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即地狱(二)

◼️ “情人节!你发现没有,最近城市里的人疯了一样的多,今天出门的路比往常堵了十倍!谁知道明天还能堵成什么样子——你说我们明天怎么过?当然,当然需要有仪式感,我觉得我们不如选一瓶酒,自己做点吃的再看一部电影,不用去马路上人挤人车挤人,也不用碰见满大街卖鲜花的小姑娘——我可真的不想再被拉着衣服喊:哥哥买一朵花给姐姐,并且用30块买一只塑料假花。”
◼️ “哈哈哈哈!我以前也在情人节去卖过花,不过我卖的是真玫瑰花,20块钱一朵,那个晚上我们赚了整整500块钱,对一个17岁的高中生来说真的蛮多的。”
◼️ “我有没有和你说wsh和他对象吵架了?就是因为他对象今天发现他没有提前订好情人节的餐厅,也没有提前订花,所以非常的生气,他们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互相拉黑了微信,从昨晚到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刚刚wsh还来问我怎么办。”
◼️ “花可以在情人节当天订啊,这有什么好吵架的?”
◼️ “但是情人节当天订花很贵,他对象觉得如果你真的对我上心的话你就应该早一点订,既可以节约一笔开支,又可以订到更漂亮更有心意的花,也说明你很早就在为这个情人节做准备了——wsh说他对象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也挺有道理的,但又觉得不是非常的有道理,就是挺绕的也挺傻的,为这点事吵架。”
◼️ “你准备送我花吗?”
◼️ “不准备。”
◼️ “为什么?”
◼️ “你说的,消费主义的陷阱。”
◼️ “但我想要。”
◼️ “嗯,很多时候我难以理解你们女性,真的是非常双标的动物,一边标榜着自己的独立和女性意识,批判着男性凝视和消费主义,一边又享受着女性的身份带来的各种优势,并以此来驱使男性。为什么社会默认男生在恋爱关系中,就应当是为体力、金钱、浪漫、仪式感付出的那个人?
◼️ “你在说什么啊...”
◼️ 在说,裹挟在消费、权力、性别、个人意识、利己主义、社会教条、浪漫陷阱、虚假仪式、日常琐碎、一地鸡毛、暴力与争吵下的亲密关系,在说后现代性的、不确定的、流动的、多变的、景观的亲密关系:颠覆的是亲密关系里的「亲密」,规训的是亲密关系里的「关系」。(恋爱即地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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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3/Mon.
爱在午夜降临前。
@TuTouSuo™️
我们似乎用了太多的美好的词藻去勾勒爱情:至死不渝的爱恋、黎明破晓前的对视、超现实的臆想与大脑分泌的荷尔蒙、丧失了自我的癫狂与情绪的跌宕——爱情的确有如神迹,两个独立的个体因为激素或命运的缠绕而碰撞出了无法用任何理性来解释的光晕,于是博马舍在《费加罗的婚礼》上真挚地说:
“不渴的时候喝水和一直做爱,夫人,这就是我们与其他牲畜的区别所在。”
但现在,与其说爱情是衡量人与牲畜差异的标尺,倒不如说爱情成为了人类情感中最耐人寻味又充满谜语的巧思——因为爱情的美好被过多的包装,亲密关系中有掺入了过多的物质杂质:
爱情庸俗且无聊。
1969年去世的阿多诺就对此深信不疑,甚至他断言:在物欲横流的消费主义狂潮下,人们在于亲密友人调情之时,再也无法看到极乐之境的大门。
秉持批判性的哲学家们对爱情敬而远之的态度和他们对一切权力的控诉如出一辙,他们认为爱情不过是一场控制与被控制的把戏。依然是阿多诺,它不仅嘲讽极乐再不会到来,他在《理性辩证法》中还直白的写道:“当代社会,爱情已被简化成了毫无价值的东西,随着现代社会科学与还原论的发展,爱情会被还原成生理爱情和精神爱情,一个是器官的快感,一个是情感的外衣”——毫无疑问,这样的见解将爱情的乐趣彻底机械化,将激情扭曲成一个个圈套,也给了现代亲密关系以致命的一击。
爱情不再是激情,爱情是享乐;爱情不再是抗争,爱爱情是保罗·莱瓦里说的“液体交易”;爱情不再是两个人的耳鬓厮磨,爱情是一种肆意传染的社会病。
所以也许是后现代的流动性打破了爱情中的确定性,也许是享乐主义和知觉主义释放了爱情中身体愉悦:今天的恋爱和亲密关系裹挟着远比阿多诺时期更残酷的社会竞争:因为每一副身体都活在随时被另一副身体所取代的焦虑中,也因为情感本身的不牢靠,才让与之相对的“金钱”“仪式感”“鲜花”“付出”成为了衡量情感的筹码。
“这是爱我的证明。”人们如是说道。
“错就错在,我们认为爱情就是被爱的那方,而不是爱着的那方。想要领悟爱情,不是要探寻为什么我们爱他/她,而是为什么我们会去爱。”而苏格拉底如是说。
爱情又是矛盾、对立、纠缠、世俗与无限的拉扯。

@TuTouSuo/4.0
*
◼️ 被置于天平上的爱情
@TuTouSuo
爱情足够的私密,我想这是一切讨论的前提。
换句话说,爱情是两个灵魂在荷尔蒙的相互碰撞下而随时随地产生的一系列化学反应的总和:亲吻是、拥抱是、爱抚是、争吵是、悲伤也是。情感的奇妙和变化足以让上一秒还在争吵的两个人下一秒狂热的拥吻;也足以让深陷在对方眼神中的彼此在下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中瞬间乏味。
罗兰·巴特的《恋人絮语》像是一幅恋爱心理的众生相:敏感多疑、患得患失、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歇斯底里,种种我们感到自身无法控制的异常表现恰恰便是恋爱中无法控制的荷尔蒙与情感的双重作用,发作时我们就好像完全变成了一个受控于一种外在侵入的神奇力量而毫无反抗能力的傀儡,心里却自带有一种欣喜的情绪,确实不失为异常奇妙的体验。
所以在任何的场景中,恋爱都应当是个体的、私密的、关乎两个人的:外界的评判和嘈杂的声音始终应当游离在感情之外,保持恰如其分的距离,也在必要时起到一定的审视作用。
但现代性的恋爱危机恰恰在于,每一个亲密关系中的个体都明白恋爱是个体感受的集合,却又不自主的将自己的爱情悬挂在社会的天平上予以反复的衡量和捶打,把爱情物质化,把关系商品化。
衡量的筹码如此的显而易见:年龄、社会地位、学历、金钱、容貌、家庭条件、言行举止、甚至一个微小的举动——其实也并非是爱情被悬置于天平中,而是现代社会中的每一个个体都无法逃离这巨大的社会价值体系,个体与个体的双向亲密关系便成为这价值体系下的一次细碎的、标准不一的、耐人寻味的反复掂量。
“女生好漂亮,男生一定很有钱。”
“年纪差这么多,肯定图点什么。”
“丈母娘最喜欢的职业:公务员。”
“我们双方的家庭非常的合适。”
“她是一个极佳的结婚对象。”
没有人不厌恶这样的言辞,这种无尽的偏见和先天的傲慢催生出的言辞却堂而皇之的滋长于今天的社会土壤中,以至于身处其间的个体无一例外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之处,却难以做出绝对的反抗。
因为“世俗”。
因为个体撼动世俗的成功概率微乎其微:在《成为简·奥斯汀》中,奥斯汀与勒弗罗伊选择过私奔,但最终却败给了世俗,多年以后的简成为了知名的女作家,而勒弗罗伊也成为了著名法官——这里我们的确无法去假设如若他们私奔成功后会如何,但家庭的羁绊与世俗的眼光足以在漫长的岁月中消磨掉绝大多数恋爱时的激情与冲动;在无数今天的生活故事与脚本中,因为家庭的差异、身份的差异和经济能力的差异而衍生出的悲剧不胜枚举,纵然我们期冀爱情的无暇性,但作为社会个体的人,早就为爱情染上了来自制度与世俗的暗色。
影视剧、小说、故事、身边人:我听说过太多这样的故事,我也听到了无数这样的劝解:不合适、不合适、不合适——现代人谈论爱情,不能仅仅是谈论爱情,还要谈论身份、谈论家庭、谈论星座、谈论mbti、谈论你喜欢猫而我喜欢狗——当然也讨论喜欢和爱,但喜欢和爱总是建立在其他的条件之上,是筛选后的结果。
没有人能逃的过去。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无力:
那些被赋予了华丽词藻的,疯狂的、爆裂的爱情,理应存在,但在现实的尺度下,有真的有生长的空间吗?
我在无数个与恋人举杯的夜晚,在无数个伸手在被窝中搂住身边人的清晨,在无数个焦虑之余急迫的寻找某双眼睛时,都在反复地、反复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罗兰·巴尔特那句:“我爱你是以悲剧形式肯定人生”浮现出来。
如果爱情本就是悲剧,那么被置于社会天平上的爱情,则是一代人,彻底的悲剧。
*
◼️ 我们有没有办法
@TuTouSuo
爱情是什么,无非就是明白并且十分开心有另外一个人以一种与自己不同甚至对立的方式在生活,并且回应和感受着世界,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灵魂与思想,滋养在在一个极其温柔的、包裹着细腻情感的容器中,纵使有再激烈的碰撞,也会因为情感本身的包容性,而抹平一切创伤。
我们有没有办法,拥有「真空的爱情」?我们有没有办法,剥离掉欲望、金钱、象征、权力、世俗而后相爱?
回到最开始的那段对话与争吵。
“你在说什么啊...?”女生问道。
“不是什么无聊的消费主义,也不是你坚持的女权主义,无论别人怎么想,无论他人怎么说,送花还是不送花,过节还是不过节,仪式还是浪漫——这些重要,但也没有那么重要。明天不过就是两个人在一个蛮特殊的、蛮浪漫的日子里,一起重复以往日常做过无数遍的事情,喝酒、看电影、聊天、拥抱。”对方如此回答道。
“你在说什么啊...?”塞琳问道。
“我接受了你的全部,疯子的一面和光芒四射的一面,我会对你,对我们共同创造的生活,负责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杰西回答道。
这是我们很多人的恋爱碎片的剪影:琐事的争吵、和解、说爱你;这也是电影《爱在午夜降临前》的高潮:争吵、和解、说爱你——我化用这部电影中杰西和塞琳的对话,也化用了我身边人的故事,组合成了这场关于情人节、关于恋爱与生活的对话:
仅仅是希望,如果争吵和俗世注定无法避免,那么希望最后的那句「我爱你」,足够真诚。
祝各位有情人,情人节快乐。
祝各位单身者,享受自由与夜晚的寂静。
祝所有人,都能拥有哪怕一瞬间的真空爱情。
⛄️
* ᴳᴼᴼᴰ ᴺᴵᴳᴴᵀ *

「2024/TuTouS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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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自我/畅意自由
保持灵魂对Freedom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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