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试炼场Ⅵ/收藏】富商的收藏
自打邻国的军队进城，日子已经过去了几天。
皮洛姆——这个国家的都城，由某位盛世名君亲自督建的，号称永不陷落的城市，终于还是被攻陷了。
年幼的皇帝被大臣们夹带着，去了北方山谷里的陪都。都城里能叫得上名号的富商巨贾也跟着皇帝跑了路，剩下的几个也投奔了邻国，想着趁着兵荒马乱，多从百姓身上榨出来几枚金币。
莫洛斯家的老爷没有走，他想的不是多赚钱，而是舍不下豪宅里的几百件收藏品。那些藏品都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护国将军穿过的铠甲，神灵降生时脚下的一抔泥土，勇者屠杀恶龙时使用的圣剑……随便砸了哪一个，都像是从莫洛斯的心头上削下来一块肉。
至于仓库里成堆成堆的金币，莫洛斯老爷倒是不怎么看得上眼。他觉得钱财也不过是数字，把那些东西放在心尖尖上，俗。他自然算得上是雅的，那些珍藏便是证明。
这天，莫洛斯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是凯尔将军，这次侵略战争的总指挥官。
莫洛斯老爷自然是不敢怠慢，不但亲自到庄园门口迎接，还让佣人拿出了珍藏已久的红茶——这种从东方来的玩意，几千年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稀罕货。更何况，这盒茶叶可算得上是大有来头。平日里就算是逢年过节，莫洛斯老爷也只敢捏出那么一小撮，配着高级牛奶喝。
主客落座以后，莫洛斯老爷向凯尔将军吹嘘他的茶叶时，也是这样讲的。
“您知道大陆最强的魔导师吧？就是我们国家的那位，护国法师维吉大人。这一盒红茶，就是那位大人生前喝过的最后一盒。流到我手上的时候，仅剩下半盒……”
那位凯尔将军，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辈子舞刀弄棍，莫洛斯老爷的这顿吹嘘自然入不了他的法眼。他毫不忌讳地用指甲剔牙，又挠了挠头发，把剩菜和几只可怜的虱子揉成个球，弹到了莫洛斯老爷最喜爱的蓝色地毯上。
他把那陈了的茶叶泡成的茶水喝了一口，咧了咧嘴。
莫洛斯老爷皱起了眉头，但看在对方的身份，一时不好发作，只好把屁股又摁回了椅子上。
“凯尔将军这次来，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莫洛斯老爷说。
凯尔将军砸了咂嘴，把二郎腿翘了起来，他说：“这次来嘛，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皮洛姆老爷，你说，是你们原先的皇帝好，还是我们的皇帝好？”
“自然，自然是将军的皇帝好。”
“那我们大军兵临城下，让你们也能沐浴皇帝陛下的圣光时，你们为什么不自己打开城门，反倒让我折损了许多兄弟？”
“这……”
这摆明了是强词夺理，但莫洛斯老爷不敢回嘴一句，只好不停地陪着笑。
“为表歉意，莫洛斯家愿意给将军大人十万金币，以充军费。”
说着，莫洛斯老爷给仆人使了个眼色，不多时，一个装满金币的箱子摆到两人眼前。
凯尔将军伸手去箱子里捞了一把，拿起一枚金币咬了咬。看着明显的牙印，这才笑了笑，眼角绽成了朵花：“莫洛斯老爷义薄云天，这钱我就代为收下了。“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好茶，啊！好茶！“
“那凯尔将军，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莫洛斯老爷说。
“怎么？要赶我走啊？”
“那是不敢，只要凯尔将军愿意，待多久都可以。”莫洛斯老爷拿起帕子擦了擦汗。
“哼，我想好了，莫洛斯老爷家大业大，这点钱连九牛一毛都不到。不如莫洛斯老爷再豪气一回，给我七十万金币，我马上就走！”
“七十万？就算是把都城买下来都用不了七十万！你这……狮子大开口哇！”莫洛斯老爷气得拍桌子。
一枚金币，足以让一个农民花销半年。先前的十万金币已经让莫洛斯家伤筋动骨，再来七十万金币，就算把莫洛斯老爷卖了也凑不出那么多钱。
“那你就跟你的金币过去吧，来人，给我砸！”凯尔将军一声令下，十几个士兵开始乱砍乱砸，一时间几个男仆身首异处。
“别砸了，别砸了！”莫洛斯老爷被吓得白了脸，挥舞着双臂拦在士兵前面，“我出钱，我出钱！但实在没有那么多了，五十万，马上给！”
凯尔将军这才止住士兵。不多时，几个盛满金币的大箱子摆在了凯尔将军和他的士兵面前。
莫洛斯老爷的脸，也铁青的像几十年没刷的锅底。
“这下，您可以走了吧？”他问道。
凯尔将军满载而归。在临走前，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莫洛斯老爷，听说二十年前您在我国游学的时候，曾经让公主大人输给您一颗王冠上的珍珠。如果您愿意交给我，我一定会带您转交给公主大人。”
“您容我再考虑考虑吧……”莫洛斯老爷也没了脾气。
“那行，您考虑着。我等您三天，三天之后您要还没答复，我还会来一趟。”
凯尔将军走了。莫洛斯老爷差点晕了过去，有女仆扶着才没滑到地上。
没人知道莫洛斯老爷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只是在第二天，有人看见他出现在街上，没带一个仆人，漫无目的地溜达。
莫洛斯老爷看见远处有骚动，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兵在抢小贩的钱。那个小贩莫洛斯老爷正好认识，是几年前从他家里辞职的老佣人。
看见莫洛斯老爷，那个老人眼里有了希望，他向莫洛斯老爷喊道：
“老爷！莫洛斯老爷！看在侍奉了您三十年的份上，您替我做主啊！”
莫洛斯老爷看了眼那兵，正是前几天跟这凯尔将军进他家的那几个之一。
看见莫洛斯老爷，那兵也停手了：“莫洛斯老爷，您还有闲钱管闲事吗？那珍珠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莫洛斯老爷一掏兜，没翻出来一个铜币。他叹了口气，走了。
又走了几步，莫洛斯老爷被一个乞丐拦住了。他定睛一看，却是曾经的对头，托克家的千金。
姑娘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胳膊，低着头不敢看他。
明明上个月见的时候还坐着马车去郊区狩猎，怎么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莫洛斯老爷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莫洛斯老爷脱下他那身价值连城的衣服，披在她肩上就走了。
回到庄园，莫洛斯老爷吩咐家丁把珍珠送去军营以后就病倒了，从此以后再没人听说过他的踪迹。
有人说，他前后挺了不到一个星期就病死了。还有人说，他变卖了他的收藏，举家搬去了远方。
不过还有一个说法，来自曾经的莫洛斯家的女仆，这也是比较权威的说法：她说莫洛斯老爷被高烧烧坏了脑袋，发了疯。有一天钻进装宝贝的仓库里，用某个教派的圣火火种和另一个教派的圣油点了把火，和那些宝贝一起，全烧没了。
后来争斗的两个国家惊动了南方的强国，把这两个国家都灭了。时间流转，过去几千年。曾经的强国也成了黄土，但喜欢收藏的莫洛斯家的最后一个老爷，却成了传唱千年的经典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