉的同时推崇一种“食肉者们想要的生活”……天下兴亡，肉食者谋之。而且，吹牛美味还想反噬自己的母公司A集团，而第一步，就是要联合无中生肉有限公司……但是，王巧合拒绝了这个成为屠龙者的机会。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肉与骨的先知

八十二 食物链的排序

全文约4300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一

大多数人类，包括那些热衷于谈论政治的人，也很难理解一个超过一万人的机构或者团体的内部管理体制有多么复杂。

建立结构，是生物体的特征本质，有结构而施展出来的表象性格，不过是结构的放能效应。大多数人都以为草食动物比肉食动物软弱，因为它们只敢吃植物，其实，这是一个巨大的误会，准确来说——没有纯粹的草食动物，只有杂食动物，所谓的那些草食动物，都是能够凭着强大的消化力，轻松消化肉类的。反而是肉食动物的脆弱消化力，除了肉类这种易于消化的食物，根本消化不了那些纤维质的物质，很难从其中取得足够谋生的能量。

于是，消化力结构弱的生物，反而要生出爪牙，去捕食消化力强的生物，这个逻辑是不是很反常识？

A集团作为一个超级巨大的社会性生物，其实，也是一直在迭代繁殖的，只不过，他替换的只是“脸”，而不是脑子，每一届新的话事人，作为整个集团的最高发言人和指挥者，其实只是集团换了一张面对公众的脸而已。总裁办公室，集团战略发展研究院，集团内部的非生产部门，随着一代代话事人的替换，在三十多年的时间里，增加到了五个，用以安排那些集团内的利益相关者，也在吃掉股东的部分利润，虽然那些利润的比例微乎其微，然而，没一个知道实情的管理层股东，只要自己没有当上话事人，而且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当上话事人，他们对公司内部的那些战略研究机构，就是内心恨得牙痒痒，但是表明上只能笑嘻嘻。

“吹牛美味”公司，向总裁办公室提交的“并购无中生肉集团完控人造肉全产业市场计划”，也出于礼貌地，向其他四个非行政机构的类似机构，提交了备份研究资料。

大多数战略专家们，都觉得这一次，星宿海真是干的漂亮啊，虽然，收购一个对抗者，并不符合集团这几年的处事风格，集团从第二代话事人开始，就贯彻了把竞争者挤死的商业风格，主要是因为集团过于庞大了，已经不需要接收新的利益团体进入集团了。

说到底，这依然是个内部结构性问题，导致的外部行动规则的逻辑体现。

东郭弦是总裁秘书办公室的一个小人物，是属于秘书的秘书的秘书的助理秘书那种位置上的人，他既不是公司前辈的子女，也不是关系客户的内推，他真的就是应聘加入的，毕竟，每个部门都需要一些可以干苦活的人。

作为一个负责资料细节审核的助理秘书，东郭弦原本是一个字一个字检查整个报告的文法细则，然而，他读了整个并购案的细节报告后，他发觉，这个股权结构变动，已经会改变整体有议事权的股东比例了。因为是增发扩股来换股并购，所以，对方坚持要求有议事权，只要体量不是特别巨大，也不是不可以。

无证生肉的估值，不到吹牛美味的二十分之一，但是，吹牛美味的股本构成原本就是计算的很巧妙的复合结构，此时无中生肉是换股并购，至少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破坏了这种绝对平衡。

东郭弦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回报一下，于是，找到一直带自己的马秘书，“老师，我看了一下这个文件，我觉得换股并购后，会有微微的破坏股权平衡结构。”马秘书是集团的老人了，所以才能做到总裁办公室的位置，他微微一笑，“这种对失败者的必要的尊重，还是需要的。对方就算要投降，也需要显得举足轻重一点，看起来，有点话语权。只要年报结束，新一年增发一下，很轻松就可以把这点股权比例稀释掉。吹牛美味膨胀的很快，周边衍生分支众多……如果……你知道，吹牛美味还能坚持持有那些衍生业务，那么，吹牛美味的体积有可能是现在的十倍以上，这点小事，不用担心，我们A集团可从来没在控股这件事上翻过跟头。”

东郭弦连忙点头，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课。

二

商人也是一种艺人，周街卖艺，免费表演带动零售业务。

最早的货郎，就是不止要会吆喝买卖，有的还要会唱戏，会讲故事，甚至会看病。一个货郎，从县城到周围的乡村走一圈，卖一担子的商品，可不是现在那种城乡赶集一样，一天就能完成。而是一个月左右时间，周边县城周围的几十个村乡。在互联网时代，商人把自己包装成某种偶像，更是成了基本套路。一个互联网商人，是不去谈自己的买卖的，他可以谈人生，谈电影，谈音乐，就是绝对不会去谈，什么叫做股权操作。

吹牛美味和无中生肉的换股并购，这件大事，因为其“美食属性”，在民间得到了超乎预期的大众回应，甚至诱人为这两个公司画了拟人漫画……有雄壮的吹牛总裁把生肉妹子按在墙上的总裁体，也有两个美男子抱在一起摔跤的腐向作品。

于是，吹牛美味的公关部的工作人员，就向总部建议，“美味生肉”合并这件事，不应该只是发个公告，应该搞个发布会！这也是一次促销啊！也是一次产品定位的立体展示，我们办个“吃肉节”吧！

对于，这个提议，星宿海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吧，这件事本就是越低调越好，毕竟，圈子里聪明人多，万一有人看出这次并购的风险性……就麻烦了。”

北浮游倒是很喜欢热闹和嘲讽，他建议，“办一下吧，越是办得春风得意，越是给集团长脸啊，你也知道，集团的传统之一，就是喜欢体面，创造节日这种显示权力的事情，是值得办的。而且，很多老百姓，可能也分不清楚，什么叫做活体肉，什么叫做液态肉，就当搞个科普吧，也可以同时搞个人造肉科幻主题创作大赛，科幻小说，科幻动画，短片，都要，只要能体现人造肉时代的特色，咱们上次搞的大赛，不是效果很好嘛。”

星宿海一笑，“搞节目什么的都无所谓，只是，这是一次并购发布会，那么，双方代表出来露个脸，是必须的吧。你觉得无中生肉那边，王巧合最初就推三阻四的不想并购，他肯出来露脸吗？别节外生枝了。”

星宿海真是太不了解王巧合了，在北浮游的坚持下，公关部还是给无中生肉发了一个节目企划案和节目表，并邀请，无中生肉的首席执行官王巧合出面担当客串主持人，和女明星慕容肉，一起主持。

“慕容肉！就是那个女团出道，号称无肉不欢的国民美少女！我去！我当然去！”王巧合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开心了。

南溺水坐在一边，随口嘲讽，“如果当初提议合并的时候，让慕容肉来给你谈，你是不是就爽口答应了。”

王巧合笑着点头，“当然了，这事本身就不吃亏，就是来谈事的中年油腻男人，爹味太重，要是个美少女来谈，我肯定答应了。”

在答应了换购并购的提议之后，其他的细节，就交给双方的律师团去协调了，星宿海和北浮游以及身后的精算团队，早就算好了几个执行计划，执行的差别，就在于向上报告的反馈，以及双方就并购之事，必要的演戏争吵了。

如今，并购协议通过，进入签约阶段，其实，双方各自的公司运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正式并购完成之后，会有一些人事上的临时调整。

对于这次并购发布大会，也就是未来的“吃肉肉节”，从官方预告发布开始，老百姓们的反应就出乎意料的热烈。

养殖行业，一直是个冷门行业，也许是因为血腥气太重吧，很少听说过有什么明星养殖行业，倒是有饲料行业的人成了全国文明的大富翁，大家也不觉得他们的生意不体面。

肉类制品厂可以，罐头食品可以，甚至餐饮品牌也可以，比如各种火锅烤肉都行，就是没有见过，直接卖生肉的品牌，会成为被大众喜爱的品牌。

“吹牛美味”和“无中生肉”这两家肉类公司，确实与传统的肉类公司不同，他们不杀生，他们出售的肉，可能生产方式不同，但是都是一种工厂“生产”的肉。这有一种让人感到愉悦的超然感。

以往，有些素食主义者，会说，我不吃肉，是为了不杀生。如今，人造肉出来了，很多不杀生的素食主义者就开始吃肉了。因为，这些人造肉不用杀生。吹牛美味的选品牛，可以提供肉，但是，不会被杀，甚至让他们可以引证佛经中的割肉饲虎，有一种神圣性。

虽然，这次被喂养的老虎，是我们这些爱自称食肉动物的人类。

于是，公关部再次向上报告，“老大，搞个录播的晚会节目已经不能满足大众的要求了，大众要求直播，而且，要在选品牛生活的农场里直播，他们想看选品牛中的那些明星，上台！”

这次轮到北浮游头疼了，“人类真是得寸进尺的东西啊……”

公关部的人接着说，“鉴于这次活动的群众反应热烈，总部品牌办公室的人发来消息，点醒我们……也许，应该邀请总部的领导来说几句话，甚至唱首歌。”

星宿海的眉头皱紧起来……

三

“我们离婚吧。”南溺水笑着对孙白糖说。

孙白糖一愣，然后也笑着说，“没错，有钱人是该离婚，这样才能降低资产风险，穷人才需要结婚。”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那一夜，因为实在没有抵押物之后，南溺水和孙白糖的这个口头婚约，也持续了一年多了。

现在，换购并购即将完成，南溺水原本保持下来的股份，可以通过并购套现了。这个口头婚约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孙白糖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重要放下了一个大包袱，肩膀都轻松了很多。

孙白糖忽然想起，“也不知道王巧合那个号称的未婚妻，会怎么办？会不会来逼着王巧合完婚。”

“何止是那个姑娘啊，王巧合欠了太多风流债了，这一次，他就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富豪了，就算姑娘们不来算账，出于体面，他也要送出去几百个包吧？”南溺水接着嘲讽。

王巧合与孙白糖各有各的感情信条，王巧合是典型的花花公子，只是从不隐瞒，也不纠缠和追求，所以，也没有什么丑闻。只不过，如今现在要从个小小的有钱人，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坐到台面上的一方大佬之后，以后就要谨言慎行了，再也不能随意约会了。

孙白糖和南溺水虽然只是口头婚约，但是，孙白糖就老老实实，像个认真的订婚者一样，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地方。南溺水的那些狗粉们，虽然也知道两人之间的婚约是口头婚约，但是，对孙白糖也格外有好感，经常调戏他。

如今，忽然就没了这个名分，孙白糖觉得轻松之余，也有点空荡荡的。

两个人在公司的顶楼天台上，完成了这次分手告别。

“我先回去了。你这个被甩的，如果想在天台再待一会，也行，可不要胡思乱想，做什么傻事哦。”南溺水拍了拍孙白糖的肩膀，就离开天台回她的实验室——她的小小王国去了，那里是她的国，有万千瞩目和忠诚。

孙白糖一个人站在楼顶，天空很蓝，风吹起，带着植物的气息，他又想起了，当初，他和王巧合夜里在这个楼上吃烤肉的往事了。

“分手了？要不要再吃顿烤肉庆祝一下？”那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又响起了。

孙白糖回过头，看到南方姑娘又出现了，她穿着一件淡蓝色收腰连衣裙，粉色的头发已经成了过肩的大卷发，看起来非常八十年代风格。

孙白糖忍不住问，“你是专门留在这个楼顶工作的吗？为什么你又在这里？”

“巧合，巧合而已。王巧合邀请我一起参见吃肉肉节发布大会，我来公司对词，就顺便上来看看了。你啊，南溺水喊你上天台的时候，全公司的人都疯了，大家都在猜测你们到底去天台干什么，只不过，公司里的人，都没胆上来偷听，所以，我上来了。”南方姑娘，走近孙白糖，张开双臂，“来，姐姐，给你个温暖的抱抱。”

“算了，大热天的，不抱了。对了，这次，你又自带烤肉了？”孙白糖忙摆手拒绝。

“这次没必要带肉了，现在，肉虽然还很贵，但是，已经不是紧缺品了，我们可以去创业园外面的美食街去吃啊。”

“不行了，现在，王巧合和我已经是不能再去美食街吃饭的人了。”

“少来了，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脸，走吧，去街头，听听大家怎么说这件事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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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游戏《半衰期》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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