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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笙寒第十八章 难再续 忘羡

2021-07-25 19:54 作者:快爬小乌龟  | 我要投稿

第十八章 难再续-别时容易见时难,人成各,今非昨

 

蓝湛顺着血迹果然找到了魏婴,天降大雨,魏婴浑身湿透晕倒在树旁。蓝湛看着高热的魏婴心急如焚,他源源不断的替魏婴输着灵力,他心里害怕极了,他曾经眼睁睁看着魏婴坠落悬崖,而如今魏婴又奄奄一息的在自己眼前,自己不是发誓要护好他的吗,自己都做了什么。魏婴睁开眼睛看到蓝湛正在帮自己输送灵力,“蓝湛,墨染没事”,他吐出一口鲜血便再也不省人事。

   蓝湛赶忙扶着魏婴找到一家客栈安顿下来,蓝湛替魏婴输了一天一夜的灵力,魏婴的高热才退,他睁开眼睛之际就看到了蓝湛,“别浪费灵力了,我没事”魏婴坐了起来,“别乱动,我刚给你包好”,魏婴看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自己的衣服也已经被换了,自己穿的竟是蓝湛的小衣,微微有些尴尬,那蓝湛一定也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疤了,罢了,他早就看过了不是吗,纵横交错的那些疤痕,自己看到都会恶心,何况旁人。蓝湛看着魏婴开口道“疼吗?”“死不了,蓝宗主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并未伤墨染”“是谁伤了你?”出口竟然不是魏婴意料中的兴师问罪,不管出于同情还是道义,蓝湛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关心自己的人,魏婴微微感动。

但想到自己的伤魏婴红了眼眶但他不想在蓝湛面前掉眼泪,“是江宗主?”蓝湛还是习惯称江枫眠为宗主,魏婴无言。蓝湛心中愤怒,魏婴也是江枫眠的儿子,他怎可下这种狠手,时至今日他才知道江氏对魏婴的态度“江宗主毕竟是你的父亲,他怎可....”,魏婴听到蓝湛的话语,果然蓝湛是来替江家求情打圆场的,他心里委屈却并未有任何表情,他早就习惯了众人对自己的漠视包括蓝湛,只是如果是蓝湛的话,会让魏婴更心如刀割。“你放心吧,江宗主是我父亲,墨染也是我兄长,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你大可放心,不必如此”,蓝湛刚想解释,魏婴转过头去说道“我累了”,看到魏婴送客的态度只能先让他好好休息。

   蓝湛按大夫开的药抓好了准备回去煎药,他知道魏婴喜欢吃杨梅便在外买了一筐,洗好了想着等着魏婴醒来喝药后吃几颗定会喜欢,蓝湛端着药拿到魏婴跟前,“我喂你”魏婴看着他举起的汤勺顿了一下,他用手端起碗一饮而尽,“谢谢你,不用麻烦了”,蓝湛端着盘子到魏婴跟前的时候,魏婴看着盘中鲜红欲滴的杨梅,“蓝宗主,喜欢吃杨梅的是墨染”魏婴想起在云深之时因杨梅而起的风波开口说道,蓝湛闻言有些茫然说道“我以为你喜欢”,魏婴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蓝宗主,我习不了《洗华》的,你要是不放心,怕我以后会伤害江氏、为祸天下,现在就可以一剑杀了我”“魏婴,我会帮你重拾剑道”,“不劳烦了”“若你想用鬼道术法,我也会帮你”“不必了” 魏婴只是淡淡的看着窗外并未看着蓝湛,他怕他看蓝湛一眼就会忍不住答应蓝湛的一切要求,因为不管如何蓝湛身上有他祈求的一切,他是蓝湛,总是能轻而易举让自己沉溺其中,可是蓝湛不是自己能妄想的,粉身碎骨一次就够了。

“魏婴,不管如何,你是我的人,我会帮你的,你跟我回姑苏”,“姑苏那个家规三千条的地方,我早就呆够了,现在天大地大哪里都困不住我”,魏婴真的觉得很讽刺,一个个的,推自己进火坑的时候没人认自己,江家认自己了吗?蓝湛说让自己等他,可自己跟小蓝湛等了那么久他都没来,他都陪在墨染身边,可现在呢,又说要帮自己,是了,自己在蓝湛眼里就是邪魔歪道吧,除魔卫道是蓝湛的志向,他只是出于道义吧,他转头看着蓝湛的眼睛“你帮不了我,也帮不了天下人”,蓝湛,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

   一连三日,蓝湛都寸步不离、悉心照料,每日都会为魏婴输送灵力,放到温度刚好入口的药,药碗旁边的蜜饯,还有冒着热气的粥,“魏婴,吃完粥再进药”,“魏婴,苦的话吃点蜜饯”,“魏婴,伤口还疼吗?”,越是这样越让魏婴惶恐不安,他从来都是一个被人忽视的人,他从未被人如此照顾过,何况那是蓝湛,是他说了千万次要远离但却又思慕万千的人,这种照顾让他害怕,他怕他会习惯了蓝湛的温暖,会愈发贪恋、渴求这种温柔,等过几日再失去,回到孤身一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会更难过。就像他从不吃药碗旁的蜜饯,他不敢去尝试这份甜,他怕自己食髓知味,却更怕这份不属于自己的甜早晚会失去,只会衬的自己的人生愈发苦。尝过了甜便再也不甘于曾经的苦,而自己注定是要苦一生的人,他不敢去尝试这份甜,这不是属于他的。

   但是魏婴仍然很感激蓝湛,他知道了当年蓝湛把自己从金家带回云深不知处说要给自己一个名分,想不到竟是真的要与墨染退婚,与自己成婚,他竟然不嫌弃自己愿意以妻子之礼待之,蓝湛不曾轻视自己,是君子之礼;蓝湛传自己功法,是君子之义;蓝湛照顾自己,是君子之德,蓝湛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自己吧,也是,墨染高贵得体、洒脱风流,自己实在不及他万一,何况那日蓝湛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痕那样清楚的昭示着自己的淫乱与肮脏....

魏婴想到自己苟延残喘的活着只是为了报仇,眼下自己大仇得报别无他想,日后就远离纷争去云游四方吧,惩恶扬善、锄奸扶弱吧,这不就是蓝湛的志向,也正是自己的志向吗。“魏婴,你的伤如何了?”蓝湛问道,“我没事”,“我有要事要赶往金麟台一趟,你在此处等我几日好吗?”魏婴想到上次蓝湛让自己等他,等来的是什么情景,他心中一痛他语气微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不会跟你回姑苏的”,魏婴并不知晓蓝湛的心思,他以为蓝湛带自己回姑苏是要教化他,蓝湛最痛恨邪道,以前自己尚能默默跟在他身边,现在只怕蓝湛注定只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了。

“好,你若不肯跟我回姑苏,那只能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了”,魏婴听到蓝湛的言语甚是惊奇,“你....”他一时语塞。蓝湛走后过了半日魏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无所事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在期盼着什么,他暗笑自己真是死性不改,活该倒霉的总是自己,他起身走在长街上,随手打了一壶酒,他并不顾及自己有伤在身,一个人倘若这世上已经无人在意他了,自己又何必在意自己。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他边走边感慨,终究还是孤身一人,“你们听说了吗?温氏被灭之后,仙督本应由含光君继任”“对呀,小蓝宗主雄才伟略、又心怀仁善,这仙督之位非他莫属”,魏婴听到蓝湛在街头巷尾都能有此美誉,他面露微笑甚是欣喜,“可是我听说金家并不准备善罢甘休”,“不甘心又如何,温患是蓝家除的”,“没错,江家可是一直支持蓝家的,聂家又是墙头草,金家还能翻天”,“我妹夫是金家内门弟子,我听他说金家这次准备控诉蓝家纵容门下之人修习邪术”,“邪术?这不能吧,蓝氏一向是仙门里的典范,而含光君又是众人表率,纯属无稽之谈吧”,“不是呀,我听说那人与含光君关系匪浅”,“匪浅?怎么个匪浅法?这含光君不是刚与江宗主大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婴听到众人的议论心中也是千头万绪,金子勋这个小人,射日之征未见他金家出多少力,可搬弄是非、阴谋陷害却是不甘人后,蓝湛心怀天下岂是他这样的卑鄙小人能置喙的,自己绝对不能让金家拿着自己做文章来为难蓝湛,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能连累蓝湛。他转身就向兰陵走去,匆忙之间撞上一个浑身脏兮兮之人,待看清那人模样“温情?是你?”,“魏婴,你怎在此处?”温情看到魏婴的身形后便心知肚明,“魏婴你的...”温情本想问问魏婴孩子的情况但未问出口,“一言难尽,温氏被灭你去了何处?你怎么在此处?”,“我弟弟温宁被兰陵金氏的金子勋抓走了,我正要去寻他,但又不知道去何处”,魏婴闻言大怒,又是金子勋,落在这个阴狠小人只怕凶多吉少,“温情,你在此处等我,我正好有账要与金子勋算,我替你去”,“魏婴,你自己小心”温情已看出魏婴早已今非昔比不知他有何等境遇但还是不放心,魏婴笑道“放心,此时便是十个金子勋也不是我的对手,你去那边等我”,他手握陈情便走向金麟台。

金麟台上,蓝涣和蓝湛并肩,于金星雪浪的花海之中缓缓而行。 蓝涣随手拂过一朵饱满雪白的金星雪浪,动作轻怜得连一滴露水也不曾拂落。他道:“忘机,温患已除,你心头可是有什么大事,为何一直忧心忡忡?”蓝湛眉宇沉沉,摇了摇头。半晌,他才低声道:“兄长,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  蓝涣讶然道:“带人回云深不知处?”

蓝湛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带回去.....藏起来。” 蓝涣登时睁大了眼睛“藏起来?” 蓝湛微蹙着眉,又道:“可他不愿。”“忘机,可是魏公子?当日射日之征之时他所用灵器....”

还未等蓝涣说完金光瑶便打断了他“二哥,你来了,这边请”,蓝涣看着金光瑶,“阿瑶,不必拘礼”,片刻之间温情尽显。蓝湛看着并立于自己身前的二人,一个一身蓝衣尽显典雅之势,一个金衣灿灿高贵荣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二人细细攀谈着,柔情默默,蓝湛心里不禁暗自羡慕大哥的福气,佳偶天成、良缘自定,又想到魏婴的脸庞心中一片凄然,不知道魏婴现下在何处,怕是已经离开了吧,自己又该去何处寻他。

魏婴今日走在兰陵金氏的金麟台上,他手握陈情表情阴冷,金氏众多修士在射日之征之时见过他大杀四方的样子,皆是施以一礼并不敢阻拦,魏婴看到自己熟悉的景象,自己以前在金家的日子一幕幕都在眼前,那些蹂躏、鞭打、辱骂触碰着魏婴敏感的心思,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卑微,可眼下物是人非,看到那些修士对自己谨慎见礼的样子魏婴觉得好笑,见风使舵还真是快,来到斗妍厅前有人拦下他“可有拜帖”,他眉头一皱攥紧陈情,等有人在门口守卫耳边耳语后那人赶忙说道“魏公子见谅,请”,魏婴哼笑一声,以前叫自己“贱人、贱货”,现在叫自己“公子”心中怒气攀升。

斗妍厅内众人一派歌舞升平,因为蓝湛并不喜欢纸醉金迷,经金光瑶布置,蓝湛二人身前的小案上并没有设酒盏,只有茶盏和清清爽爽的几样小碟,也并无人上前敬酒,一片清净。谁知,未清净多久,一名身穿金星雪浪袍的男子忽然走了过来,一手一只酒盏,大声道:“蓝宗主,泽芜君,我敬你们二位一杯,今日怎么未见魏公子,好歹也曾是我兰陵金氏之人,那日....”,蓝湛听到金子勋提及魏婴心中不悦正欲发作,忽然,一只手接过了那只酒盏。

蓝湛微微一怔,蹙起的眉宇忽地舒展开,抬头望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黑衣,腰间一管笛子,笛子尾垂着如血的红穗。来人负手而立,仰头一饮而尽,将空空如也的酒盏盏底露给金子勋看,道:“我代他喝,你满意了么?”

眉眼含笑,语尾微扬。身长玉立,丰神俊朗。蓝湛看到魏婴饮酒他站起身拉住魏婴“你身上有伤,不可饮酒”,魏婴后退一步“小伤,无妨”一人低声惊呼:“他什么时候来的?!”

   魏婴放下酒盏,环顾四方看到蓝湛旁边桌上的墨染此时正在盯着自己,他适才看到金子勋向蓝湛敬酒,他知蓝湛不胜酒力,自己下意识便替蓝湛挡酒,似是有些草率,周围气氛甚是微妙,魏婴有些尴尬,只好缓缓道:“方才。”

方才?可方才分明没人通报或是招呼,竟然无人觉察到他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斗妍厅中的。众人不禁一阵恶寒。金光瑶迅速反应过来,依旧是热情无比,道:“不知魏公子光临金麟台,有失远迎,需要设座吗?哦对了,您可有请帖?”

    魏婴也不寒暄,单刀直入道:“不了,没有。”他向金子勋微一颔首,道:“金公子,找我何事?那日如何?你继续....”,金子勋看到魏婴当着众人如此不给自己脸面,以前不过是个家妓,现在蓝湛也并未给他任何名分,不过是个家仆竟变得如此嚣张,他的怒气立刻便翻涌了上来,喝道:“魏婴你好嚣张,你算是什么身份?今天我兰陵金氏邀请你了吗?你就敢站在这里放肆,蓝宗主跟江宗主都并未多言,你真以为自己所向披靡谁都不敢惹你?你想翻天?” 魏婴听他提交蓝湛与墨染心中不悦,仍是笑道:“你这是自比为天?恕我直言,这脸皮可就有点厚了,射日之征是谁冲锋陷阵,又是谁亲自斩杀温若寒的?”

    正在这时,首席上的金光善开口了。 他呵呵笑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何必动气?不过魏公子,既然你现在来了,那我们就趁此机会把它一并解决了如何?”

魏婴挑眉道:“清算什么?” 金光善道:“魏公子,在射日之征中,你曾经使用过一样东西。” 魏婴道:“哦,阴虎符。怎么了?”金光善道:“据闻,这件阴虎符是你从屠戮玄武洞底得来的一柄铁剑的铁精所熔铸。当年你在战场之上使用过一次,威力骇人,导致一些同修也被其余力波及……” 魏婴打断道:“那又如何?” 金光善道:“当初那一场大战,不光温氏,我方也颇有些损失。我以为这样法宝难以驾驭,单单由一人保管,恐怕……”

话音未落,魏婴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几声,他道:“金宗主,容我多问一句。你是觉得,岐山温氏没了,兰陵金氏就该取而代之吗?要论理所应当也轮不到你金氏吧”蓝湛走到魏婴身前“金宗主,此事容后再议吧,阴虎符毕竟是魏婴炼化,如何处置自由魏婴说了算,强加干预似是不妥”射日之征后,各大世家对于魏婴修鬼道一事的微词逐渐上涌,蓝湛此刻维护魏婴无疑会招来不满。闻言,金光善的国字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的颜色,他开口道“蓝宗主,魏婴是你的人,你还是给大家一个交代,阴虎符威力无穷,若归你蓝氏所有,众人内心难安”。

魏婴见金光善拖蓝湛下水,摆明了就是要利用自己修鬼道之事向蓝湛发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怒上心头道:“什么东西都要交给你,谁都要听你的?看兰陵金氏这行事作风,我险些还以为仍是温王盛世呢。” 金光善右首一名客卿喝道:“魏婴,你怎么说话的,蓝宗主,你就是如此御下的”,听至此处魏婴心中怒火已经难以按耐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蓝湛抢先“魏婴并不是我的下属,他也不是蓝氏修士,他是我未....”未过门的妻子还未说出,“忘机” ,“蓝湛”,“没错”蓝涣、墨染与魏婴同时开口打断了蓝湛的话,蓝湛看了魏婴一眼,而此时魏婴略带悲伤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坚毅,“没错,蓝宗主说的不错,我当日是在蓝氏学艺,但我早已叛出蓝氏自立门户,我夷陵老祖与姑苏蓝氏毫无关系,我魏婴修什么道,用什么灵器自然与蓝宗主无关”,“魏婴,你...”,魏婴再次打断蓝湛的话“蓝宗主,我自立门户以来并未再用过一次蓝氏功法,今日正好告诉仙门百家,桥归桥,路归路,我魏婴与姑苏蓝氏再无关联”

魏婴继而说道“当日是射日之征乃是姑苏蓝氏冲锋陷阵,温若寒也是蓝宗主亲手斩杀,温晁、温旭皆死于我魏婴的手中,蓝宗主结盟讨伐温氏是替天行正道、通大义,但今日我魏婴愿奉蓝宗主为仙督,统领仙门百家立万世基业、创千世太平”,魏婴话音刚落墨染站出来说道“我云梦江氏愿奉蓝宗主为仙督,日后惟仙督马首是瞻”,墨染看了一眼聂怀桑,聂怀桑心知肚明站出来“我清河聂氏,也,也同意此事”,事已至此金光善眼见自己今日的计划落空,也只有认下此事。蓝湛看着魏婴,神情甚是复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他知道魏婴身上有伤,他走到魏婴身前“魏婴,你坐”

金光善心里暗恨魏婴但面上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笑着说道“那魏宗主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坐下喝两杯”。魏婴颔首道:“金宗主,我本并无意惊扰私宴,得罪了。然而,这位金公子带走了我的几位朋友,如今生死未知,下落不明,迟一步或许就挽救不及。其中一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能袖手旁观。不望海涵,日后赔罪。”,金光善看向金子勋“子勋可有此事?”,金子勋看向魏婴“何人?”

    魏婴眉间闪过一道黑气,眯了眯眼睛,嘴角一勾,道:“好,那么我就在这里直说了。请问金公子,你知不知道温宁这个人?” 金子勋道:“温宁?不知道。” 魏婴眉头轻颦道:“这个人你一定记得。上个月你在甘泉一带夜猎,追着一只八翼蝙蝠王到了岐山温氏残部的聚居地,或者说拘禁地,带走了一批温家门生,为首的那个就是他。”

    射日之征后,岐山温氏覆灭,原先四处扩张的地盘都被其他家族瓜分。甘泉一带划到了兰陵金氏旗下。至于温家的残部,统统都被驱赶到岐山的一个角落里,所占地盘不足原先千分之一,蜗居于此,苟延残喘。金子勋道:“不记得就是不记得,我可没那么闲,还费心去记一条温狗的名字。”

    魏婴道:“好,我不介意说得更详细些。你抓不住那只蝙蝠王,恰好遇上前来查看异象的几名温家门生,你便逼他们背着召阴旗给你做饵。他们不敢,出来一人磕磕巴巴和你理论,这人就是我说的温宁。拖拖拉拉间,蝙蝠王逃跑了,你将这几名温家修士暴打一通,强行带走,这几人便不知所踪了,还需要我说更多细节吗?他们至今未归,除了问你,魏某实在不知道还能问谁啊。” 金子勋道:“你什么意思?找我要人?你该不会是想为温狗出头吧?”

    魏婴语音也陡转阴冷,明显已经失去耐心道:“你管我是想出头,还是想斩头呢?——交出来便是了!”“魏婴,你管到我兰陵金氏头上未免管的也太宽了” 魏婴道:“逼活人为饵,稍有不顺从便百般打压,这般恃强凌弱和岐山温氏有区别吗?”另一名客卿站起身来,道:“自然有区别。温狗作恶多端,落得如此下场原是他们罪有应得。我们不过以牙还牙,让他们饱尝自己种下的恶果,又有何可指摘?” 魏婴道:“谁咬了你你让谁还,温宁这一支手上可没沾过什么血腥,莫不是你们还想来连坐这一套?”

   另一人冷笑道:“当年温氏屠杀我们的人时,可比这残忍千百倍!他们都没跟我们讲道义,我们又为什么要和他们讲道义?” 魏婴笑道:“哦。温狗作恶多端,所以姓温的尽皆可杀?不对吧,不少从岐山那边降服过来的叛族现在可是如鱼得水呢。在座的不就有几位,正是原先温氏附属家族的家主吗?”那几名家主见被他认了出来,登时神色一变。魏婴又道:“既然只要是姓温的就可以供人随意泄愤,不论是否无辜,意思是不是我现在把他们全部杀光都行?”

    话音未落,他把手一压,放到了腰间的陈情上。刹那间,整个宴厅的人都被唤醒了某些记忆,仿佛重回到了那暗无天日、尸山血海堆积的战场。一时之间,四下都有人霍然站起,蓝湛沉声道:“魏婴!”金光瑶离魏婴最近,却是颜色不变,温声道:“魏宗主,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一切好商量。”金子勋怒恨交加:“魏婴,你竟如此肆无忌惮,当日你不过是我金氏的家.....” 蓝湛厉声道:“金子勋!” ,魏婴闻言怒极,他拿起陈情, 蓝湛一把抓住魏婴一字一句道:“魏婴,放下陈情。”

    魏婴看了他一眼,在那双淡若琉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近乎狰狞的倒影。蓝湛终归还是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他心中生疼,可是温情的情分他一定要还,他看着蓝湛说道“温宁是温情的弟弟,温情当日炼化妖丹,对你和墨染有恩”蓝湛喝道:“金子勋,温情当日有恩于我与墨染,温情一脉治病行医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温宁在哪?” ,墨染也道“温情是岐山圣手,当日我的金丹就是她修复的,金公子温宁到底在哪?” 金光善慌忙道:“子勋,既然仙督都发话了,你就说出温宁到底在何处吧”

  金子勋这才大喝道:“罢了!自己去穷奇道找便是了!”

魏婴冷笑一声,道:“你早说不就行了。”,魏婴看了一眼蓝湛“多谢,仙督”,其实自己也不必谢他,他想来也不是帮自己,只是想还墨染的情分罢了,他来也如风,去也如风。身影一消失,许多人心头的阴云这才消散。金子勋深深觉得输了面子,又愤又恨,拂袖退场,金光善也称不胜酒力离席。场中只剩下金光瑶一个人收拾这烂摊子,他一边安抚全场,一边焦头烂额道:“唉,这个魏公子真是太冲动了。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家的面这么说话呢?”蓝湛冷冷地道:“他说得不对吗”金光瑶微不可查地一怔,旋即笑道:“哈哈。对。是对。但就是因为对,所以才不能当面说啊。”

    蓝涣则若有所思,道:“这位魏公子,当真已心性大变。忘机,日后恐怕......”闻言,蓝湛紧蹙的眉宇之下,那双浅色眸子里流露过一丝痛色。蓝湛想到魏婴的伤,心中总归放心不下,也顾不上许多,便也去了穷奇道。

    下了金麟台,魏婴在兰陵城中七拐八转,进入一条小巷,道:“找到了,走吧。” 温情早在巷中坐立难安多时,闻言立即冲了出来。她此刻体虚,有些头昏眼花,脚底一崴,魏婴单手将她身子一托,提议道:“你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地方休息,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一定会把温宁带回来的。”

    温情忙抓住他道:“不用!不用!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温宁失踪后,她几乎是用一双腿片刻不停地找寻,数日未曾合眼,此刻嘴唇发白两眼发直,几乎不成人形。魏婴看她就快撑不住了的样子,又没有空闲给她慢慢吃,街边买了几个白面馒头,让她拿着吃。温情也知道她快到极限了,必须进食,蓬着一头乱发,眼眶发红、牙齿发狠地啃着馒头,这副模样,让魏婴想起了当年自己跳崖重伤时的情形。他又保证了一次:“没事的。我一定会把温宁带出来。”

    温情边吃边哽咽道:“我就知道我不应该离开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他们强行把我调配到别的城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温宁和一大家子人都没了!” ,魏婴看着温情哭泣的模样,他记得以前无论何时何事温情都是镇定自若的,温情对自己的大恩大德他没齿难忘,他心下不忍“你放心吧,我就是豁出性命也会把温宁给你带回来”

    穷奇道是一座山谷之中的古道,温氏的俘虏皆在此处服刑,二人到达穷奇道之时,已是夜间,深色天幕丝丝冷雨飘飞。温情深一脚浅一脚跟紧魏婴,直打哆嗦,像是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发冷,魏婴身上的伤口也微裂,此刻有血往外涌出。山谷之前有一排临时搭建的棚屋,供战俘们夜间休息使用,远远地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披着雨丝,扛一面大旗慢慢走动。再走近些,那扛旗之人竟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背上还背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幼子,被布条绑在老人背上,正在认真地咬手指。一老一小在路上来回行走,老人家扛那面高旗扛得十分吃力,走两步歇一歇,把旗子放下。见状,温情红着眼眶叫道:“婆婆!是我啊!”

 那名老人约莫是眼神耳朵都不好使,没看清也没听清来人是谁,只知道有人走近了在叫什么,连忙又把旗子扛起,满面畏惧之色,似乎生怕被人发现了被斥责一通。温情奔上前去,夺过那面旗子,道:“这是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魏婴心知肯定是这老婆婆年纪太大,没法和其他人一样做苦力,这里的主事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折腾她,要她扛着温家残旗走来走去,进行自我羞辱。 那老婆婆先是骇得一缩,待勉强分辨出来人,张大了嘴,温情道:“婆婆,阿宁呢?四叔他们呢?阿宁呢?!”老婆婆只望向山谷那边,温情顾不得其他,飞奔而去。

    宽阔的山谷两侧架着火把,火焰在细微的雨丝中略有扑闪,依旧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山道中负重而行的数百个身影。 这些战俘们个个面色青白,步履虚浮拖沓。他们不被允许使用灵力和借助外力,不光因为兰陵金氏对他们戒备,也因为要有惩罚意味在里面。十几名督工撑着黑伞,在雨中策马穿行呵斥。温情冲进雨中去,视线疯狂在每一张灰头土脸的疲惫面容上扫动,一名督工注意到她,举手喝道:“你是打哪儿来的?谁让你在这儿乱闯的!”

    温情急道:“我找人,我找人啊!”那名督工驱马近来,拔出腰间一样东西,挥舞道:“我管你找人还是人找,走!再不走……” 正在此时,他看到一名黑衣青年跟在这年轻女子身后行了过来,仿佛舌头打结,语音戛然而止。

这青年生得一张明俊容颜,眼神却颇为阴冷,盯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很快地,他发现这青年并不是在盯他,而是在盯他手中挥舞的那柄铁烙这些督工手中的铁烙,和从前岐山温氏的家奴们惯用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顶端烙片的形状从太阳纹改成了牡丹纹。 魏婴注意到这点,想到这些烙铁曾经落在自己身上时,眼中寒光乍现。不少督工都认得他的脸,不禁悄悄勒退了马,与同僚窃窃私语。旁人再不敢阻拦温情,她边找边喊:“阿宁!阿宁!”那名督工道:“不然你慢慢找?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要是在这山谷里找不着,那咱们就没办法了。”

  魏婴取下了腰间的笛子,众人惊骇指了一个方向,道:“山谷那头有间屋子,你要找的人,说不定还有些在那里”

他与温情顺着那人指引的方向,果然找到一间看上去像是临时搭建的棚屋,单脚踹开了门。屋里角落坐着十几人,个个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被他粗暴的踹门动作惊得弹动起来。几人看到温情,顾不得浑身是伤,扑过来叫道:“情姑娘!”

魏婴道:“温宁在哪?”,在棚屋的角落里温宁重伤昏迷,温情扑倒在温宁面前,魏婴拉起温情“先离开吧”,他扶起温宁,“跟我走”众人跟随他走出屋子,他们没来得及看清山谷中混乱的景象到底怎么回事,魏婴便道:“赶快走,赶快!”

蓝湛赶到穷奇道之时天降暴雨,他看着面前的魏婴带着一众温氏病残,“魏婴,你去哪?”,“不知道,天大地大总归有我的容身之处”,“魏婴,你可想好,此一去在众人眼里你就是离经叛道,你还如何回头?”,“回头,我此生从来都没有过回头路,就算是一条独木桥我也只能走到黑了,我不能看着温情他们不管,反正世人又何曾瞧得起我,我只求无愧于心”,“魏婴,你信我,这件事我来处理”,“蓝宗主,正邪有别,我魏婴此生都没有护住过我真正想护之人,如果修鬼道能让我保护我想保护之人,就算万劫不复我亦无悔”“魏婴,你相信我”,魏婴拿起陈情“如果我注定和他们必有一战,那我宁愿和你决一生死,要死,能死在你手上,不冤了”蓝湛顿了顿,他向后退去。

魏婴策马离去,黑雾却划过蓝湛胳膊留下道道血痕,“对不起,蓝湛,伤了你,你是仙督,必得对众人有所交代”,蓝湛回到金麟台时已是大乱,墨染看到蓝湛受伤,他拉蓝湛坐下“蓝湛,你受伤了?他竟然对你动手,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墨染拿来金疮药刚欲帮蓝湛上药,蓝湛身形向后一晃接过瓷瓶“我自己来,无妨”,墨染看着蓝湛的疏离心中不忿“蓝湛,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吗?当日他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样子来迷惑众人,今日倒好,痴迷邪门功法,仙门百家哪个还在他的眼里。只怕就连你他也未必放在眼里”,墨染看着蓝湛低头不言的样子进而说道“魏婴修习邪道,暴虐弑杀,无论如何下场都是咎由自取,你断断不可在袒护他,你是仙督你要给大家一个公道”,“魏婴何时弑杀?他杀的哪个不是该杀之人”,“蓝湛,你不要在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了,昨日穷奇道他虐杀四名监工,还一把火烧了个痛快,现在仙门百家对他手里的阴虎符都忌惮,哪个不是人人自危”,“魏婴,他不会如此”,蓝湛记得在岐山温氏他杀红了眼心中被肆虐的仇恨吞噬时险些伤害无辜之人,是魏婴求情让他不要错杀,他不信仅仅是修习鬼道功法会让人性情大变至此,他记得魏婴在夷陵帮人除祟分文不取,赠人罗盘保人平安,魏婴为了救温氏老弱病残宁肯得罪仙门,他从来都是那个魏婴,那个真正把锄奸扶弱、惩恶扬善铭记在心上的魏婴。

大老远蓝湛看到金子勋一脸怒气前来,“魏婴于昨日杀我金氏四名修士,他修习邪道为祸众生,仙督您务必给我兰陵金氏一个交代”,蓝湛抬眸看着金子勋淡淡开口“有何证据?”,“人证物证俱在”,蓝湛瞪着金子勋“仅凭一面之词?”,”金子勋笑了笑说道“仙督,您不会是因为您与魏婴的露水情缘就袒护他这个魔头吧?这样恐怕叫仙门百家寒心呀”,墨染凌厉的看着金子勋“金子勋,慎言,当日仙督不过是一时不察着了那个小人的道,你此时旧事重提是何居心”,墨染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蓝湛拦下“此事我自有定夺,我会亲自处理”,金子勋仰着下巴看着蓝湛“好,有仙督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蓝湛若有所思,墨染淡淡开口“蓝湛,你刚刚继任仙督,此事定要慎重处理,务必要给众人一个交代才好”,“当年在这金麟台我说要给魏婴一个交代我食言了,在云梦我说让魏婴等我我又食言了,如今,你让我拿他给谁做交代?那谁又给我一个交代呢?”蓝湛顿了顿继而说道“直到大婚之日我才知道魏婴并不在我的花轿上,而在岐山温氏,那你该给我,给他一个交代吗?”

魏婴带领众人回到乱葬岗,无处可去的众人只得在此落脚,看着自己带回来的一众老弱病残,魏婴也是无奈。温情安顿了好了温宁,起身走到魏婴身前就想为魏婴把脉,“我没事”,温情拽过他的手,捂着小腹的手心里满是鲜血,“真的没事,一会上点药就好了,温宁伤的重吗?”,温情看着魏婴,无论何时他永远心里只有他人没有自己,“魏婴,你的身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有数”,“魏婴,你心神不稳,身子又虚,现在很危险”,魏婴低下头看到自己裂开的伤口笑了笑说道“又能如何?”,温情眼中热泪落下,又能如何,每一次他都没有什么康庄大道可走,每一次跌的混身是伤的时候都只有自己,魏婴太苦了。

温情替魏婴上好药后,魏婴便赶忙替乱葬岗设好了结界,“不好了,不好了”,温情看向匆忙赶来的四叔,“我听人说,大家都传魏公子那日杀了金氏的修士,可是这.....”,温情震惊的转头看向魏婴,这,好一招栽赃陷害。魏婴并不在意仙门百家众人对自己的看法,以前是淫贱无耻,无非现在就是邪魔歪道杀人不眨眼,可一定会有有心之人拿自己与蓝湛的关系做文章,蓝湛刚刚继任仙督,恐怕会对他不利。

忽然结界异动,是蓝湛来了,魏婴撤了结界只见蓝湛飞身前来,魏婴看到蓝湛匆忙的神色与略显疲惫的脸色想到那日伤了蓝湛他心中愧疚,一时忘情他上前两步拽起蓝湛的胳膊撸起衣袖看向伤口“对不起,你的伤没事吧,让温情给你看....”,他看到伤口已经上过药了,是云梦的独门秘制生肌散,是墨染吧,自己真是多此一举,蓝湛什么名贵的药没有,蓝湛也不缺人关心吧,用得着自己吗,又想到自己此刻抓着蓝湛的胳膊,想到蓝湛并不喜欢与人触碰,觉得此举甚是不妥,赶忙放开,向后退了两步。

“魏婴,你的伤好了吗?”,魏婴点了点头,略微有些局促,“那日在穷奇道...”魏婴心中一痛,蓝湛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并未杀人”魏婴言罢转过身去背对着蓝湛,他不想看到蓝湛此刻怀疑自己的样子,也不想看到蓝湛身上的生肌散,他的心还是会痛,自己本以为心死了就不会痛了,可细细密密的痛又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自己的可怜与可悲。“我信”,魏婴听到蓝湛的话他陡然转身看着蓝湛,“魏婴,我信你”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肯相信自己,魏婴想了想更不想让蓝湛为难。

“仙督,我问心无愧,魏婴愿意与金家当面对质”,蓝湛看着魏婴久久未开言“你知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在盯着你的阴虎符?君子无罪,怀璧其错,他们不并不在意真相,他们在意的是阴虎符”,魏婴抿了抿嘴唇“阴虎符我是不会交出去的”,蓝湛一把拽过魏婴,“阿羡,我知道有人陷害你,我一定会还你清白,可是被他们逮到这个机会,你有理也变没理,何况阴虎符不是你能控制的,跟我回姑苏我们一起想办法”,魏婴听到蓝湛的话眼泪盈眶,他感动于蓝湛对自己的维护,可想到温情他们,想到这份维护会给蓝湛给蓝氏带来的风波他暗下决心“我一走了之了,温情他们怎么办?”,蓝湛上前一步离着魏婴只在咫尺之间,“阿羡,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护好你们,温情于我亦有恩,我蓝湛难道就是忘恩负义之辈吗?”

魏婴知道蓝湛必不打诳语,可仙门百家初定,魏婴并不想因为自己再起任何风波,蓝氏于射日之征之中也是元气大伤他并不想姑苏因为自己在蒙凶险,“以前我信你的,可是你并没有来,现在不需要了”,“阿羡,你究竟懂不懂?与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怪杰,是奇侠,是枭雄,是一枝独秀。可只要你和他们对立,你就是丧心病狂,罔顾人伦,邪魔外道。你一日手拿阴虎符,一日就是众人声讨的对象”

半晌,魏婴道“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选择,弃鬼道不修吗?那这山上的人该怎么办。我们都跟你回蓝氏,仙门众人皆对温氏之人心生怨怼,你让蓝氏如何自处?你是仙督统领仙门百家,你也是蓝氏之主总览百年基业,昔日我受教于蓝老宗主不胜感激,今日我不能置蓝氏于水深火热”,                      魏婴叹了一口气,他看向远处的温情, 他道:“放弃他们吗?我做不到。我相信换了是你,你也做不到。有没有人能给我一条好走的阳关道。一条就算不用修鬼道,不用阴虎符,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路。”以前魏婴想保护小蓝湛,他都食言了,这次他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之人,他不会再放弃了。

“可是放弃你,我也做不到”蓝湛焦急的脱口而出。魏婴闻言骤然呆住了,他看着蓝湛琉璃色眸子里的坚毅与柔情,他愣住了,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自己一定是看错了,自己又在胡思乱想、自作多情了,他低下头不再言语。“你信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魏婴低着头眼泛泪光,他不愿意蓝湛因自己为难,“不必了,我会亲自上金麟台”,“魏婴,你不要这么固执”蓝湛骤然升高的语气让魏婴心中一紧“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蓝湛刚想再开口,温情走了过来,他咽下了嘴里的话。他看向温情“温姑娘,你有恩于我,我必会想方设法护你们周全”,温情看了一眼魏婴,“蓝湛,其实当日是...”,“时候不早了,想必仙督日理万机,还有诸多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吧”,蓝湛还想在说些什么,但看着魏婴的神情只是开口说道“魏婴,你放心,我会保你...”,魏婴打断蓝湛“保不了,便弃了吧。”

蓝湛离去之时听到温情“魏婴,你的伤?”,他听到魏婴剧烈连续的咳嗽着,他放心不下便在夷陵找了一处客栈,明日等去看望魏婴之时刚出了客栈门没走几步,便寸步难行。魏婴看到一大家子不能再跟着自己凑合便想着下山买些蔬菜种子可以种植,他带着温情两岁不到的小侄子便下山了,他挑三拣四了半天,买了一些发了芽的土豆,讲好价格付了钱后发现一直跟在自己旁边的温思不见了,他大惊失色赶忙四处寻找。忽然听到一阵有哭声,连忙冲了过去。不远处,一群好事路人围成一个攒动的圈,正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拨开人群,霎时眼睛一亮。

一身白衣、背着避尘剑的蓝湛僵直地站在人群的包围之中,竟然难得略显手足无措。只见一个小朋友抱着蓝湛的腿,正涕泪齐下,哇哇大哭。蓝湛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伸手也不是,说话也不是,面色严肃,似乎正在思考该怎么办。  “这小娃怎么哭的这么厉害”“被他爹骂了吧。” 听到“他爹”,躲在人群里的魏婴喷了。蓝湛否认道:“我不是。”

    温思却不知道别人在议论什么,小孩在害怕的时候都是会叫亲近之人的,于是他也哭哭啼啼地叫了:“阿爹!阿爹呜呜呜” 路人立刻道:“听听!我都说了,是他爹!”

有自以为眼光犀利的:“肯定是爹,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跑了!”有同情的:“好可怜呀,哭得这么凶,是不是被他爹骂了 ?”有怒斥的:“也不知道把孩子抱起来哄哄!就让儿子坐地上哭?怎么当爹的!” 有表示理解的:“这么年轻,是第一次当爹吧,我当年也是这样的,什么都不懂,老婆多生几个就懂了,都是要慢慢学的”有哄孩子的:“乖不哭,你阿娘咧?”“是啊,娘在哪里,爹不管事,他娘呢?”

在嘈杂的浪潮之中,蓝湛的脸色越来越古怪。可怜他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一言一行皆是雅正中的雅正,楷模中的楷模,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千夫所指的状况,魏婴只好站了出来,“都散了散了!” 蓝湛听到魏婴的声音猛地抬头,两人视线相交,魏婴避了一下。而一听到魏婴的声音,那小孩一下子爬起,拖着两条汹涌的眼泪朝他奔来,魏婴抱起孩子哄道“不哭了,不哭啦”。路人嚷道:“这是他娘吗?他娘终于来了”,有个农妇跟魏婴说道“这当爹的也忒不会带孩子了,孩子都哭岔气了”,另一个说道“别看你家乾元长得一表人才,连孩子都不会抱,那怎么行” ,“就是,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他,乾元管生不管养可不行”,“哎呀,看看他华衣锦服的,自己娘子跟孩子却粗布麻衣的,不像话呀”    魏婴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想着蓝湛定然是强压着怒气的,魏婴挥手道“误会了,我们不是....这孩子也不是我们的”

魏婴说到此处心中难过,曾经我们是有过孩子的,如果小蓝湛还在只怕跟阿思一般大,一般惹人怜爱吧,只是自己没有那个命,小蓝湛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蓝湛看着魏婴抱孩子的样子是如此的温柔恬静,自己的孩子活着也该这个年岁了,是不是魏婴也会这样温柔的哄着他站在自己的身侧,想到此处蓝湛心绪万千,他上前一手抱过孩子,一把搂住魏婴的腰“娘子,是我不好,我们走吧”,魏婴呆呆看着手中的阿思被蓝湛抱在身前,又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手,蓝湛的手掌宽大显的魏婴纤腰楚楚,他一时之间思绪全断了,他楞住却跟随蓝湛的步伐而走,两人并肩而立一路无言。

蓝湛看到路过有间布庄,他停下了脚步,魏婴也跟着停下了脚步,魏婴心想刚刚蓝湛只是帮自己缓解尴尬,自己不应该得寸进尺,他往旁边走了一步轻轻地挣脱了蓝湛的怀抱,继而蓝湛拉起他的手走进了那家店,“客官,有什么吩咐”,布装的小二打量着面前二人,一个丰神俊朗,一个美貌非凡,可衣着却大不相同,难不成是大户人家的乾元少爷带着美貌坤泽私奔?这还有孩子都这么大了,哎呀,真是有伤风化,但是生意还是要做的,赶忙对蓝湛陪着笑脸,“选最好料子的衣衫,给他们拿十身”,“大人孩子共十身?”,蓝湛微微皱眉拿出金子放在柜台上“各十身,春夏款式”

魏婴看着蓝湛的阔气,在看着自己麻袋里的发芽土豆略显尴尬。“夫人,这边请”,魏婴刚想否认,蓝湛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麻袋“去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带自己买衣衫,魏婴跟着那人进了里间,掌柜的一看是大户,便派了两个丫鬟伺候魏婴更衣,“夫人,请”,看着两个丫鬟上前解自己的衣衫,他害怕别人看到自己满身的伤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魏婴褪下外衫时胸前的疤痕就蜿蜒而现,他低下头看到之时心中烦闷,再好看的衣衫也无法改变自己这幅伤痕累累的恶心模样,换言之如此肮脏恐怖的自己也根本配不上这些华服吧。魏婴并未穿上新衣,他只是缓缓的将自己的衣服穿好走出去,蓝湛看到魏婴并未试穿新衣,“怎么了不喜欢,那换一件”,“不必了,不必如此破费”抱起温思拎着麻袋转身就走,蓝湛赶忙追上魏婴,“你不喜欢,那换一家买”,“仙督,魏婴不配您如此费心”

蓝湛看到麻袋里的土豆“魏婴你伤还没好,你就吃这些”魏婴边走边冷冷的回答到“我习惯了,我一直如此”,蓝湛只当是魏婴说自己落崖这半年想到魏婴当时身上的伤想到他让蓝湛心痛的连呼吸都困难,“魏婴,那孩子呢?你不吃,他也习惯了吗?”蓝湛拽着魏婴走进一家酒楼,进了包间,他扫了一眼菜牌,道:“你点。”魏婴并未看向菜牌,蓝湛刚想点菜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魏婴喜欢吃什么,“魏婴,你喜欢吃什么?”魏婴并未理会他,只是低着头坐着。蓝湛想着魏婴是云梦人氏总归口味跟墨染差不多,他随便报出十几个菜名。魏婴听到蓝湛报的菜名,无一例外都是墨染喜欢吃的菜,他心中一酸,“仙督,您到底想干什么?”,“吃饭”。

菜上齐了魏婴却并未动筷子,他看着黏在蓝湛身旁蹭来蹭去,弄得蓝湛喝个茶都不方便的小毛头:“阿思,过来。”  “过来。你坐那里碍着人家。” 蓝湛则道:“无事。让他坐。” 温思高兴地又抱住了他的腿。这次是大腿。红红火火的一桌,还有一碗蓝湛单独给温苑点的甜羹。魏婴看向阿思“别玩儿了,过来吃。快点” 魏婴端起碗拿着一只小勺子舀甜羹喂温思吃。温思吃了两口便停不下来,但是还知道巴巴地把碗递给魏婴,献宝一般地道:“你也吃,好吃。”

魏婴看着孩子真挚的笑脸“嗯,你吃就好”蓝湛道:“食不言。” 为了让温思听懂,他又用直白的语言说了一遍:“吃饭不要说话。”温思连忙点头,埋头吃羹,不讲话了。魏婴看着蓝湛不言不语将小山一样的食物夹到自己的盘中,“我不饿,你自己吃吧”蓝湛淡声道:“食不言。你也是。”但夹起菜就送到了魏婴的面前,示意他张嘴,魏婴看着蓝湛的模样甚是惊奇,但他不张嘴蓝湛就一直举着手,他无奈只能咽下,但是看到蓝湛又将筷子举起,他只能低头自己吃了起来,他猛然想到刚刚是蓝湛自己的筷子,他是用自己的筷子喂自己吃的,想到此处他咽了一下口水,脸色微微发红,他只能暗自低头猛吃,由于吃的速度太快,魏婴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蓝湛拿手抚摸着魏婴的背部,又举起茶盏“喝水”,魏婴举起便喝,直到平复下来,他蓦然发现他刚刚用的也是蓝湛的茶盏,那......

魏婴分了些神,勉强笑了笑,他看到温思在蓝湛身边转悠,他低声道“阿思,不要把脸蹭过去,你嘴角还有甜羹,要弄脏他衣服了。” 蓝湛取出了一方素白的手巾,仔细地把温思嘴边沾的甜羹擦掉。然后抱着温思坐在他的腿上,哄着他吃饭。蓝湛,真可以啊,看不出来,他还挺会哄孩子,别看他平日冷淡想不到对孩子还如此温柔,魏婴想到自己那两个无缘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又看到蓝湛对温思耐心的样子,魏婴心中委屈强忍眼泪,“仙督,不早了,山上不知什么情况,我该回去了”,“魏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跟我如此生分,我们....” ,魏婴起身抱起阿思就走。“魏婴,万事小心”,蓝湛将蓝氏灵碟跟蓝氏的信号器塞给他,“有事立刻通知我”。

魏婴刚回到乱葬岗不久,就想起自己买的土豆忘记拿了,正在懊恼之际,岗前的小道闹哄哄的,魏婴一看数人带着几担新鲜蔬菜、肉蛋等食材放下便走,魏婴叫住那人“这...我没钱” ,“奥,一名白衣公子买的,让我们只管送就好了” ,一会沸沸扬扬的人络绎不绝,魏婴看着那些崭新的衣衫、各种锦被、碗盏等生活用器,看到有蓝湛字迹的纸条“魏婴,照顾好自己,一切有我”,魏婴是一个被人忽视惯了的人,一点点关心都能让他受宠若惊,蓝湛兴许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至少不是那么讨厌自己吧,“蓝湛,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会痴心妄想,会害人害己的”


玉笙寒第十八章 难再续 忘羡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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