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纪事(十六)
第二十章
“我不明白,”白贯躺在床上喃喃道,“交易是你我自愿达成的,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死,也会离开这个世界,而给身边人留下的全是悲伤和回忆。”
“我答应照顾你母亲,答应你参加高考,我给了她有希望的未来而不是丧子之痛。而我最初能够毫无阻碍地扮演好儿子的角色,也说明你在交易的时候是希望让我替代你陪在母亲身边。”
“你在死前说想要看一看陈川的未来,你看到了,也坚持了很久。”
“所有事都在往我们预想的方向发展,可是...你究竟为什么会后悔?”
没有人回答,阳台上的猫咪搔搔耳朵,把身子团成一团。
“白贯,今晚可以不把我收回铜币里头吗?你们马上就要走了,我...我也马上要离开了,我想多看看这个地方。而且,我现在这么虚弱,已经不会对活着的人造成影响了。”
白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答应陈川的请求,同时又嘱咐道:“我知道你会想去看妈妈,但还是不要在她身边停留太久,毕竟考试这几天你一直与她接触,就算是你,也多少会损耗她的阳气。”
“我知道了。”陈川笑笑,但他的表情由于灵魂强度的削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吹一口气,他就会像轻烟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夜晚,白贯在重重思绪中进入梦乡,窗前的狸花睁开异瞳,在黑暗中像两团鬼火盯着床头的鬼魂。陈川对着白贯发了会儿呆,转身穿过墙壁,去了余梅梅的卧室。
第二天白贯醒来,发现陈川的魂魄已经自发且熟练地回到了脖子上挂的护身符里,他呼唤了几声没有应答,心想对方大概是又要进入休眠状态了。
希望在我离开前你还能再醒过来,否则,昨晚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小川,出来吃饭了。”余梅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白贯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才六点多一点,他皱了皱眉,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妈,怎么我不上课还起这么早?”白贯打着哈欠走到餐厅,发现余梅梅眼角发红,眼底青乌,显然并没有睡好。
“啊,对...对你已经高考完了。”余梅梅手头的忙碌突然停滞,“你看我都糊涂了。”
“妈,你昨晚没睡好吗?”
“还好,还好”余梅梅下意识地回答,但飘忽的眼神暴露她此时的思绪不宁。
难道是因为陈川?白贯上前探了下脉,果然发现残存在余梅梅体内的一缕阴气,但那顶多会使人感到略有疲乏或倦怠,与她现在的样子并不相符。
白贯还想仔细观察一下,抬头却正对上余梅梅直勾勾盯着自己,他心头一跳,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疯狂的情绪,像是下一秒就要溢出来。
“小川,你什么时候会把脉了?”
“我不是说过嘛,我只是学着电视上试试能不能摸到脉搏。”白贯对医理并不精通,但给人看个小病绰绰有余,两年来偶尔以类似的借口给余梅梅把把脉,反正在妈妈面前自己陈川的身份不用担心暴露。
但现在他突然有些心慌,因为余梅梅没有像以前那样笑笑配合自己,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我早上炸了些春卷,你以前最爱吃这个,可是今年立春你都没怎么吃,不,去年你也没...”
“妈,口味又不是一直不变的。而且你看我到现在不还是爱吃你下的面条吗?”白贯拉着余梅梅在餐桌旁坐下,“这东西这么麻烦,你看你起一大早忙活到现在,快点吃吧。”
“小川,两年前,就你跑到外地去那次,我在招待所的那晚上晕乎乎的,都忘了咋回的家了...”
“妈,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突然提这个。”
“我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本来很着急嘞,结果一楼的姑娘上来说有人给这个房间的人留了张纸条。”
“我当时...警察那边把我叫了过去,太早了就没喊醒你。”白贯一边低头咬春卷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他的心在慢慢下坠,带来一阵近乎失重的恐慌。
“那纸条我一直攥手里,我想去找你,可是我...我想不起为啥没去。”
“我不是在纸条上说让你别乱跑了嘛。妈,别说这个了,你昨晚没睡好,要不...”
“小川,你打小就语文好,高一写文章还得过奖。”
“我知道...怎么又提起这事儿来了?”
“我当时还把你文章贴在床边上,看了好多次,你出走前一天我还检查过你作业,竟然都不觉得奇怪。”
“什么?”
“就一晚上,你纸条上写的字就像变了个人,为什么,我为什么还是那么笃定是你的笔迹。”余梅梅颤抖的嘴唇微微发白。
啪嗒一声,白贯手里的筷子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