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山门录·同袍（一）草稿

“欸！”

兑刃忽然觉得一阵目眩，帝剑双手从他身后托住他，这才没有跌坐在船头上，只是确实也不剩多少力气站起来了。

“帝剑前辈，我真得坐会儿，腿胀得跟断了一样。”

兑刃缓缓坐下后，太阿半蹲下来，确认兑刃身上并无大碍后，回过目光看向兑刃，却没想到正好对上兑刃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太阿倒也不在意，大方地又向兑刃道了一次歉。

“实在是对不住这位小兄弟了，本以为剩下的剑气还足够支撑理性一些时日，却不知为何……”

半蹲着的太阿移开目光，看了一眼站在兑刃身后的帝剑，帝剑正偏头看向岸边的垂柳，画中的气候似乎与世间四时不同，如今已有些新芽泛绿了。

“兑刃，在此小憩片刻倒也无妨，画中百年也不过人间一瞬，不必担心你师父。”

“既然帝剑前辈有话如此，那兑刃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帝剑移步，下一瞬间便已经站定在柳旁的空地上，随手在空中划了几笔，石桌石椅茶盘杯具便漂浮在了他身前，又一挥一点，石桌石椅就落在这片空地上了，而那些个小玩意又轻轻巧巧地落在石桌上，倒是有股浑然天成的味道。

“兑刃，孤……欸……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前辈？”

兑刃是托着双腿把自己摔进椅子，好不容易能找个地儿休息一下，本来正拿起桌上的石质茶具观赏，小玩意们看着像是没有经过任何斧凿一般，拿在手上虽是棱角分明却并不硌手，本是令兑刃心生好奇，帝剑这一问，倒让他突然有些拘谨了起来，有些尴尬的放下茶杯。

“无事无事，只是孤觉得总是叫‘前辈’未免过于生分给了，同汝之前所言，之后行走世间也难免口误……”

这反而是给兑刃弄得有些不会了，原以为是动了轩辕前辈的宝贝茶杯，原来是之前商量过的事。

“咱这之前不是商量过了吗，在外叫轩辕兄，无人的时候才叫前辈。”

“不不不，孤……孤的意思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以后就这么叫了。”

“嗯，行啊，只要你能做到把你那‘孤’的口癖改了就行。”

“诶呀……孤”

“我。”

兑刃指着自己。

“我？”

帝剑也指着兑刃。

“孤……”

兑刃还指着自己。

“孤。”

帝剑又指回了自己。

二人面面相觑。

“臣还在外游历的时候曾经听过一种鸟鸣，似乎就是……‘咕’……”

“太阿。”

帝剑的声音有些不怒自威。

“算了，以后反正也就在山门见见。”

“你不是决定要去帮你师兄了吗？”

“你刚才那一折腾，若真要出去，以后少不了要像刚刚这样，那可真是太累了。与其花这么大精力去帮一个看起来不需要我帮忙的人，倒不如好好在山门看着那条蠢狗……太阿前辈，你别这样看着我啊，那是你没见过我师兄……”

太阿颔首，也拿起了一只茶杯。

“不不不，臣只是在想，帝驾您对身份的转变真是适应自如，正如此时您对臣还能称呼前辈，却对君上已然谈笑自如了。”

“帝剑前辈这样尊贵之物，那定然是言出必行，也不会和我一介山人一般见识。”

“帝驾，您是不是没懂君上的意思？”

“太阿前辈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说，前辈也是万不敢担了，以后叫臣太阿便好。”

太阿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敬给了帝剑，另一杯却是给了兑刃。

“原来前辈……是称呼我为帝驾？”

“君上出临，如人间帝王出巡，尊者乘龙御驾而行，君上的执剑者便如龙驾。”

“哦，我成马夫了。”

“并非如此，天下但有无主之剑，而无弃兵之君。君上不想让您再称呼我与君上为‘前辈’，其实也是您与我地位已然君臣有别。”

兑刃看向帝剑，似乎是在求证，帝剑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回兑刃，只是默默尝了一口茶。

“每一个得到过轩辕兄的人都能被称为‘帝驾’？”

“看样子君上还是相当中意你的。”

又是一瞬间同时沉默。

“甚好甚好，看样子不需要孤解释了。”

帝剑将杯中的茶水有如烈酒一般一饮而尽，又将杯子放在石桌上，太阿明白了帝剑是还有话想说，便又续上了水。

“你怎么跟我师父一样别扭？有什么话直说不就好了？”

“说什么？孤不是早就说过孤很欣赏你了？是你自己总想回山门混你那寻常时日。”

“我又没有什么抱负，况且已经有师兄入仕了，也算没有辜负山门还有世间对我们的养育。”

“你师兄知道你在这借他的名吗？”

“我师兄要是知道了我这么感谢他，他肯定会感动到抱着我痛哭流涕的。”

“冥顽不化。”

“爱信不信。”

“臣见着二位，倒是想起了一位故友。”

“太阿说的是龙渊吧，孤记着你二位形出同人，一直很要好。”

“一直……可能也谈不上，就算没有伍员叛楚那件事，我们也不剩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