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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奈恩》-第二部分-第六章(第二部分完)

2022-10-16 08:59 作者:泰拉围城翻译庭  | 我要投稿

译者:佬米

校对:矮人机械球

校对:Gwynbleidd

统稿:斯派尔

全军出击

不得已的武器

来自深坑

       他们在毗邻的房间见到了多恩。这间准备厅建在萨图恩区街道下挖空的岩石中,据戴亚曼提斯所说,这里便是紧邻漏洞的一个部署据点。

       多恩身穿全套华丽铠甲,站在一个讲台上。他的头顶是华美的帷幕,绣着禁卫官的纹章和帝国之拳的标志。他身旁站着无畏博希蒙德,几名哈斯卡尔,由战术女官卡塔琳·艾尔格带领的一群战争议会的参谋,还有整个方阵的皇庭守备军,由阿尔博恩率领。

       当辛德曼接近时,多恩对他点头致意。禁卫官扶着马尔卡多走上讲台。辛德曼,特拉霍马斯和戴亚曼提斯在台下等着。

       阿尔博恩听着他的耳部通讯器,望向多恩。

       “大人,负责反击的军官都已到齐。”

       “让他们进来。”多恩说道。

       四名守备军士兵连忙穿过房间,拉起重型货物通过的卷帘门。一排星际战士并肩进入,走向讲台。

       辛德曼注视着,吃了一惊。他以为进来的会是帝国之拳的指挥阶层。

       “那是……?”特拉霍马斯轻声问道。

       “嘘!”辛德曼嘶声示意。

       他看着这群战士接近,肩并肩,迈着缓慢而沉稳的步伐。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没戴头盔。他们神情庄重而坚决。马克西姆斯·塞恩,帝国之拳第二十二连“典范者”的连长,右肩扛着一柄长柄战锤。赫利格·盖洛尔【1】,曾经的死亡守卫,如今身穿灰色的游侠骑士盔甲。贝尔·塞帕图斯,圣血天使,智天使战群的圣骑士连长,双手倒握渴望复仇的长剑再临【2】,三面人像的纹章在铁骑型终结者盔甲胸前闪闪发亮。身材巨大的恩德瑞德·哈尔【3】,“破碎猎犬”,成为黑盾的吞世者,他手上的动力拳如同他的盔甲般漆黑。纳撒尼尔·伽罗,曾经的死亡守卫第七大连连长,如今也成为一名灰甲的游侠骑士,名为典范的爆弹枪附于侧胯,古老的阔剑自由【4】横系在肩甲之间。西吉斯蒙德,帝国之拳,圣殿武士兄弟会精锐的一连长,他的精工战甲漆成兄弟会的黑色,饰有黄色标记,罩着一件没有任何纹章的黑色袍子。他的动力剑被忏悔锁链系在右手腕上,左手系着他的盾牌。加维尔·洛肯,游侠骑士,腰间系着卢比奥的剑,手持一把长样式的链锯剑。

       洛肯的盔甲并非灰色。它新近才被重新漆成影月苍狼连长的样式。

       七人在讲台前排成一列停下。他们向禁卫官整齐划一地敬礼,用的是他们如今或曾经军团的军礼。

       “兄弟和孩子们,”多恩开口了,“在绝对自信的面容下,我们已经准备好这片战场,积蓄好我们的力量。当时机到来,你们七人将会成为战斗中的领袖,而那个时机已迫在眉睫。你们中的每个人都久经沙场考验,每个人都誓言效忠泰拉。而且你们中的每个人,都被各自的渴望驱使,要诛杀我们的敌人。”

       一片死寂。哈尔轻轻点点头。西吉斯蒙德微微向后仰起头,咬紧了牙关。

       “而在这一点上,你们无人甚于我。”多恩接着说道,“你们会随我一同进行这次行动。”

       四周响起低语。

       “您会带领我们,大人?”西吉斯蒙德问道。

       “亲自带领。”多恩回答道,“你们已经听取了戴亚曼提斯的简报。每个人都应该收到了指示,以及分配给你们的人员物资。艾尔格女官会在这里的前进指挥所进行战术操作。代号骗子,只允许使用窄带通讯,隐蔽性最为重要。通用的呼叫与链接在此期间完全禁止。你们要听从她的命令,并且谨慎地应用她的数据。我也会同样照做。女士?”

       高大而严肃的艾尔格走上前来。

       “禁卫官,”她说道,“系统已经开始运转。通往大北极战略所的稳定线路已经就绪。我们此处的系统还算妥当,毕竟是迅速搭建的可携带系统,但巴布那边能通过圣域监听站为我们提供大量的声学信息。由于此处任务所需的绝对隐秘性,大北极战略所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此事。只有哈斯卡尔统领阿坎姆斯和我的同僚伊卡洛读取过此线路。他们将会作为数据联系人。”

       多恩点了点头。

       “我很讨厌偷偷摸摸,”他转身背对指挥官们。“毕竟这是欺骗,不配与正直而荣耀的堂堂之战相提并论。秘密多变而不稳定,从来无法被稳妥保守。而当它们浮出水面,便会损害到我们身边的兄弟与朋友。”

       他顿了顿,低头思考了一瞬。他在思考他所选择的战术。一些艰难的选择。永恒之墙太空港毫无疑问已是死棋,因为他已经选择牺牲那里来换取如今这个机会。他想起他曾如何极力向他人隐瞒这个糟糕的抉择,尤其是他亲爱的兄弟,察合台和圣吉列斯。他曾通过心理上的影响或是绝口不提,欺骗和操纵了他们两人。但他已小心权衡过,认为这是必要之举。胜利是唯一的目标,而为此,他不能承受哪怕两位兄弟中任何一人的分心或质问。而他们,是无法质问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的。

       他想到被差遣去搜集撰写历史的辛德曼,他书写的历史将会确保对未来的期许。多恩知道这位老人撰写的历史中很大一部分不会,也不能被公开和传播。恐怕大部分都会被封禁或者直接删除。

       他想起了伏尔甘。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他和掌印者知道伏尔甘活着回到了泰拉。多恩将其当作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保守这样的秘密能让伏尔甘全心全意不受影响地专注于皇宫内部的保卫,而不用担心将他部署至皇宫外战场的要求。但令多恩失望的是,马尔卡多选择将伏尔甘所在的消息告诉了圣吉列斯和可汗,将他们拉入了多恩此前将他们排除在外的信任圈子。掌印者当着他的面这么做,而为了挽回颜面,掩饰其中的欺骗,多恩不得不假装出对此的震惊。

       他以为可汗和大天使会立刻看穿他,识破他生硬拙劣的表演。但他们并没有。

       谎言变得越发容易,欺骗也变得习以为常,欺诈成了他武库里的一件必要工具。而他对此的鄙视,不亚于他对迫使他这么做的敌人的鄙视。

       他意识到他忘了发言,而指挥官们正盯着他,整装待发,疑惑不解。

       “堂堂正正。”他接着说道,“我一直坚持堂堂正正的战争,选择有荣誉的战斗。但这场战争并不堂堂正正。它如此丑恶,不堪入目,泯灭人性。兄弟阋墙这个事实本身足以表明我们难以信任自身。在这个黑暗的年代,我们必须能与我们的敌人旗鼓相当,否则就会被消灭。我们必须用并不光彩的计谋来补充我们原本充满荣誉、勇气与正直的手段。这些不得已的武器包括奇袭,欺诈,构陷以及虚伪。我很不情愿地说,我们必须把仁慈抛在一边,变得冷酷无情。”

       他看着七位战士。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道。

       “只是一点评论,大人。”洛肯说道,“如果我们能在此消灭我们的敌人,结束这一切,手段重要吗?”

       西吉斯蒙德和伽罗都静静地笑了,还有讲台上的马尔卡多也是如此。哈尔被逗乐了,哼了一下,又用咳嗽掩饰。塞恩和贝尔·塞帕图斯皱起了眉头。

       “正常来说吗,连长?”多恩问道,“正常来说,绝对是的。今晚,不。但我注意到你已经揭下过去的伪装。还是说,那仅仅是另一种的掩饰?”

       洛肯低头看着自己。

       “我一直都是一名影月苍狼,大人。”他说道,“忠诚不渝,至死方休。我要让他们见证这一点,直到他们完蛋。”

       “太他妈对了。”盖洛尔低声说道。

       多恩盯着洛肯,轻轻点头。“你身上的制服装束,曾代表我们当中最优秀的一批人。我希望这次依然如此。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人,”塞帕图斯说道,“您在这里,准备投入战斗。我们被告知阿坎姆斯也会在巴布参与。我的问题是……谁会在此时组织城防?我的基因之父不应该被告知此事吗?”

       “我在组织城防,连长。”多恩说道,“我从始至终,每分每秒,随时随地都在。这次不会有什么区别。而且和我一样,阿坎姆斯也能同时处理多项任务。大北极战略所高效而准备充分。战争议会的参谋从第一天开始就在提供海量支持,因此目前还不需要告知我的兄弟。你我也都清楚他在戈耳工壁垒有多忙碌。”

       塞帕图斯追问道:“尽管我期望不会发生,但是,假若您在战事中倒下……”

       “我不会的。”多恩回答道。

       “我的兄弟贝尔·塞帕图斯似乎在质疑您的战斗力,大人,”塞恩说道。此时队列中发出一阵笑声。“但他的忧虑很实际。”塞恩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忧伤。“您是我们防御的基石,我们命运的构筑者。让您在要塞前线的一个已知漏洞上亲冒风险,这是否明智?”

       “确实。”西吉斯蒙德说道,“我们的敌人预计肯定会在那样一个地方涌入并发动最凶险的进攻,也要如此?”

       “我已经尽力将皇宫打造成一座真正的要塞。”多恩说道,“我从最基础开始,尽心一步步做起……有些人甚至说我痴迷于此……就是为了让这里变成无法逾越的坚实堡垒。但这也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裂隙和弱点。在这个银河中没有什么仅凭磐石坚铁筑成的堡垒是滴水不漏的。因此我必须亲自挡在这些裂隙弱点处,以我的血肉之躯和满腔怒火。”

       他坚定地注视着众人。

       “此时此刻,我,就是堡垒。”

       辛德曼打了个寒战,脖子上汗毛倒竖。

       多恩对着指挥官们说道:“现在,你们轮流向我立下战斗誓言吧。”

                                                                 

       “他们来了。”兰恩说道。

       进攻部队正从第三环墙的废墟中开出。钢铁战士的队列在盾墙后推进,准备进行大规模云梯登墙行动。摩托化的火炮载具与炮兵护送他们前进,嘎吱作响地碾过碎石。他们已经在开火,沉重的穿甲炮弹轰击卡特里昂炮塔附近的城墙。在环墙阴影的掩护下,重型投石机已准备就绪,粗笨的装甲攻城塔在推进的军团士兵后方缓缓推出。

       “大人?”兰恩着急地说道。

       “我看到了,法夫尼尔。”圣吉列斯低声说道。他们的攻势直指卡特里昂,昨天败退的地点。他们的攻势直指卡特里昂,是因为这里已经遭受损伤。大量的叛徒集群,由野兽人和人类渣滓组成,从敌军阵线的六个,不,七个不同区域蜂拥出击,持续骚扰防御者以吸引注意力,分散对大部队的回击。墙上部队已经开始将他们数以百计地击杀。

       他能看到,但却模模糊糊。

       “大人?”兰恩更加着急地说道。圣吉列斯向前靠在城垛上,双手扶着温暖的墙石以支撑他的翅膀和身体。痛苦又回来了。异物感涌入他的脑海,产生一种侵蚀的撕裂痛楚。

       “大人,您不舒服吗?”兰恩问道。圣吉列斯站起身。

       “没事。”他说道。他在撒谎。那种痛苦更甚以往。他呼吸困难,但却摆出兰恩和其他人所期望的平静面庞。

       “兰恩?埃莫里?你们带着反击部队去迎击阻挡主力攻击。卡特里昂必须守住。”他说道,“勒克斯?你和你的人马待命支援。哈伦,准备让墙上所有部队进行弹幕压制射击,打击佯攻冲击部队的战意。让卡特里昂和本托的火炮瞄准敌方的攻城机器。我要你们在这些投石机发射之前就把它们碾碎,要让那些攻城塔在接触城墙前就被摧毁。”

       部队开始移动,命令高声下达,军号响起。

       “大人,您会来吗?”科拉达尔问道。

       “过一会儿。”圣吉列斯告诉他的连长,“我需要评估两到三次攻击,先留在此处观察我是否判断正确。倘若不是,我们的部队就投入得太早了。”

       这又是一个谎言,或者说半真半假,但依然是个谎言。圣吉列斯因疼痛过度甚至无法移动才留在此处。科拉达尔·富里奥点点头便离去了。圣吉列斯转身看着下面的情形。

       现在他什么都看不见了,疼痛如长矛刺痛他的大脑。他想到了屠夫之钉。啊,我的兄弟!这恐怕便是你感受到的吧!原来屠夫之钉在如此啃噬你!不堪忍受!

       疼痛让他看不到戈耳工壁垒逐渐发展的混乱和破坏。他又看见了另一个地方。永恒太空港。蒙沙瓦堡垒。如同月球表面般千疮百孔的城墙。

       他在离空港半公里的外围,面对堡垒。他走向那里,碾碎沿路的脆弱碎石与干枯颅骨。尖叫的大军跟在他身后。

       他是安格隆。他进入了安格隆的意识。他透过一抹红色雾气看到了安格隆的所见。圣吉列斯此前从未做到如此地步。此前他的预知力让他达到相当接近的地步,但他还从未真的进入过任何一个兄弟的意识中,从未如此彻底。他在安格隆的脑子里,在他的痛苦中。他被困在安格隆的头颅中,可以闻到他头脑中血肉的臭味。

       而这并不是什么幻视,除了对圣吉列斯自己而言。这是当下正在发生的。

                                                                 

       尼博兰吃力地攀上城墙三号塔下的胸墙,接过布隆递来的望远镜。

       “他就在那里,就……在那里,毫无遮拦。”布隆说道。尼博兰调低了望远镜倍数,调整分辨率。他能看到那个身影,孤身站在西部货运区散乱的碎石中,大约半公里远。即便在这个距离,他看上去也非常硕大。那是个食人魔一般的驼背巨物,穿着已经七零八落的战甲,巨大的皮质蝙蝠翅膀耸立在宽阔的背上。红色与金色。是鲜血的红色,是污秽的金色。是腐烂变质的碎肉,是沾满污渍的金属。

       “安格隆。”凯德瓦尔德喃喃地说道。哈斯卡尔无需目镜放大就能看见。“他在做什么?”布隆问道。

       不清楚。第十二军团的原体孤身走向前方的开阔地,比他的人马还要靠前。尼博兰能看到他们在基因之父身后半公里集结大军,笼罩在飞扬的尘土中。安格隆无视西边正在吵闹冲撞护墙城门的麾下部队,剩下的一大群屠夫被他留在后方。他已经走进开阔地,走进杀伤区。

       “他疯了吗?”布隆问道

       “他在做他过去做的,成为他过去成为的,我希望如此。”凯德瓦尔德说道。

       “准备城墙上所有的火炮。”尼博兰说道。

       “什么?”布隆问道。

       “准备好所有的炮,克莱姆!”尼博兰怒吼道,“我没有结巴!他已经进入我们的火力区,就在杀伤范围内,简直当我们不存在。我可不管他是什么玩意。所有火炮准备射击!”

       布隆尽管已经近乎惊慌失措,但还没蠢到询问坐标。那只是一个身影,就站在开阔地上。在克莱门特·布隆慌张的霍特码指引下,武器支架开始在他们身边移动,炮身放平,武器平台在陀螺仪校准的支架上调整,装填系统嗡鸣作响。

       “武器已锁定。”布隆说道。

       尼博兰在望远镜中盯着。高放大倍数让他看见鲜血淋漓的破碎织物在安格隆肮脏的庞大身躯周围翕动,巨硕的双腿,金色盔甲上的凹痕刮擦,战争留下的疤痕,蜥蜴般的破碎翅膀,悬垂的剥皮颅骨——

       他马上放下望远镜。他能看到那个身影。他不需要细节。

       在他们下方,安格隆用树干般粗壮的手臂将巨大的战斧举过头顶。他正在看着他们。

       “听好。

       话语犹如晴天霹雳。

       他们全都打了个寒战,凯德瓦尔德也不例外。哈斯卡尔下意识地举起爆弹枪。

       “他……他在向我们说话?”布隆低语道。

       “听好,听我说。

       话语在轰隆声中滚过碎石废墟,如同炮火齐射的回音。

       “我只会提出一次条件。” 安格隆沉重而缓慢的声音轰鸣着,“依照角斗场的礼数。” 

       “角斗场?”尼博兰讷讷道。他望向凯德瓦尔德。“他把这当成什么了?”

       “你们的目标毫无希望。”安格隆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个音节都泛起回响,“你们的对手不可战胜。你们穷途末路,寡不敌众,只是在捍卫一个羸弱得不值得你们效忠的统治者。

       “克莱姆?”尼博兰低语道。

       布隆点点头。

       “我的条件。”安格隆吼道,“投降。

       长久的寂静,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

       “你们的回答?”安格隆问道。

       “这个。”尼博兰说道。

                                                                 

       当整个蒙沙瓦南部城墙的阵线向他倾泻弹药时,圣吉列斯面露痛苦。洪流般的炮击震耳欲聋,地动山摇,重型炮弹,大型激光炮和精确校准的等离子如倾盆大雨扑面而至。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撕碎成分子,打散成原子,而后焚烧殆尽。

       没有痛觉。完全没有痛觉。刹那间的舒畅与宁静让他飘飘然。

       圣吉列斯睁开双眼。他扶稳戈耳工壁垒如此坚实,如此真实的城墙。他看到周围的战斗正在愈演愈烈。空气中充满射击和曳光弹的轨迹,钢铁战士正对卡特里昂发动猛攻。攻城塔熊熊燃烧,与目标失之交臂,火焰风暴扼住了第四环墙脚下的土地。

       这里现在就需要他的关注。戈耳工壁垒需要大天使。

       但圣吉列斯知道他刚刚感受到了安格隆的死。蒙沙瓦的炮火消灭他时,圣吉列斯一直都在他的意识中。这只是一瞬间,胜利的一瞬间,但也是悲伤的一瞬间。一名兄弟的死非同小可。这种非比寻常的事最多只会发生二十次,但它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

       而其中最为痛心疾首的是,一切痛苦都在死亡中消散了。圣吉列斯迷失的可怜兄弟终于得到了解脱。

       圣吉列斯稳住呼吸。这其中最奇怪,最令人困惑的是,安格隆自己饱受折磨的意识并不在那里。圣吉列斯分享了他兄弟的所在,并从幻视中看到了安格隆视角下的蒙沙瓦。

       但那完全不是安格隆所看到的。安格隆的意识沉浸在他自己营造的幻视中。这就是为何他的愤怒曾有片刻平息。这就是为何他不可理喻的狂暴会消退,使得平静的清晰言辞得以短暂回归。那是片刻的清醒。安格隆向城墙发话,发出了仪式性的挑战。他将蒙沙瓦的城墙看成了远在极限星区中努凯里亚上的角斗场围墙,他将蒙沙瓦的守军当成了德【5】嘈杂叫骂的人群。他又成为了安格隆·萨基尔【6】,红沙之主,高山之子,被困在喧嚣的深坑中。

       他又一次回到了家乡。他回到家乡求死。

       圣吉列斯试图弄清其中的意义。他试图解读刚才的所见,安格隆死前的幻视嵌锁在他自己的幻视中。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里?为什么是努凯里亚?我的幻视必定有什么含义!它们一定有什么用意!抑或,它们只是我癫狂的前兆?我应该从中发现什么真相?

       圣吉列斯又一次紧闭双眼,无视戈耳工的惨烈战斗,聚精会神,试图捕捉之前即将消逝的幻视,从而剖析、解读。努凯里亚。努凯里亚!某个原因使它充盈在安格隆的意识中,阻挡了他的愤怒。有什么原因让安格隆看到了它,通过他,也让我看到了它。

       而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死去的燃烧核心,烧焦的尸骸,彻底灭绝的——

       巴尔之主倒吸一口气。他睁开双眼。那种剧痛在短暂缓解后又重新被钉进他。原始的生命力勃然而生,怒火再燃,狂暴重生。

       圣吉列斯看见蒙沙瓦城墙前碎石荒地中烟雾笼罩的弹坑。他看见硝烟缓缓散去,零星的火焰在弹坑边燃烧。他看见散落在地的烧焦碎骨和半熟肉块。

       他看见那些东西开始抽搐、抖动。他看见破碎扭曲的盔甲片、粉碎的肋骨尖刺、散乱焦黑的椎骨聚合、扭曲,固定回位。他看见新的筋骨和肌肉成形,在骨骼中穿针引线,串成骨架,重塑外形,覆以血肉。他看见数以百万的血管如细小的蕨类般生长,将血液送到每个新的末端。

       圣吉列斯看见了肉身重塑。

       他看见巨大的拳头从冒烟的弹坑底部拾起斧头,弹坑已成熔炉,斧头在其中重铸。

       他看见山峦般的身躯从弹坑中起身,张开双翼。

       它转身面对他。他们四目相对,紧盯彼此,穿越了时间与空间,仿佛他们面对面。

       兄弟对兄弟。

       圣吉列斯看着安格隆的眼睛。

       安格隆怒视着圣吉列斯。他缓缓举起左手,那里的皮肤还没有长出来盖住渗血的肉体。他舔了舔那里的血。

       “我的血,血祭血神。”他说道。

                                                                 

       “不,”布隆说道,“不,那不……不,根本不可能,它……不不不不——”

       凯德瓦尔德抓住他的脖子摇晃。

       “它确实发生了。”他厉声喊道。

       “确实。”索尔·尼博兰望向下方的废土。

       安格隆,十二军团之主,红天使,恶魔王子与诸界吞噬者,踏出燃烧的弹坑。他的物理形态如今看上去硕大无朋,仿佛剥去皮肉,血流如注的血腥巨人,金色的战甲在烈火中涤净,闪耀。他开始大步走向城墙,每一步都地动山摇。他的步伐加速。头皮后方拖拽的长辫在身后飘曳,如同虬曲的鬃毛。炼狱般的双翼比以往更加巨大,如同破烂的船帆般展开。他举起巨斧,身后的大队吞世者怒吼着跟随他冲锋,惊天动地的践踏激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安格隆张开下颚,拉伸肿胀脸上血淋淋的暴露血肉,露出尖牙,长长的獠牙锐利得仿佛能撕开整个银河的咽喉。

       他在嗥叫。一切理性都已离他而去,一切言语都被野兽般狂暴的咆哮吞噬。

       他只是在嗥叫。尖锐、野蛮、无言的噪音。

       但它的意思却清晰无疑。

       

       

 【1】Helig Gallor:赫利格·盖洛尔,死亡守卫第七大连的一名忠诚派。他是追随纳撒尼尔·伽罗乘坐艾森斯坦号到达泰拉的“七十勇士”,后成为游侠骑士。

 【2】Parousia:该词源于古希腊文,意为“来临”、“存在”。后引申为神学概念,在基督教中特指基督再临。

 【3】Endryd Haar:恩德瑞德·哈尔,吞世者忠诚派。他是十二军团最早的一批战士,甚至早于军团被赋予“战犬”之名以及原体安格隆回归。荷鲁斯叛乱爆发后,他成为一名黑盾,组建了名为“帝皇獠牙”的战帮,矢志杀死荷鲁斯。他指挥了著名的夏娜侵攻作战,伪装成前来接收铸造世界“夏娜-提西福涅”贡品的荷鲁斯之子,摧毁了三门乌拉托级小将军炮。此后一直活跃于对抗叛军的战斗中。

【4】 Libertas:“自由”是伽罗的佩剑。这是一把旧泰拉制造的大型动力剑,形制类似阔剑,其上的某些元素出现于旧夜之前。

【5】 Desh’ea:德夏,努凯里亚的首都。

【6】 Angron Thal’kyr:安格隆·萨基尔,在努凯里亚语中意为“高山之子”。幼年安格隆在灵族的袭击中身受重伤,被努凯里亚的奴隶贩子卖给星球的统治家族之一萨基尔家族,在角斗场证明自己后,他被赋予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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