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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抄】爱的多重奏——巴迪欧

2023-08-23 00:08 作者:我爱罗----  | 我要投稿

实际上,我觉得,自由主义者和享乐主义者都同意这样的观念,即爱情是一种没有用处的冒险。于是,人们就可以一方面,在消费的温情脉脉之中准备某种配偶关系;另一方面,在节省和避免激情的同时,合理地安排充满愉悦和享受的性关系。从这一观点来看,我确实认为,在这样一个世界之中,爱已经陷人重重包围之中,饱受压抑和威胁。 我相信,捍卫爱,这也是哲学的一个任务。也许,正如诗人兰波所说的,爱需要重新创造。通过简单的保持所得到的,不只是一种防卫。实际上,世界充满了新奇,爱情应该在这种新奇之中来加以领会。必须重新创造爱的历险和传奇,反对安全和舒适。 不过,拉康的想法却与此相反,也就是说,爱有着某种可称之为本体论的维度。于是,欲望总是朝向他人,以某种盲目崇拜的方式,朝向某些特殊的对象,好比胸部、臀部等等。爱总是朝向他人的存在,他人带着他(她)的全部存在,在我的生命中出现,我的生命于是就此暂时中断从而重新开始。 而我在我自己的哲学中尝试说明的,在于爱不可以被归结为上述的任何一种观念,爱是一种真理的建构。您可能要问,关于什么的真理?在一个特别的意义上的真理,也就是说:当他从“两”而不是从“一”出发来体验世界时,所体验的世界是怎样的?从差异性而不是从同一性出发时,人们所体验到的、所实践和生活着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我认为,爱就体现在此处。自然而然,这个爱的计划,包括了星宇和星体验,也包括了孩子的出生,以及成千上万的其他事情,但无论如何,都意味着从某一时刻开始,从差异的观点来体验生活、体验世界。 因为爱的宣言内在于事件的结构之中。好比,您首先有某种相遇。我觉得,爱情首先开始于相遇的纯粹偶然性。在相遇中,确实有着爱情与偶遇的游戏。这是不可避免的。偶遇总是存在着。但是,在一定的时刻,偶遇应该被固定下来。接下来爱情应该开始一段持续的时期。这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形而上学问题。从开始处的一个纯粹的偶然,如何变成建构真理的支撑点?爱情这种东西,就其本质来说是不可预见的,似乎与生活本身的曲折离奇紧密相联,然而却在两个人的生命轨迹发生了交叉、混合、关联之后变成两个人的共同命运和共同意义,通过两人彼此不同的目光和视角的交流,从而不断地去重新体验世界,感受着世界的诞生。我们如何由单纯的相遇,过渡到一个充满悖论的共同世界,在这个共同世界中我们成为“两”?确实,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过程。 然而,恰恰是因为这种神秘,怀疑论者对爱大加怀疑。好比说,在工作中重逢中学同学这样平常的事情,说得上有什么大道理?然而,这正是需要支持的观点:一个表面看来微不足道的事件,实际上却可能是微观生活之中具有根本性意义的事件,并且在其坚持和持续之中,渐渐负载了某种普遍性的意义。确实,在此应该要说“偶然应该被固定”。这是马拉美用过的表述“最终,偶然应该被固定”。不过,马拉美说这句话时,谈到的并非爱情,而是诗歌。不过,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一表述用于爱和爱的宣言,当然与之相关的也有着令人害怕的困难和种种忧虑。不过,在诗歌与爱的宣言之间的亲缘性,已经广为人知。在这两种情况下,语言其实都承载着巨大的危险。二者都在于,要发出一种话语,而这种话语应该能够在生活之中产生无限的实践效果。这当然也是诗歌的野心。最简洁的词,有时往往承载着令人难以承受的重量与厚度。 宣布爱情,也就是由相遇事件慢慢过渡到某种真理的建构过程的开端。用某种开端,把相遇的偶然固定下来。通常,爱情开始之后,这种开端充满着新世界的经验,于是,当人们回顾的时候,一切就显得似乎并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于是,偶然被固定下来:认识一个我原本不认识的人,这本是绝对的偶然,但最终,固定下来之后,成为我的归宿和命运。爱的宣言,就是从偶然到命运的过渡,因此,爱的宣言总是充满着危险,并且往往带有某种令人怯场和令人担忧的成分。 此外,爱的宣言并不必然仅仅发生一次,而是有可能是一个长期的、分散的、令人困惑而且迷雾重重的过程,甚至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布宣言和宣誓。但也正是通过这个过程,偶然被固定下来。在任何情况下,只要您说:这个相遇,在某种情况下发生的这个相遇,以及这个相遇之中的种种故事,我还要通告给其他的人。我要告诉其他人,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让我投入的一切。这就是:“我爱你”。如果这句“我爱你”,不是仅仅为了想把对方弄上床的诡计,那么,这样一种宣言意味着什么,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被说出来的是什么?“我爱你”这样的一句话,一点都不简单。可惜,在人们眼中,这句话已经成了陈词滥调,不再有任何意义。此外,为了说“我爱你”,人们有时宁愿采用别的语词,从而更有诗意。但是,无论在何种情况下,爱的宣言想说的总是:那曾经是偶然的一切,我想从中获得更多。从这种偶然,我想获得一种持续,一种坚持,一种投人,一种忠诚。忠诚,我在我的哲学术语里也使用这个词,把这个词从其通常的语境中取出。忠诚,恰恰意味着一种过渡,从一种偶然到一种坚定的建构,从而这种偶然变成一种命运。 忠诚,不只是一个不和其他人上床的承诺。忠诚显示出,“我爱你”是一种无需任何特殊仪式的保证,但要保证建构一种绵延,从而使得相遇从偶然中解放出来。马拉美把诗歌视为“逐个征服语词,从而征服偶然”。在爱中,忠诚意味着这种长期的胜利:一天又一天过去,在某种绵延的发明之中,在某个世界的诞生之中,相遇的偶然被征服了。为什么有人经常说:我会永远爱你?当然,条件是这样说并不是一种诡计。显然,道德观察家们往往对这种宣言大加嘲讽,认为现实中这些话从来不曾当真。 首先,说这些话从来都不曾是认真的,这样说并不对。有些人始终相爱,比人们相信和人们说出的还做得更好。所有人都知道,单方面决定终止一段爱情对相爱的人而言仍然是一种灾难,无论想出多么漂亮的借口。在我的生命中,仅仅有过一次,不得不放弃一段感情。那是我的初恋,而我后来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这一放弃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当我在很久之后仍然带着强烈的感情回顾这段恋情,而初恋情人却已经快要离开这个世界。对于接下来的一段恋情,我则是永不言弃。虽然曾有过犹豫、心碎、悲欢离合,我始终不离不弃。对于我深爱着的爱人,我始终抱有绝对的信任,永远的信任。因此,我深深地体会到,怀疑主义的论调是不确切的。 其次,如果说“我爱你”从多方面来看,其实说的一直都是“我永远爱你”,这一宣言实际上是将偶然固定在一个永恒的尺度上。不要害怕我用的这些词。把偶然固定,就是宣布某种永恒。在一定程度上,所有的爱情都自称是永恒:永恒包含在爱的宣言之中……此后,所有的问题,就在于把这种永恒嵌人到时间之中。因此,根本说来,这就是爱:一种永恒的宣言应该在时间之中实现或者展开。永恒在时间中降临。正因为如此,这是一种很强烈的情感。您知道,怀疑论者让人觉得可笑,因为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放弃爱情和不再相信爱情,那才是真正的灾难,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如果这样的话,生活将变得暗淡无光。因此,爱情仍然是一种力量,一种主观力量。 爱的可贵经验就在于,从某一瞬间的偶然出发,去尝试一种永恒。正是通过“一直”这个词,来表达和成就永恒。因为人们并不知道,“一直”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一直”持续多久。“一直”就意味着永恒。简单说来,这是时间中的一种投入,必须像克洛岱尔一样相信,爱在时间之外依然持续着,甚至延伸到死后的奇妙世界。不过,永恒也能够在生活的时间之中存在,也就是说,爱情证明了其本质应该是我之前所说的忠诚。总的说来,这就是幸福。是的,爱的幸福,就是在时间之中接纳永恒这样一种体验。在参加一项革命行动时人们往往会体验到某种政治狂热,在提交艺术作品时体验到一种愉悦,在深入到某一科学理论核心时体验到一种超自然的欢乐,爱的体验也与之类似。 总是会有一些新的点,一些新的体验,一些新的诱惑,一些新的事件,每一次都必须重新演绎“两的场景”,从而进行一种新的“宣言”。尽管在一开始就已经宣布,爱仍然需要不断地被重新宣布。这也就是为什么,爱也往往是生活中严重危机的源头。如同一切真理体验一样。由此看来,政治与爱是相邻的,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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