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菌的孢子 || 献给2019届12班:这是分开后的第一个夏天

献给2019届12班:这是分开后的第一个夏天
我时常在梦里,为了捕捉一些声音不停地奔跑着,越跑越快,好像能够跑过时间,再倒回到那间从毕业那天即开始怀念教室——原来那些声音不过是一些笑声、一些没有恶意的嗔怪、一些不带感情的背诵,最后是平日最开朗的同学最沉闷的啜泣声。
B栋北边四楼的最后一间教室,和宿舍的连线几乎是一个长方体里最长的那条对角线,若是不小心和周公纠缠得久了些,跑去教室时总有些跋山涉水的艰辛之感,同时还得耳听八方,提防着在路上碰到总是来得很早的老板。犹记一次踩点,火急火燎去食堂买好早餐后,恰好遇到了从学校后门入校的老板,尴尬打过招呼,顶着她略带不悦的目光跑向了教室。后果就是,后来的好多天,我都不敢和老板正面对话。
老板有不符合她的小身板的威严。每当我们有一些“在违法的边缘试探”的作死行为时,只要她眼神一凛,投来一道“死亡凝视”,大家就会悻悻收手,其他人一边低头佯装事不关己专注学习,一边极力按捺呼之欲出的嘲笑声,下了课之后便争相模仿她那标志性的“梁氏死亡凝视”。当然更多的时候,老板呈现出来的是不符合她强大气场的亲切和可爱——这并不是求生欲作祟得出的结果,假如你曾经做过她的学生,并且稍微留心一点的话,那一定看到过她挽着某个女同学的手一起走的场景,或是豪迈地拍拍手叫某个男同学教她打羽毛球。她的办公桌边总有很多暂时迷路的人,虔诚地去请求指点迷津,重获逆天改命的斗志。
老师总说“通往成功的路上要耐得住寂寞”。那两年,我时常能清晰地感受到寂寞,可以是在任何一个时刻。醒着的人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想要入睡的人努力让自己快速入睡。我找不到和我一样的人,在忙碌的间隙尽力捕捉转瞬即逝的灵感,在应该休息的时候想多看两眼风景——我以为这也是一种休息——风景确实能抚慰我心里的焦躁和不安。
门口的那条走廊视野极好,是背书的天堂。最好是夏秋相接时,暑热还未完全消散,风已经裹挟秋意吹胀了少年少女的衣裳,学习的认真劲儿就随着天气和风景送赠的好心情一起来了。几本生物书翻了又翻,必背古诗文默了又默,几个类型的英语作文写了再写。那几个男生板着脸讨论问题忽然又推搡着笑成一片,那个背书时喜欢背着手来回走动的女生今天却站定望着远处嘴里念念有词;一件校服外套冒着空调的寒气出了班门、进了隔壁办公室,一双白色球鞋微微拖着步子踱过走廊另一头, 一双帆布鞋从办公室大踏步地走回班里,校服外套出来,径直走向走廊另一端,依然带着微微的寒气……

白岩松冲上微博热搜时,我没有在意,只是想起来好久没有看过《新闻周刊》了。上一次看《新闻周刊》时身边还有很多白色校装,那时我确信我毕业之后一定还会坚持看下去。慢慢地我才明白,看《新闻周刊》的快乐其实不是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快乐,而是一群暂时被梦想借走自由的少年难得卸下重负的快乐,就像被压到最底的弹簧能弹得最高一样。我再也没看过《新闻周刊》。自由被归还到我手中的刹那,曾经被紧紧压缩又被紧紧抓住的放松时刻便不再稀罕。
寂寞也时常会被稀释。蓝白校装混进蓝白校装里,活像一滴水汇入一片有些莽撞的海洋。我感激遇到这样的海洋,它拯救了一滴几近干涸的水,潮涌浪腾间赋予了这滴水新的生命力。于是我时常会想起给这间平平无奇的教室赋予色彩的人——他们每个的灵魂都是有趣的。风掠过每一滴水,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形象:稳坐前排的“鸡血”战士、长住后排的“特困”选手,两股相向翻涌的海浪莫名调和;喜欢抖着腿吃着手指做题的宿舍,岸边钓鱼的渔夫一般专注而卖力;一门学科是一艘游轮,课代表就是游轮上的水手——执行着船长的指令,或一丝不苟,或古灵精怪。我忘记了那些精巧的贝壳,海岸上漫步的人偶尔会停下脚步,随机拾起一个,贴近耳朵听一听贝壳里的故事:一个跨越两个春夏秋冬的故事,一个由嫌弃变为想念的故事。
水滴像风里的校装一样轻盈,从海洋里蒸发、升腾,又再度落下,落进另一片海洋,被推着挤着卷进表面平静的暗涌里。我无从出逃。夏天的夜晚,有一阵风吹进了一个梦里,我追着风里的水滴,越跑越快,一不小心,撞进了一间熟悉的教室,满座蓝白校装闻声惊呼,一张张曾经熟悉的脸震惊地看向我。我只是尴尬地笑,笑着,忽然泪流满面。
投稿人:栀子泡芙
排版:杏林学社内建部 陈佳兴
审核:杏林学社内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